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 二月，风起时 无垠的天空慢慢地拥挤起来 蜻蜓、蜈蚣、燕子……集体合唱 一条鱼在浮云里戏水，打开内心的翅膀
原本，三月就是由这些会飞的词语重叠起来的
不留痕迹，却把自由推向了辽阔
现在，我愿意他们是军红、跃勤、忠太……
我不在乎时好时坏的天气，不在乎
纸糊的风筝打满补丁，会不会飞向天空
哪怕它就挂在墙角，我愿意回到那个小村庄
和他们一起打理破损了的旧风筝
在体育场的假草坪上，是我见到春天开头的
一幕
我试图从儿子奔跑的速度里窥见多年前某个
春天
而它却渐行渐远，我叫不准那些熟悉的名字
其实，我也乐意做一个观望着，怀揣着一点
小小的心事
在忽紧忽慢的风中，做一个披头散发的小父亲
看着他们把快乐放过头顶
林子
好多年，我没有来这片林子
这个春天，我只是来随便走走，被一些树迎
面碰见
模糊了许多，却依稀认得
记忆，像一片盛大的林子
装下了许多的苦与乐
一群麻雀飞向远方
像春天撒向天空的一把草籽
一会儿又飞回来，仿佛只是为了下一次离散
现在，我就靠着曾经靠过的这棵柳树
我的身子立刻多出了几道年轮
我看到了柳枝上的芽苞，它要努力打开身子
给我身子里的微风、细雨、花香、鸟语……
老朋友来了，它怎能一言不发
而现在，它却一时找不到语言的出口
过不了几天，它们都会集体说话
说好多年我不曾听到的话，这些茂密的叶子
这些哀怨的话，逼退一个人暧昧的目光
松土
我总觉得这个春天
是从一个男人的肋骨膨胀起来的
从一个女人的袖口溢出来的
几乎是一伸手，天气就转暖了
这些倦怠了一冬的农民，走进田地
重复着去年的农事，一镢头下去
大地就比自己高出了一截，我乐意这样看着
――他们把土地爱得坑坑洼洼
一头牛站在风中
还在为去年春天错过的一把青草
耿耿于怀。一些多事的云
给这片土地打上厚重的胎记
一直以来，它们都满足于这种淡墨轻染的温饱
枯与荣就在转眼之间
而一阵风，火急火燎地说出了
一粒尘土的重量，说出了春天最小的部分
信仰
我不想说出，那些昏暗的事物
当我醒来。天已大亮
梦已长成枝头待放的花芽
在南墙根，暖暖的阳光下
父亲擦拭着锄头、镰刀、铁锨上的灰尘
泥土的钙质慢慢流失，它们跟着父亲活下来
关节开始发炎、疼痛
“老了好啊，老了才会认识时间
才有胆量心平气和与我交谈”
这些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患难弟兄
温暖地凑在一起，并彼此信仰
眼下，没有具体的农事
二哥还是拿着剪子，出门去了苹果园
他着迷于初春无限散淡的时光，他像一颗幸
福的种子
迫不及待地扎进大地
而我，要去谋生的城市
把家、把父亲的疼痛复制，并带到远方
离开
露水在麦叶上舞蹈
牛甩着尾巴低头吃草
一只蜜蜂在桃花的暗香里陶醉
如果风不来，麦叶上的露水是美的
牛不贪婪，就会多出一蹄窝青草，蜜蜂不来
谁来运送人间的甜蜜?
风在地埂上翻上来，吹掉了母亲的头巾
算是打一声招呼，就开始了
一遍遍念叨着生活的漏洞和欠缺
我要离开这片麦地，离开一个老人忧郁的眼神
我怕汹涌而出的麦浆，将我俘虏
我怕死去的人破土而山，说出前世后悔的事情
“大地沉重，只因多我一人”
我要离开，带着一点小小的虚荣
尽量不让麦芒刺痛眼睛，请允许我离开
带走与春天没有关联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