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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阁藏书失窃记]天一阁藏书

时间:2019-02-0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宁波天一阁创建于明代嘉靖年间,至今已历经四百余年风雨,被公认为国内顶级私家藏书楼之一。乾隆时代,朝廷参照其庭院建筑和书橱款式,建造著名的“南北七阁”,用来收藏精心编撰的七套《四库全书》,天一阁由此名满天下。书楼创建者范钦进士出身,官至兵部右侍郎,性喜读书、藏书。游宦期间,他每到一地,必广泛搜集、购买和传抄各类典籍及地方文献。晚年告老还乡,看到满屋子书籍,始有建阁之举。为保护藏书,他订立严格的家族规诫。以后,范氏子孙谨守“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的遗训,精心保护阁书,演绎了一部家族藏书的传奇。可惜,民国初年天一阁部分藏书不幸被盗……
  上海书市惊现大批阁书,缪荃孙急忙向范家告急
  1914年6月初的一天,蛰居上海的文献学家缪荃孙听书友张石铭说起,最近从书市上收购了一批善本,全是难得见到的天一阁藏书,内有宋代刻本《书经注疏》《欧阳集》64卷本等极其珍贵的古籍。张石铭出生于浙江湖州南浔镇的丝商之家,是国民党元老张静江的堂兄,平生醉心金石书画,尤爱藏书、刻书。缪荃孙深知张氏擅长文物鉴赏,相信其所言非虚,但范氏一向家规极严,难道如今肯违反族训出售阁书了?他半信半疑地提议去张宅看书。于是,两人来到位于公共租界南无锡路的张家大院,张石铭从书房里取出一沓线装书给客人,缪荃孙粗粗一翻,断定确是天一阁藏书,这些书的扉页上都赫然盖有范钦的篆文图章。张石铭告诉他,这些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四马路(福州路)一带的书铺还有不少,自己见过而未购买的,就有明代刻本、明代抄书及《登科录》等大量善本。缪荃孙听罢,觉得十分蹊跷,决心查个水落石出。他匆匆告别老友,直奔四马路打探消息。经询问几名稔熟的书铺老板,证实最近书市确有大批天一阁藏书在流通。有位店主知道他酷爱藏书,遇到善本,往往一掷千金,便问他是否有意购买。缪荃孙和范家交情不浅,此刻只想着尽快把消息送到宁波,让范家有所防备,根本无心买书。
  缪荃孙和范家的交往可追溯到六年前,即光绪三十四年(1908),缪荃孙的妻兄夏闰枝被朝廷任命为宁波太守,他萌生了进天一阁看书的念头。不过,他深知天一阁深似侯门,对大多数渴望一睹秘籍而不得入的读书人而言,好梦难圆。历史上有幸登阁的屈指可数,这些人往往是学术造诣极高和人品气节甚佳的文人学者。他不死心,屡次央求夏氏向范家说情,以慰其平生之愿。考虑到他的声望和学识,加上夏太守的面子,范家终于答应了。次年四月,经过漫长的等待,缪荃孙终于兴高采烈地走进天一阁,如饥似渴地遍读阁书。他是个有良心的读书人,对范家心存感激,因此当得知阁书大量出现在上海书市时,岂肯袖手旁观。
  接到缪荃孙的信,范氏合族震惊,首先怀疑藏书被盗了。族长急忙集合各房领头人,分别拿出铁锁钥匙开门入阁,愕然发觉书楼内一片狼藉,不少书橱门锁已被砸坏,图书散落一地。仔细查看,又发现屋顶有一个大洞,旁边遗落绳索、铁钩等工具,显然系盗贼所为。楼板上散布着不少枣核,猜想是窃贼充饥后的遗留物。范氏立即召开家族会议,决定一面致信缪荃孙,进一步了解被盗阁书的情况;一面公推族人范盈?赴上海秘密调查,希望尽力追回损失。
  隔日,范盈?一行由宁波乘海船抵达上海,先在旅馆住下,然后按缪荃孙提供的线索,直奔位于法租界三洋泾桥堍的食旧廛书坊。他对书坊老板金颂清说,自己是个书商,这次来上海想购买一批古籍,只要货好,价钱好商量。金颂清以为遇到了大客户,心里十分高兴,便让伙计拿出几本买来的天一阁藏书,供客人挑选。范盈?翻开扉页,一眼便看到祖先范钦的朱文图章,心里颇不是滋味,但表面上仍不露声色,随口说:“金老板,天一阁的书市面上难得一见,这些书虽有范钦的图章,但也可能别人做假,怎么证明它是真品呢?”金颂清一听急了,涨红着脸发誓道:“我可以用脑袋担保,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天一阁藏书。你去打听打听,我们食旧廛书坊最讲信誉,从来不卖假货。如果不是阁书,我愿罚一赔十。”范盈?依然笑吟吟地说:“不是我不相信贵书坊,只是口说无凭。毕竟这些书价格不菲,我只有弄清它的来历,才敢大批量购买。”金颂清迟疑片刻,解释道:“这些书都是通过朋友辗转买来的,最初的主人是谁不太清楚。总之,我可以肯定这些书是从天一阁弄出来的。贵客若有意购买,价格还可以商量,只要不让我亏本就行了!”见情况已基本弄清,范盈?便向对方亮明身份,用商量的语气说:“正如老板您所说,这些书确是天一阁藏书,前不久被人偷盗出来,没想到流入贵书坊,希望老板通融通融,以便物归原主。”金颂清摇摇头拒绝道:“我们是花大价钱买来的,而且当初并不知道是偷来之物。如果让你白白拿走,敝店岂不是血本无归?这是万万不行的。”范盈?说:“这些书都盖有我范氏祖先的印章,被人偷来出售,已变成赃物,依照法律赃物应归还原主。老板若不肯归还,我们只能报官处理,请您三思!”金颂清见客人态度强硬,口气软了下来,说:“我自认倒霉好了,可敝店本小利薄,您总不能让我亏蚀。老板如果肯出我们进货时的价钱,就可以把这些书全部收回。”范盈?坚持无偿归还,金颂清不肯答应,争执良久,结果不欢而散。
  范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走出食旧廛书坊,便直接跑到薛华立路(今建国中路)上的法租界会审公廨,控告食旧廛书坊销售赃物的不法行为。第二天,又向上海县衙递上状纸,请求官府提究金颂清,追还被盗阁书。与此同时,金颂清生怕夜长梦多,四处托人联系买主,将所有购进的天一阁图书以大洋12000元卖给湖州绅商蒋汝藻,扣除购书款5000元,获利7000余元。
  
  法公廨屡审窃书案,被盗阁书无法追回
  收到范盈?的诉状后,法公廨觉得事关重大,迅速饬令巡捕房将食旧廛书坊主金颂清拘捕到堂。经连续审讯,金颂清供认,这些书籍分别购自三马路(汉口路)六艺书局和四马路来青阁两家书店,总价计大洋5000元。捕房根据这一线索,顺藤摸瓜,将六艺书局主陈立炎和来青阁老板杨云溪相继传唤到堂,又把窃书贼薛继渭和书商冯德富抓捕归案。
  7月2日,法租界会审公堂第一次开庭审理此案,陈立炎、杨云溪及薛继渭、冯德富均被押上公堂。经当堂讯问、双方代表律师控辩,各犯不得不承认盗窃、销赃等事实。最后,法庭判令陈立炎、杨云溪分别交银500元和4000元,交保释放;薛继渭、冯德富暂押捕房,继续接受审讯。此后一个多月里,公堂又多次审理此案,尽管案犯避重就轻,一再狡辩,但案情渐趋明朗,一场窃书大案徐徐拉开了帷幕。
  原来,民国以后大批逊清遗老避居申城,以书画图籍品鉴题咏为消遣,古书古物市场大兴。由于时局动荡,文献凋零,读书人惧怕国粹湮没,购书、刻书风行一时。加上外国人推波助澜,乘机大肆收购民间藏书,致使古书价格一路上扬。不法商人为牟取暴利,干脆从事作伪做假的勾当;有的将目光瞄准书楼、书店,专事偷盗销赃。上海六艺书局老板陈立炎发财心切,知道天一阁藏书极多,且有大量珍贵典籍,便多次赴宁波访问,要求范家出售藏书,但遭到严词拒绝。他见公开买卖不成,便处心积虑策划雇人偷书。经人牵线搭桥,和窃贼薛继渭、书商冯德富结识。这年3月26日,陈立炎约冯德富至上海广东路怡园茶室喝茶。一阵寒暄后,陈立炎话归正题:“听说最近日本人正在广造藏书楼,预备在中国购买各类古书,价格十分优厚。这正是一个发财良机,只是不容易弄到好书。”冯德富附和道:“如今市场上有价值的图书越来越少,想大批量收集确实不容易。”陈立炎接着说:“办法还是有的,就看你敢不敢做!宁波天一阁藏书楼知道吗?那里有的是好书,如果能弄些出来,就发大财了!按目前市价,一般每本可卖大洋1元,稍次的也能卖5角。”冯德富摇摇头说:“听说天一阁墙高院深,范家把守甚严,偷盗谈何容易,何况我素无这种本领。”两人闲聊一阵后,各自而散。
  过了一星期,陈立炎又约冯德富到福州路中华第一楼茶室会面,这次座中还有一高一矮两名男子。席间,陈立炎旧话重提,竭力劝说冯德富去宁波偷书,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事成之后将支付丰厚的佣金。见冯不再推脱,便指着一旁的高个男子说:“他叫薛继渭,是当今的鼓上蚤,身手极为了得。他和你一起去宁波,一定会马到成功。”又指向矮个男子说:“这位木匠师傅是杭州人,技艺高超,能轻而易举进楼入室。有他的帮助,你们成功的把握更大了!”冯德富是个唯利是图的书商,见对方如此说,便爽快地答应了。四人一边喝茶,一边商量计划,决定由薛继渭和冯德富带木匠去宁波,指认天一阁具体位置,然后由木匠负责揭瓦撬椽,协助薛继渭入室窃书,冯德富负责在外面接应。待货搬出后,尽快用木船运到上海,由陈立炎联系出售。商量结束时,陈立炎拿出几本事先油印好的《天一阁见存书目》(原书由清代学者薛福成编撰而成),嘱咐薛继渭按书目偷书。又拿出大洋50元给三人做盘缠,要求他们早作准备,尽快起程。
  过了几天,薛继渭和冯德富带着杭州木匠来到宁波。三人先在一家旅馆住下,然后连续几天去天一阁周围察看地形。他们发现藏书楼是一所独立的庭院,重门深墙,整天铁将军把门。范氏族人住在隔壁院子里,平时几乎不去书楼。三人回到住处后,又密谋一番,于次日深夜实施行窃计划。那天晚上,夜黑风高,三人偷偷来到书楼后院,木匠和薛继渭顺着木梯登上屋顶,熟练地揭去瓦片数排,又用利斧撬去瓦片下的椽子,露出一个大洞。木匠用绳索将薛继渭吊进屋内,然后盖上洞口,悄声撤回院墙外。进入屋内的薛继渭点上蜡烛,小心翼翼地砸开一个书橱,发现里面全是排列整齐的线装古书。他从口袋里掏出《天一阁见存书目》,按目索书,然后装入带来的麻袋里。因为书籍实在太多,慌乱中来不及细看目录,后来干脆随意取书,胡乱塞入麻袋。看看已装了几十麻袋,便通知院外的冯德富,将麻袋小心翼翼地从屋顶洞口吊出书楼,用小船搬到事先租来的一处僻静小屋,再雇木船运抵上海。
  冯德富等三人刚回上海,便通知陈立炎按原来约定的办法和价格收购阁书。陈立炎验完货,十分满意,当场买进134本,支付大洋245元。随后,他以4000元的高价转卖出去。冯德富让其父向来青阁书店主杨云溪兜售,双方先后交易八九次,卖出秘籍800多卷,得书款1670元。杨云溪又将其中一部分转售给食旧廛书坊主金颂清,得价银6000余元。金颂清再将这批书卖给湖州人蒋汝藻,价格又翻了一番,计银12000元。不法书商在辗转销赃中获取暴利,而天一阁损失惨重,1000余种珍贵典籍永远流出书楼,其中多为宋元明别集、明季杂史和地方志、试士录等善本。
  此后,案件一拖再拖,迟迟没有结果,范盈?忧心忡忡,三番五次向公堂催问消息。8月6日,法公廨再次开庭审理此案。先由金颂清上堂供述犯罪经过,他承认花6000元从杨云溪手里购入阁书,然后以两倍的价格转售给湖州人蒋汝藻;又称和蒋氏素不相识,没有再联系,也不知其住址。原告律师随即站起来说:“此案已查实清楚,冯德富、薛继渭对偷书、销赃等情节供认不讳。陈立炎虽不肯承认教唆冯、薛行窃的事实,但他和杨云溪、金颂清等人收赃、销赃,证据确凿。请求公堂依法追究窃贼和不法书商的罪行,并尽快追索天一阁被盗书籍。”被告律师起立发言,称案件重要证人杭州木匠尚未到案,认定陈立炎教唆行窃证据不足,请求公堂继续调查案情,作出公正判决。双方唇枪舌剑,辩论良久。最后,中西法官反复会商,以案发地在宁波,判决冯德富、薛继渭两犯转押宁波府慈溪县,归案再审;陈立炎等三人仍各交洋保释,候再审讯。
  过了一段时间,冯、薛两犯被押送到慈溪县衙。县令调集案卷材料,重审此案,结果判决薛继渭服刑九年。收押期间,薛继渭病死狱中。陈立炎等始终不肯承认教唆事实,此案不了了之。而天一阁被盗书籍早已流散,再也无法追回。
  
  范家严防窃贼,文化界人士尽力保护文献
  范氏禁约规定“藏书归子孙共同所有,共同管理。阁门和书橱锁钥由各房分管,非各房子孙到齐,不得开锁……”为此,还制定了严厉的惩罚条例,但是,这种家族共管的模式带有明显的弊端,即按规定非晒书日子孙不得入阁,导致平时书楼总是铁将军把门,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这为窃贼提供了可乘之机。
  天一阁窃书案受到文化界人士的密切关注,有识之士挺身而出,奔走呼号,为抢救阁书紧急行动。后来,听说部分阁书将卖给外国人,商务印书馆负责人张元济忧心如焚,积极筹款将其赎回,保存于上海东方图书馆的涵芬楼里,可惜这部分古籍最终毁于日本侵略者的炮火之中。另有部分阁书经多次转让,在爱国人士的关心下,最终流归北平图书馆收藏。
  当时,版本目录学家罗振常(罗振玉之弟)是食旧廛书坊的股东,曾读过流入书坊的一批阁书。于是,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将这些阁书全部做了记录,总计249种,虽然记得不甚详细,但每本书的序文时代、版刻印工均作叙述。这批书很快流入市场,不知所踪,但有这些记录,尚可知其大概脉络。许多年后,他的女婿、版本目录学家周子美为其整理旧藏,编成《天一阁藏书经见录》,流传于世。翁婿两人为保护祖国文献,费尽心力,功不可没。
  缪荃孙是一位真正热爱藏书的文献家。窃书案发生后,他及时写信通知范家。他又历尽艰辛,调查被窃阁书的基本情况,精心编成《天一阁失窃书目》两册,记录被盗阁书1759种,并在序中详细记述案发经过,让后世以此为鉴,妥善保护文献。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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