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 我们的屋后有一个长条形的院子。 黄昏，鸟儿飞来，分享那些浆果。 这时，橄榄色的树叶变黑了。你说过这院中 任何一样被放弃了的事物，都具有魅力，
包括在冬青树中挣扎的藤蔓，
发出了爆裂声的乳草豆荚。我被吸引到院子里
样子就像一个人被引向了
废弃之物，我走向院中的小块荒地、
被风吹得四散飘零的落叶，因为这都是真的，
在这里
它的破败就是它的美。
郊游
黄色草坪上曾有一块空地，一只驯鹿在那儿奔跑。
当时四周好安静，我现在还记得当我打开包翻找衣服、
面包和一把小刀的时候，包的拉链发出的声音。
树叶之帘垂挂在苹果树上。之后，当我抬头
看草地的另一边时
我看见了我的一个死去的、未出世的孩子，她留着黑泥
般的
头发，在草地的一个角落朝我挥手。我不知道
她已经和我呆在一起，也不知道她会永远在我身边，
而现在，她像一个动物，想回到屋子里去。
海滩线
我站在露台上。拍岸的浪花碎裂开来，遍布四处，
黑白分明。
我望着海岛的顶部，它像太阳中的青铜窗一样
闪闪发光。
那群海鸥飞转时形成了夹角――我得手搭凉棚才能看见
这群旅客的第一行缩影，它们飞入了我的视野。
在渡船经过之前，一个男人举起的手
指向岛屿，仿佛要赋予它意义。
而我要在某人死后，才会去岛上。或者，在暂住家中的
客人离开之后才去。
或者在立在门口的人走远之后――
和
在勇气发出指令的时候再去。
第一次
星期天我呆在楼上卧室的床上，我是被迫的。
在镜子的脸上我看见了我们俩，看见我们洁白肉体的沙丘。
后来，我往窗外看，外边已是夏天。
天空无云，那些藤蔓在天光下盘绕着鸟澡盆。
一只鸟儿把它的影像投射在草坪上。我想到了在另一个
乡村把自己打开的世界，想到了另一位少女的故事――
却没发生在这儿，因为我知道上帝就在院子里，
院子很美，在一只只黑脉金斑蝶中
他一直默不做声。
碎裂
那座湖像一块污渍，坐落在山的底部，
在一条长长的水泥路的尽头，
湖是圆形的，很浅。
我和朋友一起坐在湖边，近处有一株柳树，
我们边抽烟，边等我们的另外一些朋友
从购物中心返回。俯身水面，
我们观察我们脸部的阴影，它清晰而简单，
突然，采石场被炸毁的
响声传来，
它使柳树颤抖，将其清空，这声音全都在
我们肩部的上方回荡――这情形就像一个生命
会突然裂成碎片――
而我们从来没有在意过的树叶，也会
将我们这方面的知觉动摇。
蛋糕
少女的手按在树上。到了初夏，
她的皮肤还带有冬天的苍白。她的男朋友在她身边，
他们在笑着：在西瓜瓤色的暮光中，他们的牙齿像两排
贝壳，这是多年前的场景。曾经有香味从柔和的流体
和肉类上散发出来，后来，我终于记起来了它来自
他唇间的蛋糕，我曾经是多么地想要它，现在还想得到
它――
站在火灾逃生通道的台阶上，我活着，鸟儿从这里飞向
小巷的高空。
穿孔
小小的穿孔，好像是你留在
耳垂里的。现在空气正在填塞它，时间在填塞它
从那些窗户透过来的风光填满了这个微小的洞。
街上的那些人，那些狂躁的父亲
还有别人的父亲，正把他的身穿粉红衣服的孩子领
来――这
仅有毫米宽的小孔，可用上十年的时间。
看，你进了那儿。我也进了那儿――在那里我们的体貌
特征丢失了
就好像在穿过一个奇异的屋顶之洞时，木瓦被扒掉，钉
子脱落了――
我们的死亡
正从这个城市飞过。
童年
树下，挂着一个秋千。木槌
靠在篱笆上。草地上，一位妇人在采集山核桃。
我一直在想她的事情，
有几分疑惑不定，部分原因是她是我母亲。现在薄暮降临。
那盏灯在逐渐关闭的天空下
发出了银光。鸟儿们在鸣叫，在专心地交谈。一只鸟
嘴上挂着一根针叶。另一只鸟，是它的后代，也衔着一根。
它的羽毛就是一些针状物。它的歌声
就是一支针叶之歌。
童年的记忆
妈妈走过来，身体斜靠着我。她的脸庞就是屋宇。
举起我的时候，她唱起了歌。我明白，
当一列火车经过克利夫兰市区边界的时候，她需要知道
我需要她做什么。她带我走近的窗户，落满了夜色。
之后她沉默下来。我知道那些模糊的形影，那地上雪的
气味，
理解了她为何不再唱歌。
她带我走到窗前，透过窗帘我往外看――我是个乖丫头。
到如今，我只能透过风，越过她的坟墓蓬起的部分，来
朝外张望。
二月之雪
屋顶上还有积雪，还有被吹过树权口的
雪糁。
下面的停车场上有个人的手机响了，声音
清楚得像教堂的铃声。
那些树枝和电线上的
雪尘，还有阁楼上的雪尘――
有时候很美，而在某些时刻――又很平淡。
鸟儿们安睡了。
在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雪还在黑玻璃窗那边飘落――
现在已非当初，穿过那些房间，也没有了
置身葬礼之中的那种感觉。
宝石的短信
白昼是一块宝石――它的外观是青蓝色的――它使一枚
金刚石钻头微微发亮――我感到它的光针
把我刺出了孔
当我谈到心灵的高度和它陡峭的
斜坡时――那么突然
秋天是――
活动谷仓，它像――黑亮的钢丝绳一样，像黑色
润滑油的气味――那些悬崖犹如心灵的
墙壁
我在航行――
他们在大厅里拥有许多黄昏的鸟儿
短信
这屋顶是白铁皮做的。你可以到这里来。
我一直想再次听听水的声音。
溪流的确在运动，
岩石上方有足够大的轰鸣声。夜晚来临，
现在天色黑暗。
我早就听到了形如野狼的云飞离
形似沼泽的边界的声音
可它们现在又回来了，雷声大作。我在想我可以
从另外的一些树林里租一辆拖车
来更好地
靠近你。
水
他们取回了水，
当他们到达房前时，它成了无用的
渣滓和药品――
他们已经走了好几英里――一条命
沿着山脊进入了下一个村庄，进入了那隐秘的瀑布――
他们还在做梦吗?
是的，他们在做梦――
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梦的一部分――那教堂墙边的
太阳、菊花
还有罂粟
这一切――都是梦的组成部分
当水的导入器具确定下来的时候
他们就能让他们的母亲在死前好受些。
山茶丛
结婚后我栽下了山茶花，当时我在学校学拉丁文。
虽然我忘了所有的细节，但我还记得我是在三月份的
一个下午买到它的，因为它正开着花。
花园中心的钟挂在长着蕨类植物的椽子上。
直到今天我还在想
那时我真没经验
我抬起了装运它回家的
汽车后备箱盖，把它栽在了
一个有点不恰当的地方， 以至它拼命地奋力伸张。
困境
深夜，在房子外边，黑暗的空气急速流动，
十月的天空有黑色天体，在尚未变白的
黑暗中有黑色的月亮――风在它行经的路线上
把所有的小东西都吹起来了。远处的闷罐车
像灭绝了的动物一样伫立在星辰的碎片下面
空气是一个保险箱，骚动不安的――
是哥特人，是那些风
和电线上的黑色吊床――
这时被擦划的火柴燃起来了，其他事物的烧伤
将出现在
这平平常常的空气中。
体力
太阳是空的，就像一个容器。
墓碑附近，孩子们在玩耍。他们的声音好像飘在玻璃上。
我又是孤身一人
只有树叶中手表的滴答声音相伴。
太阳在我的敏感部位。
我听见了一只星椋鸟的叫声。听见了云朵分离、飘浮的
声音，
有人踢着去年的落叶走来走去，
好像穿过一副窗帘一样穿越了大脑的楼层一一此时我的心
还在按它的节奏继续跳动，
就像草坪上空的昆虫
在给饥饿的自己喂食。
苹果树
乱糟糟的草坪上方还有一棵榛树和一棵桑树
在黑暗中伫立――栅栏上的金属线几乎看不见，
它挡住了各种动物。在我身后，鹅群上了岸，
那座无线电台发射塔的灯形如水珠，在平地上空
闪闪发亮，此时，我在倾听苹果细小的撞地之声，因为
它们
像含混不清的说话声那样下落――那么密集，使苹果的
声音减弱，
我不喜欢那些苹果，因为它们已被树放弃。
给短跑选手
现在我在等
一个更好的时机，我在等你的那点
美丧失之时，等你能更好地意识到
在临死前要留下
什么的时候。
如果不从你的肺部下手，而是用某种别的外在方式，当你
爬上一块岩石之时，
我会实施谋杀
无论如何，都不是你们互相说的那回事――不论怎么
样――
青春是一口钟，它会在一个平常的日子
在有其他人站立着的院子和草坪上自己鸣响，
它的声音
提醒我属于你，年轻的赛跑者――
快穿好蓝运动装，起跑吧――
冲入赛场，冲入黑暗。
品亚塔彩罐
外形简单，可它的颜色是深紫红的，
遗留下来的东西
就是遍布四处的残骸――那裂开的门和手术室
破碎的银行账本，承受压力的整个寓所
成了垃圾堆，那些我们去过的教堂，那些遗落的
计划。现如今，隔壁，邻居家的女儿，
每到八月，就像她妈妈那样举办
一场社交聚会。这一年紧张不安的动物，是一头驴
它在榆树林中
遭到鞭打。
外科手术前的心境
在那最荒僻的、像岛屿一角的密林之中，
有个小木屋，由唇形科植物构造而成，我们在里面生
活。走过
所有的长有成排木瓜树的小巷道，就到了
棚屋那边，那些器具带有牙齿。如果他们想看到更深处，
我会在薄荷建成的小屋中
给外科医生展示这间房子的
日式的平衡状态，还有有时出现在他手中的
我的臀部――在某个时候，在某个地方，
在这乐园之中，要这样，我想我必须
先得场病，
还必须先把小房子分隔停当。
蜂巢
它摸起来像彩色美术纸
有许多鼓起来的带状物将它的中心围绕
蜂巢出现在草丛中
我把它捡起来，因为我想把它送给你，
有些微小的东西从它里面飞进飞出――
拿着它上了山岗
我向你走去
当你问起它是在哪儿发现的，就在那里，我会一边把它
遗落之处指给你看，一边这样说。
蠢事
我不想喝酒或吃蜂蜜；
这事发生了，就像那件女式衬衫遭遇了意外，
衬衫空着的地方在椅子上完美地发白，
它的袖子没有被任何人类的东西碰过。
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或许包括根，
包括土地，能更好地将我提醒。
我不想再想，或者不再需要想，
而他的声音就是一只渴望的花瓶
像行星的标志一样向前翻转
为它的王国划定了界限。
大门
把它往田野里挪动一英寸
耗费了几年时间
从前，铁在我的手中温度变暖
带有铁匠铸造的麻雀图案的栅栏架子
被我移动了，草地上的斑痕证明了这一点
我走向池塘，在那儿，蜜蜂吮吸着杜鹃花
发出了口琴般的乐音
在那儿，一只只鸽子
在宁静的风中，飞得自由自在。
为什么要为了我花那么长的时间，
在银色的百合花旁边，在再次跳起来呼吸空气的
晕眩的鱼的附近
走来走去
(选自《阴世》)
骑士
蜜蜂在那些百合花和边境的城市里发出了嗡嗡声，
那石灰石檐壁，交叠着。
现在没有一个空想家能救得了我们。
他们装好他们的石灰石指针，跑掉了。
就这样，我们帝国倒台，同时那些像雨一般潮湿，污损的
大花蝶也飞走了，除了有着黄色翅膀的弱点，什么也没
留下来。
我想同你多呆一会儿，立在翡翠色的叶丛旁，
你优雅地伸过来的手，已经使我堕落。
为何那堵墙不告诉我们那没有跑掉的东西像什么?
当云还在流泻的时候，那座城池
突然消失，
而我将会告诉你我们可以如何穿过黄铜的门
而逃脱。
看，那座属于羽如藤蔓的鸟儿的天堂，会给我们食物。
(选自《阴世》)
312
母亲临死前，我到她的病房去探望她。我把一些她
年轻时的照片拿进去，就站在了父亲身边。
她爱他，比许多妻子爱她们的丈夫还爱他。
她快要过世了，她的身体成了充满液体的球囊。我好怕。
房间里很热；窗户正对着早春午后的
太阳，空调早就开了。
回到她的公寓，我在等待。我不在她身边。我不够勇敢。
在她第五次要求我离开时，我只好走开。
快车道
在色彩柔和的夏天的叶丛下
我看见他们将鞋子
扔在河西岸的
马蹄铁桩之间：
每当马蹄铁在空中穿行
我就想到了鸟飞动时胸前的叉骨
在那年8月的叶丛下面
在我们婚礼后的一天
那块铁飞得比那些年岁更快
在那儿，我能看见那些十年的光阴冲在了前面，
在那下落的铁环中，我看见那位死去的少女
你在睡眠中抓住了她的小手，
我发现了那个男人，他的被我紧盯着的身体，
反射在一扇门上，而此时朝着他的坟墓倒下。
在时光变动的区域中，在那些乡村的快车道之间，
我看见我们将如何踩着那些影子走向破灭
那些影子好像不是我们的。
当他们相爱的时候
她想到：一次与一次都是不一样的
就像潜水员走向的海湾的地面，
从他那儿她了解到公告传报员
是可怕的，任何时候公告的开场白都一样
它所做的，就是要在一个瞬间将别人杀掉
她想起在两餐之间的他
她不知道她要走多远才能进入
她自己，不知道她所了解的有多少
在她憎恨他之前
在夏天躺在白色的床上又一次低声自语之前
遍布她窗外的草，生长着，
它们在时钟摇摆的样品下真实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