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州人善酒。红白喜事，朋友聚会，酒宴是免不了的。每每推杯换盏之际，感情增深。一些事情迎刃而解，一些隔阂冰释前嫌。多年来，善酒，已是陇州人一个标志。 喝得高兴，事情就好办多了。酒仙好吃好喝，还能得到酬金。因此，就有以此为业的人，城北楼明月就干这种营生。
楼明月生得浓眉大眼，玉树临风，口才极佳。大学毕业后，筹了一笔钱在陇州城做生意，一年下来赔个血本无归。那天正忧伤时，朋友找他去陪酒。楼明月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句句说到客人心坎里，那客人迷迷糊糊就把合同给签了。
事后，朋友大呼：“人才呀！我几个月办不了的事就让你几杯酒给摆平了。”言毕，硬是塞给楼明月二百元钱以示感谢。
楼明月高兴，晚上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印些名片，上书：酒仙租赁公司总经理楼明月。承接各种酒宴陪客应酬，陪聊。每每见到熟人，双手恭敬捧上。
因楼明月性情豪爽，又有才学，很快喝出名声。于是就有人特意前来，但大都败北。楼明月是什么人，老早就发现那些酒场挑战。
楼明月开始练酒量。开始只喝二两，一个月后升到三两，三个月后升到半斤。一年后，每次可以喝到一斤。这时候，媳妇领了儿子离他而去。楼明月哭了一场，感觉失了念想。只不过那时练酒已成习惯，每天不喝一次酒，心里就像猫抓一般。陇州城不管谁有个红白喜事，总会看到楼明月高高兴兴忙前忙后。主家都是明白人，事后送他两瓶酒、几个菜是常有的事。楼明月只收酒，菜肴断然拒绝。
楼明月对酒可谓痴迷。喝酒的时候，经常念一些伤感的诗句：
枯灯独影醉长夜，对酒当歌吟天明。寻寻觅觅今安在，冷冷清清度余生。今朝有酒今朝醉，推杯换盏啜莫停……
那时候，楼明月对酒已经达到一种人酒合一的境界，曰“酒妻酒子”。谁浪费酒，就好比割他的心头肉，他就跟谁急。因为常年喝酒不断，有意练习，楼明月酒量越来越大，名声也与日俱增。
楼明月却栽倒在一场官宴上。
那年中秋节，是小城县委书记李长水60岁生日，又是老领导退休颐养天年之际。县长刘翰林和几位下属在酒店张罗了十几桌饭，想给老领导过一个体面的生日外加送行。
李书记老早到了酒店，一看那排场，训斥刘翰林说：“铺张浪费不可取啊！”
刘县长惭愧不已，赶紧打电话通知宴席只留一桌。又叫了几位陪酒的人，简单的生日宴会就算开始了。
这时，有人发现酒仙楼明月来到了包间。
老书记说：“我酒量小，所以请了酒仙相助。今天，大家开怀畅饮。”
见人到齐了，刘县长捧出一只精美绝伦的酒壶，说：“这只酒壶是清嘉靖年间青花酒壶，是我家的祖传之宝。今天是李书记生日，我拿出来给宴会添点喜气。”
众人凝眸观看，只见那酒壶高约半尺，通体青花图案；口小颈圆，溜肩，腹微鼓，壶嘴细长而弯曲；釉质莹洁光亮，色彩鲜艳明亮，十分精美。
众人欣赏完毕，刘县长一杯一杯给众人倒酒。
大伙儿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不一会儿就把酒宴推向了高潮。
很快，一群人都喝高了，只有李书记和酒仙楼明月还像没事一般。这一场酒，一直喝到晚上十二点，人醉倒一大片。楼明月也昏昏沉沉，步履蹒跚。李书记却面不改色，言语清晰。
第二天，酒仙楼明月被撂倒的事就传了出去。
择一良日，楼明月专程上门拜访。李书记让老伴弄几个菜，拿出一瓶好酒说：“明月呀，你这个酒仙实至名归。我知道你会来。”
楼明月一脸不解。
“那酒壶的确是一把宝壶。那晚我也很奇怪。事后去了翰林家里，才知道那把壶有个秘密。只要手指摁一个隐蔽的机关，壶内的酒具就会自动转换到装水的那边。翰林倒酒，给你们倒的是酒，给我倒的却是水。这样，既可以让同志们喝好，开开心心开好我的欢送会，也不至于让我喝醉。”
楼明月听后，喃喃说道：“真是‘壶中日月长，酒外乾坤大’呀。”
不知何故，自那以后，酒仙楼明月淡出了陇州酒界。
选自《北方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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