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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碎片_在碎片中破土――从“震惊”看《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

时间:2019-01-2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摘要: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一书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与物,但在纷繁复杂的意象中,“震惊”一以贯之,成为探寻问题的一个起点和动因。文章从“震惊”的心理溯源开始来梳理本雅明的美学思想和社会学思想,以期从这一特定角度对本雅明的现代性思想有一个较为明晰的理解。心理层面,人们以牺牲事物的完整性和鲜活性为代价,发展出一套针对“震惊”的戒备机制。美学领域,“震惊”剥夺了传统艺术的“光晕”,而波德莱尔的伟大之处正在于把“震惊”引入了抒情诗。“震惊”还引发了新的社会现象,这就是以游荡者为代表的人群,以及以摄影为代表的物象,人的异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关键词:震惊;心理溯源;美学课题;社会景观
  中图分类号:1516.5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060(2012)01-0021-06
  引言
  任何以确定概念来定位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的企图都是危险的。本雅明的身份,正如汉娜?阿伦特(Hannah Atendt)所说,充满了丰富的悖论。或许他首先是一个文人,而“文人”本身又是一个暖昧的词语,因此,不论是他的思想、态度还是书写方式,都有一种“握手已违”的不确定性。但是,在看似零乱无序的表象下,必定存在一个有着凝聚力的核心,虽然这种认识也可能会遭到本雅明本人的反对,但是,要踏上认识事物的道路就不得不暂时借助于一种整合的思路,即使这个事物以颠覆为本质。
  “现代性”是一个众说纷纭的概念,而每个人的认识都在一定程度上与其演绎这个概念的角度和方式有关。那么,本雅明的现代性是怎样的呢?“世界藉幻象的统治,那就是……现代性”;“这是与古代相对峙的现代,与永远同一相对峙的新奇”。可见,本雅明的现代性似乎明显倾向于对“形而下”的关注,表现于文本中,是纷繁意象的直觉展示,包括形形色色的人与物。这与他的“寓言”理论密切相关,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这种诗学的方法,用诗的方式来阐释诗作,在审美陶醉中揭示其意义,这也正是寓言直觉的方式,而非抽象理性的方式”,这是以《德国悲剧的起源》来注《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此种做法颇具启发性。但是,从1928年到1939年是一个大的跨度,有理由相信,《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时期,本雅明的思考一定包含了某些新质,并且这些新质已在1936年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初露端倪,这就是以“震惊”为核心的思考。
  一、心埋溯源
  《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的第二部分《论波德莱尔的几个母题》曾因为受到外界干预做出一定程度的调整,做出妥协的本雅明一定考虑到了普遍的接受习惯,因而,可以把这一部分理解为他对自己思路的一个梳理。他的思考可以追溯到心理层面。
  本雅明从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的“生命哲学”入手,通过引入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来揭示从“纯粹记忆”到“非意愿记忆”的变化,后者又对应着“意愿记忆”,而“意愿记忆”是为理智服务的,这样一来,为说清问题就不得不借助于奥地利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意识与无意识理论。
  “意识与所有发生有心理系统的事物不同,它的兴奋过程并不在它的成分中留下一种内在变化,而是在成为有意识的现象中消亡。这是意识的特殊性质。”“进入意识和留下一个记忆的踪迹在同一个系统中是不能兼容的两个过程。”既然意识得不到记忆的踪迹,那么其存在有何意义呢?“这样的意识怎么也得不到记忆踪迹,但却另有一个重要的功能:抑制兴奋。对于一个生命组织来说,抑制兴奋几乎是一个比接受刺激更为重要的功能;保护层由它本身的能量储备装备起来,它必然力求维护一种能量转换的特殊形式,在这种形式中,它的能量抵制着外部世界过度的能量的影响,而这种过度的能量会导致潜势的均等以致导致毁灭。这些能量对人的威胁也是一种震惊。意识越快地将这种能量登记注册,它们造成伤害的后果就越小。”可见,意识的功能源于人类自我保护的需要,只有保证内外的能量均势,人才不会因外界能量的冲击而受到震惊,而震惊对于人来说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如果没有意识尽快给它一个确定的位置,就会对人造成伤害。因此,震惊的破坏性功能存在于对焦虑缺乏任何准备之时。
  那么,对于暴露在震惊面前的人们来说,应该怎样保护自己呢?“对震惊的接受通过妥善处理刺激的训练而变得可能了。”例如,如弗洛伊德所研究的阵发性精神病患者的梦特征:患者重演之前的灾难以回溯性地把握事发当时因没有抵御住震惊的侵入而受到的刺激。虽然这一回溯的过程反而发展了他当时因没有准备而面临的焦虑,但这是一种弥补性措施,在回忆中他有了时间来从容地组织原先没有办法接受的刺激,也就是说,一种时间上的滞后性给他提供了缓冲的空间。这个例子比较明显,但还只是一种追加性的补偿。
  如果不是补偿而是预防呢?“这种训练是在清醒的意识之上发展起来的,……这给事变带来了一种严格的意义上的体验特征。如果它直接在有意识的记忆的登记注册中联合起来,它就把这个事变对诗的经验封闭起来。”也就是说,如果经常面临震惊,有意识的训练发展起来,人们就可能习惯于把一种防御的不正常状态当作常态,这样一来,人们的非意愿记忆就不可避免地萎缩了。
  震惊使经验变得贫乏了。意愿记忆是通过剥夺事件的感性冲击力来缓冲震惊的,必然以牺牲事物的完整性和鲜活性为代价,而只有“那种以经验的形式在主体身上发生的事才能成为非意愿记忆的组成部分”。也就是说,通过意愿记忆的作用而带有体验特征的事件与组成非意愿记忆的经验分属两个系统,互相封闭,体验无法进入经验,经验不可避免地越来越贫乏。因此,经验的贫乏不只是因为战争过后它被揭穿了――“战略经验被阵地战揭穿了,经济经验被通货膨胀揭穿了,身体经验被饥饿揭穿了,伦理经验被当权者揭穿了”――还在于由此而来的人们对经验的不信任:人们已经为了对付震惊而发展出一套有针对性的戒备机制,在这套机制面前,震惊被有效地阻止在体验层面。“哀莫大于心死”,异化一旦深入到心理层面,人就很难再找回真实的自我。
  二、美学课题
  震惊的影响波及文学艺术,是“光晕”的消失。这一点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有清楚的表达,并且,本雅明在书中的态度比较明朗,主要是肯定技术进步带来的革命性力量,虽然他对于光晕的描绘仍然有温情脉脉的一面――“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一边休憩着一边凝视地平线上的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或一根在休憩者身上投下绿荫的树枝”――但他对于这些描绘的分析是冷静的,这来自于他被阿多诺等人所指责的“技术决定论”的乐观主义。然而,在《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这里,本雅明忧郁了,因为震惊剥夺了以抒情诗为代表的传统艺术的灵魂――光晕,这里的本雅明不再是一个革命者,他是一个诗人。“在感知过程中,只有那些不能被意识警觉记录的刺激才会进人大脑的无意识层面,并留下记忆的印迹;而这些记忆印迹一旦被激活,则成为光晕的根源。因而,充分清醒地‘亲历’某一事件,避开刺激的震撼,而非让刺激渗入大脑深处,其实对‘光晕’伤害极大”。这里的逻辑是:光 晕来自于激活的记忆印迹,而记忆印迹留存于大脑的无意识层面,也就是经验层面,为应对震惊而把刺激截留在体验层面而使经验层面日益贫乏,光晕就会成为“无米之炊”。
  因此,这是一个不适于抒情诗生存的年代。发达资本主义时代没有抒情诗人,而这也正是本雅明倾心于法国诗人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的原因:他有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并开创了前无古人的事业。正如其诗集之名“恶之花”所暗示的,他从被传统艺术所排斥的事物中发掘出艺术的特质,使“恶”之事物开出艺术之“花”,“波德莱尔的诗担负着一个使命。他发现了一个空旷地带并用自己的诗填补了它”,《恶之花》“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它能从同样的安慰的无效、同样的热情的毁灭,和同样的努力的失败里获得诗”。简言之,波德莱尔伟大的事业是摆脱了经验的束缚,把震惊引入了抒情诗。
  那么,波德莱尔何以做到这一点呢?回到心理层面,其实,本雅明从未放弃过把两种记忆融合起来的可能性:首先,对于普鲁斯特所说的人能否在有生之年遇上过去全凭机遇,本雅明不以为然,他认为,“人的内在关怀并非本质上就有无足轻重的私人性质,这只有在人用经验的方式越来越无法同化周围世界的材料时方才如此。”因此,本雅明所说的震惊其实有两层意义:“一是外部突发、强大能量对心灵的刺激,及意识保护层防御机制对此刺激的抑制、缓冲时获得的瞬间体验;二是人们过去经验无法对外部世界巨量材料适应与同化,二者产生断裂时的心理体验。”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有一些特定的时刻和特定的方法可以在第二层意义上突破经验与体验之间的壁垒。“在严格意义上的经验之中,个体过去的某种内容与由回忆聚合起来的过去事物(材料)融合了起来。庆典、仪式、他们的节日(很可能普鲁斯特的著作里并没有这些回忆)不断地制造出这两种记忆成分的混合体。它们在某一时刻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并在一生的时间里把握住了回忆。这样,意愿回忆和非意愿回忆就不再是互相排斥的了。”这样一来,“震惊”与“经验”也就不再是不可能的组合了。
  在文学艺术层面,本雅明用“通感”来证明这种融合的可能性:“‘通感’记录了一个包含宗教仪式成分在内的经验的概念,只有通过自己同化这些成分,波德莱尔才能探寻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所目睹的崩溃的全部意义”;“‘通感’是回忆的材料――不是历史的材料,而是前历史的材料。使节日变得伟大而重要的是同以往生活的相逢”。“通感”是一个具有神秘色彩的概念,界于体验与经验之间,与回忆相关,因此可以借助于上文提到过的精神病患者的梦来类比理解。“这是一种用‘现代人,眼光在目睹传统崩溃(即‘过去’的失落)时的一种心理体验,其中有宗教成分,但主体将它‘同化,在自己的体验中;[……]这是寻求在‘以往’即传统的失落和‘危机’中重建自己的经验,因而具有现代的意味,它不单纯是过去的挽歌,而且是对现时代的‘寻求’与参与。”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波德莱尔才被称为“第一个现代主义者”。或者说,现代主义之所以成为现代主义,是因为它不再盲目地认同于经验和传统,也无法再这样做;而其之所以不同于后现代主义,则是因为它也不满足于停留在体验的层面,不甘心在一个“一切都烟消云散”的时代中放弃作为主体性的存在。
  三、社会景观
  震惊无处不在,在对震惊的应对中,社会上产生了新的人群。“游荡者”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他们在人群中留连却并没有成为人群中的人,而是保有一个转身的余地,这就决定了他们与人群的特殊关系:人群纷至沓来,游荡者为了避免受到震惊的侵扰而自觉地站在观察者的立场,与其说这是一种自由的姿态,不如说是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所有的高傲都能在脆弱中找到答案,面对外界的变化,无能为力的人们只能改变自己以求生存。
  “过往者在大众中的震惊经验与工人在机器旁的经验是一致的。”工人为了应对流水线上不期然地闯入和闯出的被加工物体所带来的震惊而接受着机器的训练。他们的工作与经验无关,这一点与手工业中的实习迥然不同,分工日臻完善,但在分工的日益细化中,劳动和劳动能力的整体性变得支离破碎,训练的结果不是技艺的浑然天成,而是荒谬的统一性――就连微笑都不再具有内容而变成了“震惊吸收器”。
  “赌徒的样子甚至应和了那种工人被自动化造就出来的姿势,因为所有的赌博都必不可少地包含着投下骰子或抓起一张牌的飞快的动作。工人在机器旁的震颤的动作很像赌博中掷骰子的动作。……劳动的单调足以和赌博的单调相提并论。两者都同样缺乏一种实质。”但赌徒在震惊中的暴露更为彻底,也更为无助。赌徒的命运不依赖于先前的事件而完全取决于当下,因此他们斩断了与过去经验的联系;同时,由于他们想赢的欲望过于强烈,以至于不能产生出对未来的希望。也就是说,赌徒只活在对当下发生的、关乎自己命运而又完全处于自己控制范围之外的事件的关注中,是一个彻底的焦虑的体验者,只要他是一个守规矩的赌徒,他就无法摆脱这个身份为他带来的震惊。
  “拾垃圾者”是文人的化身,他们应对震惊的方式是相同的,即通过收藏实现救赎。所谓收藏不只是在对抗商品拜物教的意义上还书本以自由,还包括收藏片断,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是引文。引文从它原来所在的文本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碎片式的孤独存在,如果把它置于新的文本,它就面临着一种在猝不及防的陌生环境中遭受震惊的命运,但这同时又是一种机遇、一个挑战,因为只有在新的文本中才能产生新的意义,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自由不是躺在收藏家的书橱里成为传统的木乃伊,或者说,那种自由只是消极的自由、无奈的自由、自我安慰的自由。文人本身与大众的关系要比游荡者与人群的关系更为复杂。“在本雅明的设计方案里,大众首先不是批判的对象,也不是一种孤零零的存在,而是城市的认知对象和确证文人存在与变化的一种手段,或者说是文人在一个新的现实处境下必须与之交往的对象。”这与引文在新的文本中的出现何其相似!文人被从传统中剥离出来抛进了大众,他不得不在这个新的环境中感受震惊的刺激,但在这个环境中他并不完全被动:他虽然不得不与大众维持一种共谋关系,虽然不得不像商品一样走进市场寻找一个买主,但他没有被同化,他仍然有着文人之所以为文人的特质,波德莱尔就是一个范例,他为了这种新的体验而付出了全部的经验,做出了化体验为经验的努力,从而成为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他的诗在第二帝国的天空闪耀,像‘一颗没有光晕的星’。”他就像从破碎的旧文本中跌落在新文本中的一段引文,怀着深深的感伤,吟着低低的挽歌,同时开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时代,这是他的新生,他真正的自由。
  物的世界无不作为震惊的引子而出现。在第三部分《巴黎,19世纪的都城》中,这些意象得到了较为集中的呈现:拱门街、达盖尔相机、世界博览、居室、巴黎街道、街垒……本雅明之意象的辩证法在物的世界中展开,他看到了商品类似于光晕的闪光,他把它们称为梦幻世界的余烬,并预言了资产阶级的废墟。“蒙太奇”是震惊的另一种表述。摄影带给人们的震惊可以从其与绘画的对比中揭示出来,二者实质性的不同在于它们与观众之间有没有交流与回应,这一点扩展开去,则形成了“大街上的现代主 义”:“在人行道上,各种各样分属各个阶级的人或坐或行,彼此相互比较,从而认识自己。在车行道上,人们为了保全生命奔走,被迫忘记自己的身份。林荫大道所带来的新的力量、把主人公的光环刮走并促使他进入一种新的心境的力量,是现代的车流。”“我们在这儿看到的现代人原型,是一个被抛入了现代城市车流中的行人,一个与一大团厚重的、快速的和致命的物质和能量抗争的孤独的人。”街道的变化使人们不得不像被剥离出来的引文一样,经常性地面对大街上的震惊。
  于是,带给大街上的人们以震惊的就不仅是车流,而且还有人流,他们没有身份,疲于奔命,对于迎面而来的人来说,他们与车流扮演着同样的角色。人们彼此之间只有机械而漠然的反射,不再有温情脉脉的回应,目光抛入大街就像进了黑洞,听不到回声。人们为了自我保护,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与物等量齐观,也许这就是异化――为了避免震惊而把自己训练成麻木的物,为了生存而舍弃作为人的生活。丧失光环的何止是诗人?这是所有现代人的生存困境。
  结语
  综上所述,在《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一书中,本雅明从心理层面上的震惊出发,提出了一个现代性的美学课题,展现了现代人的生存困境,以小见大,抓住了问题的根本。那一个个纷然杂陈的意象是震惊的碎片,而本雅明就从这些碎片的废墟中发掘出了现代性的种子。
  为了把震惊观念更好地作为本雅明思想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来理解,不妨借助于本雅明对人与梦之关系的认识:“‘一个广为人知的传统警告人们说,千万不要饿着肚子复述你做过的梦。因为在这种状态下,虽然做梦的人已经醒来,他还是受着梦境的牵制。……人若试图在此时复述他刚做过的梦,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因为他一面仍旧和梦境暗通款曲,一面又试图用言语出卖它,就必然招致梦的报复。用句更时髦的话来说,他背叛了自己。……,已逝的梦境也许能够结出美丽的果实,然而前提是要经过暴风雨的洗礼――把现实和梦境撕裂、远隔、肃清;并由此把梦谨慎地折射到自觉的人生中来。……只有通过过去和现在的彻底断裂,通过被它们互相偏离所掏空的空间,才有可能将前者与后者猛烈地挂上钩。任何试图直接而温和地复原过去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只会无奈地沦为过去的同谋。”因此,如何在震惊中重现光晕、在破坏中重续传统是本雅明的思考,他的忧郁是一种清醒的忧郁,他的决绝是一种回归的策略,他的怀旧是一种新的层面上的认同。不论其解脱之道是否可行,可以肯定的是,正是这个矛盾而复杂的本雅明为人们提供了丰富且独特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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