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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百年风雅》最喜欢的人物 [风雅人物二题]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天风琴店   春雨潇潇,雨湖岸边的柳树,绿蒙蒙、湿淋淋的,仿佛是一幅大写意国画。   不远处,是―条面朝雨湖的半边小街,开着―个―个的小店铺,卖画、卖古玩、卖纸墨笔砚、卖钓具、卖虫鸟、卖京胡……因为下雨。街上很清静,青石板路面上,积盈着一汪一汪的水。
  雨中忽摇来一把油纸伞,褐紫色,伞盖上击打出一片错杂的雨声。伞一直摇到“天风琴店”的屋檐下,然后收拢了。
  “爹,你怎么又来了?今天下雨,你不是答应在家歇着吗?”
  “我怕有人来换琴,就最后一把没换了,唉,我担心怕是等不来了。”
  “哪能呢?爹,快到店堂里来歇着吧。”
  五十多岁的蓟声,接过他爹蓟良真的伞,使劲甩了几甩伞上的水,殷勤地把老人引到店堂里去坐下,随即用一把紫砂壶沏上“铁观音”,恭恭敬敬放到茶几上。
  蓟良真今年七十有六,是古城赫赫有名的专制京胡的高手。白眉白须白发,背微弓,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眼睛里的光有些浑浊。老了!他能不老吗?儿子已年过半百,孙子读完戏剧学院的硕士生都留院当老师了。
  蓟良真这一生,到底制作过多少把京胡,连他都记不清了。他是十岁跟着父亲学习制作京胡的,劳作之余的必修“功课”,就是随父亲不厌其烦地去听京戏(戏票是名角们赠送的,他们的成就离不开上等的京胡)。后来,解放了,古城成立了制琴厂,他也就去当了一名技师。他自感制作京胡能出神入化,是在三十岁以后。之所以出手的玩意儿绝妙,第一是选料精:紫竹琴杆、黄杨木琴轴、上等楠竹琴筒、永州“黑质而白章”的异蛇之皮、象牙马子;第二是制艺精纯,琴筒的烤干、撑圆,琴杆的擦漆、缠弦,蛇皮的泡制、蒙粘,马子的镂琢、磨剔,还有琴轴雕成玉簪花之形,无一处不费尽心思;第三是他极熟悉京剧各个行当各个流派的唱腔,自己还能唱几口,京胡便能因人而制,名角在台上唱起来,可说是酣畅淋漓。蓟良真很自矜,往往在琴杆上刻上一行小字:蓟氏后人良真制于×年×月。
  蓟良真端起紫砂壶,细细地呷了一口热茶。
  “爹,味儿正吗?”
  “不错,唉,我一世英名,就毁在那一年所制的琴上,惭愧,惭隗,我都无脸去见你爷爷了。”
  “不是差不多都换回了吗?爹。”
  “还有一把,我就为等这一把琴撑着病歪歪的身子,死乞白赖地活着。”
  “爹,你不能这样想。”说完,蓟声在茶几对面坐下来。
  让蓟良真抱憾不已的事,发生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八个京剧样板戏风行全国,《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平原作战》、《杜鹃山》、《奇袭白虎团》、《海港》、《龙江颂》,专业剧团、业余演出队铆足劲亦步亦趋地排练、演出,普及得老妇稚子个个都能唱上几段。古城自不能例外,一霎时,京胡也就成了抢手货。制琴厂忽然接到上级下达的“政治任务”:半个月内必须生产出三十把好京胡!厂部又将任务信任地交给了蓟良真,让他领着十几个工人日夜制作,一天也不能延缓。为了让蓟良真无后顾之忧,还特批让当时下乡不到一年的儿子――知青蓟声招工进厂。这么多把琴,时间又如此紧迫,蓟良真不可能都一一亲自动手制作,只能是大体上把把关,做到美观、音准就算可以了。半个月,做了三十把琴!看着那些琴,蓟良真恨不得一把火全烧了,这是什么玩意儿!更让他难受的,是厂领导还让他在琴杆上刻上这样一行字:东风制琴厂蓟良劓、组研制于×年×月。交琴后不久,厂里受到了表彰。那面红锦旗像火一样,灼得蓟良真心痛了好多年。
  世道终于清平了,“文化大革命”烟消云散。蓟良真一直惦记着那三十把琴,不知流落何方?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真个是毁了他蓟家的名声。他向厂领导提出重做三十把,把那些粗制滥造的琴换回来毁掉。厂领导说:“老蓟,别去提那档子事了,谁提谁惹骚。”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蓟良真满了一个花甲,退休了。又过了几年,制琴厂破产了,蓟声在父亲的指点下,开了这家“天风琴店”,制琴、卖琴,一家人衣食是不愁的。
  蓟良真像换了一个人,精气神提上来了,整天乐呵呵的。他作出了一个重大决策:以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技艺,重做三十把京胡,然后贴出广告,换回当年那一批货色。
  十多年过去了,三十把京胡,换回了二十九把,就剩一把还没有换回来。换回的京胡,老爷子毫不留情地砸碎后烧了,砸和烧的过程,使他得到一种温馨的慰藉。
  那一把没换回的琴,还在人世上吗?
  “爹,你身体不好,要多多保重。这下雨天,凉着呢。”
  蓟良真摇摇头,说“我是心病,非药物可治。”
  雨渐渐地大了,密了。
  蓟良真说:“给我把琴拿来吧。”
  “是。爹。”
  这把琴摆放在一个玻璃柜里,已经五年了。是蓟良真的得意之作,琴杆、琴轴、琴筒、琴弓、马子,形制、色彩、纹饰,没有哪个地方不妥帖,地地道道的一件精美艺术品。他知道,这几年身手、眼力都不行了,这样的琴成了他的“绝唱”,再不可制作了。
  蓟良真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琴,痴痴地看,轻轻地抚,然后,紧了紧琴轴,调了调弦,运上一口气,甩开膀子拉起来。
  蓟声听出爹拉的是京剧名曲《夜深沉》。他的心在顷刻之间,跌入到一片浓重的夜色之中,远处响起了更声、梆声、水风声。
  “好琴!”街上浮来了一顶橙黄的油纸伞,伞下有人用清亮的嗓子喝彩。
  收了伞,走进来一个中年人,笑眯眯的,腋下夹着一把京胡。他把京胡放在柜台上,将收拢的伞靠在墙边,彬彬有礼地说:“敢问操琴的可是蓟老先生?这位可是蓟声先生?”
  蓟良真收住弓子,放下京胡,站起来,说:“我是蓟良真。这是犬子蓟声。”
  “幸会。幸会。”
  “先生是……”
  “我是博物馆陈列部的庄裕。因本馆登报征集‘文革’中的藏品,一位本地的退休干部,现居外省的儿子处,寄来了他数年前收购的一把京胡,便携来请二位看一看,它应是出自蓟老先生之手。”
  蓟良真的身子仿佛被雷击了一般,趔趄了一下,然后踉踉跄跄靠近柜台,双手端起那把京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由得老泪纵横,呜呜地哭了起来。
  蓟声说:“爹,它不是回来了吗?你不必太伤感了。”
  蓟良真抹干眼泪,说:“总算找到了,天意!庄先生,我有言在先:用我拉的这把琴,与你交换。真是太谢谢你了!”
  庄裕笑了笑,然后面色严肃起来,说:“蓟老先生,我知道你很爱惜自已的名声,听说换回的琴,皆毁之一旦,实在是可惜呀。”
  “可惜?庄先生此语何意?”
  “蓟老先生,你想,那个动乱年代,也是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啊,我们征集实物,无非是让后人永不忘记。先生当时所制之琴,虽粗糙一点,却是历史的佐证,何必要毁之无迹呢?”
  蓟良真愣住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哑默了好一阵,突然用手拍了拍脑门,说:“谢谢庄先生提醒,我是老糊涂了。历史既然存在过,岂能抹去?我不换先生的琴了,让它传之后世,这才是物尽其用哟。”
  “谢谢。”
  “不过,我有一事相求,我欲将这把精心制 作的琴,赠予贵馆。两琴一起陈列,世人在相比之下,更见出我当时的无可奈何,不知行否?”
  庄裕向蓟良真作古正经地鞠了一个躬,说:“老先生的得意之作能存于我馆,是我馆的荣幸,实在是太感谢了!”
  蓟声说:“庄先生,请在敝店坐下喝茶,我们正好尽兴一叙。我爹今日应是最快活的了。”
  “好!”
  雨依旧在下着,湖光迷蒙,堤柳洇绿。雨中有几只燕子剪剪而过,呢喃之声如珠子般跌落于地,脆脆的,圆圆的……
  波涛万叠
  当五十岁的万小波,在这个深秋星期天的早晨,读到本市《晨报》上的一则广告时,突然呜呜地哭了。
  《晨报》是妻子去市场买菜时,顺带买回来的。
  “老万,老万,你哭什么?”
  万小波戛然止住了哭声,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妻子愣愣地看着他,说:“幸而孩子在外地念大学,你这一惊一乍的,怪吓人!”
  万小波兴奋地说:“‘汪洋画水’十天后在市展览馆开幕。我父亲的话应验了,我也该出山了!”
  “汪洋?哪个汪洋?”
  “就是二十年前,到家里来买一百幅画的汪洋。”
  “哦,是他!”
  万小波颤抖着手,从食品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斟上一大杯,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品啜。
  一眨眼,万小波的父亲万里涛魂归道山二十年了,光阴荏苒呵,那还是1990年的深秋。
  万里涛生前是市群众美术馆的美术专干。个子高而瘦,慈眉善目。他除辅导群众美术外,自个儿也画画。但在人们的印象中,他的画艺似乎平平,虽是大写意国画,却既不属花鸟、人物,也不是纯粹的山水。万里涛只痴心画水,江水、泉水、瀑布,或涟漪徐展,或波翻浪激,或飞流直下,线条变化多端,点染皴擦,气势倒是宏大,可没人看得出此中妙旨。作品既难发表,也难参展,购画者更是寥寥。而一旦逢假日,他便是自掏腰包,坐船乘车,到远处或近处去看瀑布、大江、溪涧,画了难以数计的写生稿。
  谁会专只画水呢?宋代画家马远虽有《水图》十二幅传世,但更多的是作古正经的山水画。可万里涛对画水乐此不疲,一画就画了几十年。万小波觉得父亲就像那无形而有形的水,也刚也柔,纯真如泉水出山,刚毅如惊涛拍岸,忘我如瀑布坠谷。
  万小波在很小的时候,就在父亲的督教下,以毛笔濡墨敷色开始画水。以后呢,高中毕业考上了美术学院的国画系,四年寒窗,毕业了,就到本市的一所中学教美术。到底是家学渊源,万里涛积历年心得所总结的画水八韵:漩韵、湍韵、垂韵、飞韵、声韵、带韵、卷韵、叠韵,万小波在父亲的耳提面命下,一一心领神会。但他和父亲一样,不管怎么画水,依旧不为人所关注,因此颇有“斯人独憔悴”的感慨。
  万里涛总是谆谆告诫他:“水有凝聚力,也有冲击力,破壁裂石,终会有那一天。你好好记着!”
  为不让父亲伤心,他总是虔诚地频频点头。心里呢,却是一片茫茫迷雾。
  一眨眼,万小波临近三十了。女朋友早谈好了,也是个教师,但家境清贫。结婚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一套房子了。万家住的是一套两居室的老房子,总面积才六十多平方米,总不能再挤在一块吧,那也太寒碜了。另买一套呢,家里所存的那几万块钱,能管什么用呢?而且万里涛因平生太爱喝酒、抽烟,患了肝癌,且已是晚期。
  老的愁,少的也愁。
  1990年深秋的一天,汪洋如天外来客,走进了万里涛的家。
  三十岁就已发福的汪洋,也是学美术出身的,父母都是市局级干部,经济条件极好。汪洋一毕业,家里就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办了一家广告美术公司。不知是父母的人缘好、关系多,还是他舍得花力气拼打,反正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在本地的商界,汪洋成了一颗耀眼的明星,风风光光地成了家,有房、有车、有钱,人们都恭敬地称他为“汪总”……
  他到了万家,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来买万先生的画的!”接着又说:“我叫汪洋,此生注定与水有缘,而且也喜欢画水。我希望家藏万先生的画,可以朝夕临写,不过一只是为了增添素养而已。”
  万里涛吸着呛人的香烟,吐出一个一个的烟圈,一直没有作声,眼睛微眯着。
  “万先生,我出一千元一张,不论大小,但都要画水的。”
  万里涛淡淡地问:“你要多少?”
  “一百张。”
  “行。但我有个条件,要先付款。”
  “可以。万先生是为了儿子买房吧?我能理解。”
  万里涛顿了一下,汪洋怎么连这事都知道了?于是,爽快地说:“不――错。”
  “但我也有个条件:所有的画,您都不要题字,也就是题款,也不必钤印。素面朝天,干干净净,我最喜欢。”
  画不题款,也不钤印,还算是一张国画吗?
  万里涛很潇洒高兴地说:“这省了我多少事呵,行!”
  汪洋得意地笑了,从鼓鼓的手提包里拿出几大叠百元钞票,很夸张地放在画案上。问:“万先生,完成所有的画,两个月行吗?”
  “行。”
  于是,正在休病假的万里涛,从第二天起,一边服药,一边濡墨泼色地开始画水。
  老伴急,儿子也急,干吗拿生命开玩笑呢?
  万里涛说:“我这病还能出现奇迹吗?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可愁的。我赚这笔钱当然是为了儿子买房;可也不全是,我不甘心呵,画了几十年的水,就这样遭人冷眼!我现在看到希望了――不过是在许多年之后!”
  两个月后,一百幅水图画好了。
  半夜里,万里涛把老伴和儿子叫到临时当画室的小客厅里,疲惫地点上烟、倒上酒,缓缓地说:“房子买了,也装修了,小波你们就赶快结婚吧,要不,我都等不及了。”
  老伴说:“怎么说这些晦气话?你不是好好的吗?”
  万里涛摇摇头:“我知道来日无多了。”
  万小波轻轻地啜泣起来。
  “小波,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有几件事要交待你。这一百幅画,我每画一幅,都是用两张单宣叠在一起画的,上面的墨色渗印到下面,可说是‘双胞胎’。上面的这张自留,并题款钤印;下面的那张,有笔墨不到的地方,我稍补了补,没题款钤印,是卖给汪洋的。我明白,汪洋之所以买没字没印的画,他自有想法,若干年后,这些画他会题上自已的字、钤上自已的印,然后大张旗鼓地把自已推介出去。到时候,我真正的原作在你手上,你会知道怎么办的!我还要叮嘱你,从现在起,除在学校教美术课之外,不在任何公开场合画画、谈画,练画只在没有外人的家中。”
  “为什么呢?”小波问。
  万里涛呷了口酒,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第二天,汪洋高高兴兴地取走了画。
  一个星期后,万小波和女朋友举行了热热闹闹的婚礼。
  三个月后,万里涛溘然而逝。
  “汪洋画水”的个人美展,因报纸、电视台的炒作,极为轰动。开幕式这天,万小波挤在如流的观众中,去细看了展出的作品,不多不少,一百幅,画的全是水。更令他惊诧的是,全是当年父亲的原作,只不过汪洋题上了自己的款识,钤上了自已的名章、闲章。汪洋的字,俗气,款识也是东抄西录拼凑出来的,平庸,真正是有辱了父亲的画!在这一刻,他明白了父亲嘱托的深意。这个汪洋呀,当年买画可说是运筹帏幄,以为待万里涛去世多年后,他的儿子又专业疏懒,充其量只是个中学美术教师,自然可由着性子来独领风骚了!
  万小波的嘴角,溢出一抹冷峻的笑。
  万小波也是早有准备的,汪洋能预料到吗?父亲当年的一百幅原作,他不动声色早送到外地去装裱好了,然后小心地收藏着;他历年所画自认为满意的一百幅《百瀑图》,也早装裱一新等待面世。他立即去了市群众艺术馆,和现任的年轻馆长商量,请求借该馆的展览大厅展出父亲和他的画水作品,并说明了“汪洋画水”的来龙去脉。
  馆长一拍胸脯,说:“尊父是本馆的老前辈,宣传他我们义不容辞。哼,这个世界岂容鱼目混珠!”
  三天之后,“万里涛、万小波画水联展”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这可是重大新闻呀,“汪洋画水”的一百幅与万里涛所画的一百幅,“画”的部分,居然丝毫不差,竟同是出自万里涛一人之手!经新闻媒体的不断报道,专家名人的慎重推介,真是观者如堵,好评如潮。
  汪洋的西洋镜被戮穿了,他只能赶快撤展溜之大吉!
  满城人,不,还有外地人,都知道了中国当代,不仅有一位专画水的著名画家万里涛,还有传承其衣钵的儿子万小波!报纸、杂志争着发表他们父子的作品,许多收藏家、画廊老板拥挤着前来商谈购画事宜。
  万小波趁热打铁,又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宣称已与家人商定,将父亲万里涛的这一百幅画水作品和他的一百幅《百瀑图》,无偿捐赠给本市最具权威性的美术馆作永久收藏!
  不久,万小波被调到美术馆,当了一名专职画家。
  接着,父子画作的大型合集出版了,书名叫《大浪淘沙》。
  万小波常被请到美术学院去讲课;不断有人来购买他的画水作品。他还应一家出版社的邀请,开始撰写关于父亲人生经历和艺术追求的书传:《万里风涛死未休》。
  夜深人静,在新购置的宽大的住宅里,万小波常会一个人静坐在画室,久久地凝视着墙上父亲握笔作画的大照片,他分明听见波涛翻滚之声,轰隆隆从那笔端而来,排山倒海,激扬在天地之间……
  责任编辑 徐如麒 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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