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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作平的诗(三首)] 聂作平

时间:2019-02-1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祖 坟      苍天下的一些土包子   像一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庄稼人   有的立着碑,有的没有   正如通往坟前的路,有的杂草丛生
  有的雪过无痕
  
  一年一度,我们从四面八方
  游向祖坟,我们以一炷香的长度
  探听那些来自地下的声音:诸如
  血缘的流转,风水的向背
  在老祖母复述的梦境里
  先人的面容栩栩如生
  我们没有见证过他们的死亡
  却见证了他们的成长和青春
  那是一些和我们一样长歌当哭过的人啊
  惟一的不同是,他们比我们更加彬彬有礼
  他们要么峨冠博带,要么脑后拖着一条爱惜有加的长瓣子
  他们要么从小就漂泊四方,要么终生就没有离开过那个破败的小村子
  
  整个探望更像早春的一次郊游
  人声嘈杂,全无悲戚
  那些死去多年的老祖宗离我们实在太远
  远过了我城市长大的女儿和一朵蒲公英的距离
  当我俯下身子,在内心重复着刚刚构思的诗句
  “这里埋葬着风暴和过去
  这里也埋葬着,每一个人的未来和细语”
  其实,这也并不证明,我比年幼的女儿看得更为辽远
  因为面对永恒的死亡、腐朽和血脉
  我们同样只能小心地凝视遥远的过去
  
  老亲戚
  
  他们一般都是站在屋檐下
  低矮的屋檐,使他们比一个低调的副村长
  更加谦虚,更加谨慎
  他们一般都是用力地搓着双手
  仿佛那双手,纯属意外和多余
  他们一般都能熟悉地喊出
  我们的绰号和小名,甚至,还能准确地指出
  你屁股上那块鸡蛋大小的胎记。虽然
  
  我们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谋面
  二十年,我们在外面冲州撞府
  他们全都守在方圆五公里的小山村
  而我们的记忆中,他们好像一直就这么老
  不论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
  他们那张被野风吹得干燥的老脸,老得
  只能安置一些最细的皱纹
  
  这些声音洪亮的老亲戚,他们多半患有
  肩周炎,胃溃疡,风湿性心脏病
  他们说起自己的病,就像说起邻居的牛或马
  “我在吃聂太医的药,他曾经用大黄和天麻
  治好了一头疯癫的母牛。他是一个救死扶伤的赤脚医生”
  “我的病不需要吃药,灵岩寺的王道人给我画了一道符
  我把它挂在蚊帐里,整个夏天,我再也没有
  看到过一只苍蝇和蚊子。重要的是:我能忍。”
  
  老亲戚往往酷爱赶集,哪怕没有任何买卖
  他们也会结伴而行,前往八里以久的安溪镇
  走在同样的面孔中,他们不再搓手,他们脚踏实地
  像一叶随波逐流的小船
  安闲,安静,安逸
  对老亲戚来说,成都和北京都太遥远
  那仅仅是,天气预报时才说到的叫人害怕的大城市
  老亲戚一般都认为,凡是走出了安溪镇的人
  都是些干大事的人,他们必须保持沉默和肃然起敬
  
  这些叉手叉脚的老亲戚呀,
  当他们不断重复着你的童年和你的小名
  他们让我想起了田野上的空笼花,一串挨着一串
  一串比一串,更加寂寞,也更加安宁
  当我面对他们此起彼伏的微笑
  我突然想起,他们有一个我们耳熟能详
  却又永远无法脱口而出的名字
  也许,他们叫张三兴,
  也许,他们叫王洪顺
  
  在晚明
  
  那时候的大地要比现在更为辽远
  那时候的大地种满了水稻和高粱
  清明的风一直吹,吹着泥土,鸡毛,帆船
  和一群前往省城赶考的书生
  更为辽远的是京师,远在燕山脚下的京师
  一群姓朱的皇帝,接连爬上高高在上的龙椅
  他们每一阵紧张或平静的咳嗽
  都被民间纷纷谣传,身处江湖的忠臣们
  一一作出此起彼伏的解释
  
  那时候的天空要比现在更为挺拔
  冬天一般都会下一些比柳如是还要洁白的雪
  每当寒梅竞发,一群忧国忧民的官员
  就在旗亭里饮酒,谈心,担忧着皇帝的龙体和一个国家的命运
  更多的时候他们在喋喋不休地争吵
  他们全都渴望有一次进入《明史》和祠堂的机会
  
  那时候笔直的官道曲折地通向远方,犹如布满民间的特务
  刺激着帝国和陛下的神经。当一个叫努尔哈赤的满族人
  在东北的冰天雪地里磨刀,策马,铸剑
  顺便宣布他心中有七桩至高无上的悲哀和愤怒
  此刻的江南,风雅的士子们从考棚里自信地走出来
  接下来的节目是继续痛饮三年前酿下的米酒
  那些晃荡的酒杯里,一杯叫陈圆圆,一杯叫李香君。
  
  在晚明,最苍白的那个皇帝还在夜以继日地工作
  间或插上几声无可奈何的号叫和太息
  就像一匹日暮途穷的病马,妄想加快步伐
  追上那轮即将沉入深渊的落日 。但与此同时
  在陕北,一群叫李自成或者张献忠的汉子
  他们在一场紧张不安的痛哭后,发誓要洗心革面
  ――如果不想活下去,就不能再做帝国的臣子和良民
  
  在晚明,江湖比以往更加热闹
  古道旁的客栈里,总是拥挤着来往的人群:
  背负长剑的侠客,面白无须的太监
  解甲归田的伤兵,直谏下野的大臣
  以及怀揣八百里加急文书往京师报警的驿卒
  他们是一锅煮沸了的粥,每个人都是一粒翻滚不息的米
  ……
  
  总而言之,晚明像一根精致而腐烂的青藤
  结满了伤痕累累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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