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下雪了 马知道自己该回到冬牧场的 山凹里 马趁着雪还没有把大坂填平 就离开了自己 熟悉的草原
一片宁静散布开来
均匀地落在枯草上
难怪牧人们说
草是在宁静中长大
看来,不经历一场雪
就不知道草原
有多广阔
下雪了
帐篷里的炊烟
像一股牛奶
溶进了奶缸
草原的奶缸是天空阿
草原的乳腺是帐篷啊
泉
泉水,被风带走
落下一片青草
泉水,在经历了无限的黑暗之后
露出皎洁的面容
无根的雨
是泉水的姊妹
我们看见的泉水的晶亮
是黑夜的闪电
和春天的衣服啊
桥湾之侧
一条河流带动了荒野的云彩
老牧人说
水走多远,云走多远
看见天上的云
就看见了地上的河流
桥湾之侧
毛柳的枝条鼓动着秋风
像一群绵羊
逶迤西去
破败的城堡
一个歇息的驿站
前面的水走了
后面的水来了
山地书
母亲带来一双棉鞋
鞋底上
有山地的马莲花和打碗花
山地刚刚通电
母亲绣的那些花
越来越亮
一双棉鞋
颠簸着
骑着山地的毛驴
坐上山外的拖拉机
匆匆赶上早八点的班车
来到城里
我紧紧地抱住它
山里的麻雀
从鞋脚噗噜噜
飞到心里
一座山地的村庄
流泻泉水一样的温情
沙窝窝
大姐在沙窝窝看着我
白杨树上的雪和身上的雪
一样厚
只有两只眼珠子
火辣辣地转
今年又下雪了
雪这么大
这是老天爷赶着青草来了
这是青草下面的白羊
呼啦啦钻出草原了
大姐看着城里的弟弟
一点儿也不喜欢雪
就拍了拍我的肩膀
说,到屋里去
屋里暖和些
我进屋了
她还站在门口看雪
一个上午
沙窝窝的雪
满了
月牙儿
沙丘上的月牙儿
是一个人的眼睛
昨天打马过草原
帐篷边上的那双眼睛
就一直亮在心里
没有熄灭过
沙丘上的月牙儿
围裹无边的泉水
干燥的沙漠
顿时湿润了
孤单的人和马
把相似的眼睛
相似的月牙儿
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