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为推动实施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发展知识产权中介服务，加强专利工作，促进专利代理行业又好又快发展，推出了《专利代理行业发展规划（2009年―2015年）》。在《规划》中，对专利代理行业的发展目标和任务做了具体的描述。
2010年，中华全国专利代理人协会第八届全国会员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柳沈律师事务所所长杨梧被推选为中华全国专利代理人协会会长，成为这个被公认为朝阳行业的“掌门人”。
《规划》推出已有三年的时间，杨梧也从新掌门人成为了“老人”。在其上任伊始，杨梧就曾表示过，加强行业内部的教育培训工作、提高专利代理人队伍整体素质，改善专利代理人的业务水平和服务能力，促使代理机构高端化、规范化，减少恶性竞争是其上任后工作的重点。
在杨梧上任两年后，本刊记者带着专利代理行业的老问题，以及所面对的新问题，再次采访到中华全国专利代理人协会会长杨梧先生，探寻《规划》中期的成绩单。
China IP: 近年来，专利代理行业人才不足的问题一直被业内人士谈及，2011年全国专利代理人资格考试结果已经公布，全国共有1493人通过考试，您觉得就现在的发展趋势，代理行业人才紧缺的问题是否已经解决？考试机制是否有所改变？
杨梧：还是有一些改变的，但是从行业内来看，还是存在人员不平衡的问题，人才的普遍专业水平也需要提高。我们这一届理事会当选的时候，当时做的计划是到2015年全国执业专利代理人达到一万人，我们所指的专利代理人是在事务所和代理机构执业的专利代理人，因为其中有很多企业、机关甚至专利行政部门的人员也参加了考试，这是不在我们计算内的。所以在通过考试合格的人中，大概会有60%的人真正进入专利代理行业，到目前为止是有7145人。今年通过了1493人，按正常情况来说，达到一万人的目标问题不大。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目标还是比较保守的，专利申请量的快速增长对专利代理人数量也有更高要求，到2015年希望总人数会超过这个目标。
China IP: 专利代理人资格考试通过率的增长，是否是降低了准入门槛或考试的难度？
杨梧：虽然人数增多了，但这两年考试的通过率并没有增加，2011年的通过率比2010年的还略微降低了一点点，总人数增加的原因是报考的人数增多了。我们的想法是，第一，人数要增加；第二，不通过降低标准来增加人数。我们反复协商认为，专利代理人队伍的素质必须保障，业务水平、业务能力、服务能力绝对不能降低。那怎样来加强队伍呢？我们现在想到的是继续加强宣传工作，每年的报名量还会增加，尤其是今年的专利代理条例修改方案目前正上报国务院，原来报考专利代理人的条件有一项规定是要有理工科背景，并且需要有两年工作经验。现在修改阶段已经结束，其中把需要两年工作经验的要求去掉了，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人来报考。我认为应届大学毕业生、在读研究生来报考是没有问题的，因为现在是对考试通过后取得资格证的实习期要求更严格了。我想，要是专利代理条例修改方案通过，报考人数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增幅，即便是不通过这项规定的修改，像2011年的报考人数也是比2010年增加很多。另外，我们想加强考前培训，这样就会使得通过率、通过人数增多，而不是通过降低分数标准来达到。2010年有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江苏省知识产权局花费大力气抓考前培训，因为江苏省是专利申请大省，也表现出专利代理人员的缺乏，所以提前三个月就将报考专利代理人的人员集中起来进行考前培训，国家知识产权局等部门也给予了相当多的关注与支持。我记得，江苏省的考试通过率在30%左右，而全国平均通过率是12%左右，这说明只要花力气下功夫，还是有用的。所以今年国家知识产权局的考核委员会委员和我们在开会的时候就讨论，今后可以把这种模式推广一下，像广东、浙江、山东、上海等几个大省的知识产权局，希望他们也采取类似的措施，因为考前培训会对人员的各方面能力提高有很大的帮助，能起到增加考试通过率的作用。
China IP: 去年专利代理人行业采用了实习制度，在取得代理人资格证书后，必须有一年的实习过程，这类似于德国的模式，您觉得现在这样的制度实施起来作用如何？
杨梧：实习制度是去年刚刚开始，去年还没有严格执行，这也是我们今后要推行的制度。但是对于怎样提高专利代理人的能力，各国的要求都不一样。有些国家是通过考试来衡量，像日本、韩国的考试通过率很低，但是只要通过就可以拿到执业证，不过想要通过是很难的，一般都是辞去工作，专门学习一、二年然后参加考试。像德国是考前有一个严格的要求，考前的两年，需要先到代理人协会进行注册，在一家事务所里由指导老师带着工作，然后协会定期按地区将报考人集中起来进行培训，并要求在德国专利局、德国专利法院实习，参加考试的资格要求比较严格，考试通过率则比较高。我们国家参加考试的资格要求比日本严格些，比德国松一些，考过以后有一年的实习期，并且我们对这一年的实习期也做了多项要求，避免人员拿到了资格证，各方面的能力却不达标。进入这个行业后，协会有一个上岗培训，培训的要求是比较严格的，第一，规定的考前培训的时间从两天延长到了五天，想要拿到执业证必须参加；第二，在事务所里要求有一年的实习期，事务所会指派一名指导老师带新人，一年办理多少件案子，这都是有审核标准的，获得专利资格证的人员在进入事务所实习时，事务所会将人员的信息上报协会。这样，通过层层选拔，大概会有60%的人真正进入专利代理人行业。我们通过这样的培训和实习，来保证专利代理人这支队伍的素质和水平。
China IP: 2011年全国专利代理人资格考试的内地考生近1.4万人，有189名中国台湾地区居民首次参加今年的考试。为何现在才向台湾开放考试？通过考试后是否和大陆执业者一样？
杨梧：台湾以前的专利代理制度很特别，没有专门的专利代理人考试，律师、技师、会计师有统一的考试，考试通过后可以直接注册成为专利代理人，一定工作年限的专利局审查官也可以成为专利代理人，而其他人没有途径成为专利代理人，所以这个制度是不太好的。前几年台湾的相关制度发生了一些变化，新设立一个专利师考试，考过以后可以成为专利师，并成立了专利师公会。这次台湾地区来大陆实际参加考试有189人，其中包括台湾专利代理行业内许多资深人士，这表明了他们对大陆知识产权制度和专利代理行业的强烈兴趣。
China IP: 此前在采访过的一些事务所中得知，“持代理人资格证，但工作能力偏低；工作能力强，却无证”的现象在行业内普遍存在，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否有所改善？
杨梧：总体上我不太认可这种说法，这只能说是个别现象。大部分工作能力强的人是能考过的，但是也有工作能力不太好的人也能考过。少数工作能力强却没有通过考试的，我觉得还是自身存在某些方面的问题。就考试而言，的确是刚出学校的人员考试能力比较强，尤其是专利法律与相关法律两门考试，而事务所中的老员工可能因为工作繁忙，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考试或年龄稍大，也确实存在考不过的现象，但这只是极小范围的现象。
China IP: 您在上任会长之初时曾评价代理行业当时的现状是“喜忧参半”，尤其是在人员迅速增加的情况下，国内专利代理行业也出现了不规范代理与互相压价、恶性竞争等问题。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您如何评价当下的代理行业？您认为当下代理行业需要完善改进的地方有哪些？
杨梧：经营状况做得比较好、比较规范的以原来涉外的一些事务所居多，以前涉外和国内这两部分事务所之间是有一条界限的，现在涉外代理限制已经取消了，我认为这是比较好的。从这两年来看，两部分业务现在比较融合，涉外代理机构现在也接一些国内的案件，原来主要做国内案子的事务所现在也已经慢慢做涉外的案件了，从行业角度来看，我是非常支持这件事的。在国内企业专利申请量迅猛增长的情况下，涉外代理机构应该为国内企业提供一些服务，这也有利于机构内部业务的平衡，从头撰写申请对于代理人能力提高也是很有必要的。另外，国内机构办理涉外的案子，接触一些国际上高水平的专利律师，对于办案水平的提高，撰写质量的改善，涉外信件交往等方面都有可供学习的地方。国内事务所要做涉外案件就必须具备两点，一是要有人才，二是需要客户。涉外事务所做国内的案子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价格。这也是整个行业的问题，价格太低使得中国这个行业发展太慢；招不到好的人才；不能进行很好的培训；也不能在硬件、软件各方面进行改善。这个问题是从中国开始建立专利代理制度就存在的问题，当时只有三家事务所做涉外，其余都是国内业务。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现象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改善，主要是因为企业申请人长期形成价格低的观念，事务所之间也存在压价竞争。我认为，专利代理行业应该做成一个高端行业，要在业务能力、人才、服务等方面来竞争，而不是一味的压低价格。另外一种现象就是“黑代理”，对于这种现象，我觉得我们最主要的还是要将自身的工作做好，就这种现象我在会议中曾举过一个例子，北京五环外某些地铁站出口会聚集一些“黑车”（非正规出租车），我曾和一位出租车司机聊过这种现象，出租车司机坦言，“黑车”确实对他们造成竞争压力，因为很多费用“黑车”是不用缴纳的。同时，市面上还有“黑三轮”存在，出租车司机笑言，“黑三轮”与出租车不存在竞争关系，因为不在一个档次，坐出租车的人不会去坐三轮，做三轮的人也不会花这个钱去打车。所以只要我们在业务能力、人才、服务方面拉开档次，“黑代理”是无法构成威胁的。
除此之外，企业也是重要的问题，国内企业方面总认为专利代理的服务就不应该收取高价。一位韩国朋友曾提到，韩国二十年前一些知名的大公司对专利代理费也曾压得比较低，到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他们需要做成一个世界一流的公司，需要好的专利申请来对抗世界一流的企业，就需要好的服务。我想这也许需要一个习惯过程，经过发展，会形成一个正确的理念。目前很多国内企业要的是专利申请数量，不在乎专利申请书写得好坏，所以就不会给出高的价格。这是处在一个发展中国家的特殊阶段，我相信这种现象不会持续。现阶段，中国企业拥有大量的专利也是一个好事情，可以拿起足够多的“专利武器”来抗衡诉讼，但企业可以选择一些有价值的发明，一定要请好的代理人来做好，如果只是贪图眼前利益，到时候要拿来抵抗竞争对手时就糟糕了。目前，中国专利申请是一个量到质的变化过程，并且已经开始有质的动向了，国内一些顶尖的大企业就表示过，若干年后，中国就会出现核心专利。
China IP: 现在专利代理行业有《专利代理服务指导标准》和《专利代理行业从业人员培训指南》，《条例》的修订和完善工作是否有望今年完成？完成后将有哪些更好的措施促进代理行业的发展？
杨梧：现行《条例》是二十多年前制订的，许多内容已不适合当今形势和行业实际情况，所以《条例》修改对促进专利代理行业发展有着重要意义。这里我只谈以下几点改动，报考专利代理人取消了两年工作经验的要求；专利代理人业务范围内加了一条专利诉讼；对律师事务所从事专利代理业务更要求严格了，以前律师事务所开展专利代理业务要求是具备3名专利代理人，现修改为需要具备3名具有专利代理人资格的合伙人。因为要在专利代理机构执业两年以上才能成为合伙人，而拿到律师证也要在律所执业三年后才能成为合伙人，所以这两条要求同时达到是比较困难的。我个人不太赞同这么严格的要求。
China IP:随着中国企业对知识产权的重视，很多企业开始拥有自己的专利工作团队，他们的从业人员同样要遵守专利代理行业的相关规定吗？为什么很多企业内的专利代理从业者希望“转正”？他们目前的困境有哪些？
杨梧：企业内的专利工作者有很多人具有了专利代理人资格证，但是他们目前的困境主要是有些企业不够重视这项工作，很多企业也没有设立专门的部门。这些人员希望也能被称为“专利代理人”，这种心情我非常理解。但在目前情况下，这种“转正”比较难，《条例》中明确规定专利代理人必须是在专利代理机构工作。我是一直想是否能有变通的方式，比如在我们专利代理人协会的会员中开放企业会员，也把他们纳入到我们的会议、培训等活动中来，协会里很多人也有这样的想法。
China IP: 在采访企业知识产权负责人时，他们曾提到，除了北京、上海外，很多城市的专利代理人水平都很有限，您也曾提及此问题，这个问题现在是否有所改善？
杨梧：这可能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涉外企业、科研机构等大多都集中在北京、上海等地，还有人力资源、教育培训资源、与国知局和法院沟通的便利等方面存在差异。总的来说，中西部地区确实和沿海地区存在差异，所以协会的几项任务中也一直在体现怎样让行业的区域均衡发展并帮助西部地区的事务所提高水平。我个人也去过西部很多次，我了解到他们需要提高的不仅是业务水平能力，也包括事务所的管理和经营能力，所以后来就办了一个针对所长的培训活动，叫西部地区政策研讨班，由西部地区事务所所长或主要合伙人参加，讲的主题包括事务所的经营模式和经营理念、事务所的风险控制和事务所的程序管理、客户管理、人员管理以及各方面的理论。据我了解，别的国家事务所从来没有举办过这样的课程，因为这些内容都是各个事务所的商业秘密。早年在中国刚建立专利制度的时候，当时我在贸促会，贸促会当时的管理体系建立是几家日本事务所给与了帮助，但日本事务所方面的人员表示，日本的事务所之间是从来不交流管理方式的，教给中国的事务所没有关系，因为不会与他们形成竞争关系。这次研讨班结束后又办了一次中部地区研讨班，讲课的各个事务所都将自己的管理经验拿出来分享，我觉得这是很难得的。这两期研讨班都很受欢迎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当然，中国的专利代理行业已走过二十多年历程，各个地区，包括中西部地区也都有一些很好的专利代理机构和专利代理人。
China IP: 中华全国专利代理人协会2012年年会“第八届三次理事大会暨第三届知识产权论坛”在三月份就将举办，您能否透露一下协会下一步的主要工作将有哪些？
杨梧：协会的工作主要是加强行业建设，推动行业的健康发展，引导和监督各个事务所和个人遵守国家法律规章制度和行业规范、行为标准。作为法律工作者，道德标准要求应该要比普通人高，所以希望加强培训和教育。另外，希望这个行业朝着一个公平竞争、诚信经营、遵纪守法的方向健康发展和快速发展。
培训教育方面我觉得需要大力抓，按照现在制定的标准，要求每人每年必须完成规定课时量的培训，完成后才能通过年检。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满足各地方都能够参加培训，所以我现在考虑的就是采取远程教育的方式，希望各地事务所都能组织起来。难点就是，我们在各地没有分会，所以在我当选会长的时候，我当时给自己定了两个事情是想要做的，其中一个就是在各地设立地方协会，已有地方协会的要建立联系，没有地方协会的可以以某种形式建立如所长联席会议这样的机构。现在我们在编写教材、组织师资队伍，其中一套考前培训的教材已经编写完成，第二套继续教育的教材一共六本书，包括代理人职业道德、代理事务及流程处理、申请文件的撰写、复审和无效、对企业的知识产权服务、知识产权诉讼，在今年内可以完成。我们的目标是到2015年在一万名专利代理人中，我们希望有一千名高水平、高素质的综合性人才，一百家高水平的事务所。另外，我们每年会定期派学员去法国、美国、德国等国家学习。
除此之外，我们也在积极倡导并组织开展学术研究，在行业内不仅业务要精益求精，还要开展论坛营造学术氛围。每年举办一次国内学术论坛，每两年举办一次国际学术论坛，扩大国际交流，通过国际合作学习到更多的东西，让中国代理人走向世界。同时，开展国际业务也是以后更重要的一个方面。整个知识产权的法律、规则和制度以前都是西方国家来制定的，但这些年很多规则都在变化，所以在这个变化过程中，希望中国能够参与进去，取得更多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