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以为那是青草的嫩芽,就错定了 也不要以为那是秧苗 这是沟里的水生出来的绿锈 一根扁担,先于布谷乌叫开了 布谷鸟干涸的喉咙
也是因为水,一根扁担越来越嘶哑
农人的皱纹,使巴掌大的地盘缩成核桃
汗水从叫唤的骨节里挤出来
那些谷粒张着小嘴
像饿肚的婴儿渴盼奶水
取水的地方很远
一根扁担代替内心的语言
干裂的笑容。等待布谷鸟衔来的雨意
赶 路
很不好走的道路,就像一段枯死的树桩
这样我就成了一只蚂蚁
每当遇上一道车辙、一个水洼
就像树皮的剥落和明显的刀痕
一只蚂蚁总比不上一个人有能耐吧
道路越来越难走,就像伤痕累累的树桩
让一只蚂蚁失去方向
暮色一点一点暗下来
蚂蚁会用露水擦亮眼神么?
就在我看不清道路两旁的树木
前面的岔道闪动着光亮
就像一把砍刀,剁出一段树桩的横切面
一只蚂蚁自然会收住它探索的脚步
而我,顺着斜坡滑向前面的村庄
在村庄的上空
炊烟熏染的傍晚
一个村委从喇叭里钻出来
他的声音像爆米花弥漫在村庄的上空
我正在看沙土里开出米粒的小花
白白的,不用力根本闻不出香来
浮在草边的小鸟,不用力听不到它的叫声
它是不是在说:
这条河湾怎么布满了迷魂阵?
林子中间的风呜呜地回荡着
它是不是在说:
路基上的沙土都被什么人掏空了?
喇叭里的人听起来像归巢的鸟
他是不是在说:
一头牛糟蹋了两条垄沟,怎么没人出来认啊?!
我有一些心虚,自从逃出来以后就没人管了
像一条野牛在田野里四处游荡
吹过来的还是那阵春风
三年或是五年,时间不长不短
也就是开放和衰败的几次轮回
一树的梨花又在清风里白了
一树的杏花在绿水问红了
一树的迎春在清风绿水里金灿灿
那年,也是这样的春光
灿烂得让驴在草地上打滚
拿镢头的人和扶犁的人
骨头咯吧咯吧地响
像土拨鼠偷啃地里的甘蔗
他们把劳苦都默默地埋起来
你看,他们还在继续埋着去年留下来的种子
心中早已无数次地开花结籽了
大米的糯白是脱去了外壳
小米的金黄是在石碾上碾过
现在,不到季节你看不到这些
它们正在被深深地埋藏
你想欣赏它们,就看看月光下面
那些黑乎乎荷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