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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谈:《空谈》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李翘张开双臂,在雪地里不紧不慢地走,红色的围巾随风飘舞,我在后面拼命地追,可怎么也追不上。后来,她停下来羞涩地等着我,我喜出望外,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她,再后来……再后来我突然被李翘的电话惊醒了。这种巧合让我非常难受。
  李翘不是我妻子,也不是我女朋友。可能她也刚从梦中醒来,她的声音模糊不清,懒洋洋的腔调显出些许暧昧。她说,是我。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我说,吃饭?她吞吞吐吐地说,我……
  鉴于梦中的情形,我果断打断她说,行。你说个时间吧。
  她想了想说,那就……这个周五吧,随便找个小饭店。
  挂掉电话,我把可能重要的日子都想了一遍,终于确定,这个周五实在只是个普通的周五。而现在,是冬日某个周一的早晨四点。
  周一就预订周五的饭局,这也太早了吧?谁能肯定这一周内不发生任何变故呢?往坏处说,我能不能活到周五呢?这可是谁也无法保证的事情。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翘没与我再联系,我却四处打听除了我和她还有哪些人,关键是是否只有我和她。我胆子小,虽然我喜欢李翘,但却不习惯和她单独相处,我习惯混迹在朋友的谈话中,偶尔蹦出几句话。当然,个别情况除外。
  
  
  周五下午五点,我的电话响了。李翘在电话里说,你太不像话了!我说,又怎么了?她说,我都已经到了,在老地方,而且菜都点好了。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太不像话!
  我抬头看看天,天是快黑了。对这样的女性朋友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赶紧打车飞奔过去,以免她一路追拨我的电话。
  这是个肮脏又冷清的小饭店,包厢不大,能坐六个人的样子。肮脏的小饭店有很多,它们的食资相当便宜,但它们一直很热闹,人头攒聚,食客如云,但,既肮脏又冷清的地方很少。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愈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了,总觉得人越多越孤单。不是我矫情,我也时常出入富丽堂皇的大酒店,但我还是惶恐,那地不宜我久留。我只觉得自己适合坐在陋巷。
  进包厢时李翘正低头发短信。看见我进来,她埋怨说,你磨蹭什么?几点了?我看看手机,五点一刻。
  我搓搓手说,就咱俩?
  她说,想得美!还有好几个。
  她的这句话让我心理忽然就放松下来,但脸部表情还是很僵硬。我说,还有哪几个?李翘说,都是老面孔,唐途、陆仁嘉。还想见谁你自己打电话喊。
  我不知道我想喊谁。我和李翘尴尬地坐着,她低着头玩手机,我也低着头翻看着手机通讯录。我很想坐到她身边去,想看看她穿的是什么鞋。但我手心里全是汗。在这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中,唐途推门而入。
  他的到来缓解了这种气氛。他说,我不是很唐突吧?
  这话我听得很受用,而李翘却不以为然,头都没抬和唐途打了声招呼,又继续玩她的手机。包厢里很冷,我走到空调前,用手试探,吹出来的居然不是热风。当然,也不是冷风。是那种既不冷也不热的怪风。
  我喊来服务员。服务员抓着遥控器摁了半天,依然没折腾出热风。我不耐烦地要求换个包厢,否则我直接换饭店!服务员说,换饭店可以,换包厢不行。李翘对服务员说,你别理他,他这人躁得很,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一时找不到词来反驳她,只好不耐烦地说,起菜起菜!不等陆仁嘉了,他肯定在麻将桌上!见官莫上前,做客莫落后。这道理他是最明白的。
  我们三人纷纷拆开一次性餐具,等待上菜。这期间来了一个空调修理工,鼓捣一番后,一句话没说又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进来了,再次鼓捣一番后丢下俩字――好了。我立刻抢过遥控器,毕毕毕按了一通,空调启动了!热风徐徐而来,我看见伴随着热风而来的,还有暗灰色的油灰。唐途和李翘背对空调而坐,我看见那些不易察觉的油灰,正越过他们的头顶,悠闲地落到桌上不起眼的地方。
  房间渐渐温暖,我们也渐渐变得自然。可是变得自然的我们却谁都不愿多说话了,气氛重归沉闷。我是想找话题改变一下气氛,可一看见李翘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我担心我的“没话找话”会招致她的热讽。我一置身于集体中就会感到不安,集体给予我的那点安全感让我坐立不安。
  这时李翘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唐途说,我正准备开口,被你这话一问我现在又突然忘记想说什么了。还是你说吧。说完他指了指我。
  于是我说,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看这天阴沉的,估计是要下了。
  没话找话。李翘说。
  唐途说,我昨晚坐出租车回家,路上,那个司机瞅了瞅我,然后试探着问我可想找个女大学生聊聊。我立刻明白了,司机把我当“必胜客”了。我灵机一动地问,你那里有女中学生吗?司机白了我一眼,没再吭声……
  李翘笑了笑说,老唐,你真无聊,不过你也许有那方面的潜质。
  听她这样一说,我暗中琢磨了一番唐途的长相,觉得他长得有点像那么回事。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编得像模像样啊。我们还是谈点什么吧。
  李翘问,谈论什么呢?八卦八卦?
  我说,是啊,谈论什么呢?有什么是值得一谈的呢?
  李翘说,那又有什么是不值得一谈的呢?
  我说,要不趁陆仁嘉还没来,我们就谈谈他?
  唐途说,对,谁不在场我们就谈论谁!
  
  陆仁嘉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四十五岁。我们谁都想不起来是怎么认识他的了,重要的是通过他我认识了李翘和唐途。
  唐途说,我至今未弄明白陆仁嘉为什么会这么有钱呢?你们发现没有,只要是我们聚在一起,基本都是他掏钱请客。他的口袋犹如一个聚宝盆。
  我说,可能是老陆在我们这个集体里会感到安全吧,但他也只是个外表通达、内心迷乱之人。他经常说自己只注重生活实质,只要自己过得快活,不管别人怎么看。但他自己过得是否快活,别人无从知晓。
  李翘说,他需要我们这样的朋友,当然我们也需要他。
  唐途说,陆仁嘉的酒量真是惊人,喝倒了几代人,现在又与“80后”喝到一起了。我与他喝过无数次的酒,见证了他无数的朋友一次次被他击溃,真是惨不忍睹。
  李翘说,试举一例。
  唐途说,那时他好像三十多岁,喊了六个朋友来喝酒。你猜老陆买了多少白酒?二十斤!那场白酒大战从中午一直喝到天黑,最初是四个人均喝,中途倒下去两人,又换上两人继续。最后的结果是老陆意犹未尽又喊来两个人陪他喝,依然谈笑风生,稳如泰山。那些喝完了酒的朋友,其中两人搀扶着下楼回家,一个从二楼一步就跨到了一楼,头上缝了七针,另一个骑着自行车钻进了树丛中。老陆得知后轻描淡写地说,酒……酒责自负。
  我说,这话听着多像是文责自负。其实陆仁嘉也有喝大时,那时他还未婚,一次喝大了,趁着酒劲,把隔壁阳台未收的衣服扒拉了进来,早晨一看,地上全是女性内衣,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昨夜是否真有女人来过。当然,四十岁后,老陆喝完酒后还是非常负责的,有喝多了的朋友,只有他愿意送其回家。记得去年,大家聚在一起,一个朋友喝大了,其他的朋友看着他跌坐于地却依然高谈阔论,老陆此时发火了,把酒杯一扔去扶他。有人对老陆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此人德行,躺一会儿后他会自动爬起来喝。扶他干吗?老陆说,你们这帮人渣!也不看看我们都多大年纪了,还能经得住这样摔吗?出了事谁都跑不掉!喝到今天还是一个都没喝明白!
  那天晚上他陪着那个朋友在路上走了大半夜。那朋友无论怎样都不愿回家,拽着老陆在马路上溜达,到最后两人的酒都醒了,结果三更半夜又钻进通宵店继续喝,还畅谈了一夜的文学。两个人的友谊从此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李翘说,如果你经常掏出钱来请朋友吃喝,友谊自然日益精进,起码你的品德无需怀疑。但时日久了,朋友们就会怀疑整天吃喝是否有意义。
  唐途说,是啊,整天吃吃喝喝是没啥意义,可是怎样才能让生活变得有意义呢?
  我说,像陆仁嘉那样打麻将。接受一点打击和刺激就是所谓的意义。
  唐途说,老陆以前从来不玩麻将,以前他可是个诗人。
  我说,准确地说,他是被生活逼成了个诗人,然后又被诗歌逼成了个废人。他那时辞职做生意,起初属于脑满肠肥那类人,后来吃喝的朋友太多,再加之经营不善,小公司很快倒闭。诗风也从“恰见一波秋水送残红”突变为“一行衰草有悲音”。穷困潦倒之时那些朋友一夜蒸发,老陆只好靠打麻将聊以度日。
  我说,我们认识他时,他的口袋不知是啥原因又鼓起来了。而且与之打麻将的人基本都换成了诗人,要么是破落的诗人,要么是暴富的诗人。虽然都自称是诗人,但他们皆早已不再写一句诗。老陆不是经常说要允许一小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嘛。
  李翘说,不过,陆仁嘉打麻将却很少输钱,他自认为是自己的那点小善良让他得以虎口脱险。
  唐途说,你不知道个中原委。老陆在与诗人们打麻将前,总要说些让他们崩溃的话。
  李翘说,他说啥了?
  我说,他屡次这样说――我潦倒的朋友们,你们仍在密不透风的房子里写诗?在一张又一张的白纸上写下爱、爱、爱,直把头发都写白了?写它有啥……用啊?
  唐途说,然后那些诗人的心态就集体崩溃了。钱自然也就输了。
  李翘说,你们三个老男人,背后互相议论,互相看笑话,见了面照样亲亲热热地死吃死喝。跟女人一个样。其实陆仁嘉根本不是你俩说的那种人,他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唐途说,他有爱心?那年向灾区捐款,全单位唯独他一分钱没捐,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要捐他就亲手捐到灾民手里。
  李翘说,你们根本不了解老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他悄悄资助一个山里的孩子上学,已经连续五年了。这事他从不让我对外说。
  唐途说,真有这事?等他来了我问问。
  我说,此事当见诸报端!老陆很低调嘛。
  在谈论陆仁嘉的这段时间里,我们频频吞咽着啤酒,我们相互交换,相互窥视着陆仁嘉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欣喜,试探,然后辨认出跟自己相似的那一部分。而且,在对陆仁嘉的谈论中,我们都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在这段自由谈论陆仁嘉的过程中,我的目光几乎不离李翘。我偷偷关注着她一个个细微的表情,想从她的这些表情里判断她是否也关注我,可是她的目光始终是游移的,我无从分辨。我总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表露出自己对她的想法,比如今晚,我试图借着啤酒说出来,于是我不停地找唐途干酒,以期把自己迅速喝大。可是今晚的啤酒我却越喝越清醒,而且话题一直围绕着陆仁嘉,越谈越兴奋,似乎今晚就是为谈论陆仁嘉,我们才聚到一起的。
  我找不到表白的途径,其实是我担心自己被李翘拒绝,我担心这些年的友谊会因为我的表白而彻底葬送。我不间断地喝下一瓶瓶冰冷的啤酒,一趟趟奔走在酒桌与厕所之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尽管我很想知道,她周一清晨打电话来的真正目的。
  这种欲罢不能的心态弄得我很纠结。
  更让我纠结的是,由于下午出门时李翘催得紧,我身上居然只带了一百余元钱,等会儿如何买单?
  我坐着,心里忐忑不安。今天我买单是肯定的,可我口袋里只有一百余元,我越坐越冷,越坐越不想走,最好是能坐到李翘提前离开。即便这样,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底的,我知道只要陆仁嘉能来,哪怕是最后一刻他能赶到,我就不用担心。他肯定会为我解决这个简单的问题。但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呢?这样想着,我又悄悄给他打了个电话。但,电话依然处于关机状态,我只能给他黯然发去一条短信――速来救吾命!
  从这一刻起,李翘和唐途谈论的内容我一句没听进去。我努力了几次,想插入他们的话题,最终还是作罢。我一声不吭地看着李翘,无聊地数着她眼角的细纹。
  后来,发生了一件令我措手不及的小事。空谈的三个时辰耗尽了我们最后一支香烟,李翘主动出去替我们买香烟。这时,醉意阑珊的唐途突然靠近我,神秘地对我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很喜欢李翘。我顿感失落。我满怀不安却又轻描淡写地说,你歇歇吧。唐途说,我是说真的,我经常与她短信交流,从字里行间里我能感觉到。我说,拉倒吧,我看你是闲得发慌。唐途说,你不懂爱情。我说,我不懂表达爱情。
  话说到这里,李翘买烟回来了。
  唐途站起身接过烟,我看见他的手有意无意地碰了碰李翘。李翘说,真是可怜。
  我说,唐途这是装可怜,进而博得你的同情,最终他会说出他无比喜欢你。
  李翘说,哈,是吗?我爱你们。然后她又对唐途说,要爱自己,要更爱自己。
  李翘的这句话彻底浇灭了我的所有企图,同时还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这种恐慌在日光灯管的嗡嗡声中变得强烈。
  过了一会儿,李翘看了看时间,打了个哈欠,然后站起身说,已经十点了。我们走吧。
  我说,谁……买单?
  唐途站起说,当然是我买单!
  我说,那就走吧。
  
  走出小饭店,我们才发现马路上已经悄然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这个冬夜明亮起来。李翘大喊着张开双臂,像个孩子似的迎着风雪小跑起来,红色的围巾随风飘舞。整夜的空谈,突然被一场猝不及防的雪消融得无影无踪,这一瞬间我们似乎彼此心领神会。
  看着奔跑中的李翘,我不禁心旌摇曳。唐途站在人行道上,抬头望着天。他说,晚来天已雪,能再饮一杯无?
  我说,行!此景岂有不喝之理?把李翘也带着!
  我们去的地方是个烧烤店。店里空无一人,老板娘昏昏欲睡,双手在炭火上烤着,暗红色的火星随着风雪忽明忽灭。
  我说,我们就坐外边。
  冬天的夜特别黑,宁静而神秘,像一个个顽皮的精灵,在城市霓虹灯的缝隙里飘来飘去。温度太低,夜仿佛凝固起来,墨汁一般浓得化不开,灯光也不能例外,变得昏暗。寒冷迫使温暖存在,迫使我们必须在一起相互温暖。
  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光秃秃的树干上,还不时飘到我的脸上,凉凉的,很舒服,空气也很新鲜,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每一盏路灯的光晕下,就是一片飞舞着的雪花,在灯光的映射下,就像是一簇簇从天上撒下来的啤酒花。
  我们坐在路边的摊棚里,四处透风。李翘没再喝酒,白色的羽绒服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手插在口袋里,那条红色的围巾挂在胸前。
  我坐在他们的对面,无话可说,只顾埋头喝着冰冷的啤酒,偶尔看看雪花。唐途说,还记得若干年前的那个雪夜吗?
  哪个雪夜?我说,有何值得回忆的事情?
  唐途说,上世纪末,具体哪年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年雪特别大,而且也是第一场雪。我和你在一小饭店喝酒,喝着喝着下起了雪,咱俩立刻来劲了,一直喝到凌晨两点。想起来了吧?
  我说,喝到凌晨的情况实在太多。记不清了,酒精催人老,老矣。
  唐途说,那夜咱俩喝完后互相搀扶着,走在大雪纷飞且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摇摇晃晃。我先把你送到楼下,你执意不回去,又折返把我送回家,结果我也不愿回去。我们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走在你家与我家的路途中,直至路上出现第一个陌生人为止。
  我说,哦,想起来了,现在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多傻啊!
  唐途说,你以为我们现在变得智慧了?
  我说,依然很傻!当时我们好像在争论你的某篇小说的结尾吧?
  唐途说,乱七八糟什么都谈了,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
  说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眼李翘,发现她正在用纸巾悄悄擦拭着眼角。我觉得不可理喻,想问她怎么了,但终究还是没问。我只是缩了缩脖子,接着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以前冰啤、烤肉这些随时可以让我夜不归宿的东西,如今只能让我望而兴叹。
  李翘抬起头说,你们越是这样就越孤独,也就越虚弱。
  这时,我的电话突然响起。
  我心中一阵狂喜,肯定是陆仁嘉!这个家伙!到现在才来电话!我一边得意地接电话,一边对大声说笑的唐途说,这么晚了还有谁会给我打电话呢?
  唐途说,鬼才知道……
  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声音很陌生,只说了一句就哽咽起来。我莫名其妙,正准备挂断电话,那个声音说,你是陆仁嘉的朋友吗?我说,是啊。怎么了?那个声音突然号啕大哭――老陆,老陆前夜突发心梗,他,他……
  我目瞪口呆,举着电话,这是幻觉吧?这怎么可能呢?陆仁嘉怎会犯心梗呢?他是个百毒不侵的人啊。我抿了口啤酒,却怎么也尝不出它的味道。
  电话哽咽着断了。
  老陆不会就此离别人世了吧?这怎么可能呢?前天中午我们还在一起吃羊头啊。我这样想着,却看见对面的他们依旧嘀嘀咕咕,压低的声音在冬夜的上空轻浮地飘来飘去。我看着他们,突然对这些朋友产生了厌恶感,我吼道,你们嘀咕什么?!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唐途拍了拍李翘的肩膀说,你看这小子,喝大了喝大了,明显喝大了……
  李翘说,我看他一点都没喝多……
  我心里越来越恐慌,头上的汗珠淤积在头顶,又无声滴落,我甚至都看见了汗珠落在雪地上留下的印痕。气氛有些怪异,整条大街上只有我们还坐在路边,东倒西歪的空啤酒瓶已被白雪悄悄覆盖。
  唐途扔了支烟给我说,我们还是谈点什么吧……
  我没说话,兀自把烟点上。
  唐途说,天都快亮了,老陆肯定不会来了,我们散吧。太冷!
  我说,是的,他不会来了。我们为什么要喊陆仁嘉来呢?就我们几个人随性而喝,像往常一样喝到失忆多好。
  是呀。为什么不呢?李翘看着我说。
  我对李翘说,或许我还能做个美梦。在梦里,说不定我们真的干了点什么。是吧?说完我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抵达她的面前,继而飘散开来。
  就在此时,我的电话再次响起。
  会是谁呢?在这个冰冷的雪夜。我看了看电话,上面显示来电者是陆仁嘉!
  陆仁嘉扯着破锣嗓子喊,你们在哪呢?
  我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陆仁嘉说,有你这样祝福我的?你若不是发条“救命”的短信,我真不骚扰你了。唉,今晚我赶了三个饭局,跟死了也差不多!你们在哪儿?让李翘也别走,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我要在这个雪夜向她……
  我机械地朝李翘扬了扬手机说,是亲爱的老陆。春天未到,他身上的春劲先到了。李翘说,老陆其实就像是一则虚假广告,明知毫无效果众人却趋之若鹜。
  我没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雪花。雪花依旧在天空中飘舞,没有人真正明白它们的归宿,它们彼此间也一无所知,所有的雪花都向下看着我。唯有向下。
  程迎兵,企业员工,1972年生,发表小说若干,著有短篇小说集《陌生人》,安徽文学院签约作家。现居安徽马鞍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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