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下的重庆(外一首) 高洪波 重庆的制高点 名字郁郁葱葱的好听 ――一棵树 一棵树下我们站立 远眺细雨蒙蒙的山城
望重庆．望重庆
重庆尽在烟雨中
嘉陵江流过山城
江面上摇曳灯影
岸上生长着高楼的森林
蓊郁而又茂盛
雾中隐藏起一座城市的秘密
每扇窗户每盏灯下
都有不同的酸甜苦辣
一棵树下站立
重庆遁入历史
重庆重庆
千里为重
广大为庆
一棵黄桷树下的红岩村
曾那样赫赫有名
一座白公馆 一座渣滓洞 把重庆的轨迹 引向你死我活的斗争 重庆啊．你这当年的陪都 老舍丰子恺们写作的地方 歌乐山下凄楚的呻吟声 甘本东京切齿轰炸的目的地 同时也是刘伯承邓小平贺龙元帅
经略谋划之地 牛角坨 枇杷山 华蓥山 沙坪坝 诸多地名连缀一体的城市 伴那些唱红歌的老人 讲故事的青年 在公园里愉快集结 为今天的生活放声歌唱 把诗写在大地上 把情融进铸件中 ――长安汽车 正奔驰在地球各个角落 ――温馨城区 正矗立在重庆的躯干 ――打黑展览 告诉人们黑暗怎样被阳光驱退 ――大学校园 莘莘学子正筹划灿烂的明天 我还看到“六一”节的儿童 用“āáǎà”的儿歌
绘出传统与未来对接的图案
一棵树．一棵茂密的黄葛树
一个叫王飞的农民
正把自己的书法展举办
他的字悬挂在路旁石壁
墨迹酣畅 笔意湍飞
任由路人自取
一棵树下的重庆
此时．便拥有了怀素
和王羲之式的潇洒
一棵黄桷树
一棵黄葛树
无论黄桷还是黄葛
总之是一棵神奇的树
神奇的树
神奇的城
一棵树下的重庆
远眺是迷人的风景
近观是馋人的火锅
一棵树幻化为千棵树
一棵树变成一座森林
从森林重庆走回的我们
耳畔贮存了悠悠的鸟鸣
还有肩头驱之不去的阴凉
重庆重庆
千里之喜
万里之庆
一棵树行走在大地上
阳光与绿色尽情播撒
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棵树下一座城
一座城在我心中……
致章节
一座挂在悬崖边的城市
一座钉在陡坡上的城市
一座浮在水面上的城市
一座漂在云端里的城市
哦，奉节，我的奉节
一座让末路英雄刘备大悲哀的城市
一座令智慧人物孔明太无奈的城市
一座使诗仙李白欣喜若狂的城市
一座叫诗圣杜甫慷慨高歌的城市
曾一度飘散着清丽竹枝词的城市
曾一度回荡着沉都川江号子的城市
一度这座城诗与歌交织
一度这座城血与火相进
哦，奉节，我的奉节
你这古老而又过于年轻的城市
现实又充满憧憬的城市
你这被推土机悍然推倒的城市
又被打桩机猛烈夯实的城市
一座两千年历史沉入水下的城市
一座五年里突兀崛起的城市
哦．奉节，我的奉节
一座让有形的三峡大坝
从容建立在下游的城市哟
一座让无形的移民工程
坦然建立在心底的城市……
一座孕育当代愚公的城市
搬动岁月搬动历史的城市……
朝天门放歌(外一首)
谭 明
今天。所有的浪都高于想象
抱着豪迈
抱着雷霆，轰隆隆地奔向东方
挺立在朝天门上。我矮于解放碑
我短于长江和嘉陵江
但我并不小
因为我有海阔天空的眺望
我看见．磅礴的不是痛苦
澎湃的不是悲伤
一浪一浪．全是幸福在摇荡
我看见，落日曾深陷于有旋涡的地带
多少英雄．多少帆樯
越站越高
不甘失身于惊涛骇浪
我看见，李白长发一甩，佩剑乘舟
从朝天门出发
像闪电．一样顺江而下
两岸猿声都作了诗句。千里行程
快得好似几秒
我看见，邓小平带着广安口音
握紧16岁的拳头
从朝天门出发，乘邮轮去法国勤工俭学
他要扛回救国救民的真理
扛回曙光
我看见，二十世纪从朝天门出发
二十一世纪从朝天门出发
三千万只山鹰
啸鸣着，也从朝天门出发
江水越看越宽，前程越看越远
多少激情在拍打
多少呼喊在推涌
浪撞在歌声的额头。响声
无比雄壮
今天，朝天门为我准备了放歌的地方
我要歌唱：最先像浪一样
把自己打碎的入
最后最完整。最先远航的人
最早得到海洋
啊，重庆也挺立在朝天门上
肩披两江雄风和涛声．手捧旭日
如同捧着硕大的果实
满面红润，十指光芒
在一棵树观景台看重庆夜景
白天看够了万紫千红的朋友
请你们
再看看重庆夜景
登上一棵树观景台．你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重庆的夜竟是这么亮
这么美
长江流了亿万年，还没有流薄流窄
入夜．波涛被照成
堆堆白银
嘉陵江像璀璨的神话
越流越有响声
极目远眺，万家灯火
渝中半岛形似巨大的水晶
千幢高楼如同玉色春笋。刹那间
满天繁星降落，灯光和繁星
重重叠叠，鳞次栉比，闪烁着
数也数不清的眼睛
你们看见：一会儿。灯光在繁星中
一会儿，繁星在灯火里
一会儿，灯光打开灯火。一会儿
繁星诞生繁星。简直让人分不清天上人间
只感到如梦如幻。落地的，全是
很亮很亮的惊叹
朝天门变作载着光明前进的航船
长滨路宛若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飘带
大桥就是玛瑙长笛横空而出
吹一声人就销魂。江水就是翡翠彻夜通明
看一眼人就生辉
灯光中没有雪
却像下过雪一样干净
这般气象。没有谁愿意“揿灭了灯
回到黑暗中”。没有谁
置身灯的山峦，灯的海洋，不想
让忧伤变得灿烂
让阴暗让位于辉煌
热爱像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距离亮得失去距离
亲密变得更为亲密。传说都成了火树银花一 你们也成了星斗
登台而立。重庆的夜景巳将你们
融入了夜景
你们成为了轮廓灯、水银灯、霓虹灯、镭射灯
看得骨缝里没有阴影
看得夜晚说出了新的意义
朋友。你们一定会竖起拇指，对着全世界
宣称：“重庆的白天是天堂
重庆的夜晚是仙境!”
我繁花似锦的山城(外一首)
赵历法
春天刚吼了一嗓。爬坡上坎的山城
就亮出了赤橙黄绿青蓝紫
千万花色．花了我的眼
我站在南山观景台
看什么都是花的身段花的笑脸
拉开春风的门帘。花儿们
纷纷出门写生：玫瑰不小心
泼了解放碑一地深红；杜鹃花在牛角坨
描着小桃红的粉脸；凤仙花
万寿菊……在观音桥广场
铺一幅巨大的画毯
红叶李和紫薇。还有樱花 在朝天门支起鲜艳的调色板 茶花像朝圣的喇嘛。大红加身 一身绿衫的桂花。托着 一嘟噜一嘟噜的蛋黄或洁白 黄葛树更像一把把巨大的绿伞 山城的大街小巷，条条都是 溢香的幽径 直接通向我繁花似锦的心间 任你千遍万遍倾洒情语 淋漓尽致的心情 堆满花问词 ――花台花架花坛花池花园 花叶花瓣花蕊花粉花枝招展 流蜜的花季．那是森林重庆 让人心儿痒酥酥的甜
在重庆设计一张景观工程圈
电梯不声不响．就把我送到了 高楼的十八层。向右．再向左 一间小小的写字间．大约三十平方米 像一只小小的麻雀。肝胆俱全 办公室，电脑操作室，卫生间 七八台电脑．很认真地 与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学子，倾诉 各自的心曲。小王和总设计师 把茶水送到我的手上 三张嘴里开始流淌的词语 就是一个绿色新区 理念、方案、直至品名、规格 平面图、效果图、以及工程施工图 无所不及、无所不谈 绿化、美化、香化、艺术化的森林重庆 新世纪的阳光下。新楼和老楼 都揽着一片翠绿．就像一个人 月下揽着自己心中的小甜蜜 走在重庆的街头。谁不 心旷神怡
龙水谣(外一首)
红线女
我翻越一百零八座岛屿．才看到龙水湖
并第一次认清自己如一面大镜子．奇迹般地
被时间虚构或摧毁，没有皲裂。没有洪灾
只有一束束高高的浪花
飞起、跌落、再飞起。像新生的歌谣
缓缓地爬上龙水湖。贴着日子从水面掠过．
蓝色空气是真的，薄暮升起来
野花时隐时现，像繁星密布的小路，神奇
而又春光年少
一百零八个岛屿也是真的
像懂事的孩子靠着妈妈
高大的松柏，黑色的刺丛。还有珍贵的
桫椤树
和我的父母一样，在生活的苦难和狂喜中
与时间所具有的永恒性一样永恒
野鸭去了哪里?白鹤呢?
它们在银质天空下翻飞。在斜风细雨中赶路
它们在晨曦中播种，在秋天里收获着收获
还有小鱼们．从水里一跃而起
泛起的白光与击落的水声
打破了黄昏的宁静。哦
还有蛙声．战栗的蛙声
轻手轻脚就抵达了龙水
龙水的水醒了．一眨眼
就三十多年，淡褐色的岁月在舌下歌唱
飘散的汗水和疼痛，流过每一条小巷
可是龙水的水呵。总像火一样
流过我。和我焦渴的心脏
剩下盐。浅褐色的盐
发出凄厉的声音。像龙水刀划破的伤
铁锤敲打的疾病和贫穷。硬生生地落在
龙水的水里 而我拒绝融化 像林立的高楼，像飞跃的桥，像奔跑的新兴
工业 像穿梭的大汽车、小轿车、自行车、摩托车、
人力板车 穿过废金属市场、五金市场 穿过叮当的敲打 向前、向后；向左、向右 我喝着龙水的水 有时痉挛，有时咳嗽，有时惊悸 被生活呛出的红，连同豁达、坚忍、善良 以及我快速奔跑的习惯。栖息在龙水之上 有时红、有时黑；有时甜蜜、有时苦涩 有时宽广、有时狭窄；有时笔直、有时弯曲 像龙水的小五金。跨上飞马 撒开四蹄，奔向五湖四海 五金之乡的美名，越来越美。越来越红 而龙水更红了。像流淌的阳光 被敲打，被锻造，被挤压成刀的形状 进发出各种声音，像生活一样低鸣、呻吟、
尖叫 但他们绝不大哭 大铁炉流干最后一滴泪，漆黑的身子逐渐
冰凉 大铁锤从高处落下，在最黑的黎明。完成
毕生的沸腾 还有手拉风箱。在风中“呼哧、呼哧”地
喘气 像极了铁匠们。高高挺起的脊梁 从手工作坊到工业园区 古老的歌谣一直闪耀着水的光芒 镰刀亮了。铁锤红了…… 更是火种。一直燃到远方
巫山红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巫山
当古老的船工号子，穿过三峡，小三峡，
小小三峡
长江，那滚滚波涛的血，数千年的英雄血啊，．
像我一样
沙哑而嘹亮，呼喊、奔腾、延伸，响成一片，
在大江的峭崖上
巫山红。像一条又一条浸血的纤绳，勒住
巨大的岩石
拖曳多少世纪，长江女儿身体中，珍藏的
重量
锈蚀的伤口，锋利的刀子
疾病、贫穷和愚昧
像船。划不过我的岁月
只有巫山岿然不动，不管是无风时，还是
当大风
驱着乱云．像疯马在头上飞驰。高高的
那么达．认不出我和我简单示爱的手势
我无法看清那似远还近的山壁
就像无法看清你
巫山，我只好和雾一起沉默，把爱的高度，
一降再降
一直低到夔门下
一个人躲着做梦
我梦见我的巫山，像童话，蛰居渝东门
而我，躲在门背后，深深的爱，无名份
也无归期
我不后悔．更不后退。我只要这滚烫烫的热
这泼辣辣的火，我只要这痛，切切的真，
因为
我的巫山是永远的巫山。我红叶的红啊
必须抛弃肉身，在灰烬中相遇
成为极度的美，燃尽人间千辛万苦、千头
万绪、恩怨情仇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巫山 当我的红叶弥漫山冈，江水绿如蓝，巫峡
穿过霜天的巴峡 那更多地醒来了。我的巫山，高踞尘世之
上．白云之中 如此沉静，如此峻峭，在厚实的天空下，
也像火焰 走近我，抚摸我，抚摸我被霜风折磨的伤口 被毒虫噬咬的暗疮，岁月曝晒的黑色或
紫色的痂
它们曾那么重那么深地击打我，击打我的
千疮百孔 来不及喊痛，我浑身灼热，我迅速燃烧，
和我的巫山一起 那招摇的巫山红啊，熊熊燃烧的红．如恩
游走 一束束跳跃的焰火，自西向东，又自东向西 穿越我古老的新兴的城市和乡村 十二秀峰．三台八景 神女奇溪．一线天光 大昌古镇．宁河晚渡 就像长江。英雄的血，恣意奔腾的血，奔腾 但不再仅仅是奔腾，那是一种精神，一种
力量 它沃灌家乡，沃灌我，和我的巫山 在风中飞舞，又腾空远去，像光，明丽而
不妖艳 虔诚，自在地盛开，在故乡的心脏，故乡
的血液 故乡的灵魂，如星星之火，闪烁，跳跃，
冲腾 时光和死亡都无法抹去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