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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福建高等职业 记住北大有个叫王瑶的教授

时间:2019-01-1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王瑶是谁?    王瑶曾为其昔日校友写过《自我介绍》这样一篇短文――    在校时诸多平平,鲜为人知。惟斯时曾两系囹圄,又一度主编《清华周刊》,或能为暌违已久之学友所忆及。多年来皆以教书为业,乏善可述,今乃忝任北京大学教席。迩来垂垂老矣,华发满颠,齿转黄黑,颇符“颠倒黑白”之讥;而浓茗时啜,烟斗常衔,亦谙“水深火热”之味。惟乡音未改,出语多谐,时乘单车横冲直撞,似犹未失故态耳。
   王瑶这种危难中的坦然,给人的印象是难忘的。他去世后,林庚曾撰文回忆他在文革时的表现:他们都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并且被勒令在公共场所扫地,以示“斯文扫地”。林庚说我们都觉得非常窘迫、难堪,但王瑶却泰然处之,他“游刃有余,如入无人之地,穿过无数杂乱的脚下,就这么不急不慢地一路扫去”。
   王瑶式的表达方式非常特别,入木三分。他说我们学者中有一类,与其说是学者,不如说是社会活动家,是“社会活动家型的学者”。这种人或者根本没有学问,但极善公关,或者也有点学问,开始阶段还下了点工夫,取得了一定成绩,然后就通过社会公关极力推销自己的产品,以取得最大报酬,得到最大限度的好处,包括政治和物质的好处,通常情况下,还要超值。他们一旦掌握权力就会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取更大利益,拉帮结派,“武大郎开店”,压制才华高于自己的同辈或年轻人,有的就成了“学霸”。
   王先生还把一些学者称为“二道贩子”,既向外国人贩卖中国货,又向中国人贩卖外国货。他并没有真学问,无论对中国文化还是外国文化,都并无真知、深知,只是一知半解,抓住一些皮毛,就到处炫耀,糊弄,他的学问全在一个“贩”字――这话说得非常击中要害。王瑶在上世纪80年代就看出了贩卖学术即学术商业化的倾向,这样的眼光不能不让人折服。
   王瑶还有一段话也让我不能忘怀。有一天王瑶找到我说,我现在面临两难选择:我现在年纪已经大了,要是继续努力,发挥余热,不过是“垂死挣扎”;要是什么也不做,那就是“坐以待毙”,你说我该怎么办?他最后的选择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垂死挣扎――我当时听了受到极大震撼,其实这是一个人类共同的命题:所有的人,都有同一个“死亡”在等待你,这是不可选择的;但由生到死的路途,却有“有为”(“垂死挣扎”)与“无为”(“坐以待毙”)两种选择。这背后有一个人生哲理,即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不在于结局,而在于“挣扎”的过程中“有”所“为”,爆发出生命的火花,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也会带来美感,就有了某种价值;如果选择“无为”,什么也不干,这样的生命就没有一点光彩,就真的“坐以待毙”了。这里有很深的哲理,但王瑶用玩笑式的幽默表达出来,就具有冲击力。
  三次教诲、三个师训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先生的三次教诲、三个师训。第一次找我谈话,第一个师训就是“不要急于发表文章”。他说:“我知道,你已经三十九岁了,你急于想在学术界出来,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劝你要沉住气,我们北大有个传统,叫做‘后发制人’。有的学者很年轻,很快就写出文章来,一举成名,但缺乏后劲,起点也就是终点,这是不足效法的。北大的传统是强调厚积薄发,你别着急,沉沉稳稳地做学问,好好地下功夫,慢慢地出来,但一旦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有源源不断的后劲,这才是真本事。”
   又有一次闲聊天,王先生突然对我说:“我跟你算一笔账,你说人的一天有几个小时?”当时我就懵了:老师怎么问我这样一道题?只得随口回答说:“二十四个小时。”先生接着说:“记住啊,你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你怎么支配这二十四个小时,是个大问题,你这方面花时间多了,一定意味着另一方面花时间就少了,有所得就必定有所失,不可能样样求全。”秃头秃脑地讲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了,点到即止,这是王瑶的特点。我就反复琢磨,知道他这是在提醒我:你想要你的学术有成就,必须得有献身精神,要有所付出,甚至有所牺牲。就是说,在基本的生存条件具备以后,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向物质生活方向发展,那是你的权利;但是如果你想在精神上有更大发展,你在物质上的欲望就要有一定限制,要有所牺牲,不然的话你就不可能集中精力于精神的追求。所以后来我对自己的要求是,物质上中等或中上水平,而精神生活应该是一等的。要做学问,要着重于精神的追求,就必须把物质看淡,即所谓“淡泊名利”。这看起来都是常识,但真要在物质诱惑面前毫不动心,很不容易,特别是在我们这个越来越商业化、物质化的时代。
   在我研究生毕业留校以后,王先生又找我谈了一次话,使我终身难忘,终身受益。他说:“你现在留校了,处于一个非常有利的地位,因为你在北大,这样,你的机会就非常多,但另一方面诱惑也非常多,这个时候,你的头脑要清醒,要能抵挡住诱惑。很多人会约你写稿,要你做这样那样的有种种好处的事,你自己得想清楚,哪些文章你可以写,哪些文章你不可以写,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你要心里有数。要学会拒绝。不然的话,在各种诱惑面前,你会晕头转向,看起来什么都做了,什么都得了,名声也很大,但最后算总账,你把最主要的,你真正追求的东西丢了,你会发现你实际上是一事无成,那时候就晚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现在仔细想想,王瑶的三次师训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概括地说就是“沉潜”两个字。要沉得住,潜下来,沉潜于历史的深处,学术的深处,生活的深处,生命的深处:这是做学问与做人的大境界。切切不可急功近利,切切不可浮躁虚华:这是做学问、做人的大敌。我现在回顾自己的学术生涯,唯一可取之处,也是可以告慰王瑶的,就是我一直牢记师训,并且身体力行。我从1960年大学毕业就雄心勃勃想做一个学者,直到1985年,才开始发出自己的独立的声音。可以说做了二十五年的准备,练了二十五年的内功,我的治学之路、人生之路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很艰苦,但也很充实,没有虚度。
  王瑶对我的最后教导
   王瑶在上世纪80年代末的表现是最后的辉煌,他在生命最后时刻,将自己的以及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骨气、正气全都爆发出来,那是惊天动地的。
   但同样让我永远难忘的是,他突然变得非常之苍老,而且流露出内心深处最柔和的一面。王瑶的外表是很严峻的,从不轻易在学生面前流露出内心最软弱的一面,他曾经很明确地和我说,老师和学生之间应该有个距离。他不仅对学生有界限,对他人也有界限,他这一代人经过的人世沧桑太多,所以他不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这也是鲁迅的特点。殷夫第一次见到鲁迅的时候,就觉得鲁迅有点冷。王瑶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是有点冷,有点距离,他把自己内心柔弱的方面深藏起来了。但他在晚年最后的时候,却一反常态地经常落泪。
   我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的讲话。在苏州现代文学理事会上他有个讲话,也算是给我们留下的遗言吧。王瑶说:“你们不要瞻前顾后,受风吹草动的影响,要沉下来做自己的学问。”当时很多年轻人都问:“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王瑶说:“不要问别人你该怎么办,一切自己决定,一切自己选择。”这些话说完没多久,王瑶就真的走了。一直到今天,国际国内发生各种大事的时候,我总要想,如果先生在,他会怎样反应。有他在,遇到这些事,就有一个人可以问,而且他总能用特有的智慧和方式来点醒你。王瑶刚去世时,我说过:“一棵大树倒了,以前我们可以在大树的保护之下做自己的事情,现在一切就得靠我们自己了。”实际也是如此,王瑶去世后,我们都是各走各的路,做到了先生嘱咐和期待的:走自己的路,自己选择,也自己负责。
  
  (摘自《先生之风:二十七位中国知识分子的背影》,有较大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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