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春天 或者语言的重 阳光中最细微的尘土,被风掩盖。修辞里劳作的人。不堪语言的重负,打开窗户,让鸟鸣直接进入身体,卸去内心的石头。 让小草比春天更绿,从残雪的声音走出,把桃花一朵朵插上枝头,把犁铧擦亮。然后送入泥土。一些古老的句子,浮在流水的表面。
让比石磨还老的水,继续绕着村庄低吟、歌唱。一波一波和月光一起,漫上乡村的土炕。正在拔节的庄稼,那些一直醒着的夜露。用纯正的方言。讲着山中的事、季节的事。
其实,这个早晨的太阳是一枚邮戳,盖在春天的身上。我看见地址已经模糊,收信人的名字熟悉而又陌生。
X村庄 或者场上的空旷
秋天的山坡,风捡回了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从庄稼到辘轳,那些蹄印,那些吆喝,像五线谱上的蝌蚪,是一些水的结晶。握镰的手,摘菜的手。捧着课本把祖国的早晨读得通红,是学校的孩子。
所有的颜色,是从内心流出的一条河。是叶子与叶子的窃窃私语,抑或花粉的自由飞翔。是枝头的营,绽放时发出的声音。
风慢了下来,最先发现的是树枝上那件衬衣,还有规规矩矩坐在场边的瓦罐,还有那片云,那片和晒场一样空旷的云。
遗落在晒场上的一粒稻子。孤苦伶仃,躲在秸秆下,蜷缩着身子,想要寻找到回家的路,比纸还要白的面孔。
阳光正路过一片槐树林,并且停在了村庄硕大的空旷之中。黄昏越来越浓,葱油饼上溅起的蛙鸣,一下子就填满了天空。
X山坡 或者叶子上的字
树上的叶子随风走了,秸秆紧紧地靠在一起。守着空旷的山坡。
叶子是秋天的车票,被风攥在手心。松开,化作一张张纸钱,成了秋天的祭奠。那条小河,那些草垛。谁也带不走。树枝上面的鸟巢,闲置在空中,无家可归的,不仅仅是道路和云朵。
山歌牵着羊群原路返回,我捡起一片叶子,想读懂时光刻在上面的文字。
X大风 或者弥漫的尘土
众多的植物,从残雪后面走来,齐刷刷接受大风检阅。
是时候了,天空被鸟鸣抬高,更广阔的蓝占领了午后。迎风的掌纹中,泊满了泥土的精巧构思。
一粒麦子随意地行走山坡或彼此的陌生中,与小草逢源。与蝶翅逢源,与天空弥漫的尘土逢源,抵达我们脆弱的皮肤,抵达内心。如同雪粒上掠过的光影,这种原始的坚守,包括了无法更改的风水。
源于大地的风,和尘土中流失的声音,从残雪后面走来,让它们随风扬起。众多的幼苗在春天的大地上一次次拔节。
X棉花 或者丝绸的柔软
一种天生的白。
棉花,在八月的天空下。与桑树、与蚕一同生长的。是没有颜色的鸟鸣。
在泥土清晰的掌纹里开花,在可以俯视它们的岩石上,坐着干净的云朵,和远去的季节歌声。
流水。回旋于传说中的那些日子,瓦罐早已破碎,即使把月光不停地整理,也织不出丝绸的柔软、掠过羊毛的光影。
这一种白,终于成了树枝上汇集的蕾和它们的绒。风能够吹动的是远处的草。还有搭在锄柄上的衣衫。风吹不动乡村的石磨、山坡上的羊群。
抽出内心的丝织成丝绸。棉花的白,让那朵随季节一起游走的云。停了下来。
X阳光 或者四散的云朵
一阵风传递的,不仅仅是果香,腐朽的水气,还有阳光、青草、牛羊粪味道。山坡上的庄稼严肃地站着。习惯背朝黄土面朝天。与劳作的人们恰恰相反。四散的云朵,有时聚拢,有时分开,企图篡改天空的辽阔。
坐在树枝上的鸟鸣,用一种自然的颜色涂抹。这个秋天,我收起了从前的心情和细腻的陶瓷。直到水声打湿泥土:直到碎瓷上的光芒一一被季节收走。
在一条干净的路上。我看见远处的那些人举着叶子、镰刀,或者草尖上的露珠走来。阳光坐在上面。早晨蝉翼般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