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上 傍晚的江岸上,你仍然让我看见 江水奔走,树木静立 这静立的事物如此安逸 他无从遇见远方的风和雨 无从理解一个时代也像一条江那样颠沛流离
无法从萧萧落木里
嗅到时光湮灭的气息
傍晚的江岸上,你仍然
让我看见树木静立,江水奔走
那奔走的事物,从一开始就脱去了骨头
就学会了婉转与缓慢
脾气暴烈的时候,也亮着眼睛
不会在高山的身上,撞坏
自己的好心情
转折,迂回,那奔走的事物
――经过平原上的村庄
――穿越天底下的悲欢离合
在一棵树的眼光无法企及的地方
在初生的朝阳里
他像脱去一件衣服那样,卸掉重重夜色
融入汪洋大海,犹如
人类,慢慢走出温暖的母体
爱
在天亮以前,我希望那间房子
彻底倒塌,黑暗中
她一直等着,等到柱子发麻
瓦片颤抖
她似乎没有发现,那个一住多年的人早已离开
灯盏熄灭,炭火成灰
她似乎未曾察觉:仅仅过去了一天
四周就长满了杂草
门前的小路,用越来越瘦的
身子,盛满蓝星之光
中秋过后
中秋过后,那棵树已无花可落了
枝条上的三五颗果实
。
日渐干瘪
风来得大一些,细枝末节就会应声断落
接二连三地拍打尘土
和尘土一起,归于沉寂
中秋过后,不愿安静的事物
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如果诸神听见了别样的声响
我愿意写信告诉他们:那一刻
是时光,从树下匆匆经过
匆匆经过
白沙之夜――写给江非
这个五月,你我为何来到白沙
为何在这个夜晚
陷进三角街边的塑料椅子里,看着
偶尔闪过的行人和汽车
吸烟,咳嗽不止
在街头,在夜色里
一些问题,不比陨石坑小
不比茂盛的茶树少
我们能做的事情
如同路灯下的班车
走了一辆,就少了一辆
来吧,我们喝茶
喝白沙绿茶
在海岛中部的这座小城
喝下白沙之水
清心,明日
我们喝淡了茶色
却喝不淡楼房倾覆在身上的暗影
我们心平气和
却难以削去疲劳的丛林
难以止息林中的风吹草动
家,在千山之外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这座老式旅馆
如何安顿过客肉体上的
灵魂里的猛兽
我们,还是仰望星空吧
在袅袅茶香里
仰望星空
明月,诞生在夜树的枝条上
清辉洒向白沙
天堂,为仰望的人
逐渐明朗
而五月的这个夜晚
是谁的咳嗽声明明灭灭着
一节又一节烟头
注:白沙陨石坑,直径达3.7公里,坑中土壤含特殊养分,茶树长势良好。
诗观:
纯净、素朴,闪着些许看得见却说不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