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士高华:最勇敢的历史学家】历史学家高华视频

时间:2019-02-1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编辑按:   高华,江苏南京人,中国当代著名的中共党史、毛泽东研究专家。其代表作《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被赞“震撼无以言说”。另有《革命年代》、《阶级身份和差异》、《在历史的“风陵淀”口》等著作。2011年12月26日在南京病逝,享年57岁。
  他可能是当代中国最有勇气的历史学家。他专注研究冷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史,在党史研究和历史研究泾渭分明的其时,跨界联结两个学科,开创了中国近代史研究的一个范例,仅有的几本著作影响广泛深远。他生活清贫,耐得住寂寞,所做研究不申请课题,不拉项目,甘心守在体制的边缘。未及花甲却罹患绝症,卧床四年多从未中断研究,骤然离世,最大的遗憾却是许多研究还未完成。
  得知高华去世,作家章诒和伤心过度,一夜无眠,次日起来,她飞到南京,“不是为了和遗体告别,而是为了接纳他的精神。压力下的承受,困顿中的坚守,我都需要!”
  四天后,是出殡之日,尤其寒冷。南京城外的石子岗殡仪馆外,人头攒动,大家黑衣素服,手持黄菊,他们或熟悉或陌生,齐来送别高华。
  追悼大厅内,挂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挽联,当下最著名的一批中国学者,几乎都送上了挽联。余英时送的挽联是:“读过高华先生的书,很佩服”。
  上海学者萧功秦曾对高华说,你可能比我早走,但是你的书,却有超越一个人的人生生命时间长度的价值。
  高华一生研究历史,一生贫寒,很多熟悉他的人都称之为“一介寒士”。学者冯兰瑞送上挽联:“半点星火,让红太阳黯淡无光;一介寒士,为真党史呕心沥血”。
  如今来看,“寒士高华”这四字,一语双关。恰如崔卫平、徐友渔同挽:“高风亮节,华章永存”。
  文章不著一字空
  作为一个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人,高华曾说,一切都是从70年代出发的。他曾翻看北岛赠他的自选诗集《守夜》和《七十年代》,不由回想起自己的70年代,他常自问:“那时你做了什么?”
  1970年,高华16岁,刚刚初中毕业。南京市这一年毕业的初中生全部留城,分配到急需人手的工矿企业,高华也因此成了一名工人。
  但因为父亲被划为右派,他不得不经常被迫离开人群。
  1978年,高华考进南京大学。后来又留校做了老师。
  他对中国近现代史很感兴趣,先是参加做集体研究项目,以后决定走自己的路。他曾坦言:“这条路是颇为艰辛的,发表文章的空间很小,但是生逢历史的转折年代,还是顺着自己的性情,行走在历史的河流:从民国史,共产革命史,再延伸到当代史,这都是距今不远的过去的历史。”
  1979年在课堂上,高华听老师讲授司马迁《报任安书》时,内心激动,多年后的一篇文章里,他还津津乐道。他还经常提及范文澜的话:“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著一字空。”从那时起,他萌生一个愿望,要写一本真实反映延安整风的史书,并为此开始搜集资料。
  在朋友眼中,高华不是一个无畏无惧的战士,他从小是在阴影里面长大,父亲是右派,文革时,为了躲避杀身之祸,一度逃亡,家门口贴满了通缉父亲的通缉令。这些经历带来的恐惧感,笼罩了高华一生,也使他有一种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
  延安整风的公开史料很少,但高华以其敏感、严谨的治学态度,在各种零碎资料之间发现了散乱其间的有机联系。正如学者朱学勤后来说的那样,高华在零散之间建立了自己的历史逻辑,这种逻辑是具有强大的穿透力的。
  1991年8月中旬,高华开始动笔写《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到1992年下半年,他已完成初稿的三分之二。
  从1992年下半年始,他的写作速度慢了下来,一则日常教学工作十分繁重,牵扯了他不少精力;二则他需要更广泛地搜集、阅读各种资料,这也颇费精力。
  直到1999年春夏之交,这本书才最后全文定稿。
  《红太阳》是一本怎样的书?
  上世纪九十年代上大学期问,我对许多问题有独立思考,写了一些文章,发现它们与我受到的教育全然不一样。我受到过打击,精神上有过迷惘,所有这一切促使我进一步反思。这时,我阅读了高华的《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延安整风运动的来龙去脉》。在当时的笔记上,我留下如下几句话:“读高华的《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我的感觉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每一个研究中共党史的人,都应该阅读这本书。”
  我只有《红太阳》的电子版,从网络上下载的,在我电脑上保存了多年。今天,我又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包括作者后记和别人的评论。这本书有着怎样的艰辛历程啊!作者无法申请课题,自费购置资料,在香港出版,海关的禁书风波,乃至是否是正式出版的学术著作也受到争议。
  我们中的多数人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共的错误发端于建国后的反右和文革。实际上,它们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延安整风,进一步是苏区肃反。这就是《红太阳》一书要告诉我们的。
  我周围接触的历史学老师,都在钻研“安全”的课题,那些与政治无关、不敏感的领域。而那些政治学老师,则继续在马列著作、正统的党史理论中寻找新的突破点。这些传统文化、共产主义的研究,很容易申请到课题,甚至是重大课题。于是,名利都有了。“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字空。”这是古人的境界。现在的教师有几个能做到?而高华先生就做到了。
  高华搜集了翔实的史料,以事实说话,“不虚美,不隐恶。”《红太阳》一书叫好者众多,反对者也同样众多。这本书的成功之处在于,你要推翻高华的结论,必须首先推翻他的论据,而他的论据是经得起考验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档案逐渐解密,越来越多的证据只会增强而不是减弱高华的论证。
  对一个史学家来说,秉笔直书是最重要、最可贵的品格。司马迁的《史记》为何被后世传诵?就是因为作者和作品相映成辉。“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千古悠悠,正气不绝。高华先生继承了中华民族最优秀的文化因子,写出了不朽的传世之作。
  甘于清贫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高华是一位甘于清贫的温厚学者。他做的学问很“冷”,拿不到课题费,没有补助,更无高额津贴。在2001年之前,他一直只有一间住房,与人共用厨房。很多个晚上,为不妨碍妻儿休息,他搬张小桌子,坐在厨房里,资料铺得满地都是,在从天花板垂下来的20瓦灯泡下写作。南京的冬天很冷,风从门缝中肆意钻入,因此高华老是感冒。他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写出了他的重要著作。
  后来,他搬进了南京龙江小区一套70平米的两居室,据说那里是为高校老师所建的一个安居项目。即便这样的小房子,也是高华贷款买的,后来才用版税慢慢还上。
  “他的清贫是可以想象的。各种类型的学者所作的研究,与经济收益的关系差别非常大。很想难象高华会得到一些课题费的资助,而且他不会像一些学者一样,出去作一场演讲就会有高额的出场费,这些他可能是没有的。”广州美术学院教授李公明说。
  2007年4月,高华在一次体检中查出罹患肝癌,自此开始了长达四年多的治疗,高昂的医药费必然导致经济的窘迫。
  此前,上海同济大学教授朱大可曾发短信给资深媒体人杨锦麟,高华因治病花费甚多,经济上有些读书人难以启口的窘迫,希望他能代为呼吁募一点款,解燃眉之急。杨锦麟即在微博呼吁。但高华表示不喜欢这样的做法,杨锦麟只能删除那则微博。
  “我特别想强调的是,现在国家财政投入到学术、高等教育的钱有非常多的不公平、不合理现象,很多像高华这样的优秀学者,他们长期的研究是否得到资助,他们的生活、疾病、困难是否得到有效的合理的解决,这些都是最值得关心、最重要的问题。”李公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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