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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刨花等] 刨花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许敏,1969年12月生,安徽肥西人,现从事警察职业。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歌月刊》《星星》《绿风》等刊物。有短诗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诗歌精选》《新世纪5年诗选》《星星50年诗选》等多种选本。2007年参加诗刊社第23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草编月亮》。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在一地刨花中,我写下
  ――姑父。两眼迷茫
  他伸出弹墨线的手将我扯了回来
  矮个,结实,眉头镶一颗很大的肉痣
  总习惯眯着眼睛看人
  像打量他亲手制作的一件木器
  江北春晚。蟋蟀在拼命唤醒土地
  大哥手捧葫芦瓢。那井水里有安静的甜
  衔泥的燕子迟迟不来,母亲洗刷灶台和
  粮瓮
  一只狗瘦骨嶙峋,从我家的门前一闪而过
  牛粪饼烧出浓香的山芋稀饭
  斧刃在姑父的拇指肚上闪着寒光
  我喜欢他的木工箱。里面冷冷地
  卧着刨子、凿子、锯子和墨线盒
  多少次。我试图打开他的内心
  让他停下砸向生活的钉锤
  他的笑声是锯子,目光是一把折尺
  我家门前的榆树不敢长高
  一次锯拉是一道伤口
  一次斧劈是一道伤口
  一次刨推是一道伤口
  一棵树受伤那么深刻
  我的心哆嗦成一片颤抖的树叶
  还有火烤,还有尖锐的钉子敲进骨头
  有时我会梦想家具也会长出一片绿叶
  姑父从刨花里抬起头,摘下老花镜
  拍打沾满木屑的护袖和围裙
  阳光会很调皮地攀上他的秃顶
  攀上肩头那块深蓝色的补丁
  
  时光鞭打的陀螺
  
  透过小镇拐角一家店铺的镜子
  我看到1985年的剃头挑子
  还歇在瘸腿二爷的肩上
  乌黑的条凳。锃亮的剃刀,两把“咬”头
  发的推剪
  一方被锡匠敲扁了的铜脸盆,在山路上颤
  抖了一下
  这是二爷全部家当。那时,贫病有悲伤决
  绝的味道
  疼痛已不再尖锐,也不会被喊出声来
  一把剃刀,生锈了打磨,再生锈再打磨
  我吃过他从灶灰里扒拉出的焦糊的玉米棒
  和山芋
  一双自制的竹筷躲进乌黑的碗柜,女人在
  他年近不惑的眼里
  比粉红的塑料热水瓶还珍贵,好看,且易
  碎。
  从早晨到黄昏,他用瘸腿丈量春天
  村口槐树下有一顿照见人影的晚餐
  一株在梦里闪现的栀子花树一直
  在薄雾里隐居,没有一条山路直达花香
  病葡萄爬过秋天,转机终于显现
  条凳换成藤椅,一间窄窄如猫耳的铺面
  悬在巴掌大的街市一角,我年轻的二婶
  像刚从画中出走的美人,总在黄昏时分
  闪现
  一张脸梨花带雨,怯怯地蹩近,又幸福
  地走远
  灰暗的镜面掩饰不住单纯的心思
  后来,我注意到糊得严实的后窗
  和搪瓷缸里迅速减少的红糖。瘸腿二爷像
  一只
  被时光鞭打的陀螺,每天用一条腿围着客
  人快乐地转动
  那时一把老式的剃头推子已换成了电动剃刀
  乌黑的毛巾揩满小儿的鼻涕
  
  失眠的泥水
  
  把泥、水搅在一起,抟成黄泥土坯,再覆
  上稻草
  我忆起在潮湿阴暗的茅屋里接漏的那些
  亲人
  用瓦罐、破损的脸盆、陈旧的木桶和瓮承
  接连绵不断的雨珠
  如今,我已分不清那是一场梦,还是一次
  真实
  村庄古老而宁静,众鸟翻飞,祥云覆盖
  大地
  一群蜜蜂在流浪,它们依次穿过榆树,
  椿树,柳树,楝树,栗子树,鸟桕树
  堂兄,你像一只蚂蚁从稻田出发,气候进
  入梅雨
  我恍惚看见你拎着泥桶顺着木梯爬上屋顶
  在燕子归家的啁啾声里,乡村垂下月亮的
  铅锤
  我一直信奉炊烟是神的翅膀
  蟋蟀是秋天遗落的一只旧鞋子
  剥了皮的树是大地的白骨
  唤醒灵魂是母亲在泥屋里举着的那盏油灯
  一截颓垣,把未死的亡灵掩埋
  堂兄,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会使用空心砖和
  电石灰
  墙柱用混凝土浇注钢筋。还有吭哧吭哧的
  打桩机
  伴着你的喘息。乡村的背影像黑白胶片在
  心上放映
  白炽灯下,你也迷上了砌长城的游戏
  脚步在好几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失眠
  最让你揪心的,还是回家的那条小道
  在乡村敞开的衣襟里,跳动着一颗广阔而
  善良的心脏
  
  飞翔的篾刀
  
  深秋,天蓝得像幻觉
  挂着一行大雁的眼泪
  一只细腿白鹭走进了你的心里,姑姑
  你爱的南瓜花、豌豆花、芝麻花、蚕豆花
  都随雨水谢了
  火红的柿子点亮一盏盏灯笼,又像神的乳房
  一把沉重的篾刀突然有了飞的欲望
  姑姑,请再一次原谅这土地的愚昧、麻木
  和冷漠
  一只含苞的花朵要把自己举过冬天多么的
  不容易
  竹簧削成刀片,心是踩空的那枚石子
  一辆有着银铃笑声的自行车在梦罩一闪
  而过
  那车上有你亲手编织的水红塑料把手
  微弱的火焰,渴望被一月的朔风带走
  蟋蟀的合唱孤独如安魂曲
  一条乡间小路倔强地插入1969年的冬天
  狂乱的雪是一次揪心的叛逃
  长辫子绞了,一条碎花短裤,一双磨出血
  的光脚丫
  哆嗦在村小的院墙外,等候放学的娃子传信
  可那是个周日,一阵风吹凉了黑板上的粉
  笔字
  一辆木轱辘大车停在许楼村的村口
  我摸了摸那辕上被红布包裹的裂纹,有你
  的酸楚和不甘
  一把篾刀沾血了,姑姑,所有爱你的竹子
  都喊疼――
  
  寂寞合瓦路
  
  每天我用脚步丈量用心灵承接它两边简
  陋的房舍――
  以及见缝插针的棉被加工厂榨坊粮油
  铺 小吃店
  我不是个自甘堕落的人 时常掩鼻跳过横
  亘在生活里的
  一条阴沟我的快乐不多 实在比不上从
  这旧而窄的水泥路上
  颠簸而过的一辆辆卡车拖拉机平板车
  路的两边时有大块小块的菜地袒露
  滴水的竹篮盛满这些不用计划生育的
  小青菜 萝卜缨 菠菜 莴笋 芫荽
  鸡鸣 犬吠百步相闻 数十棵杂树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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