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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嫂李东花_麻辣警嫂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1   李东花去世的时间是早晨5点07分。   当时,她丈夫申光荣正押解逃犯孙德文坐在青岛开往图们的1255次列车上。列车途经明月。   列车从明月上一站大石头站刚刚启动,申光荣电话响了。
  电话是李东花的弟弟东哲打来的。电话里,他带着哭腔说:“姐夫,你到哪了?还得多长时间啊?我姐她……呜……呜……”
  申光荣愣了一下,举着电话的手垂到了两排座位间的小餐桌上。电话里还在说着:“都抢救两天了,该用的药全用过了,就寻思你回来能让她再看你一眼……姐夫你可别怪我啊。”话没说完,电话里又传来了女人的哭声,是岳母的声音:“哎――咕,哎――咕……”
  申光荣木然地把电话挂上。一起到青岛抓逃的朴海峰和王晓山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申光荣,他们听出来是嫂子不行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申光荣。孙德文也听出来了,他小声说:“我要去厕所。”
  朴海峰瞪了他一眼,说:“快到了,憋一会。”
  孙德文说:“我憋不住了。”
  “憋不住就往裤裆里尿!”
  申光荣定了定神,对朴海峰说:“你俩跟他去,晓山在前面,你压后,别开铐子。”
  大石头站离明月站仅有半个小时路程,5点37分,列车停在了明月站站台边。
  县公安局已经安排了刑警队的侦查员过来接站,申光荣他们一下车,几名队员把孙德文押进警车,和申光荣握了握手,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回了县公安局。
  局长也来了。他看见申光荣走过来一把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政治处主任、缉毒大队教导员也过来,搂住了申光荣。几个人谁都没说话,簇拥着他上了汽车。汽车直接驶向县医院。
  县医院坐落在县城的二龙山下,被几十株高大的白杨树遮蔽着。白杨树的枯叶被秋风吹得一片一片地落在地上。
  几名护士,正在把插在李东花身上的管子、针头往下拔。李东花的同事抱着一件素白的裙子站在边上,申光荣的嫂子和另外一名年纪大一点的妇女紧接着给李东花净身。
  申光荣进来的时候,几个女人刚把李东花的衣服穿好。她们看见申光荣,六束目光齐刷刷、湿漉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忙着的手停了下来。屋子里开始有了哭声,刚才几个女人忙着为李东花穿衣服谁都没哭,这会儿看见申光荣,不知是谁先哭了出来,几个女人就一起放开了声。
  申光荣走到妻子床边,他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妻子。
  李东花被肺癌折磨得浑身看不见一丁点肉,皮包着骨头。但她的面容是微笑的,两眼微微睁着,两只手半张着。
  他俯下身子,摸了摸妻子的脸,想把妻子的眼睛合上,他轻轻地合了几次,妻子的眼睛倔强地睁着。他扭过身,使劲地抽噎了一下,泪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他蹲下身子,用手抱着头,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屋外的人一直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屋内传出了哭声,像开闸的水挤了进来。局长去扶蹲在地上的申光荣,申光荣像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2
  这次“抓逃行动”,局里给每个中层干部都下达了指标,唯独没有申光荣的份。申光荣以前办的案子中的在逃人员,分给了别人去抓。为这事,他去找过局长,局长就一句话:“你媳妇病重,你不能外出抓逃。”
  那天,他在走廊里看见要代替他去抓逃的战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头冲进卫生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限度,把脑袋浸在放满凉水的面盆里,双手使劲搓脸。
  2011年3月,妻子到医院做检查,偶然发现患了肺癌。当时他正在办着一起毒品案子,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回家,那天的电话也是小舅子东哲打的。
  东哲说:“姐夫,我姐今天被诊断出得了肺癌。”
  申光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谁?你姐?你哪个姐?”
  东哲说:“我就一个姐。”
  “你个傻蛋,我知道你就一个姐,是我媳妇。我问的是谁得了肺癌?”
  东哲说:“你媳妇!”
  “你再说一遍。”
  “你媳妇――我姐得了肺癌。你快到县医院来吧。”
  申光荣的脑袋立时大了,落下电话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把刚刚合上的电话盖掀开,不相信刚刚打入的号码是东哲的,他反拨回去,接电话的人是东哲!
  他激灵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答应过今天陪妻子看病。于是,他冲着隔壁办公室喊了一声:“朴海峰。”
  “朴海峰在看守所提审呢。”王晓山一边回答,一边从隔壁走了过来。他感觉申光荣有些不对劲。
  “大队长有事吗?”
  “跟我去趟县医院,你嫂子检查出点毛病。”申光荣把车钥匙掏出来递给王晓山。
  两个人开车来到了县医院。
  在妇科门诊前,申光荣看到了李东花。李东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检查报告。她看见申光荣,愣了一下,说:“你怎么来了?”
  申光荣回复道:“不是说好一起来么?”
  “我看你挺忙的,就自己来了。你来了正好,一会把我的检查报告取了。第四节有我的课,再等一会就耽误了。”李东花在县朝鲜族小学当老师,她边说,边站起身,把取报告的单子递给申光荣。
  申光荣看着李东花想说什么,李东花已经转身走了,到了门口,她回过头对申光荣说:“我在X光科还做了个胸透,别忘了。”
  李东花一出门,申光荣就给东哲打电话。东哲说他在院长办公室呢。
  县医院妇科主任柳大夫和东哲是初中同学。李东花每次看病都找柳大夫。柳大夫管李东花叫大姐。她看见李东花进来,就热情地问大姐哪不舒服,李东花说:“最近感觉乳房好像有个硬块,想做个检查。”
  柳大夫先给李东花做了手诊,没摸到李东花说的硬块。她给李东花开了X光单子还有血常规和尿常规的检查单子,让李东花好好检查一下。
  X光下,李东花右肺叶上有个鸡蛋大的模糊阴影。
  院长是普外科专家,看完片子,确定为肺部“疑似肿瘤”。柳大夫赶紧给东哲打了电话,东哲来了了解了情况,又给申光荣打了电话。
  申光荣到院长办公室了解了李东花的病情。
  从县医院往回走的路上,申光荣和东哲就开始盘算为李东花看病的事情。
  东哲说:“下午咱俩带她去省二院吧,开车四个多小时就到了。”
  申光荣愁了下眉,“能不能明天起早走,下午我把工作安排一下。”东哲瞟了姐夫一眼,没出声。
  申光荣自言自语说:“我手里这个案子今晚要收网。”
  东哲冷笑着说:“你天天案子案子的,心里想的不是逃犯就是毒贩,啥时候能想会儿好人!”
  当晚收网收得很漂亮,申光荣带着两个兄弟装扮成买家冲到毒贩子的家中,一举抓获了两名境外贩毒人员。他们又乘胜追击,在县城的交通旅馆抓获了一名前来购买毒品的外地人。这次行动,一共缴获毒品700多克。
  3
  省二院的检查结果验证了县医院的诊断:肺癌!
  接下来就是住院,手术,化疗。一系列程序下来,李东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局里知道李东花得病的情况,局长和政治处主任专程到省二院看望了李东花,并代表全局民警送去了慰问 金。临走,局长还专门交代申光荣说:“这段时间好好陪着你媳妇,大队上的工作暂时让教导员主持。”
  李东花的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切除了一个三厘米大的肿瘤。术后要化疗,医生告诉申光荣要给李东花增加营养。
  申光荣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房子,专门为李东花做饭。他每天在省城各大市场穿梭,为李东花寻找营养价值丰富的食品。
  李东花在申光荣的精心照料下体力恢复得很快,术后二十多天就可以自己下床活动。她对申光荣说:“你不用在这护理我了,队里一摊子事呢,回去上班吧。”
  申光荣摇摇头说:“我再陪你两天。别人做的饭你不爱吃,我再给你做两天饭!”
  李东花笑着说:“也是。这些天,你厨艺大长呀。”
  申光荣说:“这些年瞎忙,也没正经给你做过几顿饭,就当我是在补课吧。以前,在农村派出所时,还不是我天天做饭给你吃?”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今晚我给你做甲鱼汤。”
  离省二院不远,有一个农贸市场,那里每天都从青岛运进新鲜海鲜。申光荣这些天总在那里买一些海鲜,变花样给李东花做着吃。他听说海龟营养价值高,就托小贩给进两只海龟。刚才小贩来电话,说海龟下午到货,他忙不迭儿地就把晚饭要吃的东西告诉了李东花。
  申光荣来到农贸市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卖海鲜的小贩是一个小伙子,正向顾客兜售海鲜,看申光荣过来,就笑眯眯地凑过来说:“大哥,你还得等一会,青岛的飞机刚卸完货,接货的车正往这来呢。”
  “不急。我正好在市场里转转,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况。”说完,申光荣扭头,去市场里转悠起来。
  申光荣看到一种圆圆的浅绿色的水果,果壳上布满一个个黑色的小珍珠,他想李东花一定没吃过,就问卖水果的是什么。卖水果的说是佛头果,二十块钱一斤。他犹豫了一下,就让卖水果的挑了几个,付钱时,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在他的后背“蹭”了一下就快速过去了。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个男人的背影眼熟。
  “张老孩!”他心里一惊。这个张老孩,是他在双江镇派出所当所长时,一起伤害致死案的在逃人员!
  他拔脚就向那个背影追去。这个人,正是张老孩!
  张老孩感觉后面有人追,回头看了一眼,“申光荣!”他撒腿就跑。申光荣紧追不放。眼看就要追上张老孩了,张老孩回身掀翻了一个卖水果的摊子。卖水果的中年妇女“忽”地站起来,挡住了申光荣。
  “我的水果呀!”中年妇女大叫了一声。
  申光荣绕过中年妇女,张老孩已经冲出了市场大门汇入了人群中。申光荣追到市场大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股从没有过的沮丧弥漫了心头。
  他回到市场,中年妇女一边骂着一边捡拾着滚落一地的水果。申光荣弯下腰帮中年妇女捡水果。捡完了,他对中年妇女说:“大姐,对不起,那些摔坏的水果我买了。”
  中年妇女看了他一眼,“看你还像个好人。算了吧,我自认倒霉了。”
  申光荣的脸热了一下,再次向中年妇女说了声:“对不起。”
  他来到卖佛头果的摊位前,拿了刚买的佛头果。又来到海鲜摊前,卖海鲜的小伙子看到了刚才的一幕,问申光荣:“你追他干啥啊?”
  申光荣不便多说,只是说那人撞了他一下。
  小伙子笑眯眯地说:“这市场里人来人往的哪有不撞人的。”
  申光荣脑子一转,问小伙子:“你认识刚才那个人么?”
  小伙子摇摇头,“不认识。听说他以前从青岛往这倒腾过海鲜。”
  “他经常来这里么?”
  “这可真不知道。”小伙子无奈地一摊手。
  申光荣把海龟买回去做完,送到医院已经晚间七点多了。
  李东花在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抓逃行动”的新闻。申光荣一进门,一股海鲜的清香飘进了李东花的鼻孔里。申光荣把甲鱼汤放在床头柜上,双手揪了揪自己的耳朵。李东花说:“烫手了吧?”
  申光荣笑着说:“有那么点。”
  他走到床边去扶李东花,李东花用手拨开他的手:“我自己起来。”
  申光荣拿调羹让李东花尝尝鲜不鲜。李东花顽皮地说:“自己老公做的哪能不鲜啊。”
  申光荣坐在李东花对面看着她吃甲鱼汤,不知不觉看入了神。结婚快=十年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打量妻子,虽然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手术,她的身体很虚弱,但线条轻柔明晰,略显苍白的脸庞,依然透着女性的妩媚。
  妻子是公认的“女强人”。在学校是优秀班主任;在申光荣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们面前是模范警嫂;在家里又是申光荣的好妻子和女儿的好母亲。这些年,她一直把申光荣当成弟弟一样看待,从来没让申光荣为家务事分过心,家里的大事小情全都她一个人扛着,她只有一个心思,支持男人干工作。男人把事业干好了,是这个家最大的荣光,也是对她最大的奖赏。这一直都是李东花最强烈的心愿。
  申光荣觉得自己欠李东花的太多了。
  一年前妻子就和他说过前胸和后背有时丝丝拉拉地疼。他答应陪她到医院看看,可每次要去医院时,局里准会有事拖着他,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本来这次去县医院看病,申光荣说好了陪她去,可那起毒品案子又让他忙乎了三天三夜没合眼。
  李东花被申光荣看得脸红了,低着头说:“这么多年了还没看够啊。”
  申光荣抹了下眼睛,脸微红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顺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频道调到了央视二套节目。
  李东花想起什么,就问:“电视上说你们在搞‘抓逃行动’,是咋回事啊?”
  申光荣一边看电视,一边说:“就是抓这些年挂在网上的逃犯。”
  李东花放下调羹问:“那张老孩算不算?”
  “张老孩当然算啦。”申光荣好奇地看了一眼妻子,接着说:“你还记得张老孩?”
  “我能不记得他么,这些年你连说梦话都喊张老孩的名字!”
  张老孩是双江镇利民村的村民,整天游手好闲。他家的耕牛吃了本村另一村民家的庄稼,两家发生矛盾,双方厮打过程中,张老孩随手操起一把铁锨将对方打死,一直在外潜逃。那时,申光荣在双江镇当派出所长。案子破了后,他带着民警根据线索到外地抓了几次张老孩都无功而返。申光荣调回局里当缉毒大队长,报到之前,他特意买了一些孩子的学生用品和化肥、尿素等生产资料送到被害人家里。当他看到被害人一家哭成了一团,心里既难受又羞愧。他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张老孩!
  “我今天在农贸市场看见张老孩了。”
  “看见他了?!”
  “看见了,又让他溜了。”
  “什么?”
  申光荣接着说:“我分析他就在青岛和省城这两个地方活动。”说完这些话,申光荣后悔了。
  4
  申光荣无意中跟妻子提起发现了张老孩,李东花死活都不肯在省二院做化疗了。
  第二天,李东花打电话给弟弟东哲,让他把自己接回去。东哲在电话里嚷嚷道:“在省二院看得好好的,咋又变卦了?”李东花说:“在县医院做化疗和省二院一样。再说,我也想家了。”   东哲猜是姐夫说了工作上的事,姐姐才闹着要回家的。他让姐姐把电话递给姐夫,李东花撂下脸子说:“别多事,让你来就快来吧。”说完落了电话。
  东哲接完电话,直接打给了申光荣。申光荣正在为李东花办理出院手续。他拗不过妻子。东哲开口就埋怨申光荣:“你是不是又和她说你们单位的事了?她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告诉你别说……”申光荣不知道该怎样和东哲解释,一声不吭地听着电话。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东哲埋怨归埋怨,还是乖乖到省院接李东花。
  在往家开的路上,申光荣下车去买水,东哲给柳大夫打了电话,柳大夫气得直说胡闹,让东哲赶紧把李东花送到县医院。李东花坚决不同意,她说:“我要是去县医院,你姐夫还得护理我,我回家,你姐夫就能干他该干的了,我也能在家里陪着咱妈。”东哲叹了口气。
  东哲他们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听说李东花从省二院回来,缉毒大队教导员带着朴海峰和王晓山已在申光荣家等着了。东哲的车一到,他们三个就跑了出来帮着拿东西。申光荣看见三个兄弟,分别和他们拥抱了一下。他拜过岳母,安顿好李东花,几个人就来到另一间屋子说起“抓逃行动”的事。
  教导员说:“局里这些天上上下下都在抓逃,每个中层干部和部门都下了指标。”
  “咱们大队几个指标?”申光荣急切地问。
  “五个。不过局里没给你下指标。”
  “为啥?”
  “那天开动员会,局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我把嫂子的情况和他说了。”
  申光荣没吱声。几个男人陷入了沉默。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人粗壮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王晓山说话了:“有人在青岛看见孙德文了。”
  王晓山压低了声音接着说:“昨天,我同学来电话,说他在青岛一家练歌厅里看见了孙德文,他怕孙德文认出他,躲进了卫生间。后来他悄悄地跟踪了一会,发现孙德文和一个女的打车走了。”
  “哪家练歌厅?”申光荣眼睛一亮,问道。
  “CWC练歌厅。”
  “给你同学说一声,让他帮咱们盯两天,明天我和局里汇报后就去青岛把这小子逮回来。”申光荣叮嘱王晓山。
  接着,申光荣把他在省城发现张老孩的情况和几个战友说了一遍。教导员说:“张老孩这个指标给了双江镇派出所丁所长。”申光荣眉头一皱,心想:自己落下的饥荒让人家给还,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5
  第二天天快亮时,李东花醒了。昨天从省二院折腾回县里,在路上着了凉,夜里发了一宿烧,她看申光荣睡得挺香,没忍心叫醒他,生生扛了一夜。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起床去拿退烧药,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床头灯的开关。灯忽闪亮了,她赶紧把灯关上。就这一闪,把申光荣闪醒了。他迷糊着把床头灯拧亮,问李东花要做什么。李东花小声说吃退烧药。他一惊,伸手摸了摸妻子额头,热得烫手。他一骨碌爬起来让妻子盖被躺下;自己跑到厨房把水烧上,拿出体温计让她夹在胳肢窝下。
  他有些害怕。从省二院出院时,医生一再叮嘱病人不能着凉。手术后的病人如果染上感冒后果不堪设想。
  他把体温计从李东花的胳肢窝下拿出来,“38.7度”。他赶紧把烧开的水倒在杯子里凉上,把退烧药拿到李东花枕头边。
  李东花微闭着眼睛,一阵阵寒冷向内心袭来。她想让申光荣抱她一会,那样就不会冷得哆嗦。申光荣心领神会地解开自己睡衣的扣子,把妻子轻轻地抱起来,让她的脊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水慢慢地凉了,申光荣试了一下水温,喂妻子吃了药。很快,她躺在丈夫的怀里昏昏睡去。过了好一阵子,申光荣才敢把妻子从怀里放下。他拿来毛巾,擦拭妻子脸上的汗,又给妻子试了几次体温,温度降了下来,他才长出一口气。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的胳膊,有些发麻。
  原打算第二天去局里看看,李东花这一感冒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直接把妻子送到县医院。
  李东花住进县医院。院长立即根据李东花的病情制订了具体的治疗方案。东哲看着姐夫楼上楼下地在跑着,满脸焦躁,渐渐体谅了姐夫。
  这天,李东花看似比前几天精神了许多,她对申光荣说:“你去上班吧,我这儿有妈妈和东哲就行了。”岳母也让申光荣到单位去看看,女婿都一个多月没上班了。
  申光荣来到局长办公室。局长招呼申光荣坐下,先是问了李东花的病情,然后说起局里的“抓逃行动”。局长的脸阴沉着说:“省厅给县局定的指标是到六月底完成抓获网上逃犯任务的百分之七十,现在离六月底还有四十多天时间,全局才完成百分之五十,要达到百分之七十压力不小啊。”
  申光荣明白局长的苦处,说道:“我来找局长就是请求参战的。”
  局长看了他一眼,说:“你媳妇病得很严重,我不会同意你外出抓逃的。”
  申光荣想和局长争取一下,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局长说:“光荣啊,你的心情我十分理解,等你媳妇的病好些了,我肯定不会让你这匹驾辕的好马没活干。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你媳妇。”这时,局长办公室来了客人,申光荣礼貌地退了出来。
  请战失败是申光荣预料到的。他不是作秀,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去抓张老孩,他知道妻子的兴奋点在哪,就在他工作取得的成绩上。这些年抓张老孩已经成了他的心结,这又岂止是他一个人的心结?当妻子脱口而出“张老孩”这三个字时,他就知道,他们夫妻同心!他们为了打开这个心结,彼此鼓励着,鞭策着,甚至不惜做出个人牺牲。
  申光荣回到办公室,见到准备动身前往青岛的朴海峰和王晓山。三个人研究了一会抓孙德文的方案。申光荣把省城农贸市场买海鲜小伙的电话告诉了他俩,让他俩找那个小伙,摸一摸张老孩的情况。
  按照惯例,兄弟出征大队长要请兄弟喝一杯壮行酒。两个人见申光荣情绪低落,就说等他们凯旋而归时再让申光荣请他们!申光荣只好把他们送上了火车。
  申光荣离开医院时,李东花顿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胸膛里上下翻滚。她让东哲找来柳大夫,上来就问:“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柳大夫被李东花问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东花又追问柳大夫:“我能不能活八个月?”
  柳大夫点头说:“能,一定能!”
  听了这话,她让护士帮忙拿来笔和纸。东哲不明白姐姐要干啥。李东花说:“我要给公安局的领导写一封信,告诉他们我至少还能活八个月,我要争取局领导同意,让你姐夫亲手去把张老孩抓回来,这样就完成了我和你姐夫一个共同的心愿,我就是死了也会瞑目啊。”
  东哲一听急了,“姐,咱说点吉利的话,别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医院正在给你治病呢。”
  “姐现在写不了字,姐说你写行不?”李东花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央求的语气跟弟弟说。
  东哲艰难地点点头,“行,你说我写。”
  李东花开始口述,东哲在一旁记录。
  尊敬的县公安局党委及公安局李哲局长:   我叫李东花,是缉毒大队长申光荣的爱人。前不久,我被检查出患了肺癌,经省第二人民院医护人员的精心治疗,我肺部的肿瘤已被切除,现正在县医院接受化疗。
  经过这场大病,我更加懂得了生命的意义和时间珍贵。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已来日无多,但不能因为我,耽搁另一个人的工作,荒废他的时间。我的爱人是一名出色的警察,我们结婚十几年来他每年都立功受奖,每当我和孩子看到他获得的那些奖章和证书时,我们就会由衷地为他高兴、鼓掌。他工作上取得的成绩,就是我们全家的荣誉。
  我从电视上得知,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开展“抓逃行动”。我丈夫在双江镇当派出所长时曾经经办过一起伤害致死案;犯罪嫌疑人张老孩一直负案在逃。这已经成了我们夫妻的一块心病。我请求局党委和李哲局长把抓捕张老孩的任务交给我的丈夫,相信他一定会完成好这次任务。
  我连续十年是县公安局的模范警嫂,我不想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光拖累我丈夫的工作,让模范擎嫂这个称号蒙羞。
  此致敬礼
  缉毒大队申光荣的妻子:李东花
  信写完,东花长出一口气,脸上很平静。东哲眼里已经涌上了泪花。东花让东哲和柳大夫把信送到了县公安局。
  申光荣送站回到医院时,局长和其他党委成员正在传阅李东花的信。东哲和柳大夫在一旁坐着。
  看完李东花的信,局长和几个党委成员,眼角都闪着泪光。
  局长问柳大夫:“李东花的病究竟怎么样?”
  柳大夫说:“她刚刚做完手术,前两天又得了感冒,现在肺部有了新的炎症,如果炎症控制不好,将引发其他脏器衰竭,会危及生命。”
  局长点了点头,问东哲:“你怎么看你姐写的这封信?”
  东哲说:“这么多年来,我姐一直都支持我姐夫的工作。她写这封信完全是她真实心愿的表达。我们家属希望局长能安排我姐夫出去抓张老孩!”
  局长若有所思。他让大家把手头工作先放一放,一齐到县医院去看望李东花。
  东哲和柳大夫先行回县医院,把局长要来探望的事告诉了李东花。李东花听完后坚持要换上自己的衣服。柳大夫说:“大姐,你就穿着医院的衣服吧。”李东花不肯,还是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申光荣把毛巾用温水腾过之后拿过来帮李东花擦了脸,李东花苍白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一抹桃红。她用双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右手又从上到下捋了一遍衣服上系着的扣子。这是她每次上课前的习惯,这个习惯让她始终保持着衣着整洁,神采奕奕。
  换好衣服不多会儿,局长和其他党委成员在申光荣的引领下,走进了李东花的病房。李东花在床边勉强站了起来,局长马上走上前请李东花坐下。
  局长对李东花说:“你委托东哲和柳大夫给局党委的信,我们大家都看了,都很感动。感谢你对申光荣同志工作的支持,感谢你对我局公安工作的支持。在此,我代表全局民警向你表示深深的敬意!”说完,他向李东花敬了个举手礼。其他党委成员也和局长一样向李东花庄重地敬了举手礼。局长接着说:“根据你的请求,我们局党委紧急研究了一下,决定安排申光荣同志带领缉毒大队的民警赴青岛抓逃。我们坚信,有你的坚强支持,光荣他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李东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6
  局领导们从医院走了之后,申光荣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既想马上出发去追赶朴海峰和王晓山,又想留在李东花身边多陪她几日。
  他从局长和李东花的对话中知道了妻子给局党委写信的事,又从东哲和柳大夫那知道了信的内容。作为丈夫,他比谁都清楚李东花做出这种选择心里该有多么焦躁和痛苦!他知道只有把张老孩抓回来,才能抚慰妻子被病痛折磨的身心。
  第二天,申光荣告别了李东花。李东花看着申光荣的眼睛说:“你去吧,一定要抓住他再回来!”说完,她帮申光荣把衣角拽平,又拉着他的手,有些不舍。
  李东花的指尖微凉,申光荣心疼地把她的指尖放在嘴边,试图用哈气温暖它们。
  “快去吧,我等你抓他回来。别误了火车。”李东花撤回自己的手,转身不再看申光荣。
  朴海峰他们在省城的农贸市场找到了买海鲜的小伙,从他那里得到线索,青岛做海鲜生意的老孟认识张老孩。申光荣直接从县城去了青岛,三个人在青岛会合。
  申光荣安排王晓山去联系他的同学,摸清孙德文的动向,他和朴海峰去找老孟调查张老孩的踪迹。
  从申光荣去青岛抓逃的那天起,李东花每天都和申光荣通电话,告诉他自己身体情况,询问他那面工作顺利不顺利,嘱咐他们注意身体。申光荣每次听到李东花的声音,眼前就会浮现她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事实上,他们到青岛这十几天,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王晓山一直在CWC练歌厅附近守候着,孙德文始终没有露面。申光荣他们通过老孟又找了几个关系人,虽然摸清了张老孩这十几年来的活动范围和活动规律,但在青岛和省城之间往返了几次都没有看到张老孩的身影。张老孩和孙德文就像两片秋天的树叶,在天上飘着。
  李东花的病情在恶化。由感冒引起的肺部感染已经导致其他脏器衰竭。李东花一直没有告诉申光荣,她也不让家人告诉申光荣!她每天依然强撑着给申光荣打一次电话,每天都重复着一句话:“抓住张老孩,回来看我。”
  直到有一天申光荣接到东哲的电话。
  “姐夫啊,你们在青岛怎么样了?”
  申光荣说:“上来了几条线索,这几天应该到位一个。”
  东哲说:“我姐她不让我告诉你,她已经被抢救两次了。”
  东哲在电话里声音有些哽咽,他接着说:“不行就回来吧。”
  申光荣握着电话不知该怎么说。东哲在电话里继续说:“你说话啊……”
  就在申光荣犹豫着回不回去看李东花时,情况有了转机。孙德文出现了!
  王晓山的同学打电话说,孙德文出现在CWC练歌厅。三个人立即打车来到CWC,在一间包房内,孙德文傻愣愣地束手被擒。
  申光荣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他拨通了李东花的话。“东花啊,我抓住了……”还没等申光荣说完,电话那端就传来李东花激动的气喘吁吁的声音。“抓住张老孩了吗?太好了,太好了。抓住了就快回来吧!快回来吧。”
  申光荣想说抓住的不是张老孩,可他没有说出口。
  “抓住了就快回来吧,孩子爸爸,我和孩子都想你……”电话那端李东花的声音越来越弱,让申光荣的心猛然像针扎了一样地疼!
  申光荣强忍着疼说:“等着我,我明天就到家!”
  挂了妻子的电话,申光荣打通局长的电话,他向局长汇报了抓捕孙德文的经过和下一步抓捕张老孩的想法。局长命令他押着孙德文先回来,安排好张老孩的知情人,一有张老孩的情况马上从明月动身。
  申光荣按照局长的命令,让朴海峰买了四张返程车票,当晚,三个人押着孙德文登上了1255次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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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赶慢赶,申光荣还是没有看到妻子最后一眼。对于他来说,妻子的离去,太突然了。不过是十几天的光景。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局长费了好大劲才把瘫在地上的申光荣扶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申光荣总算能自己站立了。他又凑上前,仔细地端详着妻子的脸。他拉起妻子渐渐冰凉的手,放在嘴边用哈气去温暖她。
  这时,医院的工作人员拿着担架走过来,要把李东花的遗体运走。局长拍了拍申光荣的肩,申光荣再也忍不住了,流着泪说:“东花啊,东花,我抓到的不是张老孩,不是张老孩,一你说过,你等我抓他回来,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屋子里顿时一片哭声。
  申光荣谢绝了医院的工作人员,他抱起妻子遗体,轻轻地把她放到担架上。朴海峰和王晓山抽泣着走了过来,他俩抬着担架的后手,申光荣抬起担架前手,三个人像抬着一个熟睡的人,缓慢地、缓慢地向医院外移动着……
  发稿编辑 冉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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