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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小说_房屋现实的乌托邦境界

时间:2019-01-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因为我是女人,而且是一个必须用写作来耗尽其一生的女人,所以,我对房屋的虚构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叶就开始了,那时候我在哪里?今天这个时辰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说说我们一生曾经居住过的、曾经幻想过的、曾经看见过的房屋。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叶,我出生在母亲的怀抱,那是错落的山谷,也是我一生看得见的最早的房屋。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慢慢地爬,慢慢地长,慢慢地爬过门槛,爬过了母亲作为一个女人为她的婚姻和家庭所寻找的房屋:在那青灰色瓦檐下的一个简陋的居所。在很多年里,每到夏季的时候,房间就会漏雨,每个漏雨的时刻,我们都会看见母亲下了床打亮暗淡的手电简,拎起瓷盆奔向漏雨的屋顶下。母亲抬起头来时我们也会仰头,从母亲茂密的黑发往上看去,我们会看见手电筒的一束光直射到屋顶上,雨水就这样落了下来,落了下来。继而落在了脸盆中发出悦耳的撞击声,那些声音竟然是我们在床上听到的来自一个漫长雨夜的催眠曲。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一个属于房屋的童话:房屋是蔓生自母亲怀抱的一团巨大的野生菇,撑开一簇又一簇,是为了给她的孩子们遮风挡雨。
   自那个童话之后,我们会结束自己的全部童年生活。我们会周而复始地用自己的冒险和失败在各种各样的房间里开始自己的生活。从母亲那里开始的房屋曾是我们游戏归来的避难所,我们的身体上带着泥浆、污物、伤痕时就会奔向母亲身边,无论那房屋多小,里面都一定会有箱子、脸盆、床单和碗筷,也一定会找到盐巴。父亲也是这样,由于工作远离我们,但每年的中秋节和春节,父亲也一定会回到那小而漏雨的房子里与我们团聚。所以,杜拉斯说:房屋,就是家庭寄居的房屋,为让孩子和男人居住其中,专为他们而设把他们维系在一起的地方,是收容他们东奔西闯的所在,消解他们外出冒险的气质,分散他们成年以后出走外逃的心性……由女人创造出来供人安居其中的家庭,这就是所谓乌托邦的存在。
   从母亲建构的房屋出发,我们后来去了哪里?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旅行,而是蜕变我们个人命运的起点,无论我们去多远,都必须从母亲给予我们的屋檐下出发。房屋不再单属于母亲管理我们的天地,它可能是旅馆。那些跨越整个滇西的旅馆出现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无论我搭货车还是乘长途客车都必须下榻于路上的旅馆。我现在谈论的是房屋,作为我们漂泊冒险之后找到的房屋。它在哪里?我们一生中要经历多少时间才能看见那间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无论是在滇西还是昆明还是整个云南,我都试图寻找我写作的它乡,这个它乡意味着寻找新的乌托邦。
   房屋,是我们生命中出入得最多的地方。在香格里拉,房屋是藏族人的灵魂居所,每当白的雪峰跃入眼帘时你就会看见那些藏式楼房,那些雪白的墙壁金色的屋顶交相辉映。当我走进屋时,就会抚摸到巨大的木柱,你会忍不住伸出手臂想去拥抱这些香气迷人的圆柱体,正是它们可以支撑起藏族人的灵魂基地。正是在这些圆柱下出现了同样是金色的楼梯,出现了神位和水神在的地方,然后出现了火塘,飘荡起了迷人的稣油茶的香味。而在众多海拔高远的云南山区,我仍看见了那些干拦式的房屋,这些从哀牢山带出现的房屋,就像是野生的芭蕉扇给我们的视觉带来了凉爽和一阵难以莫名的酸涩。这里的生活现场仿佛将我们载入了好几个世纪以前:人们对生的要求如此的简单,那些用竹篱造就的屋顶上是茅草铺成的斜坡,雨会顺着斜坡流下去。几个妇女坐在院子里正在织布,她们织布而度过了人生中的许多光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你会感觉到如果是女人,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织布机已经足够了。足够抵御那些彻头彻尾的时间的编码术,足够消磨尽一个女人从出生以后的所有岁月了。
   但对于我来说,所有这些都还不够,仅凭一座房屋还不够,房屋里有厨房中的调味佐料还不够;有衣柜的房间也不够――衣柜越多,心情越空洞,那种空洞像死了一样。有许多的露台也是枉然――在露台越宽敞越多的地方,正是心灵最虚弱的时刻,那些可以眺望到前世、来世和今生的地方,也是产生糜顿心结的地方。我所寻找的房屋事实上在不同地点、区域、街景中已经出现。多少年来,我写作的房间曾窄小曾宽敞,但都会由我亲自赐予魔法,无论是什么样的写作空间――无论这房间在边隅以孤零零的形态伴我,以简朴的围栏和石屋构造了这隔世的一间自己的房间;也无论这房屋是现代化都市中的玻璃结构体,或是城郊的一幢洋房,我都会亲自施予魔法。在这魔法场中,我始终会寻找到自己的那间房间。一旦我在场,那魔法在场,我的灵魂就会出窍。
   这些也许就是从母亲房屋那里出发以后,我所寻找到的乌托邦世界。
  
   ※ 海 男,作家,代表作有《妖娆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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