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论文写作 > 论文范文 > 正文

沙漠之歌|张振富的沙漠之歌

时间:2019-02-13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1 谁说沙漠里什么都没有?有人找到了石油,有人找到了骷髅,如果继续往下挖,还可能找到一顶王冠,或一座城市。   有人找到刻在木简上的读不懂的古文字,有人找到楼兰美女,作为命中注定将错过的未婚妻。有人找到巴掌大的绿洲,有人找到爬不上去的海市蜃楼。
  有人找到他走失的骆驼,而骆驼也找到骆驼刺――带刺的食物。
  不管你带着什么目的,都不至于空手而返。我也没有自来呀,我找到了自己没有做过的梦。
  谁说沙漠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你继承的遗产是一片沙漠,那么就痛痛快快地刮一场沙尘暴吧,用挥金如土来证明自己的富有。
  
  2 那些绿叶、花朵、果实,对于我是多余的,它们会过期。我只带走一粒沙、一粒致命的沙子。粘附在眼角,使我胀痛、流泪,体验到珍珠的孕育过程。
  从第二天开始,我就有了不同的眼光。
  一粒沙,构成我眼睛里的沙漠。
  一粒迷住了眼睛的沙,比一座无关痛痒的沙漠更有震撼力。
  
  3 裸体的女人名叫塔克拉玛干。裸体的女人没有衣裳穿,甚至连夏娃用来遮羞的那一片绿叶都没有。惟一的装饰品就是胸前的乳房,习惯于风的抚摸,总是那么丰满。
  沉睡着的裸体女人,其实比醒着时还要性感,比穿上衣裳还要性感。她细腻光滑的肌肤,其实不亚于丝绸。
  我的身体和心体会到双重的焦渴。我扑倒在她怀抱里,寻找那注定找不到的泉眼。顶多在她的隐私部位,发现了几篷杂乱的芨芨草。
  即使渴死在裸体女人身上,并不遗憾,遗憾的只是:有一个美梦,我无法唤醒,也无法分享。
  与裸体的沙漠相比,绿洲相当于时装模特,有着换不完的衣裳,却再也没有那个一开始就做着的梦……
  
  4 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会改变某些人。譬如从来不晕车的我,第一次晕了。都怪你。
  说不清头晕还是眼晕。金黄的波浪,在车窗上忽高忽低,越野车像海轮一样颠簸。
  我要呕吐了,请递给我塑料袋。或者把车窗摇开,快――沙漠,一贯内向的我,今天,要对你吐出满肚子的苦水。
  晕车其实也是一种醉。不是酒精,而是汽油味,使我燃烧起来。摸一摸,额头是否发烫?晕车。也是一种爱?在塔克拉玛干。我发现晕车比晕船还要厉害,难怪沙漠又叫瀚海。我知道,你心里比我还要苦。
  
  5 塔什拉玛干沙漠公路。丝绸之路从没有这么宽敞过。越野车变成快速奔跑的骆驼,驼峰里储藏的不是水。是汽油。
  我也仿佛唐僧转世,去西天取经,搬一些书回来,管它读得懂读不懂。
  实在找不到经书,就在沙漠里,捡一些胡杨的叶子代替,它们其实同样的珍贵。
  前面有收费站,徒弟,准备好买路钱。
  
  6 塔里木河,你最知道沙漠有多渴。
  这是你的悲哀:不是流向大海,而是流进沙漠。他呀,连你悲哀的眼泪,都一滴不剩地喝了。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但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殉情而活着。
  为了别人的等待,你走得更快了:你的节省,为了别人的挥霍……
  
  7 与塔里木河同行,走了很远的路,直到它气若游丝消失在沙漠深处,
  我想它没法陪我走到大海了,我站住脚步,在想自己是否有办法――把它给找回来?
  我和它不一样,不满足于做一条内陆河,就像不满足于自己的名字,只有自己知道。
  即使沦陷在沙漠里,我也会本能地向人多的地方走去,哪怕死也要死在亲人的怀里。
  
  8 把罗布泊制造成巨大的沙漏,让沙子一粒粒从缺口流失。我要用它来计算时间,计算我出生之前和死去之后的时间。
  稍微地一倾斜,就是一千年、一万年。
  时间在渲泄,我听得见,却看不见。我的眼里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相信吗?即使在最小的沙漏里,也潜伏着微型的沙尘暴。
  此刻,它正在时间深处掀起,并且不断扩大。
  
  9 在沙漠下面,有一个睡美人。她睡得那么沉,睫毛几乎无法眨动,乳房仿佛沙丘起伏。我不知道她是谁,只能把地名当作人名,一遍又一遍地念叨。楼兰,楼兰,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楼兰,楼兰,她的一个梦,比我一生的梦加起来还要长,还要长一千倍。
  做梦其实也挺累的。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
  临睡前刚搽过口红。她睡去了,还在等待着,一个足以将其唤醒的吻。
  蒙着面纱的睡美人,醒着时很美,睡着后更美。为寻找她,我神情恍惚,几乎无法弄清:我是原来的我,还是她梦见的某个人物?
  
  胡杨之歌
  
  1 根扎于地,抓住能够抓住的每一滴水、每一粒沙。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就像我写诗时抓住一个字,一个词,和救命的稻草。
  裸露出来,要抓住空气,风都被它抓疼了。
  此刻,又紧紧抓住我的心。等它松开。需要一千年……哦,诺亚方舟才配得上如此强有力的锚。
  
  2 我在沙漠种下一棵胡杨,就带走一片荒凉。
  这一片荒凉继续缩小,却不会消失――哪怕只剩下指甲盖那么大。
  它寄居在我心脏附近,不时游移,最终寄居在肺叶或胃里就再也赶不走了。
  一个人为什么总是感到渴、感到饥饿,因为他体内也有一小片沙漠。
  从梦中醒来,我嘴唇干裂、嗓音沙哑。
  
  3 就像从地狱里伸出的痉挛的手,胡杨的每一根枝条,都长着看不见的指甲。抓挠得我心疼。
  当然,它留给我的伤口,也是看不见的。
  没有谁察觉,我已把一棵胡杨的影子,移植进体内。
  它,一会儿揪紧,一会儿放松……
  
  4 胡杨是沙漠直起的腰,远远看去,就感觉很硬朗。
  沙漠瘫痪了,不要紧。只要有胡杨……
  仿佛那尊人头马的塑像,仅仅上半身,就足够有震撼力――永远是拥抱的姿态,哪怕腰部以下,已被黄沙掩埋了。
  它不是塑像。因为它尚未完全失去知觉。
  
  5 画地为牢,你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接受时光的磨砺。
  戴着最沉重的镣铐,寸步难移,只有挥舞的手臂,奋笔疾书。哦,那是你的树枝在空中写诗。
  闪电被你紧紧地抓住!太烫手了,只好又松开……
  胡杨啊胡杨,比别的诗人更有耐心,用一千年倾听,用一千年歌唱,剩下的一千年,完全用来沉默。
  沉默,其实是它歌声的余音。
  不如此则无法彻底地掏空自己。
  
  6 一千年的胡杨,活着就是自己的化石。
  死去就更像了。敲一敲,发出空洞的声音。骨头比石头还硬。
  没有绿叶没有红花,枝权也折断,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眼睁睁看着自己变为一具尸体,仍然不愿倒下。它还要继续,把自己打磨成一尊棺材。就这么站着,装殓自己……
  哦,两千年过去了。沙漠是它的摇篮也是它的墓地。还有谁能这么坚持?
  这哪是树呀,分明是木乃伊!
  怕别人认不出来,它咬紧牙关,保持着体形,等啊等……必须等满三千年――轻轻一吹,才彻底地变成灰烬。
  煎熬了这么久,它在瞬间失去自己的全部。
  知了在叫:有本事咱就比比谁更短命!

标签:之歌 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