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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空荡荡】 空中玻璃走廊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他今年四十六岁了,却料想不到还会经历一些风花雪月的事。他以为自己的心麻木了,可不是,到底上了年纪了,比不得三十来岁时经折腾,即使男欢女爱,也仅限于肉体的快感,不需要情感的付出,结束了也就结束了。
  谁知,偏就遇见了她。
  是她提醒的他:“你记不记得七年前我去你办公室,你办公桌上堆满了照片,你随手拿起一张告诉我,这是在甘南拍的。”
  如果她不提及,他是没有印象的,也许有些印象,毕竟太久远的事,在心里也模糊了。她的话像是一滴清水,看似柔弱,暗地里却非常有力度地冲去了岁月的蒙尘。他记起来了,那是她第一次去他的办公室,她是分公司的一位职员,和他所管理的部门业务对口,她来总部办事,来看看他这位领导是必要的程序和礼节。她不太爱说话,只喜欢静静地倾听。然而,他对她也并不了解,总有说到无话的时候。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他便讲了讲桌上堆放还未来得及整理的照片,有他照的,也有他朋友照的。
  当然,他的朋友很多,包括那个电视台的女记者。初识时,女记者不过二十八九岁而已,很漂亮也很解风情。他追了她很久,也因此与妻子离了婚,那都是九年前的事了。
  妻子,怎么说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每天回家,一成不变的家具,一成不变的人,甚至一成不变的一日三餐。他的眼麻木了,终而心也麻木了。他常常在空荡的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天,无所事事,妻子打电话催他回家,他就隔着话筒说,忙着呢。他的心就这样空着,容不下什么,却也盼着能容下些什么,直到女记者出现。
  记得,当初女记者第一次答应随他去云南时,让他欣喜而意外,但也有一丝失落。欣喜也好,失落也罢,全是因为女记者含笑挑眉的一点头。男人啊,就是这样矛盾,没得到不开心,到手了依旧不开心,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女记者跟他去了一趟云南,回来不到半年也离婚了。他单身了,她也单身了,他们就这样一直处在同居状态。需要时,她来他这里,或者他去她那里。他从不跟她提结婚的事,她也不主动说起,彼此都有不再结婚的理由,谁都不去主动深究。反正这么些年了,外人也全当他们是一家。一纸婚书,不也就是办给旁人看的吗,爱或者不爱,结或者是离,岂是那几张轻薄的纸能挡得住的?
  七年前办公室匆匆而过的事,难得她还历历在目。他虽然是被她提醒后想起往事的,但是他只是微笑,手按了手机键,一个字一个字回过去:“你当时在我这里呆的时间并不长,但那情形我当然记得。”他知道,这话并没有问题,所有下属出于礼节来拜访他,时间都不会长,他们会看他的脸色,担心耽误了他太多的时间。
  她那边停了很久,才又发来一条短信:“你知道吗?你当时那种淡定的神情让我心里有一种不着地的慌张。”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这从女人们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答案,他的魅力足以让一个女人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女人心跳加速甚至慌乱一片。虽然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具有的杀伤力,可是面对手机那端的小女人的这番话,他还是很受用。
  他突然有了一些兴致。他不是一个喜欢用手机发短信的人,他的手机更多的功能是用来接听电话的,打电话多方便多直接,一条短信按按敲敲半天,太麻烦。然而,此刻,他的心经她的这些话一揉搓,偏就皱了,起了涟漪。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什么感觉?姑且叫做恋爱的感觉吧。他也一字一字回过去,看着手机屏幕上一个一个慢慢蹦跳出来的字,他觉得这就像又一次开启的新鲜旅程。旅程的尽头是什么?他不去想,当然想想也无妨,就是再坏的结局他也能控制,他是她的上司,他有这个能力。当然,他更享受过程,慢慢地品,虽不像当初和女记者在一起时那样浓烈,但却是另一种让他心动的味道。
  她那边发来这句话,便再没了信息。他没有追着她再说什么或者再问什么。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他是独身,然而她不是。她几年前嫁人了,到底是几年前,他记不住了。他对她的印象就是瘦,脸色有一些苍白,让人凭生出一丝怜惜,仅此而已。那么,这样的夜晚,留几段她的短信足够回味,没有必要给她,或者给自己找麻烦。
  他的日子依旧如往常,女记者晚上九点来过一次,然而只是来拿她落在这里的口红。他挑着桌上一堆刚采风回来拍好的照片,微抬了头,问了一句:“走吗?”女记者很利落:“有事。”九年了,好像是九年,反正真的是太久了,他们彼此了解,了解得长话全部短说,即使再短,他们也知道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当然,他们也刻意保持着距离,也是因为彼此了解,知道自己和对方的秉性,他们要想长久,必须给大家留足空间,亲密无间只会让他们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他们只适合若即若离。
  他没有挽留女记者,以前不会挽留,现在更不会。他很奇怪,他的内心竟然隐隐期待她的信息。他把手机平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等待在某个时候是焦急的,然而,此刻的等待对他而言,却是另一番感觉,十拿九稳,知道结局的等待。
  他知道她还会来短信的。
  果不其然,她十点一刻又发来一条短信,很简短:“你在忙什么?”他看着短信,一笑,内心里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清甜。她离他很远,七百多公里的路程,然而,他却感觉她的气息近在身边。当然,近在身边,他也不想去抓住,握在手里的没有意义,游走在他的周围,才能带给他新鲜和兴奋。他回过去:“挑片子,你呢?”她在手机里说:“看书。”他又一笑,想了片刻,回了过去:“能看进去吗?”她在那端一愣,问:“为什么这么问?”他收了笑,突然感觉心里一动,手按下的字让他有些吃惊:“宝贝,我想你。”是真的,真有一些想见见她。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他却感觉她就在对面那幢楼上,暗淡的灯光映出她瘦弱的身影,她手拿着一本不着边际的闲书,然而却一字未看进去。铁定未看进去,他喜欢她心神恍惚的神情,这说明她在意着他。
  那么,她在意着自己,是不是也说明你在意着她在意你呢?这一问,让他的心一颤,翻选照片的手竟然也不由地抖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身体向椅背仰去,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手机。“真的,宝贝,我想你。”
  他是真的想她了,她太瘦,让他有一种想抱住她的冲动。大概是三个月前吧,他见过她一次,她来总部开会,同坐一电梯,因为人多,她只是和他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他也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出电梯时,他侧了侧身,她的侧影便显现在他的眼里,真是太瘦了,真该让她老公好好养养她。
  那是三个月前的感觉,三个月前,他替她的老公着急;三个月后,他觉得他不用替谁考虑,他想把她抱在怀里,她应该属于他。
  “真的,宝贝,我们见一面好吗?”这句话发过去,他突然觉得心柔似水,整个人如荡在一片碧波中,真是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有多久呢?
  他放下手机,手机背面有一张女儿的照片,女儿长得真像她的母亲,一双细长的眼 睛,懂事却带着一丝的哀怨看着自己。他知道他的离婚伤害到了女儿,可是……没有办法,他爱女儿,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更爱他自己。他狠了狠心,手握了女儿的手,说:“宝贝,你跟爸爸。”女儿的手在他的掌心里,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挣脱的意思,然而,女儿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那种安定并没有让他的心稳当下来,他只觉得心里一空,女儿已与他相隔万里。
  算了,以前的事何必再想它。他把手机又翻了过来,女儿不见了,她却再次出现了,只是,发到他手机上的信息一片空白。他正在不解时,她的信息再次传来:“你对很多女人都这么称呼吧?“
  “什么称呼?”他把短信发过去,然而,很快,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不,我只叫过两个女人宝贝。”
  “噢?”她发来的短信只有这一个字。
  他看了笑了笑,然后回过去:“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女儿。”
  “噢。”又是这个字,只是问号变成了句号,是句号,而不是感叹号。这多少让他觉出一些意外来,他说的是实话,可是,他发现她却并不惊叹,或许,她的父母,她的老公经常这样叫她,她习惯了。
  今天是女记者的生日,按照惯例,他和女记者要出去吃饭。他为女记者备了一瓶香奈尔香水作为礼物,这么多年,他懂女记者,女记者活得精致,也在乎品质,女记者从不用他的钱,但是,作为男人,作为女记者的同居男人,逢重要节日,是会很贴心地送上价值不菲的礼物的。
  酒店订在CITY风,一家欧洲风情西餐厅,他和女记者面对面而坐,他把香水拿出来递给女记者,说生日快乐。
  女记者接了,笑说:“过了这次生日,我就再不过了,女人的年纪,哪里经得起这样年年隆重提醒。”
  他也笑,但不语。他知道,女记者不是那种需要他哄的人,跟她说你哪里老,分明今年二十明年十八,这话骗骗小姑娘可以,对女记者,还是算了吧。当然,女记者也并非在说自己老,只是活跃气氛虚虚地感叹一下罢了,他若接了话,反倒真是肯定了女记者的话,让彼此都尴尬。
  女记者为他倒了小半杯红酒,酒正倒时,桌上他的手机响了,有短信。他随手拿来一看,噢?竟然是她。他正想细看,然而很快意识到不对,这个场合,还有这个场合对面坐着的人,这样一想,他又想把手机收起来,然而更觉得不对,手机在他手里翻转了两下,最后,被他反扣在桌面上。他一抬头,发现女记者正看着他,他想了想,端起酒杯,和女记者轻轻一碰。
  他说:“晚上……”
  女记者嘴唇贴在酒杯,抬眼看着他,红唇让酒杯粘压着,肉感而迷人。女记者说:“好。”
  还是回他那里,他要先洗个澡,他和女记者都过了激情的年月,连男女之事都可以被他们安排一二三四步来完成,不急不乱,不冲不躁,这就是中年的情感,每一步都可以被把握得精准而稳当,但是,到底失去了某种他怀念和渴盼的冲动和心动。不是没有过,只是现在没有了,不是没想过,只是
  从浴室出来,他发现女记者在用他的手机打电话,见他出来,女记者看了他一眼,又对着手机聊了两句,然后把他的手机丢在了床上。
  女记者说:“我手机没电了。”女记者说完,拿上睡衣就进了浴室。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他们之间的手机会间或互相借用,这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可是,今天,她,来短信了。说了什么,他没有看。他不敢确定,女记者是不是会随手翻看。女记者一进浴室,他快速翻了一遍手机,那条短信提示的小邮件标志不在屏幕上了,显然,被人已看过。他心里一紧,又去翻看短信内容,她的短信还在。
  就是那一刻,他突然觉出她的懂事和体贴来了,她是来短信了,但是,并没有让今天的他难堪,她的短信中规中矩:“你在忙什么?”一句问话而已,在女记者那里应该说明不了问题。
  那么,女记者的手机真就没电了吗?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见女记者的手机,在不在包里?他也不想深究,没有必要。女记者看过他的手机短信,也许是有意为之,也许是无意的,但不管是有意无意,女记者当做无意,他也应该配合为无意。
  他迅速地把手机关机,他控制不了让她不来短信,有时候,他盼着她的短信,隐隐的期盼,隐隐的快乐。可是,今天,他想,还是算了吧。他在关机前,又看了一遍她的短信,想了想,还是按键,关机。
  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看了一眼浴室,浴室的水流声已停,他知道,女记者快出来了。
  她发短信来说她这两天要来,开会,可能会议时间很紧张。
  他问,那我们可以见面吗?宝贝。
  她那边大概犹豫了一会儿,也可能不方便,说,要不算了吧,就两天时间,会排得挺满的。
  他说,我可以晚上去找你。
  这样发过去时,他在想,她会不会是在暗示他,晚上可以见面呢?他们之间,也是应该见面的,当然,也是应该晚上见面的。
  她那边却没再回复。
  他等了一下午,她依旧没有回复。这是拒绝?就这样无声的拒绝?那么,之前他和她又算是什么呢?只是语言上的表白和挑逗,一进入实质,她就退缩了?要不,自己也这样算了,心里到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儿的遗憾,他到底过了耍耍嘴皮谈谈情说说爱的年纪,当然,他也喜欢谈情说爱时那种心动的感觉,但是,这感觉还是要落在肉体这个层面上的,一个没有接触过的年轻女性的身体,是个男人,心里其实都是欢喜而期待的。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长相厮守,久了也会乏的,心里乏,心情也会跟着乏,自然就想要新鲜和刺激。他是男人,他不例外。
  当初和妻子离婚,他当年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就那样毅然而然离了,满城风雨,他为此还差点调离岗位,这一切,他都扛下来了。他原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情,现在想来,原来男人都打着爱情的幌子,心里想的却是新鲜。当年,他到底经事少。不了解自己。现在,他被情爱和岁月双重利刃打磨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也明白了天下大多数的男人,也许天下男人都不过如此吧。
  晚上十一点多,她却又来短信了,她说,到时再说吧。
  他心里和那点飘忽突然着地了。他说,这么晚还没睡?
  没,你呢?在忙什么?
  他本可以说点别的,但是,他却说,在等你的短信。是实话,虽然一下午一晚上,他还做了很多其他事,不专为等她,但是,他到底还是期待过。
  她说,是吗?你现在也知道等人的感觉不好受吧。
  他正要回答,突然明白她的意思,他解释说,那天,正好手头有点儿事,所以没有回你的短信。
  她那边沉默了半晌,说,晚安。
  她来开会的那一天,他女儿在学校出事了。女儿的班主任打来电话,他便开车去处理。女儿念高二,居然和班上的男生在外面开房同居。他事先并不知情,女儿不肯跟他,自然也不肯听他的话了。
  他听班主任说后,很吃惊,一个上高二的女孩子?这是自己才上高二的女儿做出的事?
  他想把女儿拽到角落里问清情况,在对女儿的教育上,他不是开明的父亲,他跟女 儿的沟通一直有问题,有些话对女儿他无法开口,更何况当着外人的面。
  但是,女儿甩开了他的胳膊。
  他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短信,她的。
  他没有心情看。一抬头,发现女儿正看着他。
  他心里一惊,目光就虚了一下。女儿年纪小,眼却毒。女儿看着他,突然撇嘴一笑,是讥笑,女儿说:“要是不出这件事,你大概是没时间来看我的吧?你真的很忙吗?可是,你都在忙什么呢?”
  他看了一眼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可是,又能说什么呢?平时,自己是少管女儿的,前妻哪里又管得了?女儿就这样被置于真空地带,这个年纪的孩子,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提醒着他――她的存在,也诘问着他――他在忙什么?那么,自己到底在忙什么呢?他的心不由得又虚了一下,没有答案,他的内心竟然没有答案。
  此时,手机又响了,短信,还是她的。今天,也真够乱的,她来了,也不是马上就走,何必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他突然心里一烦,把手机关了。
  再抬头时,女儿直直地盯着他。
  他想了想,捋了捋思路,大会小会,他开多了,长话短话,他也讲多了,但是,对着女儿,他却难以开口说话。但是,他必须开口,作为父亲,作为问题女儿的父亲。
  他看了一眼女儿,女儿也正定定地看着他,不躲不闪,眼里带着一些似笑非笑,那是探究,还是不屑?也或者是讥讽吧。他突然发现,他不敢正视女儿,真的不敢,女儿的双眸竟似两潭深黑的湖水,不,不是湖水,而是深黑的沼泽,把他深深地吸了进去,他心里一虚,想逃脱,但是,却没有逃脱的能力,他只能深陷,而不能自拔,这种深陷让他窒息,他突然胸闷难耐,继而头晕目眩,最后,在阵阵眩晕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转身,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等他开机,发现有七个未接电话,有女记者的两个,下属的四个,还有一个合作伙伴的,还有六条短信,全是她的。两个告诉他已到,在吉阳313,还有一个是说回去的日期,剩下几个打的全是一个问号。
  他握着手机,想了想,先给下属回电话,下属一提醒,他才想起,下午部门有个会,他是真的忘记了,少见的忘记。
  合作伙伴的电话就是告诉他,他需要的年册都印制好了,封面用的是他拍的照片。
  最后,给女记者回电话,女记者说晚上过去,一起吃晚饭,电视台的同事从老家带的新鲜的竹笋。他想到了她,想到了吉阳313,然而一张嘴,他还是说,好。
  女记者很少下厨,但是女记者的厨艺不错,竹笋是山间新鲜物,但是在贫瘠的山野生长,素炒会干而寡味。女记者加了些腊肉,也是同事带回来的,这就让贫干的竹笋有了油润的感觉。
  腊肉炒竹笋端上桌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她。还是一个问号。
  他想了想,没有回。
  女记者问:“有事?”
  他看了一眼女记者,女记者却只顾着布置餐具。他说,没事。
  他和女记者面对面坐了下来,女记者给他夹了一筷子竹笋。他正要说什么,手机又响了,他没有看,不用看,应该还是她。
  他夹了一筷子竹笋,手机又响了,他的手停顿了一下,放下筷子,去看手机。果真是她,还是一个问号。
  女记者看着他,问:“有事?”
  他想了想,说,是的。他脑子飞快转了一圈,说,下午我去小宇的学校了。
  女记者没有说话,她在等他说完。
  他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女记者点点头,还是没有插话。
  他突然无话了,他也看着女记者。女记者和他对视了几秒,低头,吃饭。油润的竹笋被女记者拨拉在一边,女记者只是一粒米一粒米的挑着往嘴里送。
  手机又响,有些催人的味道。他没再看,看也无用。
  女记者嚼着米粒,不看他,只是说,你要有事,就去忙吧。
  女记者不提他的女儿,到底不是她的孩子,但是,对于他的女儿,女记者也是做得适度而得体。女儿渐渐长大,对女记者没有儿时那样过分的抗拒,但是,也不亲,礼貌而淡然,倒是对他这个父亲,却是淡然而又淡然的。
  也许,女儿知道,很多事情,根子,在于他,而不是他之外的任何人。
  他犹豫了一下,他四十六岁的年纪了,离过一次婚,现在还跟一个漂亮的女人同着居,他的生活是有一些传奇的。如果三十岁,或者四十出头,如果事情再经历一次,他会有所顾虑,他会想到家庭,想到事业,当然更会想到女儿。可是,他的人生已经到了这一步,前面,大概再不会有让他心动心跳甚至兴奋的绝好风景了,既然现在有,他不想错过,更不想放弃。他是男人,男人渴望有的,他都渴望,尤其是他这个岁数的男人。
  手机又响了,声声催他去赴约,那个他渴望的甜蜜的激情之约。他突然有些走神,对着面前的女记者,是的,他有些走神。女记者身材丰腴,当初女记者跟他去云南时,他和女记者一前一后坐在马背上,他从后面搂着女记者肉感舒适的腰,手慢慢滑向她丰满的胸部。女记者伸手打他的手说,前面有人呢。他的手把她抓得更紧。他说,有人让他们看去。那时,他们都还算年轻,懂得呼吸日子里激情的云和雨。
  现在呢,相处九年了,九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说短,真是弹指一挥间,他们就这样同居了九年。想想当初,女记者初次来他这里时,仿佛就是昨天。说长,他们竟然在这个屋檐下厮守了九年,长得那些情情爱爱都在这九年里一点点的消散了,他们之间,可真是把美好而隐秘的上床,全都赤裸裸地说成做爱,不,不是说成,是做。爱,不是由内心喷涌而出,而是需要他们费力做的。现在的他,在疲惫时,或者没有感觉时,而女记者偏又来了,就要硬着头皮去做,完全程序化的,就像过日子,一日三餐,是要吃的,不吃就不是完整日子的过法。而很多时候,这爱做过,他们都觉得有些干淡无味,却也无可奈何。岁月,就是这样,就算是清水,也会洗褪色一件衣服,更何况,这个岁月,又叫漂白剂呢,这世上的男男女女,情情爱爱,都会经历这样公正的漂白,谁也躲不过。
  他躲不过,他知道,但他不甘心,他想转道而行,别处有风景,虽然这风景迟早也会褪色,但是,现在是清新的,这就够了。
  他望着桌上的竹笋,是的,他的生活就是竹笋,是需要油来润一润的,不润哪里能有滋味呢。而,那个在吉阳313等他的她,那样的瘦,也应该是需要他来滋润的。
  想到这里,他说,我想去看看小宇,这孩子太不让人放心了。这样说时,他心跳猛然加速蹦跳了两下。这两下,一对不起女儿,二也对不起眼前的女记者吧。他甩甩头,想把这个令他不安的念头甩走。
  女记者手托着下巴看他,无言地看他,很久,嘴角一动,算是笑了,却再无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他在车上就给她发了消息,他说,我在路上,很快就到,你等我,别乱跑。
  她却没有回。
  他又发过去,问,你在房间吗?
  她依旧没回。
  他把车速放慢,把电话打过去,很久,没人接听。她去哪里了?他没给她回信息,她生气了?不接不回电话了?或者,跟朋友出 去吃饭,环境太吵,听不见?他又打了两遍,依旧没人接听。他把车停在路边,考虑要不要返回去,或者去学校找女儿?返回去,不可能,女记者就在家,他跟她说出去看女儿,这么早回去,女记者会疑心的。看女儿,更不可能,他的女儿拒绝与他交流。再说,他也没有想好该怎样跟女儿交流,而且女儿被前妻接回家了,以女儿的状态,现在,他去,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正进退两难时,她的短信来了。她说,我在,刚才在洗澡没听见。
  看到短信,他长舒了一口气,她在,没听到电话,是因为在洗澡,他竟然把这一种可能性忘了。那就更好,她澡都洗了,省却了不少的事前麻烦工作,那就直奔主题吧。
  他说,我马上到,等我。
  他不等她回短信,就加速朝吉阳开去。
  到了吉阳,他走了侧门。这个吉阳,也是他们经常开会的地方,服务员大多认识,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当然,看到也无妨,他们会当他来找朋友,就是不当他来找朋友,他们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只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313,他敲门。她应声开门,她穿着淡粉的睡裙,头发还是湿的,刚洗过澡,脸上的皮肤就显得粉粉嫩嫩,到底是年轻啊。
  他进门,关门,站在房间廊道里深吸了一口气,很多年没有跟女记者之外的女人这样亲密接触,他有一些不适应,他需要给自己放松一下。这一口气吸下去,他突然觉得体内充盈得快要爆胀,一股激流从头向下飞泻而去。这让他有莫名的兴奋和难以把持的冲动,是难以把持,更主要的是他不想把持。酝酿了这么久的手机短信交流,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现在,她在他面前,他还犹豫什么呢?不必犹豫,他一伸胳膊,抱住她,说宝贝,我想你。
  她头上的洗发水香,混着体香,朝他暗暗袭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她一眼,她有一些羞涩,有一些放不开,这就让她的身体显得有一些僵硬,然而,当他吻向她的颈部时,她呻吟了一下,这让他放下心来,他的手向她身体里探寻。她真是瘦得可以,双乳那样的小,像两只鸽子在他手心里跳动,小巧而轻盈。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心里胀满了冲动和亢奋。
  他的嘴在她胸前游走,但也没闲着跟她说话,他不是愣头青,他知道气氛和情调的重要,他的时间再紧,他也不想紧这一时半会。他问,宝贝,你想我吗?
  她有些迷离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响了。他们同时停了下来,倒是她先清醒了,她说,我的。
  他说,不许接,今晚只有我们俩。
  她想了想,果真就没有接。她不接,代表她在意着他,这让他欣慰和满意。他低了头更深入地去亲她,刚才的话,也不忘记再确定一遍。
  他说,宝贝,你想我吗?
  她张了嘴,然而,同样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又响了。他没有停,可是,她却提醒了他,她说,你的。
  他愣了一下。心里快速地排除着打电话的人,这个电话不可能是女记者打来的,一般,他出门,她是不催的。那么,会是谁呢?下属的?不可能,这个点儿,下属是有眼力价的。领导的?最近并没有太难处理的事务,也不可能。那么排除了这些,应该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电话了。
  他按住她,说,别管他。接着,他开始退她的内裤,他说,你不是问过我怎么想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低了头,将整个脸埋在他的肩膀下,却不说话。他喜欢她这样,太主动的女人,有时候也是很让男人乏味的。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不停歇地响。不用猜了,还是他的。
  她透过他的肩膀看着他,不说话。刚才还剧烈的喘息,就这样渐渐平缓了下来。他想伸手去拿手机,但是,他到底是忍住了,这样大煞风景,而且,她的电话,为了他,她都置之不理了。作为回报,他也应该如此。
  早知,就关掉手机,心就无旁碍了。
  但是,毕竟早知的事情并没有早做,后患不小。
  他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所谓,他说,不管它。
  她突然一笑,从他身下伸出胳膊,又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毕竟他的重量不可忽视。终于,她拿到了他的手机。
  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然而,很快就明白了,她真是孩子气,以为他喜欢她,或者此时,他和她上床,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竟然拿了他的手机,还接通了电话,她对着手机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他现在跟我在一起,对,在床上。
  她以为她是谁?
  他心里一惊,脸色也跟着变了。
  他从她身上翻身而起,去夺自己的手机。起初,她握着手机不给他,但是,到底还是力气太小,她争不过他。
  他夺过手机,他想看看她到底接了谁的电话,而且不管谁的电话,她都不能接,他身居要职,他不是没有顾虑的人。
  他是喜欢她,但是,不是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就可以肆意妄为,女人,要知道自己是谁,不然,就真是招男人烦了。
  他拿着手机,可是……
  才发现――手机,并没有接通。
  难道……
  他飞快地翻着手机通话记录,刚才是有两个未接电话,但是,显示的却是未接通。
  难道,不,不是难道,是根本就没有接通,她不过拿着手机,做个样子罢了。他长她十几岁,经历了比她多得多的人生,但是,竟然没有看懂她的游戏。
  这让他非常尴尬,他在心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知道来不及了,晚了。
  他又咳了一声,这一咳,也并没能缓解房间里渐渐凝固的空气,倒把他们之间咳出了深深的沟壑。看不见的,但是的的确确存在。
  她已经穿好了衣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他知道她硬撑着在笑,他想说什么,但是,事已至此……算了。
  他整理好自己,出门。他把她,还有他们的情爱,半截的情爱,就这样关在了身后。
  走了几步,回头,走廊里空荡荡的,心也空空荡荡的,只有那地毯的花纹,在他眼前眼花缭乱地绽放。他踩着那些花纹,一步一步走过去,以为踩着是不真实的虚幻,谁知,这一路走下去,却到了走廊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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