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在这一带很有名，他的画价值不菲，不过他的生活并不富裕。画家擅长画人，他笔下的人物个个神韵十足。人们都说画家的眼睛比X光还厉害，看谁几眼，可以把他的灵魂都画出来。 每天上门求画的人络绎不绝，但基本都是无功而返。画家的画大抵只给两种人――真正懂画的人和需要画的人。
画家的老友来访，顺便求幅画。画家问：“画谁？”老友说：“是亲戚的亲戚的爹，现在躺在重症病床上，来不了了，我儿子的工作他帮了大忙。”说罢，掏出几张照片。
画家瞟了一眼照片，脸变了颜色。他知道要画这样的一个人并不容易，但他无法拒绝，因为他知道要不是不得已，几十年的老友也不会开口求画。画家应承下来。
“什么时候来取画？”老友问。“明天吧。”画家答。老友掏出几沓钱，放在桌子上，说：“这是酬劳。”
画家捻了捻胡须，说：“可能要到后天。”老友又说：“要画的人说这是画遗像，所以要画得严肃中带着慈祥，庄重中透着和善，最重要的是要画出高贵的灵魂。”画家眉头一皱，说：“那样的话恐怕要三天后。”老友无奈地点点头。
“画的是什么样的人？”画家又问。“他以前是一位高官，后来中途退了下来，家里挺富有的。”老友答。“哦，如此说来最快也要五天后。”画家把头垂了下来。
“为什么不把照片拿到相馆，挑一张放大？”画家再问。“买画的人说，以他们家的地位，即便是遗像，也要出自名家之手，那样既可作遗像，也可作为艺术品收藏。”老友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搓着自己的双手。画家的脸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让他们十天以后来看吧！”画家一字一顿地说。
“就怕病人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好吧，就难为你了。”老友满脸愧色。
画家没有再说话。当取画之人告诉他已经过了十天的时候，画家好像刚从梦中醒来。画板上是一张空白的纸，而地上的一堆废纸上基本都是一些简单勾勒过的线条。
“画呢？”来人不耐烦地问。“我画不出来。”画家泄气地答。“早知道你徒有虚名，我们局长也就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还知名画家呢，哼！”来人抓起桌上的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友进来的时候，画家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老友说。“是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画不出这类人脸上的庄重，也无法画出他们眼里的和善与慈祥，更画不出他们灵魂的高贵。”画家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当初就不应该开口，可是你完全可以随便画上一幅应付一下也好啊！那笔钱对你来说不少。”老友语气里没有责备，更多的是惋惜。
“人们都说我随便看人几眼，就可以画出他们的灵魂，但是对于那些粗鄙丑陋的灵魂，我一辈子都不想多看一眼，又如何画得出来呢？你不也一样，否则你当年也不会因为不愿和那些人同流合污早早引退。”画家露出一丝苦笑。两人四目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走，到我家喝酒去。”老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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