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小船倾泻一河余晖 三两只白鹭，绕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慢地斜飞。母亲洗好衣服 开始梳理她的长发 她年轻的时候，头发更长
全村的男人隔一条河?慢地爱她
直到青丝洗白，容颜变老
其间，只有沿岸的野草疯长，花败花开
只有河水悄悄翻转身体，昼夜不眠
只有橹篙不懈地丈量着低矮而陈旧的天空
母亲绾好头发，??离去
留一地虫子，在岁月深处轻轻叹息
村庄
桐树窝，枣子树，楸树沟，白果坪
越过枫杨树垭子
就回到我的故乡椿树头
我的故乡阴湿、贫瘠，像椿树上
谁也瞧不上的芽儿
如果我不去想它，采它，它只能
在寂寞与失望中生长、凋零
像我，如果没有这些暖人的名字
我又能在哪儿安放流浪的灵魂
椿树头的春天
椿树头令人窒息的春天，乡亲们
隔三差五总要爬上屋顶
或者登上高山，把头
从汹涌的海涛中探出来
探到阳光下，像一个个溺水者
张着嘴巴等候救护
老人说：这里的土地肥得流油
当年，一个叫陈三少的地主
用人的尸骨做底肥
用人血灌溉田亩
我听着，心生恐惧
这遮天蔽日的树呀，草呀，花呀
原来是亡灵
对春天愤怒地控诉
土命
请允许我把椿树头的泥土
移到龙华区新居的楼下
把椿树头的小葱、兰草和月季
种植在有月光的屋后
那绕兰飞舞的两只蝴蝶
定是椿树头的蝴蝶
那窃取月季绯红的，定是
椿树头的蜜蜂
有一回，一只不知名的鸟
围着我转呀、唱呀
它定是椿树头的鸟
认出我这位迷途的老乡
我越来越像一个农民
满身土气
用椿树头的小葱，拌异乡
缺斤短两的豆腐
把异乡的小酒，醉成
椿树头岁尾的佳酿
金牛岭公同繁茂的草木
恍若故乡无尽的春色
我老了，走不动了
会怀抱椿树头的斜晖
我死后，会有一个夜行人
用一盏马灯
把椿树头的崎岖山路
提进白云深处
岁末大雪
岁末的大雪覆盖着我的亲人
他们守着祭台上的神灯，搓着手说
冷啊。好几个晚上
爷爷从雪地回来，用冻僵的手指
敲我的窗户。我还听见奶奶在低低劝阻：
忍一忍吧，孩子们睡着呢
――那是哀求的声音
奶奶隐忍了一辈子
死后还为我们忍着埋怨、不满和泪水
这让我愧疚万分
爷爷和奶奶搀扶着无奈地离去。睡梦中
我喊不住他们渐远的背影
醒来，发现天已放明
岁末的又一场大雪已经降临。屋外
一阵赛过一阵的大风，吹得屋顶
瑟瑟发抖。像是对我
毫不留情的质问
陪父亲喝酒
我们越来越像兄弟，无语对坐
中间只剩一碟花生
酒瓶在我们手中转来转去，越来越空
是担心我不胜酒力?你一仰脖，交出杯底
转眼，又给自个斟了满杯
酒醉心里明啊，父亲。你的内心
是一座隐秘的火药库
你把它从心底移到手上，儿子面前
变成了节口的绚丽的烟花
好儿次，我试着想说声
对不起。一位父亲向另一位父亲忏悔?
你若无其事地拍拍手
拈起一粒最大最饱满的花生
把它送到我的手中
父亲，你醉了。干完最后一杯
你进错了房间
但你装作看你的宝贝孙子
就在我俩相互礼让却义撞在一起时
窗外，新年的炮仗连成一片雄浑的交响
响彻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