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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诗会 散文天下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惭 愧   杨 键      像每一座城市愧对乡村,   我零乱的生活,愧对温润的园林,   我恶梦的睡眠。愧对天上的月亮,   我太多的欲望。愧对清澈见底的小溪,
  我对一个女人狭窄的爱,愧对今晚
  疏朗的夜空,
  我的轮回,我的地狱,我反反复复的过错。
  愧对清净愿力的地藏菩萨,
  愧对父母,愧对国土,
  也愧对那些各行业的光彩的人民。
  
  给二哥
  
  我好像牛脚印里的枯草,
  虔诚地倒伏在那里。
  透过它萎黄的色泽,
  清清亮亮地看见,
  我那早逝的二哥,
  在幼年的门槛上,
  吐了一口鲜血,
  又赶紧坐在血上边,
  免得被我们快要下班的母亲看见。
  
  山 巅
  
  落日以自己的无常向我们展示
  化解痛苦的方法,
  蜿蜒的小路也来帮忙,
  还有草丛里星星点点的野花。
  在山下,
  烧荒的火焰,
  以浩瀚的流逝,
  也来提醒,来帮助……
  轻盈,
  安宁,
  像一把铁锨,
  “哗”地一下,
  踩进泥土,
  也像一只篮子,
  静静悬挂。
  快了,
  暮色广大的安宁就是他起伏有致的心。
  
  祖 国
  
  枯草上的绵羊默默无言地望着远方,
  多美啊,摆在油菜花地里的蜂箱。
  一头眼泪般的牛拴在石头上,
  拖拉机来回运着稻草
  那叫不出名字的鸟,在蓝天,眼睛。运河组成的
  灵魂里飞过,
  晒在春天里的冬日身躯,渗出幸福的汗滴。
  我不了解运送石棉瓦的船工的苦水,
  但是落在甲板,运河上的光,永存!他们乌黑的
  眼圈,永存!
  枯萎的荷枝犹如古人残存的精神,
  没有什么比看到倒塌的旧房子更加令人难受。
  姑溪河畔山顶的塔尖与江边码头的塔尖,
  同时,带着泥土的棕黄,剌向蓝天!
  在车厢里,人们凝望着落日,
  一件挂在桃树上的农民的蓝布褂。
  
  通向山上的石子路
  
  多少次,我走在这条通向山上的石子路,
  两边是青翠的蔬菜和高耸的冷杉。
  栅栏古老,盘着去年枯萎的丝瓜藤,
  仿佛人世最纯朴的情感。
  几个乡下来的伙计在豆腐店里忙碌,
  他们的纽扣在阴湿的房子里闪亮。
  中药库的红砖墙下,看仓库的老人
  坐在藤椅上,仿佛锤炼了很久的诗句。
  石子路上的孩子喊着妈妈,
  一条狗摇着忠实的尾巴。
  院子的铁门前站着一个两颊冻红的妇女,
  是那种中国妇女独有的善良的红肿。
  
  来 啊
  
  一
  
  冬日的傍晚像一个人的身体
  渐渐变凉。
  一对患难的老夫妻,
  互相帮助着,捱过田埂。
  
  二
  
  请向着茫茫的雪花弯腰致意,
  请不要留下暴虐的声音,在遍地枯枝中!
  请向着荒野浩瀚的寂寞学习,
  请信仰古运河这把终古常新的铁锤!
  
  三
  
  来啊,就像天空和大地是一对最好的姐妹,
  来啊,沿街卖唱的瞎老人和她的孙女,
  我们要放弃,要记住,就像菩提树下那个人所做的,
  来啊,这是被请求的乳汁,这是被请求的圆月一般的艺术!
  
  四
  
  失散的事物,将由仁来恢复,
  在月光皎洁的河边。人们重新言和。
  青草年年转黄,我们幸福地死去,
  犹如火苗不再返回燃烧过的地方。
  树梢,墓碑,静悄悄的,
  山坡上的草全黄了,连着蓝天……
  什么时候我能放下笔,
  像它们一样获得奥秘的宁静?
  啊多少次,我走在这条通向山上的石子路,
  我的双眼依然在寻找美德。
  在山顶上,当我能够像落日一样平等地看着人世,
  当不幸,终于把我变成屋顶上的炊烟……
  ――选自杨键博客《古桥头》
  
  在精神病院等人
  伊 沙
  
  坐在精神病院
  草坪前的一把长椅上
  我等人
  我是陪一个朋友来的
  他进了那幢白楼
  去探视他的朋友
  我等他
  周围是几个斑马似的病人
  他们各自为政
  在干着什么
  我有点儿发虚
  沉不住气
  我也得干点儿什么啊
  以向他们表明
  我无意脱离群众不是一小撮
  
  一只小羊
  
  傍晚时分我坐在
  房子外面的
  一把椅子上
  看见面前的草地上
  一只正在吃草的小羊
  小羊的小模样
  比婴儿更漂亮
  四下无人
  我挤眉弄眼
  调整下颌
  开始偷偷模仿
  它那天使的表情
  但却始终无法到位
  大概是因为
  我不属于食草类
  后来残阳落尽
  暮色四合
  我再也看不见它
  第二天晚饭时
  这只完整的小羊
  已经变得
  鸡零狗碎
  热气腾腾
  膻味弥漫
  被摆在我们的餐桌上
  我用头天傍晚
  从它那里模仿来的
  嚼草的神情
  咬着它的肉
  
  飞机延误的理由
  
  写清楚了
  也只是对乘客的
  广播通知
  含糊其词
  那可就是所谓诗――
  “由于珠海上空的
  一抹闪电
  我到长沙只好晚点
  滞留在西安”
  你听不明白就对了
  
  环 境
  余 怒
  
  苍蝇在盒子里,
  磁带上的嗡嗡声。
  缠着绷带的手表,
  冰块里的嘀嗒声。
  抽屉里一双烂梨,
  木头的呼吸声。
  用化名去死,
  找不到尸体。
  将这一切盖上盖子。
  
  老了,不否认
  
  吃一顿饭,一小时,
  牙齿与胃的关系是
  两个齿轮间的关系。
  它们有时不工作,给我们看
  老履带和过期的润滑油。
  程序得调整。
  酣睡得调整为打吨,
  米饭得调整为汉堡包,
  锅碗瓢盆,花鸟虫鱼。
  以前我总说“我”,
  现在我总说“我们”。
  请原谅我的帕金森和安静。
  
  盲 信
  
  邮局关门了。
  链条断了。
  独身主义者的大门,
  借宿者的自行车。
  电筒照着,
  她的一个侧面。
  回到家,
  金鱼瞪着我。
  半个身子寄出了,
  半个身子吃药睡觉。
  ――选自余怒博客《余怒》
  
  盐碱地
  古 马
  
  从玉门关运进来的和田玉要运往长安
  骆驼刺和红柳尖啸
  夜夜风声 都似敌人袭扰的呐喊
  这一层又一层的盐碱
  一定是从那些埋在地下的汉朝士兵的骨头中渗透出来的
  它们是矛尖和箭镞上的白焰
  是警醒的集
  体发烧时的谵语
  两千多年过去了
  老老少少 一群从临夏回族自治州东乡族
  自治县和广河县移民到
  玉门市独山子乡的人们
  在这戈壁滩上盖起了房屋 在盐碱地上种
  起了庄稼
  “都是为子孙种呢,赔着钱种,种出的青
  苗大都让盐碱烧死了
  没有个十头八年,地都种不熟”
  眼睛宛如深井 一位东乡族老者指着茫茫   的盐碱和我们唠扯
  是啊是啊
  这一层一层翻上来的盐碱 白内障的荫翳
  埋在地下的士兵
  要让他们熟悉并接受这群能够拨云见日的
  父老乡亲兄弟姊妹
  甘心捧出骨子深处的麦香和永世修好的黄金
  契约
  仍须 加以时日
  
  北海记
  
  正午码头几个戴竹笠的渔民在赤脚垂钓
  耐心将使他们短粗黝黑的脚趾变成透明的
  海参
  天蓝得似酒云白得如梦
  一条红色的鱼被垂钓者看不见的丝线突然
  提出蔚蓝的水面
  空中甩打出的眩晕的水花――让我――一
  个观光客意识到了此刻的存在
  而就在刚才 我还沉溺于幻想当中 想到
  几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城市
  想到一个把蕉窗夜雨当作诗歌韵脚把红烛
  当成孩子想要精心培育的人
  我真切的念头让我的身体在情欲的海水中
  逐渐升温――变青变紫又变红
  变成奋力的挣扎变成那个收竿的渔民眼中
  燃烧的星辰的微粒
  天蓝得如梦云白得可以下酒
  我的呐喊永
  远小于或者等于零
  ――选自古马博客《古马诗歌的BLOG》
  
  一座城市的虚构之旅
  蒋 浩
  
  序 曲
  
  “我远道而来,可能会爱上这里的
  一切,那些停留在街道两旁的屋舍
  将收留我,把我变成他们中的一个
  我住在七楼,楼上的天空和
  “楼下的广场像一个镜子的两面
  我常常趴在窗台上,身体也
  因此散发出迷人的植物气息
  我摸着、嗅着……我感到向内弯曲的
  “晨光磨损着我蓝色的骨骼
  而灵魂是湿的,它没有性别
  当我尝试着要去描述它的未来
  它已经冲下楼去
  “在那些街道尚未卷起之前
  匆匆消逝在另一个身体里”
  
  市区地图
  
  一座城市的出现常常意味着文明
  在局部地区的相对成熟和集中,随着
  时间的推移,它将变得庞杂和非理性
  “而我需要一张最新的市区地图”
  “她看来像你打开的两只手掌”
  街巷交织,房屋棋布,虽然有些混乱
  但不是无路可走。“你能看出她与
  生活的关系吗?”“她有自己的
  更为隐秘的生活。”“像灵魂有她自己的
  死者和替身?” “不,应该说像疾病
  困在身体中,把每一个人
  都在变成最后一个人”
  “或者说,像这张揉皱的地图
  把每条街道抽象成同一条街道”
  
  博物馆
  
  “可惜,不能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
  “将来会有时间,直到生活最新分裂成
  眼前的一小截残雕,半柄断剑,几片
  瓦当……”“我们还能像今天这样
  “与过去聚在一起吗?”“你把你的后半生
  倒过来:首先是火刑柱,火,刑法,哲学
  最后才是这里的国家和剑。而它们
  相互是陌生的,就像我与你尚未来到这里”
  “你是在猜测未来?”“不,未来已经
  来到,只是不堪忍受。”“你害怕痛苦?”
  “它每一次都是陌生的”
  “你怕认出它?”
  “我想要表达,但我说不出来
  我的嘴唇先于它填满了泥沙”
  
  地铁车站
  
  他梦见地铁旋转着,像一个凹陷进,
  额头的旋涡:在身体中扩散
  他的下半身已经没入尘土
  要开始一次没有阴影的循环之旅
  “是的,有必要潜入地下去生活
  穿过‘眼前无穷、光滑、迤逦的隧道’
  保持着对沿途事物同一节奏的推进
  进入更暗、更黑、更幽深的章鱼体内”
  它像一个老人的回忆,从树根开始
  只要不走出地面,两块钱就可以无数次
  平静地回到童年。并且,身边还有
  无数陌生人轮流陪着,他们算计着
  各自的生活。懒于相互招呼
  也不会提前从座位上站起来
  ――选自蒋浩博客《缘木求鱼》
  
  我知道
  沙 戈
  
  雪已经化了
  大地露出大地的样子
  那些低头赶路的人奋力蹬车的人
  微凉的身体愈发瘦了
  他们手心里攥着一丝蒸气
  轻薄的 一松手就会飘飞的幸福
  手心紧紧攥着的 还有我 紧紧怜惜着冬天
  和冬天所有的冷
  大寒来临之前 我知道 还要沉默 要柔韧
  要一点一点
  收得更紧……
  
  昆 虫
  
  细小的昆虫行进在一条斜线上
  斜斜地爬进每个日子
  它可以睡去 不庆贺 不欢愉
  只是睡去 偶尔产卵 枕着自己……
  我准备收养一只猫
  昨晚,我们在餐桌旁商量
  收养一只名叫白菜的猫
  她在和平里的一座房子里
  过群聚生活
  吃糠咽菜 被大猫欺负
  被公猫惦记
  她还小 没有成人
  不懂得爱情
  我们要让她过上正常的幸福生活
  成家立业 生儿育女
  我们要对她负责任
  定期洗澡 提供猫粮
  不能因为她的游手好闲
  抹杀她的优点
  瓦蓝的眼睛
  从惊恐变得悠然
  甚至有些清高
  我们要惯着她
  一辈子
  宁可让她错误地死去
  也别像我们
  还在努力寻找正确的活法!
  
  火柴的诗
  
  在春天开始写诗
  在颤颤巍巍的春天
  若还残存诗情
  那是我最后的血
  冬天 我用冬眠
  积蓄热量 找寻柴草
  第一根木柴用来点燃 第二根
  用以取暖
  第三根是熄灭的灰
  一根含磷的易燃物
  有点变形 不易点燃 有微微的热度……
  
  酿 酒
  
  在铁轨边,我过着一种酿酒者的
  生活。清晨,光线撒进散光的玻璃
  我习惯注视我的酒坛,沉下去的
  和浮上来的苦枝、桔梗
  那些根、茎、叶,交替浸透了
  蓄势待发的病因
  ――唯一不饮自己酿的酒的人是我
  我只品尝一点
  分辨醇厚与微苦。再稍稍加些
  杜仲、蛇干、黄芪或草乌
  用几乎就要老去的时光
  耐心等待
  我的酒坛仍是满的
  在铁轨边,一点也没有下降
  沉淀下去的,只有微尘,一层又一层
  而我酿的酒
  渐渐现出了
  幽暗、沉郁、安然和绝望的那一部分……
  ――选自沙戈博客《在一个人的生产中分娩自己》
  
  体验一次生命的返青
  阿 未
  
  好吧。在还没有长成果实的季节
  允许我想象自己年轻,想象
  在如风吹过的时间里。我随风飘摇的速度
  缓慢下来,在泛绿的草地上
  我和这些草一样蠕蠕而动
  此时,五月的阳光多么暖
  它们像水一样轻轻漫过我的身体,漫过
  这些最初的绿意。让一切
  都干净起来……
  我想象自己被这个季节缓缓融化
  从绿草的香开始,我进入
  这些日渐繁荣的植物,我要
  和它们缠绕,和它们
  合二为一
  或者。我溶解成它们身体里的血液
  沿着不断伸展的高度,体验一次
  生命的返青……
  我忽然叫出了一个名字
  我忽然叫出了一个名字,我忽然
  在这个雨后的傍晚,把这个旧瓷器一样
  在我的记忆里碎去的名字
  不经意地还原……
  我一直以为这些碎片,早已被我遗弃在   时光的风尘里了,就像我的生命
  被时间一段一段地砍伐,余下的这段
  已无比虚弱,已在凋零
  我每天都在努力辨认这些
  在越来越少的天亮以前,我必须叫醒自己
  并把我冷冷清清的名字
  涂上阳光的温度,这样的温度
  缓慢地掀开节节败退的疆域
  让我看到,那些被风吹散的尘土
  都堆积在我的灵魂深处,一粒都没有丢失
  它们在我的记忆里陈旧,孤独
  或郁郁寡欢,却一生都挥之不去
  正如这个名字,被我在这个雨后的傍晚
  如此清晰地叫出来……
  
  我常常迷失于生活的真相
  
  春天来得晚,这让我忽然觉得自卑
  当雨夹雪把两个季节
  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
  我抒情的词语已不再清晰和优美了
  我被淋湿也被覆盖,像刚刚拱破冻土的草
  被眼前一片虚拟的山水惊扰
  这阴冷而湿滑的抚摸。给了我
  致命的一击……
  我真的很冷,冷风吹过
  我的身体越来越单薄
  这雨雪交加的四月,再厚的衣服
  也遮不住我瑟瑟发抖的身体,让我的自卑
  成为这个迟来的春天,罹难的部分
  这一刻,我迷失于生活的真相
  我无法指认这自天而降的雨雪,到底是
  季节的融化还是,盛开……
  
  最好的时光
  
  到野外去,看看疯长的盛夏
  在炎热和雨水中顽强地接近果实
  接近秋天,接近四季里最奢侈的部分
  那些迎风摇曳的玉米,齐刷刷
  伸出它们的手臂,这让我忽然看到
  生活的样子,正是一次成熟的表决……
  我静立于此,如同回到一场雨水之后
  天空不再有电闪雷鸣,那些植物
  躲过了风雨的袭击,它们聚集
  微弱的体温,相依着生长,正如我
  曾经充满风暴的身体,在此刻
  无声平息,这些最好的时光
  将岁月刷新,将我和众多的果实一起
  挂在八月的树上……
  
  这个平常的早晨
  
  这个平常的早晨,阳光安静地照着
  暖暖的光芒,轻抚在黑暗中沉睡的房问
  一切就这样醒了,我也醒了,那些
  醒得更早的孩子们,争相跑出去了
  院子里的草坪,他们要先于秋天
  与那些肆意的青草一起
  拥有此时新鲜的阳光
  留下快乐的声音在我的房里,诱惑我
  把老了的灵魂,交给曾经年少的日子
  于是我看到我小小的身影,紧紧跟在
  孩子们的身后,追逐低飞的蝴蝶
  追逐悠然振翅的蜻蜓
  在干净又清新的草香里进入久违的
  梦幻之境
  就让我缩小的灵魂去疯跑吧,在这个
  平常的早晨,跑回遥远的过去
  使眼前本来拥挤的生活
  忽然宽敞了许多……
  
  时间一定是锋利的
  
  时间一定是锋利的。若干年后我被
  削去年轻、浅薄和羞涩的情感
  削去我喋喋不休的语音、迎风而立的身高
  肥皂泡一样升起又破灭的幻想与激情
  我已骨瘦如柴,体温渐渐冷却,无数
  隐隐作痛的伤口,也不再被狼烟四起的生活
  遮遮掩掩,它们争先恐后地暴露出来,如同
  干旱的季节一片龟裂的土地……
  我开始沉默,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失眠
  多梦,像一场灾难的幸存者。劫后的喜悦
  常常被惊惧和惶恐掀翻在地,此时
  我看到时间,依然在不断地剔除什么
  刀锋凛冽,在繁华落尽的生活面前
  挥舞
  ――选自阿未博客《阿未的诗歌》
  
  一种孤独
  非 亚
  
  我玩味自己的孤独,像玩味一支
  搪瓷勺子
  现在勺子收起来了,它被我
  放在碗柜里
  我光着脚,洗干净了
  自己,灯光下
  孤独开始,像地板上的风扇
  一直转动着
  妈妈。孩子和妻子,全都睡了
  一阵急雨之后,天空
  停歇下来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这些
  椅子,木箱,衣柜,床
  和电视机
  以及一块有皱褶的花布
  在房间里
  也许是我,把它们
  安排在这里的
  彼此独立
  又构成一个整体
  就像我,悬挂起来的衣服
  在铁丝下,摇来摆去
  不是故意的
  ――选自非亚博客《非亚》
  
  忠 村
  五炷香
  
  花初开,风吹去的香
  是很多年的劳动
  曾用三炷香
  求得一枚带有吉祥的符
  花半开。有52度高梁酒的浓
  下跪三次,求佛
  城市很像花儿开放
  汗味是城市的香
  入夏以来雨水很多
  水泥钢筋像我一样出勤很少
  城市在完成某个象征时
  花在开。香成我流汗的味道
  
  生活中一定有大树制成的消费品
  
  猫穿过桌子时碰倒了
  昨夜剩一半咖啡的杯子
  突然惊醒我
  梦中的半河水瞬间消失
  看到沙化加速进程的新闻
  我们的生活中 一定有
  那些大树制成的消费品
  闭上眼睛能起什么作用
  我望着猫 猫同样窥视着我
  洒在桌面的咖啡在滴
  那些树能到哪里去
  我真的说不清楚像猫
  也曾目睹树木在风中倒伏
  但不知道杯子里有咖啡
  ――选自忠村博客《我的诗生活》
  
  让我们一起来杀死玛丽安
  赵 原
  
  很多个玛丽安都叫玛丽安
  不同的语种和肤色但都有
  相同的消化管道和带着耻辱的眼神
  都被第一个玛丽安命名
  甚至有一棵被石头砸断的棕榈
  还有一块被机械人遗弃的干电池
  也叫玛丽安
  但是当你面对这个玛丽安
  说出上万个名叫玛丽安的女人的名字时
  感觉会有点不同 她不是
  真正的玛丽安 她不是
  为了逃避生育 衰老 死亡
  以及金属 和来自小行星上的棕色物质
  而叫玛丽安 也不是
  为了和雄章鱼结婚而叫玛丽安
  即使所有的玛丽安都死了
  她还会活着尽管
  活着就是对死亡的拒绝
  下一次
  当你对她举起屠刀
  请不要相信她的谎言
  这个 自称是玛丽安的女人
  已经被杀死过一万次了
  你活着就是为了
  把玛丽安再杀死一次
  
  节 日
  
  在妈妈们发烫的手臂上
  挂满了登山者破烂的钉子鞋
  在七十八楼俯望 黄昏的指尖
  飞快地掠过了闪亮的镀铬护栏
  秋天到来 明镜失去言辞
  海水平静 群星朝向更低的纬度
  树木的裸体上 多足纲动物
  写下的不明文字 散落了一地
  酒店里 皮肤溃疡的鱼
  聚集在玻璃水池的一侧
  昼与夜的结合处乌云的气根
  插进了地表
  一幕冗长的戏剧中 拱门正在打开
  风托起了 上亿粒尘沙
  风停在人群中 风把我的病
  注入一根缆绳 缆绳在快速地朽烂
  ――选自赵原博客《赵原的博客》
  
  冬天的诗
  李 浩
  
  楼群在我眼前,它们并肩孤立着。
  天空于它们中间,空出了一条
  永久的狭道,任凭风雪穿梭。
  我坐在窗前的阳光中,看着它们。
  似乎一个入口。土地上丰收的
  静物,从此、江水一般涌向我。
  我闭上眼睛。下午是搬不动的,
  一天可以是很多天。我脑中的   宇宙,是一只鸽子落在楼顶款步。
  
  挽 歌
  
  我的身上,浮动一片片枯草,
  我的视力。是玻璃的视力。
  我们逃脱不了。风沙的笼罩,一束禾
  与秋风中沉睡的砍刀。所以啊,
  旅居夜空,想念我的萤火,请原谅,
  那些书信,大火收到了。因此啊,
  请你们放心大胆地去活,我身上还有足够
  的土壤,
  埋葬心灵上,滋生的欲场。可是,
  你们也要相信衰老,相信赞歌。别跟孩子
  那样,
  安慰我睡觉,掠夺我的小酌。
  因为在酒精里,我更能清晰地意识到――
  我那大耗不安的魂魄,于夜空里,
  带着我少年的咳嗽、动荡。当我关掉手机,
  是谁挖去了,画布的眼睛,
  在卧室的墙壁上。
  
  归 乡
  
  因为狮河。因为月光。
  因为市政府。因为很多人头。
  因为雨。因为芭蕉。因为一场暴雪。
  因为你的纱巾。因为你戴着它。
  因为玻璃中的安宁。因为风雪柔情。
  因为武汉的雨夹雪。因为滔滔不绝。
  因为平顶山。因为北戴河。
  因为沙滩。因为烟花。因为篝火。
  因为皮皮虾。因为大雁塔。因为黄鹤楼上的鸟。
  因为空白。因为北京。因为诗人。
  因为灰尘。因为咖啡。因为体外的多余部分。
  因为重化。因为水杉。因为暧昧。
  因为北京。因为书店。因为拥抱。
  因为是诗人。因为大地。
  因为胡天上的大雁。
  ――选自李浩博客《李浩博客》
  
  哀歌一种――穆旦九十周年祭
  黎 衡
  
  
  1
  
  一双手撕开了船票,瓷碗,春天的锁骨
  撕开了旋梯,三更,黑色的雪花
  冬夜的屋顶有了一个缺口,继而也被撕碎了
  那些散落的碎片。银针一样立起
  寒冷的孩子蹲在针尖上,沉默被撕开
  叫喊被撕开,北平、汉口、蒙自
  一页一页撕开,一双手承担不了纸屑的重量
  只有一个空洞的胃,在一平一仄地颤抖
  痛苦从指缝间渗出来,大坝下成群的
  蚂蚁和人民,仍拥挤在鞭子的阴影里
  一双手抓住细弱的地平线,抓着,又摊开
  
  2
  
  在这条地平线上你走着,用身体
  弹奏失声的琴弦,背后余震中的城市,晃荡如一个
  生锈的自行车铃铛。从英语的泰晤士河
  和俄语的波罗的海里,你钻出来,把不能发
  表的
  译稿交给最小的女儿,把最后的信寄给衰老
  的父亲
  把自己藏进另一个,地道般漫长而幽冷的
  名字,偶尔有二十八年前的明信片,从地道
  的尽头涌上来
  明信片背面写着你给女友的诗,那些汉字
  在中国和美国之间,鼓荡着意义的深海,
  现在
  连肉体也成了干瘪的浪花,踏着浪花你一个人
  走上了医院的手术台
  
  3
  
  你说着,你走在
  湘贵交界的乌云里,炮声和死尸使你永远带上了
  沉重的乌云,你说“天啊,”你说着,你
  躺在
  缅甸原始森林不断下沉的黑暗里,你看到
  有一条通道为你敞开,通道向你走来
  你揉着,挤着,你把自己捣碎,再加上点
  天外的墨汁,“天啊,”你说,你说着,你站在
  归国的孤轮上,但天国是远的
  通向欲望和批斗会的小路是一条
  软绵绵的皮尺,什么也量不出,你只用它
  绕住自己,你听到了吗?漂浮的天使曾对你
  讲着汉语,你说“天啊,”你说着,你睡在
  比身体还陌生的墓床上,只有文字
  留下了你的某些部分,它们像肉身消逝的大地上
  降下的一层霜晶,它们孤独地
  呼啸着,把一个凹陷的背影裹挟而去
  ――选自黎衡博客《白昼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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