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英语_突然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苦瓜 原名李洪有,男,汉族,一九七五年八月八日生于黑龙江大庆杜尔伯特自治县,爱好文字,喜好小说。      1       这天,医生走在中央大街上。由于心脏病犯了,他提前两个小时离开单位。路上,经过一家卖刀具的商店,医生完全下意识地走了进去。事后,根据医生的回忆,他有一种很模糊的猜测,当时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进刀具店的。
   除了手术刀,医生对其他的刀都不感兴趣,然而,那天他却被柜台里的一把刀所吸引。刀很锋利,医生的心莫名其妙颤了一颤,随后,他立即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医生开着车去幼儿园接女儿,由于比每天早回家两个小时,女儿异常兴奋,在车上不停地说话。医生刚学会开车,技术还不娴熟,因此他开车时不打电话,不抽烟,也包括不跟女儿多说话。
   女儿不高兴地问,爸爸,你为什么不理我。
   医生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说,爸爸开车时候不能分心。
   女儿撅起嘴来说,可是我想让你给我讲故事。
   医生说,等回家我给你讲。
   说话间,前方遇见红灯,医生缓缓刹了车,将脸向左转去,恰好看见刚才遇见的刀具店,他想起了那把锋利的刀。这时候,女儿也望着车窗外,在路的右侧,有家玩具店,女儿看见的是摆在橱窗里的步步熊。
   红灯熄了,中断的车流再次流淌,医生小心翼翼把着方向盘,他觉得这条回家的路忽然变得很漫长。女儿不再说话,医生想提醒她把安全带系上,可一转脸,发现女儿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女儿没有系安全带,医生开车时候就更加谨慎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想起那把锋利的刀,竟然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从小到大,他究竟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同样的一把刀呢。
   医生想不起来,他这一生太平静,直到那件事出现后,也不过是略起波澜而已。
   心脏又开始痛起来,医生这才想起,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忘记吃药了。
   一直到家门口,女儿都没有醒来,医生将她抱下车,习惯性地按响了门铃。忽然,医生醒悟到自己是提前回来的,妻子还没下班,于是他只好腾出一只手取钥匙。
   医生每次回家都不喜欢用钥匙开门,大概他迷恋有人为自己开门的感觉,只有门从里面打开,你才确信有个人在等自己。
   医生笨拙地打开房门,连鞋也没换,便将女儿抱进她的卧室,刚想转身去找药,女儿忽然一伸手,拽住医生的手指,迷迷糊糊地说,爸爸,你别走,哄我睡觉。
   医生微笑着坐在女儿身旁,温柔地说,我答应过给你讲故事的。
   医生讲故事的时候,女儿始终攥着医生的一根手指,慢悠悠地又睡着了。医生想抽回手指,又担心惊醒女儿,正在犹豫的时候,他听见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想必是妻子回来,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然而,同时还有另外的脚步声,很陌生。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安全吗。
   回答男人的是妻子,她说,放心,他还要过两个小时才下班。
   他?妻子说的他是谁?医生很快明白了,这个他,是自己。
   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医生也很快猜到,刹那间,愤怒像从心脏中心传来的地震,充满全身。然而,也有一个地方没被愤怒波及,那就是被女儿攥住的手指,一小片暖暖的温柔,将突如其来的愤怒隔离在外,甚至它还在慢慢吞噬着医生的愤怒。
   医生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儿,暗中叹气,他知道自己冲出去的后果,那将会惊醒女儿,让她看见一件不该看见的事。于是,医生屏住了呼吸,只希望不要被另外房间的男女发现。
   这时候,医生对妻子不是恨,而是一种很荒凉的陌生感,心里一阵刺痛,医生想起药恰好放在客厅。现在,客厅里很安静,妻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大概已经到卧室,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想到这里,医生心疼得更加厉害,如果,他会点穴就好了,先点女儿的昏睡穴,然后冲出去再点那男人的死穴,但是点自己妻子的什么穴道呢?医生根本不知道。
   忽然,客厅里传来妻子的呻吟声以及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他们竟然在客厅里做爱,那么刚才安静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医生闭上眼睛,然而,闭不上耳朵,妻子的呻吟声,让他想起那把刀,锋利的残忍。还有那陌生男人的呼吸声,多么无情的侵犯。医生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被女儿攥住的手指上,这个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便是一个巨大的冰柜,他浑身都被冻僵了,只剩下手指上那么一点温暖,泪终于从紧闭的双眼里势不可挡地流了出来。
   没有人能解救你,除非这是一场噩梦,你还有机会挣扎出去,否则,就当是惩罚,想想自己犯过的错误,或许能减少点内心的痛苦。但是,这件事发生了以后,你还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地说,将来,我要对这个世界好一点。
   医生睁开眼的时候,妻子已经和她的情人离开,他们也许在楼下分手,也许会到对面的酒吧小坐一会儿,各自喝一杯咖啡,低声交谈,对视而笑,回忆方才制造快乐时候的细枝末节。然后呢,妻子还要故意磨蹭一会儿,等到下班的时间,若无其事地回来,换上拖鞋,走进厨房,煮饭炒菜。
   医生忽然很后悔自己提前两个小时回家,他打算将罪过推卸给那赘肉一样的两个小时,还暗暗责备妻子糊涂,为何没发现自己停在楼下的车。然而,这是不行的,医生还是觉得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男人,在这世上,医生第一次合情合理地恨起一个人。
   其实,也有医生值得庆幸的事,毕竟没有在愤怒的时候,心脏病突发。他慢慢地将手指从女儿的手里抽出来,走到客厅,换了拖鞋,找到安定片,厌恶地瞅了一眼沙发,心里又是一痛,仿佛那个男人的味道布满了客厅的每一角落,自己的家如同被下了蛊毒一样。猛地,医生大步朝窗前走去,用力地推开了窗,他看见,一只灰色的鸟落在对面楼顶,悲凉而讽刺地盯着自己。
   一个小时后,医生将饭煮好,还炒了妻子最喜欢吃的西兰花。这时候,女儿也睡醒了,抱着步步熊,在屋里走来走去。医生点了一根烟,坐在餐桌前,不等烟吸完,妻子回来了,一进门,发现医生和女儿都在家,不安地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医生静静地回答,也是刚回来。
   妻子放心后,便有足够的理由指责医生不该在屋里吸烟,医生没有言语,默默将烟掐灭,然后唤女儿过来吃饭。妻子去卫生间洗手,途径沙发的时候,飞快地朝那里瞅一眼,好像想用目光将另外一个人的指纹擦掉似的。
   卫生间传来水声,香皂也许会消灭掉妻子手上的细菌以及另外一个男人的气味。医生一边默默地想着,一边给女儿盛饭,犹豫了一下,按照习惯也给妻子盛了一碗。
   妻子擦干了手,坐到餐桌前,不咸不淡地问了医生几句单位的事。医生忽然说,我今天心脏病犯了。妻子瞅了医生一眼问,家里还有药吗。医生在妻子的眼中看到一丝关心,是真的,跟以前一样的关心,没变质。
   这顿饭本来可以这样平静地吃完,像每天一样,然而,女儿忽然说,妈,那个叔叔是谁?医生和妻子同时一愣,接着听女儿继续说下去,刚才我和爸爸在房间里,听见你跟一个叔叔回来,我要不是假装睡觉骗爸爸,就出去看看那个叔叔是谁了?
   没等女儿说完,医生和妻子同时抬起头,望向对方。暮色恰好在这一刻降临,女儿跑去将灯打开。同样的灯光,可惜已经没有往日那么亮。
  
  2
  
   医生终于买了那把刀,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是命中注定。
   售货员仿佛看穿医生买刀的用意,态度冷淡,略带讥讽。医生局促不安地询问价格。事实上,医生只是借此掩饰自己的羞涩,刀无论贵贱,他都会买。
   刀买回来了,接下去,医生开始酝酿一个计划。第一步,要知道猎杀对象的名字。医生走进知情者的房间,妻子正襟危坐在梳妆台前,头也不回,神态冷淡,倨傲,甚至还带着一种临刑前的大义凛然。
   自从事发后,妻子始终这个态度,假如她哭哭啼啼,惴惴不安,或者悔恨交集,医生或许会取消计划,然而,一见妻子这个样子,医生的决心更大。
   他是谁?我要和他谈一谈。医生哑着嗓子问。
   妻子一边描眉,一边说,为何不跟我谈一谈。
   医生说,你即便不说,我也会知道。说完,恨恨地朝镜子里的妻子望了一眼。
   妻子淡淡地说,你觉得被伤害还是被侵害了。
   医生冷笑道,都一样,总之,他都得死。
   妻子讥笑道,我太了解你,你有杀人的胆量吗?
   医生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妻子忽然转过身,凄然道,这件事,不完全是我们的错。
   假如妻子说的不是我们,而是我,医生或许会心软,但这一个“我们”让医生感到了很意外的孤立,一种茫然的力量将他震慑,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呆,真不信,原本世上最亲近的人忽然跟别人站到一起,但这是真的。有些事,不管你是否准备了力量来接受,它都是事实。
   医生揣着他的刀离开家,这个家,曾经温暖的门牌号怎么凉了,静下来,仔细回忆一下,其实它也不是突然降温的。
   医生快步行走,拒绝回忆,他只想杀一个与妻子偷情的男人,这天经地义,当然医生不知道,他对那人的痛恨,多少带有几分迁怒,到此为止,那人还是个陌生人,形同符号。
   医生的确有很多种办法找到那个人,但现在看来用不着了。突然,电话铃声响起,那个人竟然将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我想找你谈谈。医生觉得诧异,那个人怎么如此理直气壮。
   地点约好了,在江边的‘回光酒吧’。
   显然,他们对这家酒吧都不陌生,因为分别陪着同一个女人去过。
   医生再次感到嘲弄,摸了摸刀柄,杀意在血管里汹涌。突然,有一点记忆复苏,还是和‘回光酒吧’有关的。
   那天黄昏,吃过晚饭,医生一家三口到江边散步,脸上都挂着舒服的笑容。水彩一样的夕阳洒满江面,风,安静美好,女儿欢天喜地地跑着,医生拉着妻子的手跟在后面,两个人随意说着一些共同关心的事,或回忆一下过去,不管什么事,共同经历过的都值得回忆。
   医生挺满足这样的生活,然而,他突然看见一个女人落寞地坐在岸上,这女人是他的初恋。一下子,医生便感到自己宁静的笑容掺了假,心乱了。
   初恋情人也望见了医生,干涩一笑。医生立即转过头,脚下加快了速度,妻子跟不上趟,不过也没察觉到医生神色有异。
   回家的路上,医生一直在想,初恋情人为何那样孤零零地坐在江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刚才自己没打招呼,转头就走,会不会让她伤心。
   医生后悔刚才做得太绝情,想返回去,但一低头,发现自己还牵着妻子的手。离家渐近,医生心乱如麻,妻子在说什么,一句没听进去。忽然,医生想出一个脱身的好办法,停下脚步对妻子说,我刚记起来,医院还有点事,得去处理一下。
   一个小时后,医生和初恋情人坐在‘回光酒吧’蓝莓色的灯光下。
   初恋情人说,她刚失恋,明天要离开这里去澳洲。
   医生想安慰初恋情人,但不知怎么说,只好不合时宜地笑一笑,举杯说,今天算给你送行。
   初恋情人深情地说,你现在还找一切借口喝酒吗?
   医生忽然感动,仅仅因为这世上还有个人了解自己,尽管了解比理解缺乏感情温度,但还是安慰了医生。
   医生不该喝多,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将自己灌醉,摇摇晃晃站起来说,我要走了。
   初恋情人扬了扬手,你先走,我自己再喝一会儿。
   医生往门外走,忽然,他一转身说,我不走了。
   便如我们预料的一样,这天晚上医生和初恋情人住在了一起,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医生喝失忆了,记得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晰。总之,第二天早晨,医生一睁眼便发现初恋情人不辞而别。
   直到此时,医生才想起妻子。他倚着墙坐起来,歉疚在一点点积攒,也便在这时,在最显眼的地方医生看见初恋情人留给他的东西,不是留言,只是一张化验单,根据指标,医生立即断定患者得了性病,根据患者的名字,医生立即明白过来,昨天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人患有性病。
   这是一次报复,医生无比懊丧地对自己说。其实,以他对医学的了解,也该知道性病并非艾滋病,没什么可怕。然而,鬼鬼祟祟去求治性病和光明正大的治疗绝症一样,都让人心怀恐惧。
   离开宾馆时,医生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内寄居了一粒不怀好意的细菌,好似被鬼魂盯上了梢,这个鬼魂紧紧跟随,将一小片洋洋得意的阴影投在了医生心上。
   其实,医生的担心纯属多余。几天后,他去另外一座城市的医院做检查,化验单显示并没有传染到性病。这本是好消息,医生拨云见日地高兴了一阵,但很快他又担心起化验的准确性,忧心忡忡地归来。
   从此,医生总觉得自己得了性病,偷偷摸摸去过很多地方,每次诊断结果都显示正常,每次医生都不相信。他本来学的是外科,对于性病学并不了解,于是悄悄到网上找了些相关资料,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
   没过两天,他便感到所有跟性病有关的症状都发生在自己身上,越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症状上,症状越明显。医生万般沮丧地躲进卫生间,好似一个做了坏事后不知所措的孩子,他现在想到的不是怎么去治疗,而是如何隐瞒。
   除了害怕被人发现之外,医生还担心这病传染给妻子,或许,这才是大事。假如性病不传染,无论多痛苦,医生都可以默默承受,万一传染给妻子可怎么办,他瞒着妻子跟别人上床这件事被发现还不重要,医生最难以忍受的是想到妻子去医院治疗性病,坐在候诊室冰凉的椅子上,神色紧张地东张西望,唯恐被熟人发现。
   为了避免妻子被传染,医生决定两个人分床睡,这样才安全。对此,妻子当然不理解,可医生也只能给一个模模糊糊而又难以信服的理由。
   很不幸,医生后来又反复的上网查资料,根据他掌握的知识,性病的细菌不仅做爱才传染,浴缸,马桶都有可能间接传染,于是医生拒绝在家里洗澡,每次上完厕所都将马桶用消毒液仔仔细细擦一遍。
   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医生在回避自己,按照正常理解,妻子觉得医生日渐的淡漠里面藏着一种嫌弃。于是,妻子将这一切理解为医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有时候,医生也设身处地想一想妻子的感受,但是他有什么办法,每当他跟妻子接触的时候,哪怕两根手指不小心碰一下,都感到战栗。
   到此为止,医生始终没想过,他本是学医的人,那些化验结果怎么就没制止他的疑神疑鬼,那些几乎是被感觉杜撰出来的症状,怎么就这样轻易左右他的判断。
   偶尔,医生想起造成他如此痛苦的初恋情人,也稍稍的怪罪一下,但那不是恨,仅仅是不解和抱怨,即便恨,也是不清晰的恨。这会儿,医生把所有的感情颜料都用于描绘内心的痛苦和对妻子的歉疚上,每当妻子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独自睡在书房里,每当妻子神色凄然地抱怨他们没有以前好了,每当他躲躲闪闪拒绝妻子的温存时,心里都强烈的自责与愧疚。然而突然有一天,医生发现妻子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了。
   医生恍然大悟,原来妻子便是在那个时候变的心。其实很多事都能找到解释,可医生对这个解释不满意。离约会还有一个小时,约会,医生心中冷笑不止,他竟然会和妻子的情人在一间光线暧昧的酒吧面对面坐着,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医生并不想同那个人多说话,伴着‘回光酒吧’里颇有情调的曲子,还是尽快地一刀刺出去,让一切就此结束。
   几分钟后,医生驱车向江边驶去。这时,他不再小心翼翼地开车,假如忽然出现车祸,或许结局更完美。不,怎样的结局都谈不上完美。
   车,飞快地行驶在公路上,医生脑海里也飞快闪出许多往事,好像相机在倒卷,昔日美好的情景,竟然显得那般不真实,是不是我记错了,有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医生迷惑起来,也便在这时,他想起忘记带安定片了。这也没什么,现在让医生感到纠结的是另外一件事,他竟然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得上了心脏病。
  
  3
  
   医生提前十分钟来到‘回光酒吧’门口,将车停在路边,隔着茶色玻璃朝酒吧门口望去,目光愈来愈冷,偶尔也有人从门口走进去,医生暗暗猜测,到底哪个人会是他,他到底长什么样。
   十分钟已经过去,医生还没有下车,望着酒吧门口,他觉得这样猜来猜去,也挺有意思,像玩猜谜游戏。
   突然,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医生憎恶地盯着手机上的号码,他觉得这是个粗鲁的打断,于是拒绝接听,然而,对方百折不挠地一遍遍将电话打来,医生终于失去耐性,怒气冲冲地接通电话,没等他发火,便听到对方悲切的声音。
   是我。
   医生听出是初恋情人的声音,第一个感觉是诧异,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除了诧异,医生还迷惘,他已经不确定初恋情人是否真实存在了。
   初恋情人哭诉道,对不起,上次不辞而别,当时我真的有苦衷。
   医生抱怨道,那你也用不着故意把性病传染给我。
   初恋情人愣了一下说,便因为我得了那病,不想传染给你,我才走的。再说,我们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初恋情人这句话比任何性学专家的诊断都让医生信服,可是,初恋情人为何又打来电话。
   初恋情人说,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能陪陪我吗?
   医生不假思索地说,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去。忽然之间,医生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杀一个人,他毫不犹豫地启动引擎,竟然还愉快地哼起了小曲。
   经过那家刀具店的时候,医生忽然停车。他略一沉吟,下了车,直奔刀具店走去。店内和前几天一样,异常冷清,医生将刀拿出来放在柜台上说,这把刀我不要了。
   售货员一脸不悦地说道,我们卖出去的东西,从来不退。
   医生紧紧盯着售货员生满雀斑的脸,低声道,我说过要退钱了吗。说完,医生扬长而去,他觉得很痛快,在售货员看来,却是很倒霉,竟然遇见了一个精神病患者。
   按照初恋情人说的地址,医生来到一座被粉刷成香芋色的小楼前。他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摇开车窗,将头探出去,借着倒后镜,将头发整理一下。便在医生刚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从街角音像店里传来一阵略带伤感的歌声,竟然是医生和妻子当初最熟悉的《昔日重现》。
   那个当初,他们好似只有未来,没有昔日,但是现在恰好相反,未来不见了,只剩下昔日。借着那首歌曲,消逝的时光仿佛慢慢流淌回来,医生猛地将车启动,一转方向盘,离开了居住着初恋情人的小楼。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幸好不是初恋情人也不是妻子,医生长松一口气。
   来电话的人是单位同事,说有个病人急着做手术,让医生赶紧回单位,此时对于医生来说,家,香芋色的小楼还有医院,这三个地方他最想去的还是医院,哪怕是面对一个血淋淋的刚从车祸现场解救出来的倒霉蛋。
   竟然被医生猜中,患者果然是让车撞伤的,尽管伤势很重,不过还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熟练地换上白大褂,大步流星走进手术室,一如往常。然而,手术室的灯刚亮起,医生便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是心脏病犯了吗,医生略感不安地摸了摸兜,他再一次想起自己忘记将药带在身上。本来打算让护士去药房取一瓶,忽然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小手术,很快就会做完的。
   可惜,这个手术比他想象中的要漫长。其实,也不是出现了什么难题,关键是医生总是无法集中精神,眼前不时飘出妻子和初恋情人的身影,此外,还有另外一张模糊的脸。
   这是在手术台上,你一定要集中精力,医生努力告诫自己。然而,等他能做到排除杂念,沉心静气时,患者的心跳也静止了。当时,手术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医生。
   医生茫然四顾,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护士战战兢兢地说,你,你用手术刀割断了患者的喉管。
   医生诧然地望过去,果然患者的喉管断了。
   另一个医生连忙说,没事,是不小心碰到的。
   医生忽然朝着同事大吼道,当然是不小心,难道这是谋杀吗。
   无论怎样,一条人命就这样结束在医生的手术刀下。没想到,还是有人死在了他的手里,凶器竟然不是那把精心准备的刀,死者也不是他蓄意谋杀的人。
   医生失魂落魄地离开手术室,身后传来死者家属悲痛欲绝的哭声。刚才被医生顶撞的那个同事,有意无意地向死者家属透露,其实伤者本来伤势不重,这完全是主治医生失职造成的,甚至还有点像谋杀。死者家属一听这话,立即疯了一样去医生办公室兴师问罪,然而,门早已反锁。
   医生坐在转椅之上,两只脚微微离开地面,拧动着身子,让椅子慢慢转动起来。明亮的阳光破窗而入,又善解人意地照在医生脸上,暖暖的,医生觉得好倦,不由微微闭上眼睛,下意识解开腰带,将手伸进一个从童年时候就熟悉的地方。
   黑色的椅子依然在慢慢旋转,一阵强烈而迷幻的快感之后,黏稠的精液像贫血的蚯蚓一样爬进医生的指缝间,又爬出。忽然之间,他好像才听到愤怒的敲门声,劈天盖地的恐惧,让他不停战栗,他怕的并非门外歇斯底里的活人,而是一具静悄悄的死尸。
  
  4
  
   这件事当然不会轻易了结,无论院方怎么解释,死者家属还是将医生告上了法庭,他们认为这不是简单的医疗事故,简直是谋杀。可是由于医生没有任何杀人动机,他和死者素不相识,怎么会无缘无故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堂而皇之的将其一刀杀死。在法庭看来,假如把这个说成谋杀,未免荒诞,因此最后还是将其判决为一起医疗事故,院方赔偿了死者家属一笔钱,又对医生进行了处分,这件事才暂时平息下来。
   医生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因此始终住在医院里,直到处分下来了,得知自己被发配到后勤工作,这才长松一口气,觉得也该回家看看了。
   这段时间里,医生也时常想起妻子,但是每次想到妻子时,他总是无比心酸地联想起另外一个人,也许此时,他们正坐在酒吧里说说笑笑,或在床上。
   既然医生放弃了报仇雪耻的方式,又从来没想过离婚,因此,对于妻子的背叛他试图去原谅。想一想,还是自己的错,好几年不肯和妻子同床,妻子毕竟是女人,她也有需求,这样一想,妻子出轨就显得合情合理了,只怪他当初疑神疑鬼的以为自己得了性病。
   想到这里,医生按响门铃的时候,心情便恢复得和以前差不多了,可是门铃响了很久,始终没人来开门。医生只好取出钥匙,钥匙刚插进锁眼里,医生不由迟疑了一下,他担心看见不该看见的事。
   幸好医生的担心有些多余,家里只有妻子一个人。她正坐在梳妆镜前化妆,背对着门口。
   医生并没怪妻子不给他开门,一边换拖鞋,一边迫不及待地告诉妻子,法院判决下来了,你看,最后还是定为医疗事故,死者家属也太不可理喻。
   妻子慢慢转过头,神色淡漠地说,是吗?
   医生一愣,他觉得妻子的声音很冷。是吗?这两字里竟然充满怀疑。
   怎么,你也认为我是故意杀了那患者。
   妻子冷笑道,是不是故意,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医生不可置信地盯着妻子,只见她两眼红肿,显然刚哭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医生一脸迷惑地问。
   妻子不耐烦地说,别装糊涂了。
   医生大惑不解,我到底装什么糊涂。那件事,我不是也原谅你了吗。只要你保证今后不再和他联系。
   妻子忽然大声打断医生的话,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当然不会再和他联系,因为他死了,死了,死在你的手术台上。
   医生恍然大悟,但是怎么会这样巧。
   妻子依然冲着医生大喊,当然不是巧合,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无耻,如果你恨他,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解决,而是在手术台上杀了他。
   医生辩解道,可我怎么知道他是你的情人。
   情人这两个字,让他们都感到刺耳。但妻子竟然有意将这两字重复一遍,随后,泪如雨下,是的,他就是我情人,让你嫉妒了,是吗,所以,你才用这种方式杀了他,既报了仇,又能逃脱法律制裁,多么聪明,我和你生活这么多年,才发现你的城府竟然这么深。
   医生也激动地道,我再说一遍,我根本不知道患者是你的……是他。
   妻子说,算了吧,难道那天你们没在酒吧见面吗。
   医生急忙道,那天我根本没进酒吧。
   妻子回手取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然后将手机递给医生。那条短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我和你的老公正在酒吧和谈,放心吧,他会答应和你离婚。
   亲爱的。另外一个男人,竟然这样称呼自己妻子。医生纵然努力去理解妻子,但这三个字还是让他怒火中烧,更让医生难以接受的是,妻子竟然还毫不羞愧理直气壮地把这三个字送到自己眼前。
   不过医生最后还是压下了怒火,毕竟对方已死,于是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告诉妻子,这是那人在撒谎,我根本就没见过他。
   妻子怒道,不要侮辱他,他从不撒谎。
   医生颓然道,难道我就撒过谎。
   妻子愣了一下,说,以前没有过,但不代表现在。
   医生伤心地道,这么说,我们两人之间,你更相信他。
   妻子毫不犹豫地说,是的,
   医生惨笑一声,瘫软到沙发上,他感到身上的力气忽然间不翼而飞,为什么,连曾经最亲近的人也不相信自己,为什么世上总是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改变。想到这里,泪不知不觉便流了出来,但这泪却没有力量。
   妻子看也不看医生一眼,忙着收拾东西,医生紧张地问,你要去哪里?
   妻子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我们还能生活在一起吗?离婚吧。
   医生问,那么女儿呢。
   妻子说,当然和我在一起,我不希望她和一个杀人犯住在一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公安局揭发你。
   医生哀求道,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妻子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能。说完,拎着包离开,医生想阻止,可是身上没有丝毫力气,眼看着妻子摔门而去。
   医生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努力回忆起那个患者的样子,然而记忆已经打成碎片,当时他又没留意那个人的样子。
   尽管医生千真万确的知道,这不是谋杀。然而,为何又如此巧合。当时他为何没有走进酒吧,为何没有和初恋情人约会而去医院做手术,为何在手术时候心不在焉,为何一刀割断死者的喉管。现在不止妻子不相信这是意外,连医生自己都觉得,这更像一次精心安排的谋杀,甚至他怀疑那场车祸也不是意外,那么,是谁暗中安排吗?最大的嫌疑当然是医生本人,看来妻子有足够理由来怀疑,算了,既然你不再相信我,我又何必信自己。突然,医生取过手机,毫不迟疑地拨了一个号码。
   “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想投案自首。是这样,我在手术台上杀了一个人,他是我妻子的情人。”
  (责任编辑:刘泉伶)

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