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山歌的人 唱山歌的人 站在山上 而山歌站得比他更高 因为他提山带河的几嗓 因为他翻江倒海的音量
吼红了太阳
吼圆了月亮
吼得山花抖开了爱情的衣裳
吼宽了小溪
吼大了村庄
山歌中的那一点黑
被他用火焰迅速擦掉
是什么样的手摸得我骨头发烫
他还要把自己吼成蓝天
让几朵白云挂在腰上
他还要把自己吼成桃花
让人们看不见一瓣忧伤
我藏在音符里悄悄仰望
渐渐地他把音调降低
低到草尖，低到蚯蚓的口唇
这时，我才感到他不是在吼
而是在唱
唱高速公路穿过万亩葵花
唱在美国留学的女儿
有了太平洋蓝色的心跳
唱老爷子站在山坡上打手机
手机里传回了北京的鸟鸣和花香
他晃动着身子像梦一样低哼
大眼睛像山歌大得没有边沿
厚嘴唇像岁月厚得闪闪发光
他最爱吼的还是关于故乡那三腔
他最爱唱的还是我的妹妹在放羊
我是盘旋的山鹰听得热泪直往下淌
唱山歌的人
现在肯定比山歌站得更高
因为他看见了母亲在村口招手
他听到了妹妹发出的回响……
村官
村官是位博士生
而且还是女的
她的名字叫紫衣
大都市的娇娇女
富商家的乖妹妹
而今，她站在玉米林
玉米林就把她认作玉米
她来到麦田边
麦田就把她称为麦子
哧哧地笑着她像一株稻穗乐得弯下了腰身
她学会了插秧，打谷
挤牛奶
学会了从星空看出明日的天气
用燕子预测美好的婚期
还能够听懂狗吠里的谚语
她原本是一所大学的高材生
专门研究新诗
现在，她要研究五谷四季
研究镰刀，研究泥土和幸福的关系
她像一只跋涉在山山岭岭中的鹧鸪
但不啼苦
专唱奋斗
她用父母支持的30万元
办起了现代化养殖场
于是，草地上的奶牛多如漫步的云朵
黑山羊磨亮了一对对民歌的尖角
五颜六色的鸡群胜过几个山坡的杜鹃花
免子，雪白得像那些干净的想法
于是，太阳在她的梦里翻了一个身
眼前已是全新
新的楼房，新的公路，新的人群
连山雀们说话的语调也是新的
新得树枝叽叽喳喳地欢叫
于是，心跳一下
山村乐一下
在一个月亮很圆的深宵
她为村里的女支书王翠花写了一首长诗
其中有这样的句子：“你不是我的妈妈
你是田野、春水、青草
陪我过夜
“你又是我的妈妈
我是你硕大的乳房旁一只感恩的小小青蛙!”
桃花和着热泪哗地一声敞开
她听到女支书
在记忆中用草莓味极浓的声音
不停地呼唤：“紫衣!紫衣!”
有蝴蝶在穿插
有蜻蜓在到达
而更多的是蜜水和月光在诗行间流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