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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毛鸡] 广东翻毛鸡价格

时间:2019-02-22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张宏歌1959年生于彝良县城,当过兵、任过公司经理。1981年开始文学创作,在《边疆文学》《滇池》等刊发表过小说、诗歌,短篇小说《做寿》获中国首届鲲鹏文学奖。   
  我是一只短尾巴的翻毛鸡,每天雄赳赳的站在屋顶,迎来朝阳,送走晚霞,我全身乌黑,黑的血,黑的五脏六肺,黑的骨头,黑的嘴脸,黑的翻毛和肌肉。他们骂我是非洲人,野种,对我恨之入骨。排挤和打击,我 忍气吞声,默默忍受,我啄食青草、害虫、小石子,狂饮溪水,早已远离了谷粒玉米和蔬菜。
  我被一条黑狗追逐,戏弄,被一群花猫围攻,被一群鸡鸭排斥,被那条蠢猪咒骂,黄牛怒吼,我 遭受了太多人与狗的冷眼和奚落,我是一只受尽了太多太多磨难的翻毛鸡。
  有一次,被一匹公马飞起一脚,踢在屁股上,飞出去很远,痛了好几天。
  我多次被短发的蓝狗和戴眼镜的光头花猫,这两个杂种,各拉住一头撕扯,扯得我鬼哭狼嚎,痛彻心肺,浑身血迹斑斑,翻毛飘落。
  我是黑色的另类,失去了上学的权利和机会。从此,我就从小文盲变成大文盲。
  我睡觉的温床是房顶和大树上,无论春夏秋冬,既使再困我也要硬睁着一只警惕的鸡眼,防止蛇的偷袭,猫的捕捉,黄鼠狼咬断喉咙。我离群索居,不仅仅是逢年过节,平时也体验着伟大的孤独。
  我的叫声总是与众不同,不但高亢嘹亮,更是变化无穷,有时象半夜魔鬼的冷笑,阴风惨惨,有时象山泉跃落,飞瀑击岩,叮叮咚咚 ,哗哗啦啦,有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人间仙境。天下所有的叫声我都会叫,无论是飞机的轰鸣,火车的汽笛,原子弹的爆炸,无论是海啸和地震,我都得心应手,张口即来。或是喜怒哀乐的鸟语兽言,我无其不会,无一不精通。我的叫声,来源于全世界,又撒向世界。可以学外国总统的声音或联合国秘书长的腔调,我唯一不会的,是鸡的叫声。
  因为我藐视同类,我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浅溥,无知无耻无聊无用无任何道德可言!从灵魂深处,我对他们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厌烦。他们算什么东西,我不但百倍的鄙视他们,我更是早已跨越了他们千山万水,我大智若愚,我蠢不可及,我把乞丐的容颜表露人间,把王者的尊严埋藏在心底,我没有必要跟他们唇枪舌战,龙争虎斗,决一雌雄,决一高低,争一日之短长,与豆芽菜 小葱小蒜逞能,争得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
  他们常常居高临下教训我,说;作为一只鸡,吃 饱喝足了就去撒野就去睡,关键是长肉增膘,叫声嘹亮有什么用,那叫不务正业,瞎起哄,乱吼乱叫,一只干干瘦瘦不长肉的翻毛鸡,你能登台演唱吗?你能去城里的歌剧院一展你的歌喉吗?或一展你 丑陋的面孔和卷卷的翻毛吗?嗨,真是的,屁用也没有。
  乡间的土台子你更是无法上去,那是巫婆神汉的圣地,主动请外地的草台班子来唱大戏的疆土。你算老几,平时,就是牛的叫声,羊的叫声或随便什么虫虫蚂蚁的叫声,都比你这只倒眉的翻毛鸡好听一千倍。
  我的卷卷翻毛天天背着,成了千百个问号,千百个天问。天生我,难道真的百无一用吗?
  我原来是一只漂亮的小公鸡,这一切的万恶之源,是因为我满六个月的那天早晨,我的父母被抓走了,我伤心哭无人同情,我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河水倒淌,几天几夜醒来后,我到无人的山顶觅食虫子和青草,我吃下了一颗亮晶晶的小石子。全身就开始难受,火辣辣的疼痛,熊熊的火焰,从胃里呼的一声窜向全身,在我的胸中哔哔叭叭燃烧,把我的白骨头烧成黑骨头,血也烧黑了,心也烧黑了,烧呀烧,我伸展漂亮的羽毛烧成了卷卷,红毛变成了黑毛,浑身上下,象煤炭的颜色,小仔鸡的童音变成了老头子的咳嗽沙哑不堪,公鸡变母鸡,每天下蛋两个,白天一个,晚上一个。我的身子骨,从此,象钢筋铁骨般坚硬和坚强!我全身象着了火一样的燃烧,我狂饮溪水,只差喝干了一条河。
  夏天,我在暴风雨中舞蹈,畅饮飘落的甘露与天河之水,与闪电为舞!我本身就是一支黑色的闪电,雄居房顶,刺破天空,令真正的闪电汗颜无色,暗淡无光,倏然消失,
  冬天,我全身披满白色的雪花,与雪共舞,身上背满冰刀霜剑和勾魂枪,把雪的天空 戳 了一个隆。杀得我自豪无比、我得意洋洋、满天雪花、纷纷扬扬。
  春天来了,我高唱春之歌。叮叮咯咯脆响。
  为了告诉主人我胸中的秘密,我天天站在高高的屋顶和树梢上歌唱,由最初的撕撕拉拉,到最后的高亢嘹亮。从半夜的黑暗中一路唱去……迎来红日!
  我的声音,来源于全世界,又与世界上任何声音都不同,我蔑视那些世界级的歌王,我看不惯那些手捧奖杯的歌星,……满脸的幼稚和傻笑。我是一只全宇宙独一无二的翻毛鸡,天下无双。
  我的喉咙,渴望主人锋利的刀子一勒,我的热血,渴望扑的一声喷满大地,我的胸膛,渴望剖开,撕裂,献出我的秘密。
  每当过年过节,或有客人到来,主人提着菜刀准备杀鸡。翻毛鸡我就主动跑在主人的面前,象围着一把梦中的谷粒,围着那把锋利的菜刀 转来转去,巴想不得马上被杀了,却被主人呵斥,一脚踢飞,去!滚远点,别在老子的面前碍手碍脚的,你这只光骨架的翻毛鸡。
  其它的鸡们看见主人在磨刀,听说不是杀羊而是杀鸡,脸都吓白了,咯咯咯,惊恐的叫个不停,上窜下跳,东躲西藏,跑来跑去,末日来临,他们被满院子追来追去,最终还是有一只鸡被主人抓住脚或翅膀,一刀了却性命,
  我常常听到我的主人那个系红领巾的小姑娘,对我喋喋不休,有埋怨,有叹息。
  唉,你这只可怜的翻毛鸡呀,白喂了你两年,仅仅只会下蛋,你的肉长到哪里去了嘛,她抱着我,遍身捏来捏去,一边不满一边又非常的同情和可怜。你的肉,都变成高亢嘹亮的叫声飞走了,作为人,我一辈子都不理解你。你的全身只剩四样东西,大骨架黑皮子和翻毛,外加一口气。
  你是不是身体有病?我对她们说:我不是有病,而是我的胃里有颗天下特大号的钻石,胜于任何一个王冠上的知麻绿豆,请你把我杀死,我将珍宝献给你。小姑娘哈哈大笑,你这只翻毛鸡呀真会开玩笑,真会逗人发笑,如果你的胃里有钻石,那我的胸中就有一轮太阳!小姑娘说完,一脚把我踢飞,你只翻毛鸡真讨厌,大话连篇,甜言蜜语,我最讨厌你这种东西。小姑娘的手,按在翻毛鸡胸前的温度迅速冷却。
  翻毛鸡伤心地呆在那里,一种自我勇于献身的精神,一种前所未有的伟大贡献,本应当受到热烈欢迎,却不被人理解,反而受到奚落和讽刺,我的心在滴血,我的眼中在流泪,这样的嘲笑和挖苦,比一刀杀了我,更令我伤心千倍。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自已是死是活,今朝何年,活着为何物,为谁而活着,为什么要活着,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我几天几夜了还没想通,全身的卷卷毛成了千百个黑色的天问。
  不知是受了人情冷暖的奇寒,还是夜晚刮风下雨的冰冷,反正我感冒扒窝了,水草不进,昏睡了三天三夜,发烧,忽冷忽热,似睡非睡,亦幻亦真,半梦半醒说糊话。鬼话连篇,虽然在病中,每天也坚持下两个蛋。白天一个,晚上一个。作为一只鸡,不要管为谁活着,为什么活着,首先表明,活着,就是为了自己,就是证明没有被周围的一切困苦打倒,活着就是一种美好和光荣。
  于是,在一个无风的早晨,我硬撑着歪歪倒倒的病体,象狂风中被刮动的一团草一只鸡一样,翻毛卷卷,跌跌撞撞,朝山上滚动而去,我啄食青草,狂饮溪水,又去地里扒开浅土,啄食生姜,回到屋檐跳高啄食了两个辣子,我把散落的辣子半半一颗一颗的啄食,然后微笑着,心满意足的回到窝里,一通汗水一出我浑身湿透了,象一只落汤的翻毛鸡,三天后我的病好了。抖抖翅膀,亮开嗓子,高歌一曲生命的赞歌。
  几天以后,我在草丛和地上溜达,对前几天生病产生了一种恐惧,万一自己病死了,主人说自己是一只瘟鸡,要么挖个坑埋了,那颗钻石随我而去。又是几千年后才能重见天日,要么往垃圾场上一丢,一个大骨架,一堆光骨头,象煤炭一样黑,连狗都不闻一下,过了几天被垃圾车拉走,往河里一倒,随水而逝,归向大海沉寂海底,那只有等千万年以后的造山运动,大海将再次堀起高山,才可能有出头之日。
  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学男人的咳嗽和女人的对话,那是因为有两个小偷已经翻墙入室,不但想偷走钱财,更想抱走梦中熟睡的婴儿去卖掉,我的叫声,使他们落慌而逃。
  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学鬼叫,凄厉的饿鬼之声不绝于耳,因为有个嫖客正想勾引一位善良的军嫂,我被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后来人学那位守卫在边关卡的兵哥哥一边唱军歌,一边又喊着他的名字,那个嫖客马上逃窜,被吓昏了头失足摔下悬崖而死。军嫂第二天就背上孩子,买了一张去哨卡的单程车票。
  为什么我学火车的叫声,那是因为德高望重的村长他爷爷,一位令人尊敬的老红军。已经倒在床上数月,医生说这是绝症,你就是花一个亿的人民币也医不好了,抬回去吧。听说彝良县城刚刚通火车,实现了百年的梦想,无论如何我想去亲眼看看火车到底是啥样子,人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瘦得皮包骨,远方的亲朋好友和全村的人已经来到了他的床前问候,每天晚上站满了几间土屋和门前的坝子田坎、山坡上,但那口气就是落不下去。半夜时分,翻毛鸡站在高高的房顶,学汽车的叫声,车水马龙学火车的叫声轰隆轰隆,德高望重的村长他爷爷老红军在哈哈的笑声中,手舞足蹈,兴高采烈 ,大喊三声,火车火车,你这狗日的火车,站住!你给老子站住!我看到你了……他在幸福的大笑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为什么那天黎明前的黑暗中我学恐怖的警报,凄冽呼啸,学慌乱脚步奔跑,鸭飞狗跳。因为我站在树梢上,看到村外一道道蓝光闪过,强烈的地震快到了。我的叫声喊醒了全村人,他们纷纷跑出家门,高高的房子全都扒下了。
  全村的人得救了, 那些恨我的鸡狗猫猪得救了,只有一头老黄牛被 砸 死于地震之中。他不是太老,走不动,不是生病趴窝,不是耳朵聋了没听见,而是他历来非常反感我的歌声,决不相信我的预言,不但犟着不出来,而且大骂我是疯子,神经病!吵醒了他的瞌睡。唉呀呀,天啦,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在废墟上建好的第一间房子,是安排给我翻毛鸡的。
  重建家园,新的村庄建好之日,欢乐庆祝之夜,就是我蒙难之时,我要走了。
  他们给了我一间新舍三室一厅,干净明亮,温暖宽敞的地上铺着干净软和的稻草香喷喷的,有两个大盆放在一边,一个盛满甜甜的溪水,一个盛满可口的玉米和麦子。
  这一切来得太迟了,这些我都不需要了,他们纷纷弯下腰杆问我还需要什么,我告诉他们,我需要的是尽快给我一刀!杀了我……
  夜晚的打谷场上,熊熊的篝火燃起来,芒锣、芦笙、象脚鼓、海螺、破锅、烂盆、缺碗、竹笛吹起来,敲起来,打起来,天下的各种舞跳起来,守猎的男人,狂奔的舞姿,在家守火盆的女人,温柔的笑容,明亮勾魂的眼睛,扭动的腰肢,披着瀑布一样飘飞的长发……
  哦……哦……哦嗬!
  这是一个村庄逃离了灾难的篝火,庆祝丰收的篝火重建家园的篝火熊熊燃烧。照亮夜空。翻毛鸡的声音凄历,泪流满面,一声如狼的长嚎……乡亲们,我想喝酒!
  马上有一土巴碗酒端在我的面前,村长对我敬若神明,亲自递给他,我狂饮而尽,又一碗酒端来,我狂饮而尽,我连喝三大碗苞谷酒下肚。
  翻毛鸡醉了,我看到的一切都颠倒了,天空在脚下飘动,大山高悬于天空之上移动,一切景物都是颠倒的晃来晃去。
  我恶心得哇哇大吐,吐出了一条小溪,吐出了一条小河,胃里空了,只剩那颗钻石上下翻滚,蹦蹦跳跳,冲上来又落下去,几次都卡在喉咙口,最后一次卡住了,撕撕拉拉的卡出了血,翻毛鸡的勃子粗壮眼睛外鼓,泪水直流,啊啊干呕,终于千难万险的卡出来了,滚落在地上。
  这是一颗硕大无比的钻石,披着血光的轻 纱闪闪发亮,象一颗小小的太阳,在哧暗中光芒四射,耀眼夺目,比火塘更亮,全村人哇的一声惊呼……看呆了!
  我用黑色的嘴角叼上宝石送到主人――那位小姑娘的手里,转身朝火中奔去。
  在火中我舞蹈,一道蓝光闪过,一道白云闪过,我凄历的呼号,拼命的尖叫!我快活,我自豪,我脱离了苦难,脱离了苦海!脱离了我的千百次绝境,经历了我的千百次绝唱,我从深渊般奋斗中挺过来了,冲上来了,上了一个新台阶,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高兴、兴奋、自豪、骄傲;这样热爱火焰,疯狂燃烧。
  我拼命的舞蹈。我坚硬的骨头炸裂般疼痛,叭叭作响,而又快乐舒服,我的皮肤被烤得叭叭歌唱!我黑色的肉,成了火的颜色,鲜红美丽;毛,成了火的颜色,血红漂亮,我的翻毛被大火烫直了,神奇疯长,又直又长。呼呼作响,五彩缤纷,鲜艳夺目,闪闪发亮,我围着火塘跳舞,时而在如刀尖的火焰上跳动,盘旋,时而在地上伸枝展叶,围着大火奔跑,嘴里发出快乐的叫声,呕呕!
  我已幻化成一只凤凰翩翩起舞,飘飘起飞,远离了苦海,把一村人傻呆呆的留在了打谷场上,留在了人间,个个如痴如醉如梦,如泥塑般一动不动,长伸脖子,嘴巴大张。我高高飞走了,我是一只历尽了鸡间太多苦难的翻毛鸡,幻化为雄健的凤凰飞走了,高高飞翔,寻找我的五湖四海,我的天空,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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