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出息了。 二哥大学中文系毕业，分配在县政府当秘书。二哥笔杆子硬，很快被县长看中，成了他的私人秘书。 大哥本来也是读大学的料。那时，家里很穷，父亲供不起两个哥哥读书。大哥很体谅父亲的难处，就“丢卒保车”。高中毕业后，无怨无悔地跟随父亲在家种田，让二哥一直读完大学。
这一让，大哥和二哥的人生轨迹，就有了天壤之别。
大哥自认是“卒”，二哥是“车”。这人生棋盘上的两枚棋子，下得真是风生水起，让人目不暇接，看不胜看。
成了县长秘书的二哥，不断为县里锦上添花，许多新闻报道见诸报端，县长的光辉形象频频在省电视台亮相。
几年后，二哥被提拔为乡党委书记，随后又被提拔为县经委主任。
就在这时，我也荣幸地被二哥安排在水泥厂上班。二哥经常来水泥厂作报告，我亲眼目睹了二哥当官的派头。二哥作了一个上午的报告，不用写讲话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全厂一千多号干部、职工听完报告，啧啧赞道：“这就叫水平！”
二哥不但有口才还有威严。二哥有个嗜好，喜欢跳舞。二哥嫌县城舞厅惹眼，就指示县水泥厂建一个。
水泥厂厂长不敢怠慢，花了10万元，将厂会议室改建成豪华舞厅。每逢周末，二哥便驱车来到水泥厂，好酒好菜招待，还让厂长选来一个个靓女陪二哥跳舞。
我真羡慕二哥，这个官当得爽。
每次休假回家，我向大哥赞不绝口地说起二哥这些事。大哥这时候被推荐当了村里的民办教师，无职无权，工资又低，十分清苦。
大哥听完我的赞语，皱起眉头，摇着头说：”你二哥真会享受。”
二哥在经委主任这个位置上干了两年，又被提拔为主管工业的副县长。
大哥也在这个时候转为正式教师，当上了乡中心小学的副校长。
当官的大都相信风水，二哥也不例外。那时，我父母双亲都已去世。二哥就和大哥商量，选在中秋团圆节，花了三万元修建了双亲的陵墓。
陵墓。修建完毕，二哥准备回县城。晚上，二哥给大哥两盒包装精美的中秋月饼，还留下一盒光盘。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VCD，放进光盘。是一部20集电视连续剧，剧名叫《白凤缘》，是根据本县的名优产品白凤乌鸡的故事改编的。编剧有两个作者的名字，头一个便是二哥。
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夸道：“二哥，你还真是当作家的材料！”
大哥却说：“你现在是副县长了，得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别搞那些花架子。”
二哥说：“人活得就要有品位，得给自己包装，就像那两盒中秋月饼一样。光这月饼只值10元，一经包装，卖100元，身价就不一样了。”
大哥只是苦苦一笑。
大哥和二哥总说不到一块，我知道两个人考虑问题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时迈年关，正是上级向下级催报政绩的黄金时段。水泥厂是全县的利税大户，二哥驱车来到水泥厂，和厂领导进行磋商。该厂只完成年利润计划的80%，二哥和厂领导磋商的结果掺了不少水分，上报完成年利润的120%。
这次虚报政绩的文件在水泥厂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有的贴出小字报，编成打油诗：上层压下层，层层加码，马到成功；下级骗上级，级级掺水，水到渠成。有的老职工还当面质问厂领导：“这样吹出来的乌纱帽，戴在你头上不觉沉重吗？”
这次风波，我很担心会涉及到二哥，我为二哥捏了一把冷汗。我便邀请大哥来到县政府大院看望二哥。
一见面，大哥便黑下脸来，说：“老二，现在父亲不在了，长兄当父，我给你进一言――这种虚报浮夸的事，会祸国殃民的，做不得咧！”
二哥听了，很不高兴，他不以为然地说：“哥，官场上的事，也是身不由己呀，得随机应变，这就跟下棋一样，有时要丢卒保车，有时还得丢士保帅……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我真不理解大哥，二哥的仕途一帆风顺，怎么尽给他泼冷水呢！
还好，二哥太平无事。
时隔一年，二哥官升一级，调到邻县担任县长。
大哥也很幸运，被提拔担任县教育局局长。
正当两面旗帜在村里耀人眼目的时候，二哥却出事了。二哥在任县长期间，因大额受贿，进了监狱。
我和大哥去邻县探监。
二哥见到大哥，一脸愧色。
大哥隔着窗，说：“老二，我从小一直为你‘丢卒保车’，还是没有保成。如今，走到这一步，算是报应。……你自己多保重吧！”
二哥的眼圈湿了。
面对大哥，二哥无言。
■责编：严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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