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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什么成语 [大雨]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1    金枪越来越喜欢下雨天了。可此刻天空憋黑了脸蛋,像一个人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似的,越憋越黑,就是不见有雨滴下来。金枪都快急死了,他站在阳台上都把头仰成了垂直状。实在有些失望,该下雨的天却偏不下下来。他骂了一句,踱回屋里,脑里想象着倾盆大雨的场景。
   那是小时候,在湖村,雨大得可以站在天井里洗个澡,洗了还不感冒。那时村里的天湛蓝得近乎透明,估计也是雨下多的缘故。现在很少有那样豪爽的雨了,因而天空也开始呈现窝囊色。别说雨,就连人都变得越来越小气了,难以捉摸透。就拿前天的事来说吧,本来是一件小得可怜的事儿,亚丽非要较真,结果两人当街吵了一架,引来好多人围观。不就是在专卖店里讲了下价嘛,至于给她丢了多大面子,生那么大的气,结果还玩“自闭”,都已经两天不见人影了。伯父打电话来,问金枪,你是不是惹亚丽生气了?她都把自己锁房里两天了,你不过来哄哄?金枪本想趁着那会给自己夺夺理的,心头一堵,还是算了。他说,伯父,没什么大事,我过去哄哄。伯父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都是成年人了,别什么事都跟小孩似的。就挂了电话。谁小孩了?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还不清楚吗?金枪一肚子气,嘴里却一个劲地说是。
   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母亲偶尔会带着金枪到镇里去,就是去赶集。卖了农货,母亲通常会给金枪买些物件,有时是一条裤子一件毛绒衣,有时是一顶小红帽或一双小鞋子,奢侈的时候还能买点汕头产的糖果吃,那肯定是农货卖了个好价钱的时候。但不管买什么,母亲都会讲价,这时候的母亲仿佛成了一个怀疑论者,对店员的话丝毫不相信,“都是在骗人的,骗子一样。”事实也是这样,只要母亲一砍价,价格多多少少就降下来了,甚者还有降了一半之多的。母亲说,这些城里人,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咱可要提防着点。在母亲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讲价的,大如娶媳妇送聘礼,小到买个小针小线,都有讲价的空间在。所以当亚丽对一个手提包爱不释手,而人家却要价近千元时,金枪的第一反应就是吓一跳,然而他也没怎么表现出来,毕竟在城里生活多年,他知道什么样的表情会把自己的农民身份暴露无遗。他只是轻轻问了一句,能不能少点?售货员保持着职业微笑,没言语。倒是亚丽来了气,转身就往外走。金枪跟着,以为她是嫌贵,不买了,心里正喜着呢。谁知走出不远,亚丽突然掉转头来,逼到金枪眼前,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以为是你们乡下小集市啊。金枪当头一棒,问,怎么啦?亚丽说,放心,我自己有钱可以买,不需要你出一毛半子。然后重新进了专卖店,一会儿就把那手提包给提了出来,匆匆地消失在热闹的街道里。
  2
   雨终于还是下了,不过没有想象中的大。金枪折回阳台,看着雨水落在对面阳台上,制造出比落雨本身还要大的声响。他叹了口气。雨越下越小,小到连阳台还没有浇湿,雨就停了。天空忽然亮了起来,看来这雨就这样了,算是下过了。初到这个城市时,暮春的脚步一临近,倾盆大雨就在头顶酝酿了,雨一下就是好几天,下得天昏地暗。街道淹没了,校园里的草坪看起来就像是湖水里的浮萍,摇晃着细小的脑袋。那时的金枪喜欢趴在大学教室的窗户上,拿眼看着窗外迷糊的世界,想象着一场雨的力量。他应该就是从那时起喜欢上下雨天的,雨水里的校园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朦胧、美丽,置身雨天里的人们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纯、安静。面对走神的学生,老师也表现出大度的宽宏,没有批评金枪一句,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问,雨天让你想起了什么呢?金枪红着脸,轻轻一笑。是的,他想起了什么,肯定想起了什么,可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起了什么,不是迷茫,而是想起的东西不止一个,让他难以取舍。他想起了湖村的农忙,一场雨下来,村人奔走相告,赶着去晒谷场收谷物。而他也屁颠屁颠地跟着母亲往外跑,手里提着扫帚或者簸箕。母亲每走出一段路子,就回头喊,快点。他也就加快速度,赶上母亲,紧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可隔一会儿,母亲又走远了,又与他落下了一段距离。母亲又回头喊。如此反复,赶到晒谷场时,母亲要回头好多次,而他也要小跑好多次。那时他总是苦恼于为什么自己的脚步总是跟不上母亲,母亲大步流星的,总能赶在雨下之前到达目的地,而等他赶到时,通常雨已经下得噼里啪啦响了,谷物也被浇湿了一大半。母亲边清扫着谷物边诅咒着天公,怨那雨下得不是时候,而母亲越是对天公不满,那雨反而下得越大,大到一颗颗可以砸伤人。金枪的脑袋就被那时的雨砸得生疼,老实说,那时的金枪有点恨雨,至少恨它下得不是时候吧。当然,他想起的还不仅是浇湿谷物的雨,有一场雨,他毕生都难忘,那场雨,浇湿了他和她的心灵,至今仍噼里啪啦地下在清晰的记忆里。
   吱――吱――,手机在桌上震动,每震一下,那手机就在桌面上挪开一点。金枪回过头,看着手机震了好几下,才过去拿起来看。是付红霞的电话。付红霞在手机里不叫付红霞,而是小付。他奇怪自己怎么竟称呼她叫小付了,听起来好像自己是个长辈似的。第一次接到付红霞的电话时,亚丽就在金枪身边,大概是听出了电话里的声音是个女的,亚丽问,谁啊?金枪故作深沉,说是小付。他突然说出这么两个字时显得是那么的镇定自若,仿佛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可以随便使唤的小职工。金枪随即在手机里也把付红霞的号码用小付存下了。其实母亲早些天就已经告诉了他,说红霞去了你那个城市打工,有机会你帮忙照顾照顾。金枪没想到这么快电话就打进来了,而且还当着亚丽的面。金枪偷偷看了一会儿亚丽的表情,感觉没什么变化,才放下了心。之后付红霞偶有电话来,金枪总是避开亚丽去听,并且长话短说,用的也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老练口气在说话,比如出来大城市可不比咱们乡下,别愣头愣脑的,要机灵点,不要理睬陌生人的搭讪等等。听着付红霞在电话那端一个劲地说是,她一定有些伤感吧,尽管曾经的感情已经告一段落,可如今小付小付地叫,比起以前红霞红霞地唤,至少要冰冷上几千几万倍吧。
   喂,小付,有什么事吗?金枪压着声音问。
   金枪哥,是这样的,我娘病了,我想捎点钱回去,你能借我一点吗,我的工资还没发下来。付红霞的声音虽小,却明显能感觉到语气的焦急。
   付大妈病了?严重吗?金枪问。
   其实也没什么,是老毛病了,你别担心。
   要多少?
   一千吧。
   我怎么给你?
   我在海滨广场等你。
   好吧。
  3
   金枪挂了电话,匆匆出了门。这是个周日,街上即使刚下完一场小雨,仍是挤满了逛街闲走的人,他们都是来这个城市打工讨生活的――比如金枪的工厂里就雇请了百来名这样的工人,平日里加班加点,一到周日,好不容易放了天假,恨不得出来走走,看看这个城市的繁华,吸吸属于城市的空气,即使浑浊,却也叫他们流连忘返啊。他们肯定对周日的一场雨恨之入骨,幸好雨才下了一点,完全不阻挡他们出行的脚步,他们看样子兴高采烈的,脸上洋溢着一场雨结束所给他们带来的欢快。比起他们,金枪这个小老板反而显得心事沉沉,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街上仍带着雨后的湿漉,却也湿不透,这一块那一块的,受脚步的一番踩踏,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从住所离海滨广场不是很近,却刚好和金枪今日要出行的方向一致,顺路。金枪打了一辆的,坐在后座上,他把头靠在后面,微微闭起眼睛,不为人所察觉地叹了口气。自从付红霞来到这个城市,金枪只去看过她一次,那时她刚到,没找到工作,母亲要金枪帮忙。金枪其实完全可以把付红霞叫进自己的工厂上班,办公室做不了,至少可以让她到车间里去,可金枪还是犹豫了,他竟然害怕付红霞离自己太近,万一让亚丽知道他们曾经的那点瓜葛,非得闹出什么矛盾不可。所以金枪只好把付红霞介绍进了朋友的一家工厂上班。那天他只是请了付红霞吃了一次肯德基,然后就把她带到了朋友的工厂。朋友的工厂在关外,离金枪这特别远,是一个城市的郊区。那时付红霞完全是一个刚进城的姑娘,衣服老土,动作迟缓、缺乏自信,放在人堆里一看就知道是个乡下来的丫头,没见过世面。金枪都羞于和她走在一块儿了,他甚至暗喜当初做出的选择,否则现在看起来,他们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点都不般配的。把付红霞交代给朋友后,金枪匆匆就离开了,再也没询问过她的情况,直到今年开春,朋友说,付红霞已经辞工了,她让我跟你说一声。金枪说知道了。金枪表面冷淡,心里还是担心了起来。辞工了,人生地不熟的,她能去哪呢?不过这种关心也没维持多久,很快他就把她给忘了。半个月后,金枪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欢快了许多,说话也不再是刚来城里时那样扭扭捏捏了,她说,金枪大哥,我现在在关内的一个家政公司上班,是我自己找的,不叫保姆,是家政服务员,有公司的,服务的主人家也尊重我们,对我很好……她絮絮叨叨说了 一大堆,看来工作不错,心情也好。金枪这才又知道了付红霞的近况。
  4
   初夏的阳光在一场夭折的雨后探出了头来,一出来就愣头愣脑的,强烈得叫人受不了。金枪站在海滨广场中央,被阳光照得眯起了眼睛,他朝四处张望,在寻找付红霞的身影,他想快点把事情办了,好趁早去亚丽家吃个午饭,这个午饭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想要把和亚丽之间的矛盾消除在餐桌上,经验证明,之前所遇到的大小矛盾确实是这样消除的。亚丽可以耍性子,金枪却没有这个权利,如果没有亚丽,他其实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别看他现在有着自己的小公司,看起来也是个城里人的模样了,可这一切其实都不是自己的,而是亚丽的,具体说是亚丽的父亲的。这个未来的岳父,曾经是金枪的老板,因为亚丽,金枪才有资金独立门户,开始自己的事业。说是自己的事业,可在金枪看来,这一切其实还置于身外,中间的距离,足够他倍感空虚。“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爸爸给的。”亚丽时常会在耍脾气的时候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这话说得多了,几乎就成了她的口头禅,而在金枪听来,无疑是一把尖锐的刀,一次次地刺在心坎上,生疼,冒血。
   付红霞突然出现在眼前时,金枪几乎认不出来,眼睛还左盼右顾。付红霞叫了一声金枪哥,他直愣了一下,这才把目光停在面前这个女孩身上。和几个月前的付红霞相比,如今的付红霞竟有了脱胎换骨的意思,皮肤白了不说,脸上的笑容也脱去了乡村女孩固有的怯懦,多少带着自信了。
   两人找了个树阴石凳,坐了下来,付红霞活跃的表情顿时也羞赧了起来,她偶尔抬头,目光对视了又迅速低下了。彼此无言。金枪是想说点什么的,即使是一个兄长,见到小妹也该说几句关心的话,可一开口竟成了叹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匆匆地掏出钱包,拿钱,往付红霞的手里塞。付红霞接过钱,脸红了一下。多年前,在村外的树林里,她也是这样脸红着面对金枪。那时大雨倾盆,他们都回不了村庄。她为金枪拨开因雨水而耷拉下来的头发,手指发抖,面如桃花。那次母亲叫金枪陪她去别庄的一户人家做客,半路遇见大雨,两人躲进旁边的树林里,四野无人,惟有雨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母亲刻意的安排。付红霞的母亲也有意把女儿交予金枪,在村里,金枪是惟一能到县里读书的年轻人,当然也就有着美好的前途。谁不想把女儿交给有前途的人呢?金枪和付红霞从小一块儿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可越是这样走得近的两个人越是没有特殊的情愫存在,这让双方父母都感觉焦急。所以金枪一放假,从县里回来,母亲总会把付红霞安排在他身边,让他们一起去完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给他们培养感情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当然是双方所乐意的,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当然有好多话要讲。可慢慢地,金枪便产生了厌恶,当然不是不喜欢付红霞,而是他更喜欢县城里的女孩,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同学,比起付红霞来,无论是样貌和谈吐,都要好很多。回家就开始成了比较无趣的事情。在付红霞面前,他也喜欢讲县城里的人和物,村庄在他眼里,无疑已成了一块无法抛弃的胎记。所以当付红霞为他拨开额上的湿发,手指温和地触碰到肌肤时,他害怕了,害怕和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女孩扯上关系,他冲出了树林,奔跑在雨幕里,把付红霞抛在身后。大学四年,他没有回过几次家。偶有回去,也是匆匆几日,并且任凭母亲怎么说也不愿意离开屋里半步。付红霞来看他,他也不怎么搭理,把人晾一边。每次付红霞都是红着眼圈回去的。母亲也知道儿子大了,凡事再也由不得别人做主,只好任其自然。当然了,在母亲心里,还是希望儿子能娶上付红霞的,她打心眼里喜欢着这个邻居小姑娘。即使结亲无望,金枪不在家的日子里,付红霞还是经常到家里走动,洗下碗,挑个水什么的,帮忙做家务。有时母亲看着也不免红了眼圈。所以金枪和亚丽的事,金枪对母亲还是遮遮掩掩的,没有明说。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终身大事该由自己做主了。
   广场里挺热闹,成双成对,尽是出来约会的恋人, 他们大都窝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带着心跳的幸福。金枪尽量把目光从恋人们身上移开,竭力保持着镇定,至少要在付红霞面前表现出一副大哥的模样,即使充当不了保护的角色,也应该让她有一种油然的尊重。
   广场中央有一个老人带着孙女模样的小女孩在 放风筝,风筝是一只彩色的大蝴蝶,借着五月的风已 经飞得好高好高,以至于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点。那条控制风筝的线索弯成好看的弧线,线头正掌握在老人的手里,老人一拉一放,动作悠闲,神态怡然。旁边的小女孩兴高采烈,跳着,鼓着小手掌要爷爷再放高一点。老人就把手下的线索拉回来,接着又借着风力放回去,那空中的风筝果然又飞出了一米多高,使之看起来更远更小了。金枪眯着眼睛朝空中张望,看得眼睛开始发酸,竟流出了眼泪。转眼看见付红霞疑惑的表情,金枪赶紧揩了揩眼,说,今天的阳光真刺眼。付红霞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金枪哥,我该回去做饭了。金枪这才发现她的手里拎着几塑料袋的肉菜,看样子刚从市场回来,而此刻刚好到了给主人家做饭的时间了。
   付红霞刚走出不远,金枪突然把她叫住,他小跑几步,在她面前站住。付红霞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如今却可望不可即的男人,不知道他的心思。金枪从西装内袋里又拿出钱包来,掏钱,也没数是多少,直接就塞到付红霞的手里去。没等她反应过来,金枪转身就走了。一束阳光投射下来,把他们的眼睛都照得银光闪闪。
  5
   还没到伯父家,金枪先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亚丽怎么样啦?伯父说,还耍着性子呢。然后叫亚丽过来听电话。金枪在电话里听亚丽瓮声瓮气地问,谁啊?看样子她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亚丽和所有富裕家庭的千金一样,娇生惯养,有着自己单独的小房间,房间里光衣柜就有好几个,春夏秋冬各个季节的衣物挂满了衣柜,而且都是名牌,动辄上千。一有什么不顺心,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个孩子一样耍脾气,父母都拿她没办法。所以伯父伯母最常对金枪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得迁就她哦,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连惟一的宝贝都给了你了,你应该好好珍惜,拿纸包着,拿手捧着,千万别疏忽了。当然,金枪也知道这其中的轻重,自己是一个乡下仔,虽读过几年书,但终究还是个乡下仔,能娶上亚丽这样的城里千金,他能不求神拜佛啊。只是伯父伯母都没把话挑明,毕竟都是有文化的人,多少给金枪留了面子,日后还要一起生活过日子的。
   金枪握着手机,此刻他已经站在怡景花园小区门外了。他听见电话里的伯父对女儿说,是金枪。亚丽回了一句,别理他,不听,不听。金枪停下脚步,如果此刻能转身走人他一定要转身走人,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意气用事,多年的努力不可以毁于一旦。金枪笑着说,伯父,我等会儿过去吧。他很佩服自己竟能笑得出来。伯父说,好吧,你过来哄哄她,都一天没出来吃东西了,饿着了怎么办?
   金枪故意在阳光底下转了好几圈,才走进小区。城市里刚刚下过的一场雨,早就让阳光蒸发殆尽了,空气干燥得像夹板,把金枪的心压抑得发慌。这鬼天气,该下场大雨了吧。照金枪在乡下得来的经验,五月出现这样灼人的阳光,迟早是要下场大雨的。想起大雨将至,金枪突然有些欣然,心中有了小小的期盼。
   伯父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伯母则在一边看连续剧,金枪一进门,挨个叫了,然后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每到周末,金枪都会过来这个“家里”,吃个午饭,跟伯父汇报工厂的事务,伯父也会真诚地教导金枪,传授其生意场上的经验。老实说,伯父是个不错的人,当初在他手下打工时,金枪就得到过他的器重,正因为有这样的器重,伯父才肯亚丽和金枪谈恋爱,才肯出资金让金枪另起炉灶。金枪应该感激这样一个贵人,这不是每个进城的乡下仔都可以遇到的。金枪的命其实很好。金枪其实也打心里敬佩这样一个长辈。只是金枪每次来,心里总是发慌,手脚也随之不自在起来,挺熟的几个人了。可他却不能坦然面对,总害怕自己做错事说错话,辜负了别人的期望。在这个家里,他就像是一滴水面上的油,永远溶不进去的感觉,他努力往里面挤,挤得自己都忘了尊严,可就是挤不进去,总有那么或多或少的隔阂,薄膜一样隔在他和这个家之间,可望而不可即。
   伯父放下报纸,朝女儿亚丽的房间努了努嘴。金枪刚坐下的屁股就好像装了弹簧一样,一下子跃了起来,来到亚丽门前,轻轻地敲门,说,亚丽,还生气啊,呵呵。房里没声响,金枪又敲了几下。亚丽在里面说,我生谁的气啊?你也值得我生气?金枪笑了,边笑边拿眼看看伯父,伯父也作出一个笑的表情,但没出声。金枪又看看伯母,此刻伯母完全沉浸在剧情里,丝毫不知道这个家里发生了什么。金枪说,好好,我哪值得大小姐您生气啊,既然不生气,就开开门吧,我的小红太狼,灰太狼向你道歉来?。房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伯父也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门终于在“灰太狼”的哀求下被叩开了。金枪这才松了口气,感觉气氛有点好,应该多说几句话,于是趁热打铁,说,现在的女孩都说,嫁人要嫁灰太狼,连歌都是这么唱的,乐死人了。亚丽说,你做你的灰太狼,我可是小红太狼,红太狼多丑啊,我有那么丑吗?伯父说,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反着来了,把以前的价值观都颠覆了,还有的说嫁人要嫁猪八戒那样的,我看啊,哪天真让她们嫁猪八戒了,我看她们还能不能高兴起来。屋里又是一阵笑。伯母突然从电视里移开目光,疑惑着问,什么猪八戒?转眼看见金枪和亚丽,说,哦,金枪来了,难怪亚丽肯出来啊,看来这女儿一恋爱,父母都当不存在了,眼里只有自己的男人了。亚丽撒娇着说,妈――说着用手抱住妈妈,作亲昵状。两个男人在一边看着,笑着。
   妈,饭还没做好啊?亚丽问,我肚子都饿死了。说着皱起眉头,伸手去摸了摸肚子。
   伯母说,哦,肯定饿坏了,我去看看,前天刚来的保姆,手脚有点慢。说着朝厨房走去。
   金枪问,保姆换了?
   伯父说,嗯,那个说是家里有急事,辞工回去了,家政公司又安排了一个过来。
   金枪若有所思,说,哦。
   一会儿,伯母在厨房里喊,好了,开饭了。几人就起身朝厨房走去。伯父问金枪今天要不喝点什么。金枪说好啊。他其实什么也不想喝,天气这么干燥,哪还有心思喝酒,既然伯父说了,他也不好扫伯父的兴。
   坐定下来,伯父拿出泡了很多名贵药材的药酒,给自己斟了一小杯,又给金枪斟了一小杯。一边的亚丽说,别让他喝那么多。伯父说,好好,听你的。说着笑了笑,又把金枪杯里的酒往自个的杯倒了一点。
  6
   开饭前,金枪去卫生间洗手,路过厨房时,感觉厨房里闪动的身影有点熟悉。往回走,看见保姆正往外端着菜出来。金枪忽地怔住了。眼前的保姆竟然就是付红霞,她竟然伺候着这一家子。金枪的脑门嗯的一声响,差点没晕过去,额头淌出汗来,浑身燥热,此刻他只想让自己和付红霞其中一个消失掉。他们俩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时出现在这个家里。
   亚丽喊,过来吃啊,愣着干嘛?金枪反应过来,走过去坐下。凳子上仿佛长出了钉子,金枪坐立不安。付红霞也看见了金枪,好在她只是片刻的愕然,和金枪对视了一眼就知道了其中的关系。她镇定下来,丝毫没有让亚丽一家人看出丁点的异常。倒是金枪的表情让伯父很奇怪,伯父问,怎么啦?满头大汗的。金枪说,有点热,去洗把脸。说着又离开了餐桌。亚丽恼了,说你不是刚去过吗?吃个饭也磨磨蹭蹭的,不改乡巴佬的习性。伯父责道,咦,怎么这么说话。亚丽撂下筷子,说,本来就是。金枪只能装聋作哑,径直朝卫生间走,刚好与付红霞又碰上了面,金枪背着餐桌做了个奇怪的表情,那受人尊敬的大哥形象一下子消失殆尽了。可付红霞视而不见,端着菜就过了。金枪呼了口气,从现在开始,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了。金枪洗了脸,朝窗外望去,外面已经是黑云压顶了。他又呼了口气,转身往回走时,大雨随即倾盆而至。果然不出所料,大雨终于下起来了。
   喝了几口酒,金枪开始头晕,他感觉这酒竟苦涩得不行,每一口都难以下喉。而桌上人的每一句话他都必须打起精神来听,并且及时作出回应,他可不能露出破绽。吃到一半,伯父要伯母叫保姆来一起吃,伯母就喊,小付,过来一起吃吧,别见外。付红霞还在厨房里忙碌着收拾,回说,我等会儿。亚丽突然对小付这个名字敏感了起来,说,小付,这个名字好熟。突然想了起来,对金枪说,你不是也有个朋友叫小付的吗?金枪差点被刚入喉的一口酒呛着,连忙说,是啊是啊,公司里有个刚来的职员也姓付。
   好不容易吃完饭,一家人移至客厅喝茶。金枪瞥见付红霞已经在收拾餐桌了,她并没有吃饭。外面的雨还在没头没脑地下着,越下越大,大到仿佛要把这个城市淹没。
   亚丽突然说要吃西瓜,伯母问小付冰箱里还有西瓜吗?小付说没有了。亚丽说,正想吃呢,出去买吧。伯父说,下这么大的雨,等会儿吧。亚丽撒起娇来,现在吃嘛,等会儿就不想吃了。伯父说,雨这么大,你出去买啊?亚丽说,不是有保姆吗?伯父笑着说,这鬼丫头,保姆就不怕雨啦。突然,小付从里面走了出来,说,我这就出去买。说着径直出了门,噔噔噔下楼去了。伯父的喊声追了出去,没带伞呢。可小付已经走远了,听不见,或者故意听不见。伯父责道,早不吃晚不吃,偏偏这时候吃西瓜,为难人家。亚丽说,什么为难啊,这样的乡下妹,这点雨算什么。伯父说,你怎么老这样说话。说着看了金枪一眼。金枪尴尬一笑。他的心仿佛被刀割了一下,咔嚓掉落了。
   付红霞前脚刚走出不久,金枪站起来也要出门。亚丽问他干什么去。金枪假装摸索了一下口袋,说,去买包烟抽。伯父说,我这有。金枪说,还是出去买一包吧。气氛顿时有点怪。亚丽生气了,说,那你刚才怎么不叫那个乡下妹买。金枪甩下一句,你管不着。说着抓了把伞出了门,把身后的一家三口吓了一跳。
   大雨倾盆,金枪一路小跑,他看见付红霞正走在雨中。金枪喊,红霞。付红霞回过头,两眼通红,脸上已经分不清雨水和泪水了。
   金枪把付红霞搂在了怀里。
  
  责任编辑:王方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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