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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地理 [我的情感地理(五章)]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生命中独自永恒轮回的冬天      对于某些个体的生命,冬天往往不是以季节的形式出现,而是以一种精神的姿态出现。   ――题记   我个人常常觉得,既然冬天可以让水结冰,也完全可以将我们的疼痛和痛苦冻僵。
  ――题记二
  我那么冲动地去表达什么,表达完之后,我却总是不知道自己表达了什么。
  ――题记三
  
  这个冬天看来注定要成为我的生命中不可更改的错季。它将在我的生命里沉淀冻结,将我的生命板结成一种残酷的坚硬,并从而决定我生命的属性和走向。
  ――我的生命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永恒的冬季。季节不再轮回。
  我将在冰上永远地滑行,很遗憾我没有冰刀和冰鞋,我将像儿时的我一样在冰上展现,一点都不会超越。那时候,我在故乡那结了一尺厚的冰层的池塘里,穿着露着袜子的棉鞋在冰上滑行摔倒,并把摔倒成为不断连续的动作,成为翻着跟头的幸福。我扭过胳膊,碰破过嘴唇。但我那时候是那么喜欢在冰上滑行和摔倒,摔得那么充分、那么饱满、那么结实、那么到位。我抱着像冻梨一样的手,流着清鼻涕,偶尔会用呈现着金属光泽的袖子擦我的鼻涕和脸。那时候我想滑远的时候,我会嫌冰不够滑;而我想站稳的时候,我又会骂冰太滑。那一切都是能够让我的生命进行审美的童趣。我在冰上翻转出迷幻的色彩和超越季节的空灵。冬是我童年的天堂。
  而在今天,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不想摔倒的虚伪和矜持,以及摔倒的必然。我流的不再是鼻涕,而是血。我是站在用血结成的厚厚的冰上,我肥胖的形象便成了最值得令人嘲笑和鄙视的形象。而最最疯狂的嘲笑者正是我自己。冬天把我的生命冻僵,像冰窟里以及冰块中的鱼。当我意识到它将成为我生命中永恒的季节,渴望走出而又走不出的时候,它便成了我的牢笼和宿命。我将在痛苦和煎熬里,在生命尊严的破碎里万劫不复。
  我的生命注定要迎来这样的季节。我自己知道,只有我的生命被赋予了这样的注定。
  在刚刚过去的几度寒来暑往中,我的生命是多么的迷幻、绚丽、耀眼、痴狂。我在苍茫的大地上用美丽奇崛的爱描绘着我的情感地理。那在变换的美丽的季节中穿行着的我们,是那样的生动了大地,也生动了我们各自的生命。北国南国、东部西域、城市和小镇、大街和河岸。我们在大地上找到了我们的圆心和枕头。找到了我们共有的生命的火炉。安康的泡馍和桥头,店头的肉夹馍和小街,杭州的藕粉和西湖,郑州的烩饼和金色阳光,达州的火锅和长廊,宣汉的加了嫩玉米的米饭和站长办公室,武汉的臭苷子和轮渡,西安的面皮和我的感冒,哈尔滨的街头小吃和索非亚教堂,长春的商业大街上我已经记不清了的特色小吃和返程上的共用一个卧铺,黄山的中秋月饼和下山的搀扶,北京的炒肝和夜晚行走,微山湖的狂风大雨中塑料布下的晚餐和湖中干涸的湖道中大批的驶不出的船,泰安的粉条肉末和天外村广场,青岛的我们自做的美餐和海岸雕塑园,还有桃花岛的泡菜鱼和洗你被生命的颜色洇染了的裙子,还有各地的粥屋,还有我们的疯狂和缠绵,还有我们的争吵和拥抱,还有濮阳、聊城、淄博,还有江苏一带山东一带,还有……写到这里我已经是热泪盈眶。好像有什么在融化了,泪水也许将成为我永恒的冬天中唯一的液体。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共同书写了那么美丽的过程和画卷,我们在那么广阔的天地里书写我们共同的经历和记忆。那每一个页码里都藏下我们那么细腻清晰的心灵和血性。我们是书写者,我们也是唯一的阅读者。
  那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我们无边心野中的植物,在我们只能回忆的季节里绚烂,甚至把栅栏的每一个枝条也绚烂成花叶。而我只能光裸着自己站在冬天的大地上被我自己凭吊。我突然感到了日子的难熬,坚硬的一切让我在向任何地方走去的时候都被强力碰回。我只能每天坐在自己的斗室里,瑟缩成枯果。我知道我应该接受这样的惩罚。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永远喷发的岩浆。也许注定在岩浆喷发之后要出现冰洞。我只能这样冰藏自己。
  我斗室外面的院子里,那棵苍老的大柳树上,每天在寒冷和刀风中落下无数的叶子。瘦瘦的鱼形的叶子那么的单薄,但因为太多而铺了那么厚厚的一层。我的屋子被埋没。我希望被埋没。我只能寻觅一点被埋没中所特有的被覆盖的那一点温暖感,还有窒息感。还有母亲在山上挖的苦菜,她炒成了茶叶送给我。在我的苦苦的心和苦菜的对抗中,我闻到了苦菜根带来的大地的野香。
  冬天在我的生命里定格,我不会再换季。我只能承受脚被冻僵时猫咬般的感觉,承受鼻血结冰,承受零度以下的灵魂,承受北极一样的精神,承受心和石头冻结在一起。直到将来的某一天,我把自己变成冰窟,那就是我的坟墓,我在自己的身体里埋葬自己。
  
  生命硬度和虚度的盘点
  
  在疼痛的地方结账,我才发现,我没有余额。所以,我没有结转下年。
  ――题记
  当我盘点的时候,我发现我连基本的数量单位都没有搞清楚。
  ――题记二
  疼痛旁边是什么?可不可以在那里绕一下?
  ――题记三
  竟然是不可以。绕不过去。
  ――题记四
  
  花香鸟语莺歌燕舞都成为旧景,没有欢词、没有牧歌、没有问候,甚至没有一声叹息。有的只是冷漠和只有我们才能感觉到的有些刺骨的恶毒。生命在天地的广袤里萎靡瑟缩。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日子,厚天压地,万物垂暮,几粒雪花在天地间被遗弃,我在它的飘扬里读不出它的任何浪漫。――它最后变成雨,是哭泣和悲恸。再最后变成雾气,像世界化了一样,筋骨尽失。看不到远处。那座城市躲在了一团浊气后面。通向那里的电流一下子哑了。那本来是我极其不喜欢的一座城市,但是曾经因了她,我看到了它特有的光辉,但现在那团光辉也在暗淡。――在我的同样暗淡着的生命里暗淡。
  在今年的这最后一个日子,我知道我该写一点什么。这么多年,我写了许许多多的文字,但我从没有在年终要总结一点什么的习惯。――虽然我曾经学的是财务专业,并从事了多年的财务工作,出年终报表是我曾经的极其深刻的记忆。但我今年想写,想写一点什么。如果问今年什么给了我最大的体验,是什么给了我刻骨的感受,那当然是一场爱,――一场经历了5年的爱在今年给了我想不到的结果。生命本来是没有幕布的,但我们在5年前那么热烈地相拥着走进了我们的幕布里。我们背离了整个世界,走向了我们自己的世界。让我在今天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双眼仍然看不到别处,只看到那幕后的一切。――那是多么绚丽华彩的乐章啊!记得我在我们相爱的最初就告诉过她:你是改变我生命结构的人。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给人的最高的评价,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了爱的缘故。也许每一个人都会认为他们自己的爱是多么的震天动地,旷古奇有。是的,我也无法不俗套,我就是和无数的疯狂地爱过的人一样认为我们的爱是多么的……我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得那么背离、那么反差巨大、那么难看,难看啊!!!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在她来讲我们之间几乎变成了仇人。但我知道我是怎么爱的,所以我有我自己的结束方式,我是怎么爱的,在今天是怎么心疼的,我是知道的。我现在几乎像一个病人一样活着,生命极度虚弱,露出破败和苟延残喘的景象。为了这场爱我在爱结束之后还要付出我爱上她之后的整个生命。而现在我们的爱成了冰海沉船,成了礁石下的遗迹,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用今后的生命去一次次地打捞。是的,爱给了我很多很多,给了我如果没有这场爱我一生都不可能有的东西。包括美丽的,但今后也许会包括丑陋的。
  因为这场爱,我获得了很多很多,并且我用这爱对我的生命进行了重新的结构和组装,它让我的生命有了奇异的景观,并因此有了一个男人特殊的力量、境界、勇气和目光。因为有了这场爱,我觉得我结实极了,生命的每一个螺丝都上得那么稳固,只有真正享受了这份稳固的男人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样的生命状态竟然是一个男人在最高境界上需要的一种幸福。回视中才发现,没有它的时候生命是多么的枯燥单调萎缩和暗淡。因此我把这样的感觉注入到我的文字中去,我感到了左右逢源左冲右突的快意和爽意,感到了古今贯通上下融汇的高拔和超迈,以及行走于灵魂与精神中的洞明和空灵。而现在一切都在远去,生命一下子被抽干了。如果生命真的可以被解构的话,那这个结构中的我的很多东西在丧失,正在脱离我的生命,逃离我生命的意义,从此以后,我将只有一小部分生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着。而其他的生命元素都已经死去。无数的轰鸣着的巨响着的生命交响,此后将只剩下默默的最孱弱的一脉气息。――可我只能这样。
  天地可以倒置,江河可以倒流,日可出于西,月可落于东,爱却已经不再,永不回来。所以在生与死之间的过程中还有比告别更艰难的吗?谁能承受?可现在我就要承受。我必须被迫地这样去做一个男人吗?如果是的话,我不想做了啊!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四脚兽?从男人里逃跑,从人里逃跑。你们愿意承受什么就承受什么,老子不干了。世界,你听到了吗?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做这个男人了,就是不干了。爱咋咋地。
  ――妈的。
  ――妈妈的。
  是的,今天下雪了,是今年第几场雪了?我怎么知道。我是个糊涂蛋,我才不管它是第几场雪呢!是挽留还是送行我也不管它了。还有几十分钟就是2007年了。但我将来怎么回望这个2006啊!我今年41岁,在我居住的当地有个风俗习惯,男人在41岁的时候是从不说41岁的,如果在这一年别人问你多大,就要回答是属驴的,是的,在刚刚的2006我做了一年的驴。可在未来我连做驴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虽然是这样的一个天气,――我晚饭的时候出去,看到的是一个黄色的世界,就像是从烟囱里爬出来的一个世界。可人们都在欢天喜地地辞旧迎新,这也让我真切地感到,节日就是让人们快乐地向着死亡走去的一个日子。可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孤单地坐在我的房子里,――今日像往日。我并不知道我在今天会有这样的文字和心情,这一切都不是预留的,更不是预定的。在我10岁的时候想想20岁的事情头都大,可我现在坐在我的属驴的最后一个日子里,远离世界,面对一隅,从容地疼着愤怒着。10岁时不敢想的事情原来这么正常这么透明这么一般这么个熊样啊!那50岁呢?60 岁呢?70岁呢?80岁呢?90岁呢?100岁呢?哪一个日子里我已经没有了?去了远地方,睡在一个凄冷而又温暖的地方。独自地孤独地不醒。死亡啊!那才是真正的心境的孤单。
  我们常常把爱直接当作生命的形态,爱情就是生命。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就像我们常常把钟表当成时间,其实钟表完全不是时间。但爱纵然不是生命的全部,可如果我们把爱从生命里抽掉,生命将是什么?想想此后的将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既然不能把身体埋在爱里,那就把爱埋在身体里?让自己的身体成为爱的坟墓,以此祭奠曾经的爱情?抑或来个剑毁剑鞘,用爱毁灭一切?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我想我会写一部《我的情感地理》是一定的。我会写得很详细很详细,并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重复来复习我曾经的爱的经历和细节,并用它来祭奠和安慰我可怜的身体――是啊!没有爱我的身体是多么可怜!
  也许2007是你们的,2008也是你们的,到世界的尽头的每一个日子都是你们的。但2006一定是我的。因为我在这里收获了我生命的巨大的疼,并不可避免地隐疼我未来的每一个日子。
  我决定:40岁我要拐弯,我要把41岁作为人生的折返点,我要围绕这个点旋转自己,看能不能在旋转中提升自己。前面我是不去了,朋友们,你们去吧!祝福你们。
  也祝福一下自己。
  是的,这是一篇盘点的文字,但我不做财务已经很多年了,不胜任了,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给一个糊涂蛋来算,也就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先写成这样吧!账目不清的地方以后再改。但我绝不做假账。
  
  生命不归零
  
  零是巨大的丰富和不可企及的高度。
  ――题记
  最隐秘的事物才真正具有极大的公众性。
  ――题记二
  很多文字我写下后就没有回头读过,因为我不敢面对过去,不敢面对当时写作时的“现场”。我让时间载着我,它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其实被动和消极应该是一种我们使用不起的力量,但往往被我们乱用了。所以被动和消极都变得那么庸庸碌碌。
  ――题记三
  原来我们只是拥有了文字的历史。
  ――题记四
  
  我从北京一回来就已经是“年根底下”了。我喜欢“年根底下”这个来自故乡乡间的童年时代记忆中的词汇。在口中将“年根底下”这么一念叨,那在我心中已经荒芜了的年的味道一下子就回来了。我从北京回返的路程一半是在夜间,沿途我在飞行的车上听到了很多来自村庄和城镇里的鞭炮声,看到了许多的在空中炸开的礼花。那时候觉得大地真丰富、温馨。欣赏别人的快乐和自在是会温暖自己鼓舞自己的。祝福村庄里这些农人们,让他们在一年的忙碌后尽兴地快乐吧!
  但在我心里,我却一直把这些鞭炮声和礼花当作陪伴我旅途和欢迎我归来的仪式。那来自村庄和泥土里的鞭炮声是多么地充满中国人集体化了的淳厚情感啊!在这样的声音里,土地激动、先人复活、鬼魂慈祥。节日是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的共同节日。阴阳已经割不断昏晓了。还有那炸开的礼花,它们在照耀我寂寞的旅途。把我的心托举着在空中高扬。――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我,知道这也不是我的盛典和仪式。那太奢侈,我一个落寞的落魄的中年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缤纷和花哨。我不过是无数的旅途上行走的人中的一个。――我将永远在途上,无论我的身体栖息于哪里,我的心永远在途上。在有路和没有路的途上。像一个失途的慈祥的鬼魂。
  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我们在经历了一年的时间以后必须面临一个叫年的日子。年是一个民族的生日。面对这一天人们有算账的习惯,看看从自己的口袋里出去了多少,看看自己的口袋里增加了多少。还会看看自己的口袋是大了还是小了,是不是破了,别漏了什么。我现在不想结账,因为我的生命还不想归零。我也不想算账,中国传统的记账法是增减记账法,也是以传统的古历时间作为时间单位,我已经在阳历的年终用世界通用的借贷记账法算过一次。这样算了就不能再那样算,不能算来算去的。――据说是不是用借贷记账法替代增减记账法在中国历史上有过极其艰难的过程,并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我当然在乎不了历史的进程,但我由此及彼地思考过是不是影响了我的生命进程。
  想着这个叫年的东西就想起了农人的院落、仓廪、马厩,想起了农人蹲在粮囤前的微笑,想起了串门和磕头,以及一张通用的有些发腻的祥和的乡村表情。什么是年?其实年就是用一种仪式创造了强大的内容。有着对年记忆的人,在这一天都会免费获得一份丰厚的情感礼物。不要都不行。它能在生命的驿站上温暖我们的苍凉的生命。比发财重要多了,我想。所以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觉得我们每一个人在年终结账的时候都是赢家。都是满载而归。把债务也当作财富,把失去也当作积累,就没有输家,没有亏本。所以我也想别的就都不去计较了,算了!在未来的日子,在那个叫死的日子我们总要不可避免地归零的。此时我突然发现在增减记账法和借贷记账法之外还有另外一种记账法,我把它概括为生命盈亏记账法,这个记账法的原理就是:生命只有盈利,没有亏损。――这样一算,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哈哈。
  也许还会在生命未来的历程上糊涂,但现在我是什么都明白了。
  但我还是想对我的过去的一年说点什么,因为我就要不“属驴”了。――你看我就是这么死脑筋,这么不开窍。很高兴的是在这一年我写了那么多的文字,都是我很看重的文字。它使得我的生命有了一种新的质地和硬度。对于一个写字的人来说我无法不看重它。再者,我的股票一直那么执拗地往上涨,在我的股票交易账户上变成了一个令我有些目瞪口呆的数字。我并没有投入多少本钱,所以我一直觉得那不是我的东西。但我无法不去欣赏它一下。还有我和一个人发生了比较激烈的冲突,都动了手。对方的嘴破了,――那是一个多么能骂人的嘴啊!我的腿瘸了。――我在老家的时候听过一个说法,一个驴把腿瘸了的话会特别阳刚,我去年正好是属驴的,我会吗?没觉得,但我倒觉得以后对待人生的很多事情会更阳刚倒是有可能的。这样的冲突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太不符合我的人生原则和理念。但已经那么做了怎么办呢?那就用生命盈亏记账法计算吧!经历就是积累,积累就是获得。但在去年有一笔账物我是永远也算不出来结果的。那就是生命中曾经有过的那样美丽的情感的失去。此时我发现我发明的生命盈亏记账法也是没有用的。它不适合对爱情的计算。爱情应该是不需要计算的,即便计算也应该是由两个人一起来算。但人家不和我一起来算。人家有自己的结算方式,恐怕人家也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结果。所以在面对这样的一笔账时,我最大的感觉是:无论未来我如何得到,得到什么,得到多少,都永远无法替代我的失去。永远!!!
  此时我正在听刀郎的《披着羊皮的狼》,我已经记不得我听过多少遍了。“我真的好爱你,我愿意改变自己,我愿意为你流浪在戈壁……我愿意为你背负一身羊皮……”这个句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让我泪流满面,它震撼了我心灵中的某个地方。可我连一张羊皮也找不到了。找到了又为谁去披呢?
  今天是初一。在昨天晚上我收到了人家发给我的一个公共的拜年信息。即便是公共的拜年信息我的泪水还是一下子冲了上来。但我用我的厚厚的眼皮做了阻挡它的大堤。是的,没有溃堤。但心里有洪水在泛滥。令我身体的河床没有了一块好的肌肉。我没有回复那个信息,我只能做出这样的无言的回复。
  我今天上午去了那个松树前,那里藏着我们的结晶。结晶作为一种现象有时候是一种偶然,但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偶然更接近必然,所以必然在消失,而偶然都会永恒。我一次次地抓着那株松树的枝头,像抓着一只圣子的灵手,我的心和身体在轰然冲撞。那是她多次来站立的地方,那是她不来这里也会永远在心里站立的地方。
  今天很多人都在做着那种极其规则的程式化的行为,而我几乎一直坐在我的斗室里。我给院子里的鸟儿撒了比平时多得多的小米。在这个叫年的叫初一的日子,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开始什么。一直有鞭炮声传来,在我的心里打夯。我却有些漠然。我的肌肉里还有水吗?怎么去流淌它?
  今天的空气有点浑浊,就像我最近的情绪。但总有些东西会下沉。但沉下去的东西会结晶,也许会成为结石。直到这结石一直扩大,把生命板结,变成没有灵性的坚硬,我们就什么都结束了。归零……
  那个时间点在哪里?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在我的生命过程里。
  
  那不是回乡下的路
  
  我知道我是带着疼痛上路的。我疼痛着路过了一个城市的内脏。
  ――疼记。
  一个人的疼有时候超过一个世界的疼,那是来自地心的疼。
  ――疼记二。
  路是最不能碾碎的东西。
  ――疼记三
  
  这篇文字我一直写不下去。因为我知道,我写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和我一起疼着。
  真的不想让我的疼痛影响别人。所以请把疼痛完整地给我留下。您只需阅读文字本身的意义就够了。生命需要疼痛。没有一种花朵能比伤口开放得更鲜艳。这也是疼痛对于生命的意义。
  本来还乡我是有我自己的动机的,后来一切都变了。成了真正的还乡。这是我没想到的。一切都来得令我措手不及。
  之前在我参加章丘的笔会活动的时候,本来就是要去济南的。但计划变了。所以成了在我参加完了章丘的笔会活动之后,要去一趟泰安。是的,是有约定的。回来的第二天,母亲给我打电话,说要回老家,我说我正好去泰安。泰安在我回乡的路途上。到了泰安,回乡的路已经快一半了。母亲说那你把我捎到泰安。我说可以,我说我把你直接送回去就是了。我也可以回去看看,给姥姥和父亲上上坟什么的。
  所以我的一次旅途有了两个目的。
  但没想到的是我在泰安的那个目的永远地丧失了。失去目的是人最可怕的事情之一,但对我来说,是唯一。
  和母亲定好的行程不好改变。我们决定一早出发。临行弟弟决定也回去。母亲说,让他也回去看看,回来也好和你做个伴。我说,这有什么不好?
  我们决定先去维修轮胎的地方检查一下车的轮胎,毕竟来回七百公里。找了个地方,维修的人不在。便决定路上找个地方检查。
  其实车况比较良好,我在从章丘回来的时候去定点的维修厂刚刚做了一次全面维护。
  是我的情况不好,是我的发动机有问题。我是心里疼着上路的。疼得令我无法忍受。
  我在泰莱高速公路上开得飞快。达到了一百四十多迈。
  很快到达了泰安。
  我和这座城市最初接触是在1978年我们全家搬到现在居住的地方的时候。我父亲租了一辆茌平县一个配件厂的老式美国噶斯车,拉着我们的全部家当,路过泰安。我到现在记得一个交警查问我们的情景。
  后来我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学校里读过书。
  但真正和它产生感情是最近的几年,它的火车站、天外村广场、它的快餐店、站东的地摊、它的那条南北路上的无数个饭店餐厅,还有友好宾馆、泰山酒店都留下了我一生多么美好的回忆啊!那一切都历历在目。但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它们。我不知道一切还能不能回来。难道真的是一切难再。激情之地就这样成为断肠之地?
  但我现在就只能这样心里剧疼着穿过这座城市。我坐在这个金属的东西里,身体和心一起龟缩着。生命呈现着我的极端的狼狈。老是红灯,老是穿越马路的行人,以及拥挤的摆动着的车辆。是阻止我的到达,还是捉弄我?但我确定知道不是挽留我。没有挽留,只有残酷的僵冷的告别和驱赶。难道这个城市就没有疼痛。有?真的会有?我怎么感觉不到?
  我从这座城市的胃里、内脏里、心脏旁边蠕动着穿过。别人认为的城市的中心不是我认为的城市的心脏。我知道对我来说这个城市的心脏在哪里。
  我从没这么痛苦和压抑。也许有过,但重复的是同一个疼。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还是怀着希望的。世界总是由平淡和奇迹构成的。
  我就这样穿过了这座极其熟悉的城市。――这座我曾经在里面激动过、温情过、粗重地喘息过的城市,这座我用一个角落生动并激荡过整个生命和整个世界的城市。
  我从这座城市里钻出来,我感到了自己极度的缺氧。像被抛掷到岸上的龟,像一条被宰杀前被绳子勒紧了脖子的狗。
  母亲和弟弟无法感知我的内心。疼痛被我自己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的泄露,它在我身体内的真空里。他们感到的只是在和我说话时我的骄躁和被压抑却难以压制得住的破碎的脾气。
  母亲晕车了。高速公路上的飞奔和在城市里的走走停停,令本来就好晕车的母亲呕吐了。我很难过。但我还是在想,我宁愿把我心中的疼痛变成晕车和呕吐。
  我们在一个路边的院子旁停下来。我抽烟喝水大口地呼吸。母亲很快和那个中年妇女聊上了。那是一个善良的妇女。信基督教的母亲说。我说是的。――那个在路边卖水和饮料的妇女给我倒了两次开水冲茶。令我心中升起一种很平凡却珍贵的感动。我们留给了她一些葡萄。
  当然都去了厕所。那是路途上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但我的疼痛一点也没排泄出来,相反疼痛的地盘更大了。
  接下来是平阴的黄河大桥。很遗憾,大桥在维修,要绕道过黄河。
  路极其难走。车成了船。尘土像大雾。――我没兴趣为它多饶舌头,疼痛统治着我。
  一个小时后我们才得以在黄河北岸的路上飞奔。
  按我的记忆在那个叫东阿的地方应该由西向北拐。但为了确定不走错路,我问了一个路边的人,他说一直往前走就行。我说有更好的路吗?他说没有。可路况实在是很不好,坑坑洼洼,车很少,有的也大都是拉柴火的拖拉机和三轮车。我有些怀疑,怎么现在还有这样的路?我停下问一个骑摩托的小伙子。他说东面很近有一条很宽的大道。他甚至惊讶我怎么走到这条路上来了。我说那怎么刚才我问的那个人说没有别的路?他说,那人是个肺头。――“肺头”在我们老家是二百五加混蛋加坏蛋的意思,只是语气上还多一点温和的成分。我气得直想骂娘,真是个肺头。
  到了茌平认为应该好走了,不巧的是,茌平到博平的路也在铺路面,我们只好在尘土飞扬的碎石路面上又行驶了几十公里。
  母亲竟然不那么晕车了。
  我们决定在博平吃饭,已经一点多了。多年前我带车回去在这里吃过两次饭。我喜欢吃它的包子。
  便要了韭菜肉片包子,全是肥肉。我在厨房看到他们的馅子的时候还以为是韭菜豆腐的呢!但我还是要了它。还要了焖饼,看到他们摆在那里的豆腐皮,我也让他们切了一盘。都是我很想吃的东西。我想故乡的饭也许能成为治疗我心里疼痛的良药。
  母亲不吃。她说不敢吃,怕再晕车。劝她,我说我尽量开车稳一些。她坚持不吃。
  但我失望了。这次家乡的饭菜没能成为治疗我伤口的良药。因为我的疼不在胃里,在心里。我仍然疼痛得难以忍受。
  我真希望我一直在我的车轮底下被一直碾压,连同我的疼痛。
  3点我们到达了临清城里。我的一个舅在这里。在乡下的经历我将在另外的文字里去写,此处不赘。
  几天后我返回的时候,我已经感到完全失去了希望。所以我更加疼痛。――没有希望了,心应该变成灰烬的,是应该没有对疼痛的感觉能力的。但我却是更加的疼痛。路漫长得像没有尽头。我几次眼里涌出泪水。我知道我要更加痛苦地重复这条路途。其实那天我完全不适合开车。我简直是在玩火。但弟弟要上班,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回来。所以我用理智提醒自己,尽量专心一些,这是在开车,不是在走路,不是在散步。但还是出现了几次有危险的急刹车。我竟然没有什么恐惧感。
  六百多里的路程我几乎没和弟弟说几句话。
  一路上是许巍的歌一直在陪伴着我。
  我必须经过泰安,我还是要从它的胃里内脏里心脏旁经过。如果一切没有变化,我本来是应该在这里停下来的。停下来就会有异样的生命色彩,我就会把所有的路都走成快乐的路。但――
  我只能再次路过
  再次路过
  成为永远的路过
  带着从它的内脏里穿行时留下的血丝
  路过
  路过
  路过
  路过
  路过
  
  我梦中的巨龟
  
  昨夜杀了昨天。
  ――题记
  生命在进行变奏的时候,我们应该允许它的失态。失态泄露了生命的真实。
  ――题记二
  
  对于我来说,今天是一个难以言状的日子。一场秋雨,一股心凉,透彻刺骨。满地的落叶被雨水打湿,走在上面踩不出声音。大地被泪水湿透。天空啊!我不知道你也哭什么,你哭什么,你说,说啊!
  世界如同塌陷了一样。我飘在半空。身边却没有一只鸟。绝望。
  我一遍又一遍地听许巍令人感伤的歌,雨水在我的脸上流淌。在这个潮湿的世界里我要退缩、萎缩,我要慢慢地收紧自己。
  我身上的血好像被抽走了,被抽光了。只有泪水还在我身体上潮湿着。我不知道里面流着什么。世界一下子变了样子,连一次转身的机会都没有。我知道我不应该诅咒。世界是别人的,我连沙漠都找不到。
  那些云都飘到哪里去了?乌云不是云。它让生命黑暗。世界给我一个残忍的后背。后背也不是我的,也在走远。在无情地走远。我想杀了世界。
  世界啊!我要告诉你,从现在我要老了,谁也挡不住我的老。我要用老面对你的残忍。我要用我的无力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我的渺小无奈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我苍老浑浊的泪水淹没你的残忍。我要一根根地抽烟,用烟灰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咳嗽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皱纹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走路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吃饭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呼吸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睡觉的呼噜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我的痴呆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我的无能对付你的残忍,我要用我的愚蠢对付你的残忍。
  我要老了,就要老了。我要用我的驼背把世界弯曲。
  世界啊!从现在起,我不理你。
  昨天的夜晚啊!你杀了昨天。
  
  我还清楚地记得昨天夜里,我在长时间的失眠之后,艰难地进入了梦里,没有任何征兆,我在梦里梦见了一只巨大的龟,千年巨龟。当时它在水里,我在水边。它对我说,你下来吧!我说水太深。它说我抱着你。它就走上水来,和人一样站着走上来,竟然有一人多高。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龟,在我的想像里也没出现过那么大的龟。很白的肚皮,像宽厚的怀抱。我对它没有任何的恐惧,而且是那样的亲切。我很乖顺地让它把我抱进了水里。然后我就和好多的和它一样的巨龟在水里玩耍。我不知道这样的梦象征了什么,我不会解梦。但我喜欢它的怀抱。是它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一直温暖着我,让我在失去了世界的依靠之后,向着我的心里靠紧。
  世界啊!你走吧。我不再怕什么。我有我的龟靠着,我是温暖的。你走远吧!什么也不要剩下。走。
  昨夜杀了昨天。我要杀了今后的每一天。
  
  【责任编辑 张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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