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为心理分析小说的创作先驱，亨利?詹姆斯的创作题材不仅仅局限于对人物心理的描写，他的一些游记性作品也是独具特色的，突出展现了他对社会现状的深层次认识。本文通过对其晚年作品《美国游记》的解读，着重分析亨利?詹姆斯对于当时美国社会民主制度的批判，探讨美国民主制度在文化和伦理形式方面匮乏的原因。
关键词：亨利?詹姆斯 《美国游记》 民主制 文化与伦理形式
作为一个旅欧作家，亨利?詹姆斯闻名于欧洲，但是他对于故土美国的怀念之情是极其深厚的。1903年的秋天，年满60的亨利?詹姆斯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祖国，在随后的10多个月中，他走遍了美国各地，重新审视了内战结束40年后的美国南方社会文化现状，并将这次的见闻汇集成册，写成了这部有着深刻见解的《美国游记》。笔者认为，亨利?詹姆斯的这次“怀旧”之旅绝不只是如其本人所说，是一次“私人生活中一个最私人的事件”。我们从作品的内容、思想深度以及在评论界所引起的强烈反响就可以看出，《美国游记》更多反映的是亨利?詹姆斯对19世纪末美国社会民主制度的现状的思考以及未来展望。这部作品集中解释了美国社会发展过程中集中存在的两个问题，即在这个极度崇尚个人主义和经济扩张的国家中，是否存在一种独特的、有活力的伦理规范？美国的民主制度能否使个人自由在社会形式发展中得到实现呢？
一、文化伦理形式的匮乏和移民文化的复杂
在《美国游记》中，亨利?詹姆斯认为在美国这样一个极度宣扬个人主义的社会中，实际是广泛存在着一种文化和伦理形式上的匮乏的，而这种匮乏的状况又实际阻碍了个人主义理想的真正实现。尽管如此，我们不能认为詹姆斯的这部作品是在质疑民主制度的合理性。相反，他更为关心的是民主制度和个人自由实现的前景，即美国社会内部能够孕育出一种全新的文化和伦理形式。
亨利?詹姆斯认为民主制度所崇尚的个体自由主义思想并不妨碍一种类似于社群主义的文化伦理观念的形成。他也声称，虽然自己对于美国社会的印象表现出了一种前后相反的差异，但是这二者之间实际是密切相关的，它象征着美国社会现实文化伦理形式的匮乏和未来的实现。而这种看似不一致却又密切相关的内容表现在作品中就是一种作者的思维角度的经常性转换。在《美国游记》中的“纽约游记”一章，亨利?詹姆斯首先为当时纽约社会存在的旧的文化伦理形式下了定义，他认为当时的纽约在文化和伦理形式上的残缺是源于资本主义的无序扩张和对社群主义理念的漠视。然而，詹姆斯并没有仅仅局限于这样的一个解释，相反，他从积极的角度，又提出这样的一种“形式匮乏”现象实际也展现了美国民主制内部蕴藏的巨大能量，陈旧和简单的社会形式是无法摆脱这种能量的束缚的，因此，如纽约这样的美国城市，就要对现实进行重构，寻找一种比欧洲社会更为灵活圆通的文化伦理形式。在《美国游记》的纽约一章中，詹姆斯一方面批评了纽约房地产市场的过度拓展，使城市丧失了许多历史的痕迹；同时詹姆斯又认识到，纽约房屋的疯狂改建实际是一种文化缺失的表现，作为一个移民城市，纽约人在心理上就缺乏一种强有力的文化自信，城市建筑的重复建设实际正是反映了美国人在架构自身稳定的自我表达形式上的些许自卑。因此，在亨利?詹姆斯看来，如当时纽约一样的其他美国大城市，之所以会出现城市疯狂翻新的现象，不仅仅是出于一种经济利润的追逐，也反映出了一个缺乏历史与文化传统的民主社会要想真正的强大，就必须要不停地寻找和探索出一种属于自己的文化伦理形式。
此外，在游历的过程中，亨利?詹姆斯也认识到了美国民主的文化和伦理形式匮乏不仅仅是由于缺少一种成熟而稳固的历史和文化传统底蕴，还因为作为一个移民国家的美国，差异化的种族生活远比欧洲要复杂。来自五洲四海的移民潮，不仅使美国无法出现像欧洲国家那样统一的文化和宗教体系，更使美国社会内部的文化矛盾丛生。在亨利?詹姆斯的思想中，长期生活于欧洲主流社会的他，对于美国社会所面临的这种文化多元性状况是极为担忧的，他认为解决美国社会“形式问题”的关键就是要解决这些移民群体之间的文化矛盾，这既是一种巨大的挑战，又是美国社会民主制发展过程中无法回避的一个历史和现实问题。但是，多元也好矛盾也罢，移民文化毕竟从某种意义上丰富了美国民主制度的种种社会形式。
二、对欧洲文化生活的模仿和未来美国独立文化体系的确立
尽管移民文化的多样性影响了美国统一文化伦理体系的形成，但是多样性的文化毕竟为美国公民创造了一种个人自由理想实现的机会，而这种坚持追求个人主义的思想实际还是源自于美国自身的民主制度。在这里，笔者并不是否定这种追求个体自由的精神，而是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社会民主制度表现出的文化和伦理形式匮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美国民主制度造就了美国人在文化和伦理上的自觉，所以也就产生了对欧洲文化伦理形式的无意识模仿，而不能展现出一种独具特色的美国文化形式。在詹姆斯看来，这样的无意识模仿显得格外的不协调。这一点在《美国游记》的纽约一行中也有体现：
这晚宴在一所宫殿般的建筑中举行，环境与服务可谓是美轮美奂。女宾们优雅美丽，珠光宝气，戴着贵族式的头饰，穿着王室贵妇般的曳地长裙；一切都表现出刻意安排的富丽堂皇。可是，我们不免要问，这样被营造的排场和气氛，在美国社会里，能与什么相呼应呢?在这个场合，财富的炫耀的确可谓已臻极致，可是却没有任何的社会意义……
由这段引文，我们可以看出，亨利?詹姆斯对美国上流社会对欧美文化形式沐猴而冠式的模仿给予了否定。当然，一些文学界的评论家认为詹姆斯对纽约上流社会模仿生活的讽刺是源于其强烈的欧洲情结。他们认为詹姆斯对于社会形式的定义是建立在对欧洲统一文化体系的认识基础上的，因此他才会认为美国社会之所以无法形成统一稳定的社会文化形式，是由其短暂的历史底蕴造成的。当然，这些评论家的观点也是可以从《美国游记》中找到证据的。例如詹姆斯在评价欧洲统一文化形式形成的原因时，着重指出了欧洲国家内部那种“亲密的和整体性的民族意识”，可见其对欧洲文化的评价是不吝赞美之词的。尽管如此，我们却不能忽略亨利?詹姆斯在对民主社会文化形式独特性认识上的理解和同情。从上段的引文我们便可以看出詹姆斯实际主要是在呼唤一种美国民主制度下的独特社会文化和伦理形式的诞生。正如詹姆斯在《美国游记》中所说的，美国的资产阶级“与一个在贵族制度的阴影下兴起的资产阶级必然是两个不同的东西”，因此也必然会培育出一种不同的文化体系。跟随着《美国游记》的文字行进，我们会越发地感觉到亨利?詹姆斯已经逐渐将对美国社会文化伦理形式的思考同民主制度的现实形态联系在一起，这样就使其逐渐摆脱了“欧洲社会形式”的理念束缚。例如在最后他记述自己从美国西部回到纽约州的过程中，他认识到了社会文化形式的概念中是不应该以任何一种固有的文化体系作为参照物的，两种社会文化伦理形式之间的差异并不在“质”上，而是在程度和背景上。在美国，文化和伦理的积淀每天都在进行。至此，亨利?詹姆斯已经开始畅想自己祖国未来的崭新的社会文化形式了。在《美国游记》的结尾处，亨利?詹姆斯指出民主社会由于高度的自由化，所以奇迹每天都在发生，由于美国这个自由民主的国家种种政治束缚较少，所以使得任何艺术形式都可以在这个国家蓬勃地生长。
综上所述，在《美国游记》的写作过程中，亨利?詹姆斯首先是通过对自己整个游记过程的回顾，从多个角度阐释了美国民主生活中各种文化伦理形式的匮乏现状。但是在叙述的过程中，詹姆斯逐渐认识到了自己观念上的保守，促使他重申理解“社会形式”的内涵。他通过对自己祖国文化多元性现状的分析，重新认识到了社会文化体系的水平没有质的差别，只是在程度和历史背景上不同罢了。总之，游历返欧后的亨利?詹姆斯在对待美国民主制度的态度上，是完全不同于当时的“欧派”文化保守主义者的。保守主义者一直认为美国的民主制度促发了无产阶级的兴起，是最终导致无产阶级文化泛滥的根源。而当时美国无序多元的社会文化伦理形式正是美国民主制度一味放纵的结果，而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就是要重建一种统一的、高尚的、效仿欧洲的文化体系。显而易见，亨利?詹姆斯对于美国民主制的态度是与这些保守派截然相反的。在詹姆斯看来，美国民主制度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建立在其之上的个人自由主义思想。只要个人主义的意识形态同美国民主制度相互协调发展，美国民主制就必然会培育出适合其自身的社会文化和伦理形式。可见，《美国游记》集中体现了詹姆斯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所独有的社会文化视野。
参考文献：
[1] 崔少元.亨利?詹姆斯国际题材小说的欧美文化差异[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２００１．
[2] [美]亨利?詹姆斯.美国景象[M].容新芳，杜曼译.海口：海南出版社，２００２．
[3] 罗喜亮.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