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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的区别【差别】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花 心      如今世界真是太疯狂了。离矿业集团机关宿舍不远的镇北边的小树林里,有一伙女人竟然做起了让男人摸身子的生意。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只要给一块钱,浑身上下随便摸!刚听说时,韩铁简直不敢相信。抽个空儿,他亲自去了一趟小树林,果然看到:有几个老男人,正在分别抱着几个中年女人胡乱摸。
  韩铁感到好笑又惊讶。在为那些肤浅而放荡的男女们心生悲哀的同时,他心底里又似乎理解乃至佩服人家的胆量。他想,自己肯定做不出如此不要脸面的事儿。不过,面对如此开放的世道,已经“知天命”的韩铁,对花里胡哨的事儿,不再像以前那样表示排斥。事业的不尽人意,婚姻的过度平淡,使他自己也有了花心。
  企业领导班子的大换血,让韩铁也失宠了。这个从采煤工起步,背着脑袋、流着血汗、一步步爬到机关副处级干部的人物,突然闲下来,竟然也找不到北了!他感觉自己像高速路上飞奔的汽车突然翻了车,又似那泄了气的皮球精神状态一落千丈。
  韩铁的苦闷还来自于平淡而枯燥的婚姻生活。他是那类典型的初恋无法成婚而后又不得不结婚的晚婚之人。当事业受挫时,他对婚姻的不幸福感,从心灵上无限放大了。从不沟通不倾诉,发展到张嘴就吵架,连正常夫妻间的情感交流和例行公事也成了问题。他感觉,自己从心灵到肉体都无法释放,非常焦躁和痛苦。
  然而,当在网络上广告上书刊上看到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当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体态大方温柔娴雅风韵犹存的女性时,当在镜子里欣赏体魄依然比较健美的自己时,他发觉自己对异性依然有着强烈的兴趣,甚至能感觉到血管里滚淌的热血和胸中躁动不安的心。
  那天傍晚,他在一家小酒馆独自喝闷酒时,被巧遇的一个朋友稀里糊涂地拽到了一家美容店。美容项目中有洗脚和按摩的服务内容。在一楼的一个大点的房间里,他和朋友被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伺候起来。那位朋友是店里的常客,仰在沙发上不到半小时,就眯着眼睡着了。韩铁当然不会困的。他发现,给自己服务的按摩女,更年轻更漂亮些。于是,在忐忑不安中,在温声笑语中,他的头、颈、肩、背、脚、腿,被那双白皙细腻温暖而且有些力量的手,抚摩轻揉了个遍。按摩女的秀发、脸庞、皮肤、体形,尤其那双直接和他身子接触的手以及不时在裙摆下露裸的玉腿儿,让他的心一次次激动着。在心里,他把按摩女和妻子作了一番比较后,有了某种满足感。那两个小时,他恰似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内心充满好奇,血液有了热度,念头也多了起来。
  那位朋友因有急事儿提前走了一步。当屋里只剩下他和按摩女时,韩铁问道:“你们这儿有僻静一点的房间吗?”
  “当然有了。”按摩女甜甜地笑着,眼睛忽闪忽闪地放光,“下次吧。再来时,给你开个单人间,带小床的。”
  “好,好的。”韩铁嘴里答应着,心里想:有机会一定再来,单独和这个年轻女人在一快,说不准会有什么好事呢。
  
  熟悉的目光
  
  周末的晚上,老伴出去散步了。韩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思绪刚进入剧情,手机突然响了。电话是从老家县城打来的。一个多年没联系的老同学,邀请韩铁去参加其儿子的婚宴。平时很少和老家人联系的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婚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临出门前,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在大衣镜里,他对自己展现的形象十分满意:中等偏高的个儿,腰板依然笔直;方形的脸上,仅有几道浅浅的皱纹儿;浓密的头发,绝大多数是漆黑色的。他知道,公车是不好要了。为了面子,他决定雇车去赴宴。并且,还要在临近开宴之前到达,以表明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上午11点半,韩铁正点赶到了县城这家最高档的饭店门前。停车场上,已经停满了一排排轿车。红条幅、鲜花、歌声、笑声、鞭炮声,处处洋溢着喜气。胸前戴着红花的老同学夫妇和身穿婚礼服的新郎新娘,满脸笑容地在迎接客人。
  韩铁让司机一直把车开到楼梯口,自己下车后,“嘭”的一声,把车门关上,然后摆摆手,让司机找地方去停车了。他挺直腰板,与老同学夫妇及新郎新娘握完手后,掏出钱包,径直到了收礼台。韩铁故意比其他同学多付了几百元的礼钱。
  一开始,韩铁被安排在西南角的几桌同学席上。临坐前,他和几个能认出来的同班同学握了握手,同时对其他人点了点头。寒暄中,韩铁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他纳闷:这么多同学都来了,是怀旧,还是为了相互捧场呢?
  婚礼仪式开始了,客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前台上。韩铁的目光却借机放在了紧挨着的几桌同学席上。不知是好奇,还是寻找某种答案,韩铁几乎看遍了所有同学。
  他的目光在挨桌的女同学席上停了下来。起初,韩铁注意的是几个俏女人。他发现,那些女人都是想用华丽服饰和化妆品来遮掩容颜渐去的主儿,个个弄巧成拙。他对她们没有半点兴趣。
  与她们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另一位端庄女子。她穿了一身时兴而得体的休闲服,通身呈现着自然与和谐的美。看起来,年龄也就40多岁。韩铁心想:这女子不错,如果也是同学的话,和她结识并经常往来的话,应该不错。
  在即将开席时,负责安排座位的小伙子匆匆走了过来。小伙子贴近他的耳朵说:“叔叔,请您去贵宾间。”韩铁问:“哦,那里是些什么人?”小伙子说:“是新娘单位的局长和书记。”韩铁微笑着答应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格外尊重,特有面子。在与本桌的同学们打完招呼,站起来准备走时,韩铁忍不住又扭头朝临桌的女同学席看去。
  就这么一扭头,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在瞬间发生了。韩铁下意识地去看那个女子时,发现女子正紧紧盯着他看。在目光相遇的一刹那,韩铁突然觉得:这目光太熟悉了!
  她温柔的目光,似激光击穿了他的肉体和骨骼,似火炬点燃了他潜意识中已沉睡多年的伤痛与激情。也许是生命中原始记忆瞬间苏醒了,也许是心中某种固有的东西被激活了,他感到一阵热流从心脏涌至胸部直至全身。
  韩铁迷惑了,惊讶了:天,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是雪儿?真是那个离别已经30年的初恋情人?
  
  朦胧初恋
  
  20世纪70年代末,华夏大地刚刚开始沐浴改革开放的春风。泰山脚下,尚水河岸,大河管区农业科技队里,涌动着几十个年轻人的青春、爱情和理想。当时的农科队,是全管区最优秀的农村知识青年聚集的地方。这些户口在农村、却一心盼着进城当工人的男女们,知道在这里与管区领导接触多,便把农科队作为实现心中美好梦想的跳板。
  那天上午,刚满20岁就担任队长的韩铁,把各组的队员都安排到田间去干活儿,自己留在队部迎接一名新队员报到。他听说,新来的女孩叫乔雪儿,其父母活动能力强,与管区领导很熟悉。因此,他很慎重。
  墙上的挂钟刚敲完九下,乔雪儿似一片树叶般轻轻飘进了屋里。
  “请问,韩铁队长在吗?”
  “哦,我就是。”
  “这么年轻啊,真是前途无量呢。”
  韩铁笑笑无语。
  “我是乔雪儿,来报道的。从此归您领导了,请多关照。”雪儿看着韩铁微笑着说:“以后就叫我雪儿吧。”
  雪儿的落落大方,使韩铁对她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雪儿,方形脸,白皮肤,高鼻梁,薄嘴唇,两只乌黑发亮的大眼睛,蕴涵着温柔的光芒,话语间总伴随着甜甜的笑声。韩铁认真看雪儿时,心里一惊:她的眼睛好美丽呀!
  雪儿刚来农科队的头几个月,大河管区正在组织“冬季整田造地”活动。那季节,是农科队的“冬闲”时段。于是,韩铁便带领雪儿等十几名科技队员到工地支援前线。在这段火热的劳动生活中,韩铁和雪儿之间,很快就生发出了爱的萌芽。
  工地上的活儿,主要是刨土和运土。韩铁把人员分成了七个组,男同志推车,女同志拉车。韩铁自然是和雪儿一个组。劳动中,他怕她累,拼命抢着干活。生活中,她时刻关照着他。工余时间,两人谈理想,聊名著。偶尔,还约上其他同事,一块去看电影。
  一连几个月,韩铁和雪儿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一天中午,吃饭时,韩铁发现自己饭盒里除工地统一发的白菜炖粉条外,还有荷包蛋和方肉块。韩铁心里一惊,便把感激的目光投向了雪儿。此时的雪儿,正温情地望着韩铁。他,心里暖暖的。
  春天来了,绿油油的麦苗覆盖了大地,燕子戏水一般,唧唧喳喳,忽高忽低,飞翔在麦海的上空。
  实验田应该春浇施肥了,老天却迟迟不下雨,韩铁决定分班夜战浇小麦。共抽出八人,分成四组,轮流加班。雪儿悄悄对韩铁说:“最好和你排到一组。”韩铁答应照办了。
  韩铁和雪儿夜战的第一个通宵,是个风轻月丽、充满诗情画意的静谧之夜。那会儿,皎洁的月光撒满了大地,麦苗儿散发着迷人的清香,微微春风轻轻吹拂着人的面颊,好不醉人。韩铁拿着铁锨堵好几个水沟子,就去帮雪儿一块撒化肥。撒完肥,合上电闸,让机器自动抽着水,两人便来到麦田里,静静地等着水儿滋润麦田。
  他们面对面坐在麦田的席垄上。在明亮的月光下,彼此看得很清楚。韩铁抽出香烟点着了,慢慢吸着,没有说话。雪儿低头摆弄了一会儿辫子后,便抬头看韩铁。当看到他吸烟动作熟练,还津津有味时,她咯咯地笑了:
  “韩铁,这样爱吸烟呢,有瘾吗?”
  “可能是吧,有点离不了它,尤其是沉默的时候。”
  “你对香烟挺有感情,不知对人怎么样呢?”
  “呵呵,我是表面上严肃,内心善良。”
  雪儿看了韩铁一会儿,又抬起头望着明亮的月光,认真又十分温柔地说:“韩铁,不知怎么回事儿,自来这里以后,我心里有种特殊感觉,心里总觉得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她继续说:“你说怪不怪啊,咱们在一块才半年多的时间,有什么事情也不想瞒你,心里有话儿总想给你说。”说完,雪儿低头笑了。
  韩铁静静地听着雪儿倾吐心声,心里觉着甜甜的、暖暖的,脸上微微发热。在静寂美妙的月夜,在春风扑面的麦田里,与心中喜欢的姑娘促膝谈心,使他心中充满了幸福感、陶醉感。韩铁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许久没有说话。
  “韩铁,咱们在一块这么久了,你谈谈对我的感觉好吗?”
  年轻的韩铁,不懂得什么是谈情说爱。面对漂亮温柔的雪儿,他局促不安,心里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在他心里,雪儿似一只白天鹅,完美无瑕,而自己算不了什么的。
  沉默了一会儿,韩铁竟说:“没注意观察你,不敢乱讲的。”
  “这么长时间了,”雪儿惊讶道,“难道我在你的脑子里就没有留下点印象?”
  “哦,不是,不是那意思。”韩铁心里更加慌乱,说话词不达意。
  韩铁抬头去看雪儿的脸时,发现她正两眼火辣辣地盯着自己。皎洁的月光下,雪儿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美丽、温柔,她洁白的脸上充满了真诚和爱意。韩铁内心惊呆了:在这美妙的月夜里,雪儿更加美丽与可爱了!
  过了一会儿,雪儿忽然站起来说:“哎呀,我们只顾说话了,都忘了截水了!”她边说着边拿起铁锨跑去了。
  雪儿回来后,告诉了韩铁一个秘密。说有两个小伙子在正在追求她,其中一个是她的高中同学。还说,那个男同学的爸爸是县劳动局的副局长,和雪儿的爸爸是战友。不过,雪儿说,自己一点也没有心动的感觉。韩铁很傻,只认为雪儿信任自己,根本不了解姑娘的心思,不但没当回事儿,还常常转移话题。
  月亮偏西的时候,天气有点冷了。韩铁站起来捂耳朵。雪儿摘下她脖子上围着的翠绿色围巾,让韩铁戴上。韩铁也把当时流行的军帽摘下,递给雪儿。韩铁像雪儿那样用围巾把头包好,故意露出几缕发丝,学着女人走路的样子,去了机井屋。身后是雪儿爽朗的笑声。回来的时候,韩铁看见雪儿正戴着自己的军帽,在欢乐地唱歌:
  我们是光荣的科技队员;
  战斗在农业生产第一线。
  我们是科学的主人;
  誓为“四化”建设做贡献。
  ……
  美妙的歌声传递着心灵的幸福,送走了夜晚,迎来了黎明。接连几天,韩铁心里甜丝丝的,走路时脚下似生风,劳动中不知疲倦,嘴里经常哼着歌曲。有了那晚的幸福体验,韩铁就开始盼着再次与雪儿夜战浇麦子的日子。
  这一天很快就盼来了。天刚擦黑,韩铁就来到实验田里。不曾想,雪儿已提前到了,并改好水沟,撒了几垄的化肥。由于天气不好,风大夜黑,他们开动机器后,就躲在了小机井屋里,围着提灯,面对面地坐着说话。上半夜,他们围绕理想和前途谈了很多。雪儿还试探着问了韩铁的私事儿。
  “俺听说有几个姑娘在追你呢,有你真心喜欢的吗?”
  “是的。不过,我没想那些事儿,自己的前途还没确定呢。”
  “是啊,前途是大事儿。”
  “不过,心里也有困惑。”
  “哦。听说,有个姑娘自己直接找了你,是真的吗?她好意思表白吗?”
  韩铁把雪儿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她真大方啊!”雪儿感叹道,“要我,可不敢的。”
  下半夜,提灯里的油用完了,机井屋内一团漆黑。韩铁只好打开手电筒照着。
  “这段时间太辛苦了。”韩铁说,“明天咱们不再夜战了。”
  “习惯了一样的,这几晚上俺还从没打过盹呢。也不知道为啥这么有精神,莫非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说完,雪儿自己咯咯地笑了。
  韩铁听了这话,心里“咯蹬”一惊,忙问:“你真有喜事?”
  雪儿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你想哪里去了,俺能有什么喜事呢。不过,这段时间,俺的心情格外好,也可能是前兆吧!”
  韩铁听完,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了,心想:难道雪儿是因为和我在一块心情好吗,真是那样该多好啊!想到这儿,他情绪激动,手足无措,便拿着手电筒乱照。不经意间,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了雪儿的脸上。雪儿洁白的脸立刻红润了。想不到,雪儿把头一歪,手扶辫子,含情地笑着让韩铁看。韩铁见雪儿这样,顿时心跳加快,脸上火辣辣的。本来就发抖的手,果真把光束集中在了那可爱和温暖的笑脸上。雪儿勇敢地说:“看吧,看仔细些!”雪儿充满激情的举动,像一股暖流涌进了韩铁的心房。像饮过美酒蜜汁一样,韩铁沉醉于幸福的海洋之中。
  对于雪儿的举动,韩铁不敢断定是姑娘在表达爱意,更不敢想象雪儿会爱上自己。韩铁没有半点自信心。他认为,自己与雪儿无法相比,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未来前途,自己都不敢去高攀。在情绪激动和思想矛盾的挣扎中,韩铁选择了退却。他关掉手电筒,找借口走出了机井屋。
  外面的风很大,韩铁站在麦田里,让春风吹着自己发热的面庞和杂乱的思绪。突然,一只黑乎乎的动物“唰”的一下,在韩铁眼前窜过去了。韩铁一惊,脑子清醒了。
  又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过去了,第二天一切照旧。辛勤的劳动浇灌了麦苗,小麦一天天猛长。在麦子拔节时,人们就断言:今年麦子要丰收了。
  麦子成穗的时候,韩铁被派到县里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土壤技术培训班。到县城几天后,他开始感到心里很空,总感觉像是掉了什么。雪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甜美可爱的笑脸,不时地在他脑海里闪现。韩铁困惑:难道我恋爱了?
  
  拨通了电话
  
  从县城喝过喜酒回来后,韩铁兴奋了没几天,情绪就又消沉了。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像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生命没有什么价值。每天两趟往返于从家到办公室的线路,除了那点可有可无的工作,就是吃饭、睡觉、看电视和上网,很没劲。
  周末的傍晚,韩铁打开电视机,想看新闻。妻子又开始唠叨。韩铁感到很无奈很气愤,但已经懒得争吵。他关掉电视机,随便吃了一口饭,就出门来散心。
  韩铁随性子沿街散步。也许是情绪压抑的缘故,也许是潜意识的作用,他竟然来到了上次来的那家美容店门口。霓虹灯的光束和优雅的音乐,像一丝阳光照进了他阴冷的心灵。韩铁有了再次享受再次放松的想法。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就进去了。
  刚进门,上次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认出了他。
  “您来了,领导。”按摩女满面春风,笑语相迎。
  “嗯,放松一下。”他给自己找了个恰当的理由,“最近太疲劳了。”
  韩铁在二楼要了个僻静的单间,按摩女端着木盆也跟了进来。
  “您真会享受,知道选最僻静的地方。”
  “不是,主要怕遇见熟人,传出去不好的。”
  “都什么年代了。”按摩女笑了,“再说,我们是正规品牌,全国有连锁店。”
  韩铁坐在沙发上。按摩女把他的双脚用草药水泡上后,开始按摩头和肩。笑谈中,她介绍了洗脚和按摩的好处。从中医理论,到经络学,再到客户的赞誉和公司生意的红火,她说得是情真意切,眉飞色舞。韩铁听得着了迷。与在家里遭遇唠叨埋怨和冷面孔相比,他感觉心里很舒服。按摩完头和肩,要揉脚和腿了。按摩女说:
  “在沙发上舒服吗?您躺到床上也行。”
  “不用,在沙发吧。”
  按摩女拉过皮墩子,拉拉裙角坐下,开始给他揉脚捶腿。她纤细的手在他的皮肤上游走,使他非常舒服乃至心神恍惚。柔和的日光灯下,他再次用贪婪的目光欣赏眼前的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俊俏的脸庞,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盈盈,情浓浓。韩铁身子轻飘飘的,醉意朦胧。
  “哥哥,你这身份这年龄应该注意保养身体了。”按摩女笑着,“真的,我们这个月正开展优惠活动呢,还有几天就结束了。你不如赶紧办个卡吧,平常年卡是2800元,现在只有2200元。那样,我可以常年给你服务的。”
  韩铁被一个小自己20多岁的年轻女人称作“哥哥”,心里感到很舒服。“看来她没嫌我年龄大,”他心里说。韩铁认为,称谓的变化,或许说明女人已经对自己有了好感。毕竟,只有同辈分的人,说话办事才可以随便些。
  “办了卡,你来了点我就行。”见韩铁拿不定主意,按摩女继续说,“如果喜欢我的话。”韩铁开始心动,有点心醉神迷。这当儿,她站起来,伸伸腰,换了个坐姿;但坐下时没掖裙子,两条白大腿露在了外面。韩铁一开始不敢正眼去看。环顾四周,没一点动静,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便想:反正就我自己在,不看白不看,于是大着胆子去看她的两腿了。按摩女似乎感觉到韩铁在欣赏她,便又把裙子滑低了一点。韩铁看去,发现她的特小超薄的米黄色小内衣,几乎起不到遮羞的作用。韩铁有点脸热心跳,情绪激动了。他心里还是有些怕,忙转移目光,极力地平静情绪,并告诫自己:绝不能贸然行事。
  他断定,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如果自己有半点表示,她也许会立即就范的。他想,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美貌和性感与家中的黄脸婆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啊!韩铁好想去抚摩她那细腻的手和雪白的大腿。他知道,只要把手伸出去,接下来或许就是一场激情销魂了。他的心“咚咚”跳了起来,手心冒出了汗水。按摩女眼睛里闪着光芒,也直愣愣地看他。
  韩铁的手,抬起后在空中划了半个圈,竟然又落到了自己大腿上。天啊,会不会是陷阱,外面有没有彪形大汉呢?他犹豫了:说不准这个漂亮女子已经和不少男人有过了。再说,万一泄露出去,亲朋好友肯定会骂自己晚节不保、老不正经。真那样的话,自己的半生就彻底给毁掉了,以后怎样做人呢?他退缩了。
  他想,以后经常和她在一起,肯定会有新进展的,顺其自然吧。再来时,要躺在床上让她按摩,说不定那纤细的手会主动地按摩到其他地方的。想至于此,韩铁决定立即办年卡。按摩女边说边笑,一会儿就给他按摩完了。当天晚上,韩铁就毅然决然地去自动取款机提了现金,办理了年卡。
  按摩女甜甜地笑了:“哥,走好,下次见!”
  得知被骗是在几天后。韩铁吃中午饭时,看到新闻上播送了那个美容品牌总部突然关门消失的消息。韩铁担心自己也上当,当即就给美容店打电话,一连拨了多遍,就是没人接。他连忙骑车直接过去看了看,果然是铁门紧锁。韩铁想起了那女人留的手机号码,连忙给她打了过去。按摩女说:“对不起,是总部的事儿,我们也没办法,等等看吧。”到了晚上,想再打电话问究竟时,按摩女的手机就停机了。韩铁不敢去公安部门报案,便把火憋在了肚子里。
  半个月后,一天中午,韩铁去一家海鲜水饺店就餐。刚进门,就发现那个按摩女正在吃水饺。韩铁心里一喜,忙近前搭话:“你好,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了。”不料,按摩女却一脸阴沉:“你是谁,俺不认识你。”韩铁疑惑:“哎,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你不是那个……搞按摩的,哦,对,那个洗脚女吗?”按摩女一听就火了:“你才是洗脚女呢,你老婆才是洗脚女的呢,神经病!”韩铁始料不及,口瞪目呆:“那……你……”“那什么那,走开,真扫兴!”按摩女气哼哼地走了。
  瞬间的工夫,按摩女在韩铁心里的形象改变了。他心里感叹:幸亏当时没冒犯她啊,与这等女人根本就没有情义可言。哼,她的一切都是冲着钱而来的!韩铁在心里骂道:认钱不认爹的贱货,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周六的上午,在家闲得无聊的韩铁,躲到办公室来玩。大楼静悄悄的,他所在的楼层不见一个人影。寂寞的心,再次躁动了。他想,花花世界,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他的心思,又转移到前几天喝喜酒时见到的那女子身上。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拿起电话拨通了老同学的手机。客套一番后,韩铁直接问:“哎,问个事儿,那天到场的同学真不少,我怎么感觉,其中有个人像乔雪儿?”老同学哈哈大笑,说,“本来就是乔雪儿。”韩铁心里一阵惊喜,忙问:“有没有她的电话号码。”老同学说:“有,我找找,给你发个信息过去。”韩铁如获至宝地把雪儿的号码记了下来。
  经过考虑,韩铁决定给雪儿打个电话。由于号码是家庭的固定电话,他做好了两手准备。他希望接电话的是雪儿,而且最好是一个人在家。韩铁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刚按了几个键,就感觉手有点发抖。他只好先放下了电话,又放松了一会儿。他鼓鼓勇气,真地拨了那串号码。电话顺利接通了。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是乔雪儿女士的家吗?”
  “是呀,我就是,你是哪位?”
  “哦,我……”韩铁听着对方声音有些熟悉了,忙说,“我是韩铁,还记得吗?”。
  “什么,韩铁,哎哟,真的吗,天啊,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是想……”韩铁支支吾吾。
  “你不想想,我能忘记你吗?”雪儿说完,接着就“咯咯”地笑了。
  韩铁听到雪儿的笑声,全部记忆都苏醒了:就是雪儿!她说话的声音一点没变,笑声依然亲切依然温柔依然甜蜜。很快,雪儿的面容和体形等等,全在他脑子里变得清晰了。两人亲切地攀谈起来。而且,一谈就是两个小时。
  韩铁说:“我简直不敢相信,原来如此好的朋友,几十年不见面,遇到一块了,近在咫尺,竟然互不相识,太不可思议了!”雪儿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那天,我心里感觉是你,但,不敢确定。不过,你临上车时,我基本就认定是你了。还是那么英俊和自信。”韩铁说:“我是不是有点冒昧呀,突然就给你打电话了?最近我才意识到,曾经那么亲近的朋友,互不联系,太不近人情了。”雪儿说:“其实,我早就开始怀旧了,不然怎么会到老家参加宴会呢?想不到,现在又接到你的电话了,我好兴奋。或许,真快老了。近来总梦到以前的事儿。也难怪,人生短暂,生命中有几个不能忘记的人呢?”韩铁听了心里暖烘烘的,眼角湿了。
  首次通话,两人就聊得非常亲近、坦率而真诚。他们相互谈了家庭、事业、孩子、身体等家常话儿。韩铁得知,雪儿早已从安徽调回了省会城市。由于单位效益不太好和身体原因,她已经内退在家。平常没什么事,也感觉挺孤独的。韩铁说:“以后我们常联系,好吗?”雪儿笑道:“好的,再见!”
  韩铁和雪儿通完电话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感觉,心里好舒服好痛快。韩铁想,这是第一步,慢慢来,如果能把多年来憋在心里的话,都告诉雪儿,该多好啊!
  
  初遇打击
  
  命运有时候真捉弄人。看似偶然,其实又蕴藏着必然。那次,韩铁代表农科队到县里参加土壤培训班仅三个月的时间,竟成了他爱情成败的转折点。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后悔自己去参加了那个倒霉的培训班。他反复地想,如果不去参加培训班,事情的结局也许不会那么悲惨。
  当韩铁从培训班回农科队时,已经开始麦收了。管区领导并没有因他的归来,而撤销那个代理队长的职务。这种状况,使韩铁感到很尴尬很别扭。但,更让他心灵痛苦的事儿,却是关于雪儿开始恋爱的传言。
  在农科队的打麦场上,韩铁意外地看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经过询问,才知道他们是来实习的农校学生,已经干一个多月了。韩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回来就听到几个女队员在私下里正谈论雪儿的事情。她们说,雪儿和其中一个农校生打得火热,晚上一块去看电影、逛马路。那个男学生经常到雪儿家吃饭。还说,雪儿的父母也很高兴,支持雪儿恋爱。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立刻击碎了韩铁的梦想,扼杀了他心中刚刚萌发的爱情幼苗。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如此痛苦的打击。诚然,从表面上看,他和雪儿还什么也没有。但,内心深处,雪儿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心痛、苦恼、气愤、悲伤和绝望的情绪,一并向年轻的韩铁袭来。他曾经想装着没事儿的样子,继续快乐地干活儿,但是,他做不到。韩铁硬撑着干了几天后,就请假跑回了家。他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让家人打扰,苦苦折磨了自己两个昼夜。深夜里,他让眼泪静静地顺着眼角往下滚淌。哭够了,他想眯上眼沉沉睡过去,以减轻心灵的痛苦。但,仅仅眯瞪了一会儿,就又醒了。醒来的心,还是苦涩的。
  被痛苦折磨了几天后,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儿:那个学生是中专生,毕业后能分配工作,是国家干部,吃国库粮;而自己是农民,泥腿子,靠混工分填肚子,与人家相比,有天地之别。自己不能恨雪儿,也不能嫉妒那个学生,只能怪自己是农业户口,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没前途。
  韩铁吃不香,睡不宁,说不出,道不明,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休完事假,他又回到了队里。这天中午,韩铁蹲在队部的屋门口发呆,突然听到了外面有雪儿的笑声,忙出门朝东去看。他果然看到,雪儿和那个学生谈笑着去河边了。韩铁气急败坏地回到屋内,把一个木凳子踢翻了。他的脚肿了好几天,走路一瘸一拐的。
  一连半个月的时间,韩铁都在痛苦中煎熬着。这天早上,因工作需要,全体队员集中在队部吃早饭。韩铁拿着一个白瓷碗去打饭,碰巧雪儿刚打满自己的饭。见韩铁过来了,雪儿又连忙拿起勺子给韩铁盛饭。韩铁看看雪儿,说不清是怨恨还是悲痛,只觉着一阵气恼涌上了心头。他的手哆嗦着,慢慢把碗伸了过去。当舀到半碗时,韩铁就说:“行了,不要了。”雪儿怕韩铁吃不饱,就坚持给舀满了。韩铁实在压抑不住了,便借题发挥,“啪”的一声,把饭碗摔在了地上。白瓷碗被摔得粉碎,米饭撒了一地。雪儿毫无防备,两眼惊讶地盯着韩铁,嘴里说不出话来。直到别人过来问时,雪儿才醒过神来。她笑着解释说,是她自己不小心碰掉了韩铁的碗。随后,雪儿温和地问韩铁:“你怎么了?”韩铁头也不抬地说:“一言难尽,我不吃了。”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当天中午,韩铁无心思回家吃饭,就留在队部看家。老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韩铁想到场里的粮堆还没盖好,就气呼呼地一人跑去盖粮堆。他身上没穿雨衣,就任那瓢泼大雨往身上浇,任那狂风往心里吹,似乎只有那样才能冲尽自己心灵深处的苦恼。晚上回到家后,他感觉头昏目眩,周身发热,便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在韩铁情绪极度消沉、身体又生病的痛苦日子里,不知为什么,雪儿一次也没去看望。韩铁认为,这恰恰证明了有关雪儿传言的真实性。
  韩铁病愈后,仍然来到农科队干活儿。韩铁对工作没了热情,雪儿也不再和他主动接近。又过了几天后,农校的学生实习结束,都回学校了。送行的那天,韩铁借故没去参加。
  不久后的某个傍晚,雪儿突然出现在了韩铁面前,表情沮丧地说:“韩铁,晚点回家行吗?我有事要给你说。”他点点头,答应了。
  韩铁和雪儿一快来到了河边。月光下,雪儿站在石桥上,低着头,许久不说话。韩铁以为雪儿是要给他解释那件事情的。当韩铁忍不住想问话时,发现雪儿已经抬起头,而且是满脸泪光。韩铁心疼得难受,忙问原委。
  “韩铁,我要走了。”雪儿竟哭着说,“这件事情外人都还不知道。劳动指标是昨天夜里才跑成的。”
  “啊!真的吗?”韩铁毫无思想准备,心里猛然一震,接着又感觉一块黑石头塞进了他胸中,很难受,“你要走,去哪儿?”
  “去安徽。说是什么建井处。”雪儿说,“是国营的正式工。”
  “那应该……,祝贺你,”韩铁悲喜交加,“当个正式工太难了。”
  “可是,”雪儿低头继续哭着说,“我心里好矛盾。”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韩铁若无其事地劝说道,“矛盾什么呀,理想实现了,前程似锦,简直是一步登天。别犹豫,坚决走!”
  雪儿乌黑发亮的眼睛,盯着韩铁问:“我快走了,你没什么话要给我说吗?”
  “没有呀,”韩铁道,“高兴地去上班吧!”
  “好吧,”雪儿说,“那,我们回家吧,老人不放心的。”
  次日早上,雪儿来队部告别时,韩铁看到,雪儿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大伙笑着送走了雪儿。
  当雪儿的身影消失了,韩铁的心才开始哭泣起来。当天晚上,韩铁写了一首《离别》诗,曰:
  你走了,我没了心;
  茫茫宇宙寻不见灵魂。
  时钟停止了摆动,无需再关注;
  因为它带不来你的倩影。
  月儿没了光辉,无需再观赏,
  因为它无法反射你美丽的眼睛。
  太阳光线暗淡了,不再温暖,
  因为我心中只有黑暗。
  心上的人儿,你走了,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泪水模糊了双眼,
  痛苦塞满了胸间,
  我的未来,一片茫然。
  
  雪儿就这样走了,像一片红叶飘向了远方,去了一个人们完全陌生的地方。直到后来,韩铁才知道,雪儿是和那个劳动局副局长的儿子一块招工走的,她显然是沾了人家的光。关于雪儿和农校学生的事儿,其实就是一场因世俗偏见和女人嫉妒,进而编造谣言引起的闹剧。一个老队员事后说,那个学生其实是雪儿同姓氏的亲戚,按辈份得管她叫姑姑。过了不久,那学生和未婚妻就一起毕业了,分配到县种子站工作。
  现实的无情,首次使韩铁感受了人生的无奈。夜深人静的时候,韩铁曾幻想,如果管区书记或他的家人掉到井里,自己恰好遇见并将其成功救活了,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管区领导一定会把招工指标奖给自己的。他也可以去吃国库粮,去当正式工人。可惜,韩铁幻想的机遇,一直没有出现。
  临近年底的一天中午,管区书记突然对他说,上面分来一个劳动指标,是亦工亦农轮换制合同工,你去吧。韩铁知道是领导照顾自己,而且已经别无选择,当场就答应了。几天后,他成了县食品厂的一名农民轮换制工人。
  
  屡遭失败
  
  到了厂里,韩铁才知道,食品厂的主要经营项目是杀猪卖肉。“亦工亦农轮换制”是一种新型的用工制度。人到工厂上班了,户口却还是农村的,到期还要轮换。韩铁意识到:食品厂无法帮助自己实现爱情梦想,绝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
  当年高考落榜时,他没有太痛苦。然而,当发现一纸文凭可以提高社会地位并能成为实现美好爱情的决定性砝码时,他深深地为自己荒废学业而后悔。苦苦思考,仍感觉无路可走时,他决定再去参加一次高考。
  在食品厂的头半年里,韩铁把全部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复习那些本来就学得不扎实且又忘了一大半的高中文化课上。与他同时进厂的男女青年们,一个个扬眉吐气,穿新衣哼小曲乃至开始了谈情说爱。而他,却每日里苦思冥想眉头紧锁地去背方程式。
  与韩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从山村招来的丫头因经常在班上偷吃熟肉而变得面部浑圆放着油光,他却因思虑过度大伤脾胃而变得又黄又瘦。临近高考的一个月,他谎称有病,请了长假,把自己关在一间屋里,点灯熬油,昼夜奋战,迎接再次高考。
  考试结束后,韩铁死一般地昏睡了过去。在小床上,他又做起了那个内容基本相同的美梦。梦中,他和雪儿在河坝上,迎着春风散步。那温暖的风吹进他的心扉,驱散了所有痛苦,心里无比地痛快和幸福。雪儿牵着他的手,拉他到河边的树林里,依偎在他的胸前,悄悄告诉他,其实早就知道他爱她。雪儿还说,户口和工作无所谓的,只要两人幸福就好了。他紧紧拥抱着雪儿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说出了自己爱她爱得好苦。雪儿连声说,我知道的,我也是的。韩铁激动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醒了,方知是梦,枕头湿了一大片。
  再次高考,他仍然以失败而告终。升学无望,韩铁又把希望放在了虚无缥缈的合同工转正上。每天的凌晨,当人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他已经围着黄油布穿着大皮靴提着杀猪刀,走进群猪“嗷嗷”嚎叫的魔鬼般的车间了。赶猪、电击、捅猪、放血、剥皮、剔骨、出肉,在粪尿和血腥气息的包围中,他机械般重复着那些简单劳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合同期满了。县劳动局负责同志却说,想转正式工,根本不可能。
  韩铁只有继续干下去。由于能写会画,商业局临时抽调他去干宣传工作。尔后,他又被借调到县政府办帮忙。为此,韩铁心里又燃起新的希望。他每天早来晚走,提水倒茶跑腿,点灯熬夜抄写材料,辛辛苦苦忙碌着。临近年底时,韩铁又迎来两次机会。一次是,县政府办鉴于韩铁情况特殊,专门为他报送材料,想将他转为工农干部。组干部门批复说,上级已经不准再提拔工农干部,无法解决。另一次是,劳动部门留给县机关一个正式劳动指标,说他很有希望。他满怀信心地去找分管副县长请求照顾。当他迈进副县长的办公室,刚刚陈述了几句理由后,就被翘着二郎腿的副县长训了个狗血喷头。副县长说,你不愿意在这干,可以立即回食品厂。韩铁无地自容,深深为自己的狼狈样子而悲哀。退出副县长办公室的一刹那,他在心里狠狠地说,直接把这老混蛋敲死才解恨呢。后来他听说,那个招工指标给了副县长的外甥。
  在干合同工的五年里,既有亲朋好友提亲的,也有姑娘直接表示爱慕的,但韩铁的心里被一个雪儿塞得满满的。他从没有认真考虑过恋爱婚姻的问题。在他经历过的几次机会中,如果有一次能够成功,他就会立即和雪儿取得联系,向她求爱。但,命运没有成全他。
  离开雪儿第六个年头,为了当上国营的固定工,为了转为吃公粮的非农业户口,韩铁只好占用了一个“带帽”指标,到条件异常艰苦的煤矿当上了井下工人。到煤矿一看,井下的恶劣劳动条件,被称为“煤黑子”的社会地位,让他大失所望。当他穿着露着黑棉花的小袄、满脸煤灰和汗渍升井的时候;当工友出工伤、救护车嗷嗷叫着来矿山的时候;当知道了全矿没有几个窑哥们能娶固定工作媳妇的时候,韩铁更不敢想与雪儿联系的事儿了。
  当矿工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回老家休年假,竟然在汽车站与雪儿巧遇了。当时的韩铁,不修边幅,眼睛上还留着井下炮烟的痕迹,嗓子里还有黑色的痰。他下了汽车,刚出站口,就迎面碰见了雪儿。韩铁看到,雪儿正与一个青年男子并肩走着。一看那亲密的样子,就知道那男人就是劳动局副局长的儿子。此时的雪儿,更加光彩照人。她身穿一件雪青色呢子小大衣,脖子上一条洁白的围巾,细嫩洁白的脸庞,似出水芙蓉。韩铁站在雪儿面前,立刻就联想到了雍容华贵、花容月貌的冬妮亚与衣衫褴褛、满脸污垢的保尔在铁道上见面时的那一幕。那次见面,仅说了几句话。雪儿告诉他,她已经成亲了,是回来探家的。韩铁说了什么,自己也不记得,只是觉得自己很狼狈。回家后,韩铁把自己关到屋里,蒙上被子大哭一场。
  韩铁终于死心了。在家里和亲朋的督促和劝说下,已经成为大龄青年的韩铁,在矿上与一位有工作的姑娘成了婚,有了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灵的伤口慢慢愈合了。那段往事,渐渐地、慢慢地淡忘了。
  
  心灵倾诉
  
  韩铁和雪儿的第二次通话,整整聊了4个小时。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交流,直接捅破了30年前那层窗户纸。他们都说出了已经压在心底半辈子的心声。刚开始时,韩铁使用的是试探性语言。
  “其实我那时候心里挺喜欢你,但不敢表示。”
  “仅仅是喜欢吗,你没爱过我?”
  雪儿的话语,一下就连通了两颗心灵的桥梁。两人的情感和语言,似火山爆发黄河决口般倾泻而出。韩铁万分激动,整个叙旧的过程中,曾几次热泪涌出、声音哽咽和心脏狂跳。他终于打开了心灵谈过去的一切,说出了当时的误会、嫉妒和内疚,倾诉了屡次梦碎的打击和无尽的思念。雪儿更加激动,声音颤抖着,有几次都是哭得说不出话来。
  “回忆这辈子,没有几个能让我心动的人。当时曾为你心动,但你却没有反应。不过,后来的事,全怪我,是当时的价值观导演了我的命运。”
  韩铁静静听着,眼睛里的泪水不断涌出来。他如饥似渴地听着。
  “现在一切都变了,你也有勇气了,我也想开了,可惜太迟了。”
  “是的,那时候,我太傻,咱们都傻。”
  “那时候的人都这样,爱也不能说的。况且,户口和职业的差别是无法逾越的鸿沟!现在想想,何必呢?什么正式工呀,户口呀,有什么用?现在看看,同龄人中,人家农民也比我混得好!”
  “不过,那些东西在当时太重要了!”韩铁开始转移话题,“也好,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真痛快!”
  “俺早就说过无数次了。”雪儿说,“是在信件里,不过,一封也没敢给你发。那个藏信的小木匣,一直放到婚后若干年。”
  韩铁听完,忍不住哽咽了。他连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
  窗户纸捅开后,韩铁再也不想压抑自己。此后的三天里,他反复给雪儿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这使得韩铁很不放心。到了第四天上,当他再次拨电话时,雪儿很快便接了。韩铁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便追问原因。雪儿笑着说:“都怪你,和你说完话儿,就发烧了,在医院一连打了三天点滴呢。”韩铁心疼得难受,忙问:“怎么回事呢?”雪儿说:“你傻啊,激动的呗!呵呵,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心情可好了!”韩铁心里惊讶:女人的情绪和身体联系得这么密切啊。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通过电话和网络,经常联系和交流。彼此了解了对方这些年来的生活情况以及内心世界。韩铁了解到,雪儿的前半生也不幸福,尤其是情感和孩子方面。她的老公参加工作后,一直在企业的食堂工作。调回本省后,在一家商业公司继续当厨师。头几年,企业效益不好,公司搞改革时,让她老公承包了小食堂,自挣自吃,结果是越搞越差。闲得没事可做,那老伙计竟然和一个女服务员好上了。更让她悲伤的是,女儿也很不听话,由于学习一般,只混了个民办本科文凭。雪儿想在城市里给女儿找个事业或国有单位的稳定工作。万万想不到的是,女儿在回老家跟舅舅学开车考驾照时,竟然和一个搞养殖的农民的儿子好上了,还很快住在了男孩子的家里。雪儿感觉没脸见人,更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下嫁给农村人。激烈争吵多次后,娘俩彻底翻了脸。女儿自主结了婚,已经几年不和家里来往了。雪儿只知道,女儿结婚后在老家县城找了个临时工作,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雪儿为此生了一场大病,险些送了命。出院后就办理了内退手续。现在病好了,一直呆在家里,不太愿意出门。雪儿的遭遇,使韩铁非常惊讶。他最不理解的是,雪儿的老公,一个当厨师的,生计都无保障,家里有如此优秀的女人,竟然还敢在外面找小情人。他对此抱不平,也更加心疼雪儿。
  时隔30年了,竟然又体验了一把恋爱的感觉,这让韩铁大为惊喜。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又丰富多彩起来。本来,他打算把心里的话儿全部吐出来,痛快了,就算了,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就行了。谁承想,两个人谁也管不了自己的心了。
  
  故地温旧梦
  
  欲求之,不得之;不求之,反得之。这就是人生的哲理。
  这天上午,韩铁来到办公室,正考虑是不是该给雪儿打个电话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看号码,正是雪儿打来的。韩铁忙关上屋门,接通了电话。雪儿只问了一句:“方便吗?”随后就没了声音。韩铁听出来了:雪儿在哭!韩铁追问许久,雪儿才说:“没事儿,就是想你了,哭出来,说说话,就好了。”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挂了电话。雪儿的哭声、话语和撒娇的笑,让韩铁的心碎了。他的心灵世界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特殊感觉,那是男人爱女人爱到极至的感觉,集疼爱、怜惜、责任、保护和无私奉献的意识于一身。这种感觉,在性格好强、不会撒娇的妻子身上,他从没有体验过。放下电话后,韩铁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了,从青春时期月夜的目光,到那一封封放在盒子里没发出的信件;从说完话就发烧住院,到拿起电话就哭;从整整五年的苦等,到屡次无情的打击,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海里浮现着……。
  韩铁不想压抑自己了,果断地又拨通了雪儿的电话:
  “我们见次面吧。”
  “这样做好吗?”
  “见见吧,不然的话,我们会遗憾终生的!”
  “真是,那就依你吧。”
  他们商量好了约会的时间和地点。
  雪儿提前一天回到老家县城,住在她妹妹家。约会的这天傍晚,韩铁提前半小时到了他们预约的饭店,并挑选了一个幽静的小房间。韩铁回到饭店门厅等待雪儿。他坐在沙发上,故作镇静,心里却总在打鼓。他既怕遇见熟人,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很矛盾。他想:我们这算偷情吗?不,应该不是。管它呢,即便是错误,也要犯这一次。雪儿按照约定的时间,及时赶到了。当看到雪儿走下出租车,迈进大厅时,韩铁一眼就认出了她。韩铁激动得有些失态,像个孩子般跑过去,怯生生地去握了一下雪儿的手。雪儿显得冷静,笑着说:“这辈子第一次碰我的手吧。”韩铁笑笑,点点头。“你早来了。不是上次了,近在咫尺,各不相认。”韩铁又笑了笑。随即把雪儿领到了房间里。
  进了屋,关上门,雪儿把背包挂好后,轻轻走近韩铁,两眼直挺挺地看着他。韩铁也认真地看雪儿的脸和眼睛。他发现,雪儿眼角湿润了,泪水慢慢流了出来。“爱了快一辈子了,我们连手都没碰过!”韩铁一怔,猛然间明白了,忙攥住了雪儿的双手并很快把她搂在了怀里。他也非常激动,感觉嘴里有一股子泪水,“咕咚”一下全咽到了肚子里。
  紧紧一个拥抱,把陌生感和局促不安都赶跑了,两颗心一下就拉近了。“好了,”他们拥抱了不到两分钟,她说,“一会来人了,这儿不行的。”韩铁开了门,叫了服务员,点了饭菜,开始就餐。
  房间里,柔和的灯光下,他和她静静地坐着。美味佳肴几乎成了摆设,稍稍动用了一点,两人就吃不下去了。韩铁大胆看着雪儿,眼睛里充满饥渴,心里非常满足和幸福。他发现,雪儿微翘的盘发与她的年龄极为吻合,显得既挺拔又典雅;脸上的皮肤依然洁白细腻,眼角处也有了浅细的皱纹;身段保持良好,不失女性魅力。韩铁心里叹服:这年龄段了,雪儿能有这状态,实在不错。
  “你不会再跑出去吧?”雪儿知道韩铁在欣赏她,温和地笑了,“呵呵,就像那次在机井屋那样。”
  雪儿的话,让韩铁惊讶不己,如此的细节她竟然还记得。韩铁不好意思地笑着看雪儿,说:“现在变了,我不会那样傻了。”
  他发现,雪儿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了。韩铁的目光勇敢地迎了上去,仔细地看着那可亲可爱的脸儿。雪儿的目光似冬天的太阳,带着温暖笼罩了他的全身,照热了他的心窝。韩铁突然有了想紧紧拥抱她的欲望。雪儿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他。过了许久,她的眼睛里开始闪烁泪光。
  “对不起了,韩铁,那天不该哭的。”她说,“其实,我心里挺苦的。”
  他看着她,慢慢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满脸泪水:“表面上看,我对他在外面找女人不在乎,可我心里真的很苦,想不开。真的,通过他,我更觉得对不起你,更想你的好了。”
  韩铁激动地把雪儿拥在了怀里。雪儿身体颤抖了一下,哭泣着,让韩铁好好抱她。韩铁有些冲动,目光中闪着火焰。雪儿觉察到了,那是所有女人都读得懂的目光。她轻轻推开他说:“我们走吧。”韩铁点点头,开始叫服务员,随后就买了单。
  走出饭店,大街上灯光灿烂,夜景迷人。韩铁叫了一辆的士,两人上了车,朝城外驶来。十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了尚水河岸边――那个承载着他们青春和梦想的老地方。韩铁让司机师傅留下名片,并嘱咐一句,就让的士回城里去了。
  好迷人好寂静的初夏之夜啊!月亮已经升起,把柔和清澈的光辉撒遍了河的两岸。凉爽的微风,吹着河边的一片速生杨的树叶“沙沙”作响。偶尔的蛙声和“唧唧”的蟋蟀声,像是在轻轻地倾诉着心声。潺潺流动的河水和家乡泥土的醇香,更使得故地重游的他们,要沉醉了。
  韩铁和雪儿来到了那熟悉河坝上。他们的感觉里,路途短了,河坝似乎也小了些。那排红房子没有了,但,那坝体、青石、沙土,花草和树林,还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韩铁好想去亲吻和拥抱这一切。他和雪儿慢慢向树林走来。这儿,就是他们常常梦到的地方。此情此景,让韩铁仿佛回到了从前,眼眶不由地湿润了,那颗激动的心再也抑制不住了。
  韩铁停下脚步,两眼深情地看着她说:“雪儿,尽管已经说了不少话,但,我心底还有话要对你说的。”
  “想说就说吧,我等了几十年了。”雪儿明亮的双眼,在月光下忽闪着、渴望着。
  “雪儿,我感觉到,我的心里,对你,有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真的,这么多年了,见到你后,依然感觉我的心与你最亲近。是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么年轻、美丽和漂亮。”
  “韩铁,你,你也听我说句心底的话。”雪儿两眼里闪着泪光,激动得身体在颤抖,“有了你这番话,我今生今世满足了。真的,那时候,你如果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我会不顾一切的!”
  韩铁的泪水哗哗掉了起来,心里想,天哪,怎么会这样,不是在做梦吧?
  过了一会儿,雪儿擦擦眼泪,温情地说:“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雪儿,谢谢你,我的心没有白费,我的爱有了回报,真是太幸福了。”韩铁声音哆嗦着,“让我叫你一声吧,亲爱的雪儿,我心上的女人!”
  “我也是。”雪儿哽咽了,“真的,我也是。”
  “雪儿,真想紧紧拥抱着你,大哭一场。”韩铁情绪更加激动了。
  “随你吧,只要你愿意,怎么都行。”雪儿温柔地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快塑料桌布,随手在平坦处展开,“累了吧,坐下歇会儿。”
  看到这情景,韩铁更加感动万分。他知道这是雪儿有所准备,连忙靠着她坐下了。
  雪儿把手伸了过来。韩铁意识到,与心上人亲近的机会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融化了,血液沸腾不已。韩铁轻轻把雪儿揽在了怀里,雪儿似羊羔般顺从了,身子轻盈而温柔。这种感觉,他在妻子身上从没体验过。雪儿幽默而撒娇地说:“如今不用自卑了,你都当上领导了,呵呵。”韩铁再也按捺不住了,轻轻揽过雪儿的头,疯狂地亲吻起来。雪儿闭着眼睛,嘴里喊着他的名字,两手用力抱韩铁的腰……
  雪儿的嘴唇柔而薄,身上的皮肤凉丝丝的。一阵亲昵之后,韩铁把头停在雪儿的胸前,闻着淡淡的乳香,沐浴着温暖的气息,任泪水滚淌起来。雪儿抱着抚摸着他的头,亲着他的脸说:“韩铁,我知道,你想哭,你哭出来吧!”韩铁看着雪儿的脸,感觉她像母亲像姐姐更是自己的爱人。突然间,韩铁失去了控制,放声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泪水越来越多。他边哭边说,倾诉着心灵深处的一切。雪儿泪水滚滚,承载着他的真诚。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说了多少贴心的话儿。两颗心连在一块,与天地融合在了一起。
  韩铁和雪儿,都感到无比的痛快和幸福。哭够了,说过了,他们再次紧紧拥抱在了一起。韩铁快要丧失理智了,面对生命中至亲至爱的女人,他好想全部拥有她。他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那颗最珍贵的心。但,他还想尽最大可能地拥有她那温暖而芬芳的肉体,他今生盼望的灵与肉的完美结合的最高境界,眼看就要在瞬间实现了。
  雪儿沉醉了,仰面躺在月光下。韩铁意识到,雪儿已经没有了思维。他看着她躺着的神态,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电视里的一个画面。那是一个男人在世俗观念下爱一个不应该爱的女人,并控制不住自己做了错事,最终导致女人失去生命的镜头。韩铁把那个可怜女人与身边的雪儿联系在了一起。这可怕的念头刚出现,韩铁的心疼得就要死了。他在心里说,雪儿是我心中圣洁的白天鹅,我绝不能给她带来任何麻烦任何内疚任何心理负担。为雪儿也为我自己的心灵留一点空间吧!韩铁再次紧紧抱住雪儿,让全身体尤其中部靠紧雪儿,紧些再紧些。他的想象中,火山喷发了,带着滚烫的石流;黄河决口了,一泻千里,淋漓尽致。
  韩铁的衣服湿了,脏了。韩铁的举动,让雪儿更加感动。
  “你全部要了我吧。”她心疼地说,“这样太痛苦了!”
  “我已经拥有了一切,我幸福死了!”
  韩铁也仰面躺下了。望着天边的月亮,犹如梦幻一般。他在想,身边的女人啊,你真是那个让我魂牵梦绕了半生的雪儿吗?
  “韩铁,能嫁给你该是多么幸福啊,可惜太晚了。”雪儿幸福地说,“如果有下辈子,一定嫁给你!”
  “上苍可怜我,让我有了今天。”韩铁说,“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月亮偏西的时候,韩铁和雪儿谈笑着朝城里走去。
  
  全家福
  
  雪儿走后不久,韩铁收到一封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撕开信封,抽出信纸,认真看起了那封雪儿亲手写的信:
  “韩铁,我今生至爱的男人。我还想再告诉你(也只能告诉你),当初,为了转为非农业户口和当上国营正式工,我有负于你,也欺骗和委屈了自己的心灵。我的前半生,无论物质还是精神,都近乎一无所有,为此我曾非常委屈乃至绝望。但是,有了和你的这一遭,心灵踏实了许多。我觉得我这辈子没白活,即使明天离开这个世界,我也是笑着走的。谢谢你,一切都为我着想。我觉得,咱们已经不起折腾了,都应该知足了。见好就收吧!我也不想让你变成那类人,真的。毕竟,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孩子他爸被那个年轻女人敲诈后抛弃了。我和他还要生活下去。答应我,我们从此永远都不再联系了。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记住,我希望我们都幸福和快乐!(另:随寄一张我们的全家福)。雪儿,某年某月某日。”
  韩铁看完信,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他的手颤抖着将信封里的照片掏了出来。当他再去看照片时,眼睛猛地瞪圆了,他感觉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惊呆了。让韩铁万分震惊的,既不是自己心爱的雪儿,也不是当年那位劳动局副局长的儿子如今已变成圆头大脑的老头子,而是站在雪儿身后那个美貌似仙的姑娘。韩铁定定神,再仔细看了几遍,一点没错,就是她!
  他的脑袋大了,心里堵得非常难受。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希望是看错了。但,美容店的一切,水饺店的一幕,给他的记忆太深刻了。他像吃了一只苍蝇,恶心得要吐;又似犯了天条,自责、悔恨、无地自容。韩铁攥起拳头,猛地砸向了办公桌。他庆幸自己在美容店上当,并狠狠地骂道:我他妈的混蛋,我是个老混蛋!
  清冷的月下,韩铁跪在了田野里。他对天发誓:苍天有眼,应该惩罚我。我再也不会和她们有任何瓜葛了,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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