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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高原百灵唱(外四篇):黄鹂百灵唱不休的休是什么意思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美,是一种力量,是一种摄魄销魂的力量。那么,什么是美呢?有人说美就是好看,引种说法,似觉意犹未尽。还是《现代汉语词典》解释得好:“美丽、好看;令人满意的、好;美好的事物、好事;得意。”是的,美不应该仅仅是一种视觉效果,它的涵义应该更加宽广,除了眼里看到的以外,耳中听到的,口里尝到的,鼻子里嗅到的,身体感受到的,总之,一切能够让人怡情悦性的物象、声音、味道、行为,等等,都应该是美。不是吗?满天落霞、一泽秋水,两个黄鹂鸣唱、几杯葡萄美酒,一曲琵琶弹奏,不都曾能让王勃、杜甫、李白、白居易美得痴醉吗?
  西藏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去过西藏旅游的人会说,西藏是一个用蓝天、白云、奇山、秀水编织的巨大花篮,是一幅浓笔重彩的巨幅油画,诚然如此。然而,西藏的花草树木,西藏的歌声舞姿,西藏的禽鸣兽嬉,不管是示形的,还是发声的,哪样不让你如尝甘饴如品陈酿?作为一名援藏人,这些铭刻在心的美依然让我常常梦中笑醒。
  西藏的美无处不在,美不胜收,借用一个成语贬义褒用:罄竹难书。仅举一例,试作说明。
  百灵鸟,人们或不陌生。北京的大街上,常见有人手提鸟笼,一摇一晃地遛鸟。也难怪,河清海宴,太平盛世;况且,皇城根下,大清遗民,八旗子弟遗风犹存,养狗玩鸟,侃山唱戏,乐在其中。天坛、地坛、日坛、月坛、中山、景山、北海、朝阳、陶然亭、玉渊潭、积水潭、颐和园……公园里,街巷中,大凡有树的地方,鸟笼子便挂得一溜一行的。自然,画眉、伯劳、黄鹂、八哥、柳莺、相思鸟、金丝雀等一应俱全,而勿须多问,百灵最多。鸟鸣争奇,京腔斗胜,游客们纷纷伫足观赏,京城人自是欣然忘情。
  有道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听了西藏高原的百灵唱,“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歌声,才叫清水出芙蓉,纯美自然,不由得让人由衷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我所援教的日喀则地区师范学校孤悬郊外,墙外便是旷山莽野。凌晨,大地仍在酣睡,人们还在梦游,而窗外百灵鸟的鸣唱,有如冈仁波齐峰上仙乐,穿透窗户玻璃,阵阵涌进双耳。有谁能抑制得了这天籁之音的诱惑?每天,总要披星戴月,去追寻这些上帝的精灵。天幕黝黝,大地朦胧,星辰闪烁。百灵们的大合唱在高天上阵阵漂洒。林静蝉噪,山幽鸟鸣,空谷足音,万籁俱寂中显得格外激越清脆,婉转嘹亮。置身于此,即使五音不全的我,也想身生双翼,去天国里追逐它们一起飞翔,一起欢唱!夜幕退尽,晨曦满地,金光闪烁,云蒸霞蔚,世界变得一片绚丽。此刻,你会看到,蓝天白云下,成百上千的百灵鸟,时隐时现,聚散飘逸,歌声如潮,涨落相继。大声高亢,雄阔奔放;小声宛转,清脆悠扬;短句急促欢快,长句婉转悠扬,时不时地夹杂上几嗓子燕子、
  黄莺、麻雀、画眉、黄雀等鸟儿的鸣叫,连同母鸡的咯咯声、鸭子的嘎嘎声、小狗的汪汪声,甚至鹤鸣人笑,都能随口而出,惟妙惟肖。“间关莺语”,“幽咽泉流”,“银瓶乍破”,“铁骑突出”,千变万化,美妙无穷,万籁齐发。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那嘟嘟的颤音和轻快的口哨,成嘟噜成串,反复吟咏,汪洋恣肆,组成一支绮丽无比的交响曲,胜如百鸟朝凤心欲醉,如听仙乐耳暂明。这样的演唱,是维也纳金色大厅新年晚会能够比拟得了的吗?宇宙中只有这些上帝的“飞天”们才能演绎出这任何音乐家都望尘莫及的美妙乐章!这是一种何等的享受啊!可以设想,即便是孔子重生,也定会有三月而不知肉味之浩叹;能感召玄鹤白鹊的师旷再世,也会称羡不已;能精通鸟语的公冶长重生,也会自愧弗如!
  不知为什么,每当此时,耳畔总会亮起才旦卓玛的歌,总会飘动起杨丽萍的舞。是的,百灵鸟是才旦卓玛般的天才歌唱家,是杨丽萍式的绝妙舞蹈家。在自由的天国里,它们像恋人对山歌似的忘情地唱,像戏蝶一样煽动着小翅膀恣肆地舞,痛快淋漓地展现着这卓绝的歌喉和绝色的舞姿。比起那些视频音像之类人为货色可鲜活多了,比起舞台上那些“天王们”的装腔作势自然真实得多了!欣赏着如此的美妙歌舞,你还会觉得你只是人间一凡夫俗子吗?
  唱累了,舞疲了,它们会悄然落地。伫足远观,眼睛追寻着那些灵动的身影,心里又是别样震撼;它们跑动极快,行为诡秘,走走停停,行踪不定,偶尔一个短距离起飞滑翔,如地面上一个个微风吹拂的绒线球,飘然而前。它们警惕性很高,时常站到高处左右环顾,迅速探视,若无动静,则嘴巴如弹簧般快速啄取地面食物,小脑袋一上一下地抖动,头顶上那撮角羽时隐时现,姿态极为漂亮洒脱。若有不测,则“啁”的一声,忽喇喇旋风卷枯叶般拔地而起,冲霄直上,突然又像直升飞机一样凌空悬浮,云端里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令人身有吐纳六合之舒坦,有不饮辄醉之顺畅。
  西藏是歌舞的海洋。在西藏,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歌舞。树荫下,草地上,碉楼里,簧火旁,处处涌动着醉人的歌声,时时逸着潇洒的舞影。尤为神奇的是,藏族人能将劳动也变成优美的歌舞。劳动歌舞,浑然一体,边干边唱,和谐自然。笔者曾见过盖房“打庄廓”的打夯舞:新筑的房顶上,20多人手执木夯,夯起夯落,转腰踢腿,动作优雅,歌声飞扬。我也曾见过“牦牛踩场”的打场舞:阿觉拉(大哥)手执缰绳,口中高唱,五六头牦牛踏着主人的歌声步起步落,前后左右,进退有序;而阿佳拉(大姐)手中木杈一边翻扬,一边歌舞,如诗如画,浪漫如台上表演。其他如打酥油、挤牛奶、背石头、收青稞,牧牛羊等所有劳动,概不例外。西藏歌舞的最显明特点是,歌声激越响遏云霄,余韵悠扬绕梁三日;舞姿潇洒自由活泼,动作铿锵飘逸自如。为什么西藏同胞和西藏百灵的歌舞会如此清新亮丽?大概是“近乌者黑,近朱者赤”的缘故。西藏,天亮得透明,云白得无瑕,地广天空,水清鉴人,山如漂洗,气如过滤,到处冰清玉洁,原生态的绿色,滋润了歌喉,开阔了心胸,净化了心灵,使人和鸟的歌声都能如敲钟击磬裂锦撕帛般清亮隽永,舞姿能如天鹅展翅羚羊举步般洒脱自然。内地一些所谓歌唱家舞蹈家之所以呕哑嘲哳扭招揽捏作态,是因为他们远离高原净土浸润,只受到城市的虚华浮躁和铜臭的熏染。
  高原百灵,歌声永驻。
  
  鹤舞高原
  
  1990年7月,援藏来到拉萨。曾经在聊城当兵7年的我,下车伊始,便急不可待地持老战友、聊城军分区司令员于富珍同志的介绍信去拜望时任拉萨市副市长的孔繁森同志。孔繁森同志热情地接待了我,深入地介绍党的民族、宗教政策,诚恳地传授援藏生活、工作经验,详细介绍西藏的风土人情,让我如沐春风,倍感温暖。而印象最深刻的是,记录着他西藏印迹的那厚厚一摞自拍照片,其中两张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和兴趣,一张是正在点燃采集第十一届亚运会火种火炬的藏族姑娘达娃央宗(此照曾在当时的《人民日报》登载),一张是一群腾空而起的仙鹤(此照在他殉职后也曾在《人民日报》上刊登过)。达娃央宗高举火炬,亭亭玉立,清秀高雅,如仙女临风;仙鹤正蹁跹起舞,展翅欲飞,丰姿绰约,如洛神凌波。两者同样超凡脱俗,仪态万方。不禁暗想,两者得见其一,于心足矣!然而,达娃央宗的玉容始终无缘相见,而仙鹤的身影却曾饱赏。仅此,援藏两年就不虚一行,可以自豪一生了。
  对于鹤的神往,由来已久。大量的人们口头传说和书本上的形象描绘,早就把它深深地印记在我的心里了。《诗经》里“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崔颢“故人已乘黄鹤去”等优美诗句;黄帝驾鹤升天,秦穆公掌上明珠弄玉乘鹤成仙等美好传说;“卫灵公因鹤失众”,“林逋梅妻鹤子”等故事;以及“焚琴煮鹤”、“鹤立鸡群”等成语,无不引逗得自己浮想联翩。一个“鹤”字,本来就够缥缈,前面再加一个“仙”字,更加神秘诱人!若能亲眼目睹,该是多么荣幸!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上天还真满足了我的心愿。
  1990年冬天,我由日喀则地区师范学校重返曾经工作过的萨迦中学访问。一车乘客,除了我,全是到萨迦寺朝佛的青海藏族善男信女,“?嘛呢叭咪?”的诵经声一路相伴。剧烈的高原反应使极具韵律的六字真言主客观成了催眠曲,汽车的颠簸把我的好奇心不觉地置换成了疲惫不堪,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瞌睡相伴自始至终。
  “吉吉!索索!拉结罗!”一阵爆裂般的呐喊突然迸发,将我惊醒。睁开朦朦懂懂的双眼,汽车已停在了中途那座海拔5千多米的山顶上。藏胞们纷纷下车,对着挂满五色经幡的巨大玛尼堆匍匐膜拜,祈祷神佛保佑一路平安。天上,碧空如洗;眼前,白云悠悠;远处,雪山皑皑;脚底,流水潺潺。一派神奇高远。顿时,我精神大震,贪婪地观赏着这诗如画一般的高原风光。突然,我的眼睛一亮,心剧烈地跳了起来,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啊,仙鹤!”惊得那些潜心礼拜的藏胞们一齐将疑惑的目光聚焦到了我身上。虽然我为自己的失态有些赧颜,但第一次见到仙鹤的激动让我不能自抑,在人们的异样注视之下,将手指向了山涧里的两只低头徘徊的黑颈鹤:“快看呐,太美了!”。它们那么幽闲,姿态俊逸,神情自然,在铺满砾石的溪滩上举足阔步,时而低头觅食,时而抬头观望,有如闲庭信步。它们双腿到嘴足有1米多高,脖颈颀长而漆黑,羽毛雪白,羽翅乌亮,流线型的身体匀称得无以复加,似乎是上帝特意为之才会塑造出来这样美的极品,大概最为时尚的模特儿也会为之羞愧和嫉妒。或许距人尚远,它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大呼小叫而惊怪。我的心已处极度兴奋之中,即使有意极力保持沉静,也难掩眉飞色舞,全不管一车藏胞惊诧和迷惘的注视,只管呆望着两只神奇大鸟而神魂颠倒,如痴如醉。那惊喜,那激动,无以复加,决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直到司机将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它们,直到在车窗里的视线中远远消失。
  我庆幸,我陶醉,我见到了心驰神往的仙鹤!
  然而藏胞们对我的大惊小怪无动于衷,一片漠然,甚至似乎是我的脸上写着:神经不正常。唯一会汉语的藏族司机师傅告诉我说,并非他们不懂情感,也不是语言隔阂不便沟通,实在是他们对我的失态莫名其妙。在西藏,鹤并不稀罕,黑颈鹤、蓑羽鹤、丹顶鹤、灰鹤、白鹤、白枕鹤、白头鹤、赤颈鹤、沙丘鹤等时有出现,特别是蓑羽鹤和黑颈鹤多有所见,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不满足似乎是人的一种天性。本来说只要能见到真鹤就将永无遗憾了,可自从看了那两只鹤的丰彩和听了司机“时有出现”的话,心里倒更加不安静了:能见到两只,就见到多只,能见到一次,就会见到多次。于是,我便开始了对鹤的苦苦追寻。
  果真,以后我又陆续发现了那些有如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似的鹤们。
  1991年4月,我再次到萨迦时来到了仲曲河边。这里没有十里荷香,没有桃红柳绿,不见莺飞草长,不见蜂飞蝶舞,只有固执地隆起在天穹下面绵延而冷漠的大山,让人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但这里河滩平展,河面宽广,空气清新,人迹罕至,是一种原生态的美,一种自然的和谐,于是这里成了水鸟们的乐园。你听,一声声高亢而悦耳的鸣唱传来,随着,一群霓裳羽衣、裙裾飘拂的黑颈鹤呈现在眼际。粼粼水边,或浅水漫步,低头觅食;或亭亭玉立,撩水自浴;或翩翩起舞,纵情嬉戏;或相依相偎,柔情蜜意;或夫唱妇随,声息相应;或悄然独守,安享恬适。渐行渐稍,可以看清它们婀娜的身姿,优雅的步履。雪白的躯体,乌黑的头冠,洁白而镶有黑边的双羽,行若惊鸿,游若矫龙,清水芙蓉,仙子临风,让人震撼,让人激动。那才叫做风姿绰约,高雅美丽呢。这时再看那些周围的大雁、野鸭,不免就显得有些俗气寒伧了。“长颈神鸟白仙鹤,长翅一展腾向空,秀腿点地立人间,长喙啄食神韵美。”这首在藏区妇孺皆知的《格萨尔》歌词,真实而形象地展现了仙鹤扶摇向上、出尘绝世般闲雅飘逸的美姿。杜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诗句,若将其“曲”字改为“鸟”字,将“闻”字改为“见”字,那对于鹤的形容,该是多么妥切!于是我扣心自问:鹤呀鹤,你能让我观察个仔细吗?我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脚步――不只是怕惊动了它们,更担心我丑陋的形象会玷污了这些天上使者的清纯。但是它们毕竟太“精灵”了,当我接近到约五六十米时,其中两只扬起长长的脖子,发出“咯欧”“咯欧”告警,一只率先飞起,其余紧随其后,“唰唰唰唰”地一齐飞了起来。此时,我倒并没有因为它们的离去而感到失落,因为它们的起飞又呈现出另一种绝有的美:像飞机起飞一样,两条长腿一点一蹬,两只大翅一扇一扇,频率渐次加快,幅度越来越大,然后双脚一用力,顺势而上,双腿平伸于尾后,双翼平展于身侧,直入云霄。在金黄阳光照耀下,在蓝天白云衬托下,那剪影如同镶在碧幕里的闪闪银星,刘禹锡“一鹤晴空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诗句便永久地烙印在心际中了。
  后来,在我的苦苦追导下,又陆续发现了各种场合下的黑颈鹤。有时见它们三三两两地在滩头水边捕捞小鱼,有时见它们在收获后的农田里用长嘴从松土中刨食土豆、青稞、荞麦、燕麦、萝卜和草根等。它们虽然一边行走一边左顾右盼,但你装作若无其事地随意路过的样子,它们则似乎也不太戒意,可以靠近到30米左右,能够看清它们的一羽一趾、一举一动。成年鹤全身灰白,头部除眼后和下方有一小块灰白斑外,其余部分和颈上部的约2/3为黑色。头顶裸露,血红色的皮肤上分布着稀疏的发状羽。初级飞羽呈黑色,最内侧延长的次级飞羽也呈黑色并覆于尾羽上面。时常见到一对成年鹤带着一只幼鹤觅食。幼鸟头顶为棕黄色,颈部黑白相杂,背部灰黄,初级飞羽和次级飞羽也为黑色。不管老少,它们都是美的化身,雅的极致!
  常常沉思:为什么西藏有这么多快乐的野鹤呢?经过两年的观察,终于得到了一个靠得住的答案:除了雪域高原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外,藏族人民的善待是更重要的原因。格萨尔的王妃珠牡奉仙鹤为自己的寄魂鸟,与它们终相伴随,共处患难。而藏族民众直到今天仍称仙鹤为“宗宗”恭敬不亵,从不加害,也不准别人捕杀,因此西藏成了鹤的天堂。人鸟共生,天地和谐:蓝天白云下,人们在田间劳作,牛羊在山上吃草,仙鹤漫步其间,让人感受到的尽是纯真、自然、美丽、和谐。
  
  梦寻大雁
  
  5月1日上午,北京北海公园。
  风和日丽,天暖气煦,最是一年好春光。湖岸,树木葱绿欲滴,百花争姘,人流如织,人头攒动。湖中,波光荡漾,百舸竞流,游船上载的是歌声,人脸上写的是笑容。一湖和谐,满园幸福。
  突然,七八只野鸭自天而降,悠然落于湖面,船前船后,逍遥徜徉,真是锦上添花。“大雁!快来看大雁!”人们的目光一下子聚焦于它们身上,蜂凑蚁聚,欢呼雀跃,指点议论,似乎整个公园都沸腾了,颇有点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的意味。而我,一种无奈的悲喜交集之感油然而生。喜的是,时隔几十年,且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竟又重见野鸭,实属意外;悲的是,众游人竟如此井底之蛙,光天化日之下,众口一词,信口雌黄,殊为可笑、可怜、可悲!可一转念,又颇为自愧:大雁、野鸭绝迹都几十年了,怎能责怪这些出生于七八十年代的年轻人?指鹿为马并非有意,情有可原,罪魁祸首是当今生态破坏。想到此,便有些啼笑皆非的无奈,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想当年,每到秋末,成群的大雁,排着长队,喊着号子,由北而南,络绎不绝。人字形,一字形,如一串串风筝漫天飞舞,铺天盖地,响遏云霄。来年春天,它们又奏着凯歌,次第返归。那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那时候,最快乐的是我们孩子们,盼望大雁就像盼望过节似的,观看大雁比过年看鞭炮焰火还快活,一天到晚追着雁群的影子跑,口里唱着不知唱了多少辈子的儿歌:“大雁勾嘎儿,爱吃黄瓜儿,黄瓜有种儿,爱吃油饼儿,油饼干有味儿,爱吃黄梨儿……”直到累倒在炕上,还常常梦中笑醒。每天,晚间大雁唱着催眠曲送人们甜蜜入睡,清晨又抢在雄鸡之前告诫人们早起。
  那时,野鸭比大雁也少不了多少。它们不像大雁那样秋来春去,而是一年四季常驻不徙。不说远离村落的河流湖泊里,即使村中苇塘里,呱呱的鸭鸣声也足以让人们难以睡个好午觉。可我们小孩子们并不讨厌它们,我们喜欢观看野鸭爸爸妈妈带着它们的一群群小宝宝在水中畅游嬉戏,潜下凫上,捉鱼捞虾,融融洽洽,享尽天伦之乐。有时还结伙摸进苇塘去偷拣它们的蛋以犒劳口腹。
  可是,到了70年代,大雁和野鸭就已经很稀罕了,而到了80年代便彻底销声匿迹了。常言道,失去了的才知道其宝贵,当人们再也听不到大雁和野鸭的叫声后,才常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谁承想,时隔几十年后,我竟在人们称作地球第三极的西藏又发现了久违的大雁和野鸭。雪域高原,地处偏僻,地广人稀,江河湖汊纵横交错,沼泽湿地星罗棋布,小鱼水草丰美,更加藏胞善待一切生命,这里自然成了鸟类的天堂。
  西藏水禽种类繁多,野鸭、大雁,甚至仙鹤,随处可见。日喀则北郊约十公里雅鲁藏布江与年楚河的交汇处,水波浩渺,沙滩平阔,鸟们饿了有食,渴了有水,成了无可计数的大雁和野鸭们的家。
  为了这些大雁和野鸭,我每天下班之后都会跨上自行车赶去与它们约会,以重拾童年旧梦。太阳即将隐于西山之时,数不胜数的大雁,纷纷从群山后、从谷壑里冒出,多则几百,少则数十,初如烟霞出岫,继如乌云翻涌,背着红日,披着晚霞,如绚丽焰火喷吐,如空中殷殷雷声滚动,如幽谷松涛呼啸,汹涌澎湃,追逐欢唱,向水边沙滩汇拢,阵势壮观,令人激动。它们的降落,更是美得让人心醉:像秋风卷落叶,在空中翻卷盘旋,然后渐渐放低身姿,画着一个个漂亮的长弧,伸出一双双短腿,慢慢收拢双翼,攸然溅落,真正是“沉鱼落雁”“蹁若飞鸿”。落地后,先是一阵高亢嘹亮的大合唱,你呼我应,此起彼伏,之后才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安静,只有那些哨兵不时发出一二声懒洋洋的催眠曲似的零落叫声。此时,天上晚霞未尽,远处群山如黛,江中水花瑟瑟。一面是明亮的江水,一面是乌黑的雁群,黑白分明,蔚为大观。即使高明的画家,也难以图写其美。大雁究竟有多少?一万?十万?无以计数。野渡无人,水畔有灵。我醉心于品味这份高远,留恋着这种激动。是的,有了雁影,雪域有了绚烂;有了雁鸣,雪域不再寂寞。
  说起大雁,人们津津乐道的是“雁阵”,但是,这些精灵们摆成“人”字“一”字,并不是为了取悦于人而有意为。据专家说,大雁之所以排阵而飞,是为了节省体力。因为翅膀在空中划过,翅尖上就会产生一股微弱的上升气流,后面的大雁便可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了。而在西藏,大雁只是留鸟,一年四季逍遥在高原上,所以,你是不会看到“孟春之月鸿雁北,孟秋之月鸿雁来”之景象的。由于不必千万里路往来辛劳跋涉,也就用不着为了沾一点别人的便宜而处心积虑地排出什么花样的队形。它们来去自由,飞行随便,一飞群飞,争先恐后,争强斗胜,互不相让,似乎谁也想当头儿,但谁又当不成头儿,章法无绪。可专家说,看似杂乱,其实早出晚归,极有规律;互相“争吵”,也只不过是在运用自己的语言传达着互相照顾、确定起飞和降落等信息。也就是说,“争吵”是联络的信号,是相互鼓励打气呐喊助威。
  自己曾想,西藏生存环境艰难,而大雁却能安之若素,生活怡然。大概艰苦与否,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自己的心态,若只着想困难,你就会畏难发愁;若你不怕艰苦,你就能迎难而上,努力适应,变苦为乐。既然援藏,就应该像高原大雁一样,自觉适应环境,安心于高原生活和工作,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不畏艰难的勇敢者和乐天派。幸会,诗情的大雁,谢谢,哲理的大雁。
  书归正题。人与动物都是地球的平等公民,人不应该凭着自己的强势将弱势的动物们逼到绝境里去。动物本来无须躲避人类,只是人类对它们残酷无情,才使得它们总是战战兢兢、左顾右盼,总想尽量逃避到人类看不到的地方去。为了躲避无情的子弹和陷阱,为了找一口没被污染的水和不含毒药的食物,它们竟然不远万里,将荒僻的雪域高原当作了天堂。这不是我们人类的罪孽吗?我们不应让动物们继续在“慌恐滩头说慌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一样的心境中艰难度日了。
  幸好,看到了北海公园里野鸭在万众注目之下怡然畅游,我心里充满了欣喜。只要人与动物和谐共处,人们就再也不会将野鸭误称为大雁了。
  现在,大雁常常飞入我的梦中,有童年时的,有西藏的,也有北京北海公园的。
  
  鸭嬉年楚河
  
  西藏,人称地球第三极。虽谓之极,但是并非山为唯一。这里,除了崇山峻岭,还有无垠的草原,茂密的森林,更有纵横如织的江河,星罗棋布的湖泊,这使高原形成了无数湿地,江河湖泊和湿地里生长着的丰美水草,又滋养着繁盛的昆虫鱼类。于是,这里就成了鸟的天堂。不说别的,仅我亲眼所见的野鸭子,就让人叹为观止了。
  西藏的野鸭种类真多,什么青头潜鸭、红头潜鸭、凤头潜鸭、白眼潜鸭,什么赤麻鸭、冠麻鸭、翘鼻麻鸭、黄鸭、白鸭,不胜枚举,洋洋大观,令人眼花缭乱。听藏胞们说,羊卓雍措、纳木措、拉木拉措、玛旁雍措等湖泊野鸭无数,很遗憾,我无缘得见。然而,仅就年楚河里的亲眼目睹,就可以用蔚为大观来形容了。
  年楚河,东濒陡立千仞的崇山峻岭,西临人烟繁盛的日喀则市区,河面狭窄,水流湍急,并不适宜于野鸭生息。然而,沿河上溯七八里,一派不同的景象便豁然展现于眼底:河面广阔,水流平缓,蒲苇葳蕤,港汊交织,阳光明丽,清风习习;这里鹤舞雁鸣,鸥翔鹭集,一片生机,与辽阔寂静的蓝天白云相映成趣。年楚河从上游群山中奔突而下,将江孜平原的大量泥土冲刷裹挟至此,淤积成了处处汀渚洲滩。这里天寒地不瘦,水多而人稀,环境适宜,美食丰足,正是野鸭的乐园。你看,各色野鸭潜下浮上地捕鱼,欢歌笑语,尽情嬉戏。与鸳鸯一起拨水畅游,与大雁岸上同卧同栖,与白鹭空中比翼争飞,紧随仙鹤蹒跚漫步,真是一片自由天地。那几只,正挺胸昂首,一路高歌地向着开阔处径直逸去,像轻快的犁铧将水面划出巨大的扇形涟漪;而那几只,正曲项缩脖,脑袋插进翅膀里,懒洋洋地,如小船一样静静地在水面上漂浮。沙洲上,有的席地而卧,有的只脚独立,却都在忙着用它们灵巧的嘴巴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自己的羽毛,是那样地投入,那样的惬意,还全神贯注地挤出油脂将全身涂抹得像打了蜡,脊背上折射着阳光的绚丽光泽,似乎闪烁着无数迷离虹霓,简直如精美瓷盘里的玻璃彩塑。忽尔,几只拍翅腾飞,白羽黑翅,舒展大方,美丽得让人不禁想起了王勃“落霞共孤鹜齐飞,秋水与长天一色”的美丽诗句。有动有静,有高有低,远接连绵雪山,近有碧草间绿树,一幅多么生动美妙的鸭嬉图!
  7月,正是野鸭的繁殖季节,一群群小鸭,张着嫩蹼,呷呷地唱着欢快的儿歌,紧随父母,身前身后,从容自如,宛如水面上团团金色绒线球随风漂逸。父母则导前殿后,唤左呼右,不时慈祥地回眸,细心地护看照顾,轮流将小鱼塞进一个个小嘴巴里。不知是懒惰还是搞笑,有几只小鸭竟撒娇耍赖般地硬是爬到了父母脊背上,犹如乘小船一样到处漂荡,得意之情,一如身下水波一样洋溢。吃饱喝足后,一家家相继爬上岸去散步,成鸭肥硕笨拙的身体一晃一晃卖弄似地摇摆,屁股则一甩一甩的扭动,还时不时地没头没脑地亮上几嗓子,神气得有如凯旋的大将军。小鸭们则扑楞楞又奔又飞,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追赶,傻里傻气,憨态可掬。不由得想起了“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让人忍俊不禁。
  年楚河的各类野鸭形态不同,性情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漂亮、可爱。红头潜鸭,头部暗红,身躯灰白,性格中庸,行事低调,循规蹈矩,喜欢成群结队地上岸默默休息。凤头潜鸭正好与之相反,性格张扬,喜欢卖弄,扮相搞怪,搔首弄姿,一身黑衣却露个白肚皮,圆脑壳后面还缀个小辫子,动作轻快俏皮,潜水捕食只当玩耍,是天生的乐天派,似乎从来不知生活压力,总爱恶作剧似地混到另类鸭群中窜来窜去,招摇撞骗,乐不可支。赤嘴潜鸭体型硕大,橘黄色的头部散发着夺目的光辉,赤红色的嘴巴略带威严,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尽显其屈尊就俗的无奈,难见它潜水觅食。白眼潜鸭厚道随和,即使缺少同类为伴,也会自在地和其他野鸭和谐相处,如果连别的野鸭也不肯赏脸,那它就独立特行,独守“寂寞沙洲冷”而无怨无艾。喜欢集体在近岸浅滩活动的针尾鸭,瘦身修颈,苗条妖娆,雄鸭尾间两根黑羽向后延伸成一个针状的长尾,轻盈漂逸,雌鸭背部羽纱披散,覆盖着瓷器般的身体,尽显朦胧神秘。扁嘴如勺的琵嘴鸭,名实相符,大嘴前端膨大如勺,水中捞食,大嘴一兜一滤,易如囊中取物。雄鸭头部深绿,栗红肚皮,背部那黑白相间的蓑羽顺滑下披,浑身泛光,惹人眼目,雌鸭却是灰头土脸,只有那大嘴巴让你能够辨识出它的族类姓字。秋沙雄鸭高扬着墨绿的头颅,召唤着一头棕色头发的成群妻妾水中游荡,只管用那细长带钩的嘴巴潜水捕捞,对身边的其它鸭子无暇一顾。数量最多的是赤麻鸭和白鸭。赤麻鸭俗称黄鸭,有斑点的翅膀上有绿色翼镜,黑嘴黑脚,浑身赤黄,造型热辣,色泽艳丽,与北京全聚德的烤鸭有些相似。白鸭喜欢群行群止,成百上千地从你头顶呼啸而过,硕大的翅膀磨擦发出的巨大轰鸣,让你的心灵为这旺盛的生命力震撼不已。都说天鹅高贵,仙鹤优雅,这自然不可否认,但它们也并不是世上唯一的美丽极致。观察野鸭,就是在欣赏一件件形神兼备的极品艺术。
  久居超级繁华的京都,有时会生出莫名的感慨。北京有文物展,有军事展,有美术展,有图书展,有地质展,甚至有邮票展、铁路展……,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但就是缺少天地造化的活鸟展。虽然北京动物园里也有,但与西藏的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况且,游人如沸,它们面对阵阵指点狞笑,如履薄冰,不得片刻安生。亲眼所见,陶然亭公园里湖面上,两只野鸭在空中久久盘旋,观望迟疑,实在力不能支,才不得不冒险落于游船间,于是,立刻就有几艘电动游艇追了上去,左弯右拐,穷追不舍,鸭子左顾右盼,惊恐万状,惶惶然不知所之。鸭子虽有游泳健将的美誉,但毕竟身单力薄,不能与机器船比高低,终于穷途末路,夫妇不得不劳燕东西。我想,它们在空中听着下面的放肆大笑,心中肯定会有诸多郁闷和愤怒:人啊,怎么就这么无情无义!朗朗乾坤,大千世界,为什么就不能与动物们和平相处?动物们的生命并非人的天然食品和玩具,为什么非得将它们赶尽杀绝?是啊,动物和人一样,都是地球的平等公民,那些视动物如儿戏的人怎么就不能学学藏族同胞,崇尚自然和谐,尊重一切生灵?即使我们不能给鸟兽提供一片西藏那样的净土,起码也不该用它们的狼狈和可怜来当作自己的乐趣吧!离开西藏20年了,但魂牵梦萦,年楚河里群鸭嬉戏的景象从没有从眼前消失过。常想,在国家的大力宣传和藏胞们的一贯呵护下,雪域高原的野鸭和其他动物们更加生机勃发了吧?
  
  鸦鸣声声唤梦忆
  
  初进北京城,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穿不完的胡同,逛不完的公园,赏不尽的文物古迹,听不完的名人佚事,参观不完的展览馆,不愧是六朝古都,人文荟萃之地,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稀奇,一步一个惊叹号。而一样在别人可能不屑一顾的东西,我却有着极大兴趣,那就是乌鸦。
  每天凌晨,天还在朦胧中,人还在懵懂中,鸦鸣的“哇哇哇哇”声便穿透窗户,直击耳鼓,将睡梦中的我生生唤醒。透过玻璃,王府井一带的天空上,点点乌鸦,依稀可见,斑斑驳驳,低回盘旋,如若干风筝在天上飘动,如片片黑云在空中翻涌,呼朋唤伴,成群结队,然后亮着大嗓门,喊着悟解不透的号子,向东北方向逸去。晚上,又群群汇拢到市区,天安门东西长安大街的树上,每棵都聚集着十几只乃至上百只,在明亮华灯的映照下,不时闪烁出金色亮光,如同初春朵朵映日含苞的硕大紫玉兰,摇曳生姿。在地面上如流如织游人的感染下,它们也兴奋不已,常常踏枝起舞,时不时地“哇哇”亮上几嗓子,或者绕着树冠踅上几圈,似在向游人们致意,宛如飞天空中蹁跹,引得无数游客驻足仰望,高高举起了照相机。这真是北京的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虽是“乌鸦万点”,却绝无宋词元曲里“寒鸦”、“昏鸦”的凄凉。据说,英国伦敦人视乌鸦为吉祥的神鸟,那么,如此之多的乌鸦?集于古老天安门的周围,这该是中华民族兴旺发达的瑞兆吧!
  久违了,“哇哇”的鸦鸣声,久违了,我梦牵魂牵梦萦的乌鸦。于是,乌鸦常常入梦,将我送回了20年前的西藏岁月。
  1990年我援藏来到高原。西藏真是一方神圣之地,连乌鸦也带有灵性,不知是对我们这些外来客人感到好奇,还是对我们援藏教师的到来表示欢迎,它们纷纷从蓝天白云间汇集而来,随意地蹲在山坡上或电线杆上,不必谁领头,争相喊着口号夹道欢迎。在灿烂阳光照耀下,在湛蓝天幕洁白云朵衬托下,那周身乌黑羽毛油亮可鉴,时时闪现出珍珠般的光彩;而那双圆圆的黑眼睛分明没被黑毛掩盖,转动得是那样犀利明亮,炯炯有神。见了这些五十年代的旧相识,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真想上去抚摸它们一下,亲吻一番。后来,我从援教学校日喀则师范到市里去,路过武警支队驻地时,常常见到十几只乌鸦在寻觅饭后残渣剩菜。它们身体肥硕,个头比母鸡还大,头上一撮红毛,雍容华贵,高视阔步,旁若无人。你从它的身旁走过,它们也只是像企鹅一样慵懒地侧侧身子,还不屑地向你翻翻黑眼,憨态可掬,滑稽可爱。而通常,或见它们信步于扎什伦布寺广场,或听它们高唱于居民碉楼,旷野天空里它们潇洒曼舞,树梢枝头上,它们卿卿我我,欢声笑语,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它们自在蹒跚。不管何时何处,它们总是神态自若,一派高傲的绅士气派,或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也与它们的北京同胞一样,每天凌晨即起,边集合边歌唱,从西南高高的山头上汇集到日喀则市中心,然后一起飞向遥远的东北方。它们比北京的同类更加落落大方,像社会的名流一样,慢条斯理,从不猥琐,从不惊慌;更像自由女神,在蓝天白云中沐浴明媚阳光,在天地间自由来往。
  看着这些可爱的幽灵,引得我童心复萌,找来一名藏族学生,嘱咐他回家找一根2米长的细铁丝,准备吊几只饲养,与它们时时为伴。一语出口,有如石破天惊,学生顿时目瞪口呆,脸色蜡黄,头摇得像拨郎鼓,手摆得如触电,口里结结巴巴:“该拉(老师),门度(不行)!”面对我的困惑,学生真诚告诉说,藏胞认为万物有灵,讲究众生平等,而乌鸦更是人与神灵沟通的使者,极受敬畏,谁若捕杀,必遭报应,下辈子不得托生为人。学生的解释,让我明白了自己的荒唐和问题的严重性。
  在西藏,乌鸦的确是神奇的鸟。它们行动统一,和衷共济。集体栖居在高高的悬崖上,共同筑巢在野外树林间,既喜欢享受大自然的宁静,也喜欢置身于街市凑热闹。一次我走过日喀则东风林卡,猛见高高的树顶上腾起一片乌云,驻足观望,只见枝桠间筑满了大巢,乌鸦们正居守其旁。休看乌鸦其貌不扬,可据说筑巢极为讲究,既追求舒适,又喜欢漂亮,总要将自己的安乐窝筑成楼房,最壮观者可高达7层,而且每层材料不一样,越往里边越精细,最里面的在柔软细草和羽毛上面镶嵌着发亮闪光的碎玻璃、瓷器片等。
  乌鸦的确智商很高,极能适应环境,繁华如北京的大都市可以生存,荒凉的西藏高原依然子孙繁盛。它们嗅觉特别敏锐,哪里有野狗暴尸,它们会立即趋之若鹜。一旦牧场上宰杀牲畜,乌鸦便从百里之外寻味而至。
  世界有许多民族视乌鸦为不祥之鸟。但首都的人们文明,环保意识极浓,让乌鸦们在一个没有压抑的环境中快乐生活,繁华的北京成了乌鸦的天堂。藏族同胞历来讲究宽大为怀,众生平等,对乌鸦更是关爱有加,故雪域高原同样成了乌鸦的乐园。
  善待动植物,就是善待人类自己,珍惜动植物,自己也将享受快乐。这就是北京人和藏族同胞所有的自然观、生态观。现在我听懂了乌鸦“哇哇,哇哇”的涵义:“和谐!和谐!”“吉祥!吉祥!”
  
  (作者系八十年代山东援藏教师)
  责任编辑: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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