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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信仰,现代诗何为?] 关于信仰的现代诗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内容提要 美国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诗歌《礼拜天早晨》是反映作者关于宗教、信仰和人生的哲思的名作。通过文本细读可以看到:本诗体现出多种张力,彰显出作者对传统宗教的怀疑、对真正信仰的追寻、对神圣价值的向往以及对现代人的人生意义与心灵归宿的关注。
  关键词 华莱士?史蒂文斯 《礼拜天早晨》 文本细读 张力 信仰
  美国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的名诗《礼拜天早晨》(sunday M0ming,1915)被誉为“20世纪美国最伟大的诗篇之一,至少是最伟大的沉思诗之一”。本诗深刻地反映了诗人对于宗教和人生的反思,诗意地再现了他对于传统宗教的怀疑、对于自然宗教的理解以及对于人生信仰的探求。
  全诗分为8节,每节15行,基本上采用无韵抑扬格,结构张弛有致,内容层次丰富,详尽地展示了女主人公和一位评述者之间的思想交锋,波推浪涌,层层递进,饱含哲理性和艺术感染力,不论在形式上还是在内容上都极富张力。
  《礼拜天早晨》的主要情境如下:在礼拜天早晨,众人都去教堂做礼拜的时候,一位女士却独自在阳台上悠闲地享受晚起后的丰盛早餐。此时,她也在冥想关于生与死、现实与宗教的问题,提出了许多疑问。全诗以女主人公“她”和一个评述者的声音之间的对话为主要推展形式,代表多种观念之间的碰撞。现实丰裕的物质生活并没有使她感到真正快乐,她隐隐地感到有死亡的恐惧在蔓延,却不能诉诸宗教以得到安慰。那个声音告诉她:不应舍弃现实世界和大自然的美好事物而幻想着天堂。但是,她却担心人生的易逝,仍旧渴望一种永恒的慰藉,需要一种超自然的终极的神圣价值。评述者指出传统宗教的虚幻性和空洞性,将关注点放在了大自然生生不息、万物滋生的美好景象上――对传统基督教虽持怀疑的态度,却暗示了探寻某种可以替代传统宗教既定模式的信仰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礼拜天早晨》折射出许多意义层面,多种张力交织其中,如:神与人、灵与肉、传统与现代、感性与理性、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张力等。本文运用文本细读的方法,选择几种张力加以分析,试图系统地梳理诗人关于信仰与疑虑、传统性与现代性、自然与社会、物质价值与精神价值等问题的思想观点,进而平衡多种审视人生意义的角度,揭示人类对于终极信仰的追寻的跨时空的普遍意义。
  一、宗教信仰与怀疑主义之间的张力
  《礼拜天早晨》作于1915年,人类当时正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灾难之中,在一个“无信仰的年代”(an age of disbelief)承受着“上帝死了”、信仰丧失的沉重代价。传统宗教已经不能满足现代“荒原人”(wastelanders)的精神需求,对传统宗教的质疑和再审视已成为现代社会的诗人群体不得不正视的问题,而史蒂文斯正是“把富有哲理的怀疑论引进美国诗歌”。他的这首沉思诗《礼拜天早晨》真切地凸现了宗教信仰与怀疑主义之间的张力。
  《礼拜天早晨》第二节一开头就发问:“她为什么要将褒奖献给亡者?/如果只能在无声的阴影和梦幻中出现,这又算得了什么神性?”(笔者译,下同)此处揭示了一个重要的诗歌主题。第一节里提到的“古时的牺牲”即耶稣之死,“古老的灾难”即死亡,而此处的“亡者”亦暗指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神只能在阴影梦幻等情境中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却似乎感知不到,那么神灵是否真实呢?如果神灵的存在都不是确定的,那么神所许诺的天堂和神所约定的生活方式又如何才能使人信服呢?基督教主张绝对信仰。要先信仰才能在信的基础上谈论其他话题。诗中的“她”对基督教这一根本前提产生了质疑。在第六节中,天堂的景象也成为怀疑的对象。“天堂里没有死亡之变吗?/成熟的果实从不坠落吗?/……/天堂里会不会像我们有生有死的尘世/有江河奔向永远无法抵达的海域,/……/啊,他们难道在那里也穿着和我们一样的彩衣,/一样的午后的绸服,/也弹拨着我们无趣的诗琴?”天堂是基督教所描述和许诺的幸福和永恒之所,那里应该是完美的,是信仰者此世和永世追求的最终目的。倘若真有天堂存在,那里是一片永世不灭但却一成不变的单调情形――没有死亡,没有变化,没有新旧交替,也就失去了生命力;虽然永恒,但却不如生生不息、代代轮回的人间生动可爱。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梨子供奉在那河岸边?/为什么要用梅子熏香那河滩?”在此,传统的基督教天堂观念受到了一波又一波质疑浪潮的冲击。
  其实,《礼拜天早晨》全诗本身就是对传统宗教写下的一个大大的问号。它被一些评论家称为“反布道词”,更是诗人自身宗教观和人生观的宣言。史蒂文斯在正统的长老会教区环境里长大,母亲是虔诚的教徒,他本人幼年时在教会学校里受教育,也参加了唱诗班等许多教会活动。“宗教信仰在史蒂文斯早年的成长环境中处在中心的位置……华莱士早年接受了完整而详尽的基督教教义和道德的教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及阅历的加深,宗教力量的不可抗拒、上帝的至高无上和完美的传统观念逐渐为他所排斥、摒弃。”后来,史蒂文斯到哈佛大学学习,接触到了桑塔耶那(George Santayana)的哲学,与其建立了个人的友谊,崇尚其自然宗教的思想,认为“诗歌可以代替宗教,净化人生”。尤其是桑塔耶那的《对于诗歌和宗教的剖析》(Interpretations of Poetry and Religion,1900)启迪了史蒂文斯怀疑宗教的心智,进而寻觅新的精神支柱。桑塔耶那认为,诗歌介入生活时就会被称为宗教,而宗教只是依随生活时就会仅仅被称为诗歌。他还认为,哲学不应过度地沉湎于怀疑主义的命题,“它应始于信仰,装模作样地怀疑信仰是十足的欺诈,我们应坦诚地将信仰称为知识,因为我们相信信仰是真实的,是通过可靠的途径产生的”。史蒂文斯深受桑塔耶那的思想影响。在《礼拜天早晨》一诗中,他既质疑传统宗教的现代功效,又凸显信仰本身的重要价值,既避免走向盲目崇拜或迷信,又避免走向虚无主义,诗意地维护了信仰与怀疑主义之间的动态平衡和思想张力。
  此外,史蒂文斯还受到了爱默生超验主义思想的影响,对自然和宇宙萌生了新的想法。他曾经写道:“我感到很满足,在每一个物质实体背后都有一种神圣力量。所以,不要只看现象,要透过现象。”超验主义者不信仰一个人格化的上帝,而是信仰“超灵”,也就是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相通,肯定自然的神圣价值及其给人的精神安慰和终极关怀。《礼拜天早晨》这首诗准确地反映出超验主义思想对史蒂文斯的三种影响。其一,在超验主义者看来,“超灵”并非高不可攀,并非遥不可及;此灵实乃万物之灵,它维系万物,万物都含有它的成分并通过它紧密相连;此灵是神之灵和人之灵的统一体;此灵以多姿多彩的大自然为自身的外化形式,慷慨地展现在人的面前,使每个个人的灵魂得以发挥潜在的灵性,摒弃刻板的思维定式,通过自己的直觉获取灵感,透 视具体事物及其精神本质。在史蒂文斯笔下,《礼拜天早晨》一诗中的“她”正是通过人之灵来反思神之灵,正是通过审视大自然的种种外在变化来获取衡量自己“灵魂的尺度”。其二,和超验主义代表人物爱默生一样,史蒂文斯善用文学手法来表述哲理,善用具体意象来诗化宗教观、伦理观、审美观和社会观。很显然,《礼拜天早晨》这首诗恰恰运用了“梨子”、“梅子”、“成熟的果实”、“彩衣”、“绸服”、“海域”、“血与墓的王国”等多种鲜活的意象,才得以如此生动地表现了大自然给予人的精神上的影响和启迪。其三,自助(self-reliance,或自我依赖)是超验主义者的个人主义核心价值观之一。史蒂文斯深得其思想精髓,在《礼拜天早晨》一诗中就塑造了“她”这么一位似乎愿意并能够自助的个人――尝试依赖自我,走进自我,深入剖析自我,以求获取自知,并希望通过知己而知彼,关注“我们”共有的普遍人性。正如尼娜?贝姆所言,超验主义者和史蒂文斯都将个人置于世界的中心地位。“两者的区别在于:超验主义者自信地认为他们自己的远见卓识是由上帝来担保的,而史蒂文斯则多了一些疑虑。”
  史蒂文斯逐渐远离并放弃了传统的宗教信仰,怀着一种自然怀疑主义(natural skepticism)的态度,开始寻找一种“宗教的替代物”。他说:“我的困境,如同很多人的困境一样,是丧失了对自己从小到大被告知要相信的上帝观念的信仰……我一点都不相信宗教。”他还说:“最终的信仰是相信一种虚构,你知道这是一种虚构,而绝非他物。”史蒂文斯怀疑传统宗教,但是他并没有怀疑信仰的必要性。他不一定相信神,但一定相信神圣。“他认识到需要保留某种形式的宗教经验以表达他认为具有‘神性’的事物的价值。”人可以不信一种确定的神,但“他不可能什么也不信仰,他必须要信仰其他什么”。即使不相信人格化的神,也可相信普世性的神圣价值。诗中的女主人公说:“虽然我心满意足,但仍感到/缺少一种恒久的福佑。”礼拜天早晨,她没有早起,没有和众人一起去教堂参加礼拜仪式,而是在家里穿着晨衣,享受舒适的悠闲时光――地上铺着地毯,早餐很丰盛,有咖啡和桔子……由此可见,她过着丰衣足食的优裕生活,在物质方面有充分的保障。但是,世俗的物质享乐并不能使她感到精神的满足。她虽没有去教堂,但是却在思考着关于灵魂归宿的问题。美国女诗人艾米丽?迪金森的诗歌《有些人去教堂守安息日》(Some Keep the Sabbath Going to Church)与史蒂文斯的《礼拜天早晨》这首诗可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迪金森在诗中也将情境设在礼拜日――众人去教堂守安息日,而女主人公却不愿从众。她呆在自家的庭院里,在与鸟儿等自然景物的亲密接触中,在自己的冥想之中,聆听到“上帝”的布道和直接教诲,寻找到一种传统宗教外的精神关怀和神圣价值。她自圆其说,并以自己独特的思想行为为荣――“我不是最后才去天堂――/而是现在就去,直奔而去。”这两位女主人公都没有严格按照教义行事,没有走进教堂去听牧师布道,但是她们并没有否定信仰的必要性。她们以心感悟,以心追问,以心求信。由此可见,宗教信仰与怀疑主义之间的张力是贯穿她们的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全过程的一根红线。
  二、神圣价值与人性价值之间的张力
  《礼拜天早晨》第一节就提到了“古时的牺牲的神圣安谧”,“古时的牺牲”指的是“旧时宗教的精神;从后面的诗行来看,尤其是指骷髅地的牺牲”。骷髅地是古耶路撒冷一座骷髅型的小山,耶稣就是在那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所以,“古时的牺牲”指的是耶稣之死。本诗第三节也暗用了童贞女玛利亚怀上上帝之子耶稣的圣经典故:“直到我们童贞之血与天国相融,/带给我们久盼的报偿,/那些牧人从一颗星中觉察出这一切。”“一颗星”指的是伯利恒之星(star of Bethlehem)。《圣经?新约》说,耶稣诞生时,天空中出现此星。牧人们亲眼看到此星,并在它的引导下前往伯利恒朝拜耶稣。本诗开头就将读者的注意力明确地引向巴勒斯坦:“她的双脚在梦中/跨越重洋,走向沉寂的巴勒斯坦,/那血与墓的王国。”本诗结尾与之相互呼应:“巴勒斯坦的坟冢/不是向滞留的众魂灵敞开的门厅,/而是耶稣的坟墓,他的安息之地。”由此可见,整合全诗气韵的是对基督教的神话和神圣价值的反思。但是,本诗的意义范围并不局限于此。第三节开篇写道,“云中的宙斯不是凡胎俗子”,则是直接指向了希腊神话中的主神,从而将神和神圣价值追溯到西方文明的另一个源头――在希腊神话所描述的人神共处的岁月里,人类早已开始了关于神和人的关系、神圣价值和人性价值的思考。此外,本诗中还有许多异教神的形象出现。第七节描述了一群人对太阳和自然的原始崇拜:“身轻体健又骚动不安的汉子们围成一圈,/在夏日的早晨高声吟唱,/他们对太阳的狂热的虔诚,/太阳不被当成神,但却类似神,/在他们之中赤身裸体,犹如野性的源泉。”这可以理解为对自然宗教和原始文明的诉求,一种“关于太阳和自然的类宗教”。这样的意象充满了强大的、质朴的生命力,让人感到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和希望。
  一般而言,神作为神圣价值的载体而存在于人类文化之中,并影响着人类思想和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神”并不完全等同于“神性”或“神圣价值”。神有神性,但神性并不是神所独有的。并非某位特定的、人格化的神才能带来神圣价值。超验主义者所信仰的“超灵”、中国道家所言的“道”等都是神圣价值的载体,承载了人们所崇尚的大自然冥冥之中的一种至真至善至美的精神实质,一种超越人类工具理性而与人类灵魂契合的普世价值,一种超验的、崇高的、终极的信仰。史蒂文斯曾言:“真正重要的是信仰,而不是神。”在某种意义上说,神最初创造了人,而在后来神缺席的情况下,人根据自己的记忆、想象和需要又创造了神。“他(史蒂文斯)寻求一种‘超级虚构’以取代其长老教成长环境中的上帝理念……在放弃了原来的基督教信仰之后,史蒂文斯认识到,像所有的神话一样,基督教是人们的想象经历艺术创作过程而创造出来的。”在希腊罗马神话中,人神同性同形,诸神有着人类的喜怒哀乐和性格弱点,实际上形象化地反映了人类思想情感和人类社会特质。人神共处、人神相争的神话故事则生动表明:神性和人性从一开始就是既相互融合又相互冲突的,二者之间的张力亦体现在《礼拜天早晨》中。
  我们怎样才能“使我们的信仰更加具有人性,让地球成为我们的家”?诗歌第二节明言:“神性必寓于她自身之内。”这无疑是对现世人性价值的肯定。正如本诗两次提到的那样,“死亡是美的母亲”――个人的肉体是必死的,但是人类生生不息,始终传递着美与永恒的神圣信念。人性的最可贵之处表现在对人生局限性的超越、对无限性的追求。没有死就无所谓生。正是为了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为了 赢得对死亡的精神胜利,人才会不懈地思考并创造生命的意义,印证生命的真实,进而确认灵魂的永生。从具体的人性价值出发,经历艰难探求,人苦苦寻觅一种抽象的、永恒的神圣价值。这是由人性寻觅神性的过程、由肉体寻求灵魂的过程、由有限寻觅无限的过程、由“有”归“无”的过程、由“一”归“零”的过程。这个“零”表面上是“无”,实质上是更高层次上的“有”。这个“零”是“灵”。《礼拜天早晨》一诗和其他无数的西方文学精品一样,是对这一追寻过程的个性化、具象化描述。“一”不是“零”,却有着归“零”的趋向;人不是神,却有着追寻神圣价值的渴望。
  三、本源性与替代性之间的张力
  《礼拜天早晨》一诗与希腊精神和希伯来精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西方文明的源头,“两希精神”在西方人对神圣价值的认知层面上具有本源性的特征。“史蒂文斯的视角受希腊悲剧精神的启发。”在探讨终极信仰的时候,本诗虽然不完全认同传统文化,但也是从传统文化的框架出发,进而展开悲剧式的“破”与“立”的过程,开始寻找在现代社会条件下可以替代传统宗教的神圣价值。诗歌的第二节问道:“难道她不应该在太阳的安抚中,/在辛香的水果和明丽的绿翅膀上,或在/地球上任何一种芳香与美丽之中/找寻像天国的理念一样值得珍藏的东西?”这里所说的“像天国的理念一样值得珍藏的东西”便是一种神圣价值、一种至上的关怀和信仰。“她”转向人间具体的、实在的美好事物之中寻求那种原本以为只存在于宗教中的信仰。就像史蒂文斯曾经谈到的那样,“我有一个习惯,就是不断地思考宗教的替代物”。这个替代物在新的社会条件下提供传统宗教所能给个人和社会的慰藉和引导。
  对史蒂文斯来说,这个信仰的替代物就是以诗歌为代表的想象力和艺术。他说:“一个人在抛弃了对上帝的信仰之后,诗歌继而成了人生救赎的实质。”“他求助于可以把人同大自然持久的形式结合起来的诗歌……古老的宗教神话已失去威力,现在应由诗歌来承担拯救人类的任务,诗人将要取代牧师,艺术将要取代教堂的连祷文,对想象的信仰将要取代对宗教的信仰,由心灵和大自然结合而创造的地上乐园将要取代来世的天国。”诗用拟神化、拟人化和拟物化等手法赋予自然万物和人类生命以价值。“诗赋予混乱的世界以秩序与意义,体现了对一个新世界的创造,一种‘超级虚构’(supreme fiction),在这个意义上诗人是世界的创造者。”
  在寻找信仰替代物的同时,人们必然会产生疑问――信仰替代物真的能够替代传统宗教吗?将信将疑与反复求证的过程必然是充满痛苦的,是充满悲剧色彩的。“人一旦迈开第一步历史的步伐,便注定会永远失去人生的欢乐与幸福,注定会在历史的尘俗苦难与罪孽中痛苦挣扎。希伯来式的忧伤与悲观笼罩着人的心灵,它召唤着人们从人生价值观的角度作出回答和响应。”归根结底,这一探寻信仰替代物的过程是一个移位与扩展的过程。从天堂移位到人间,从教堂移位到自然,从传统扩展到现代,从一元扩展到多元。史蒂文斯继承了浪漫主义的传统,又受法国象征主义的熏陶,更受印象派和立体派的现代美术的感染。一般认为,《礼拜天早晨》极有可能是受野兽派绘画的启发而作。野兽派是以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等人为领军人物的20世纪象征主义画派,画风狂野,毫不拘泥于自然的真实,刻意摆脱传统美术的透视、明暗、比例和构图的束缚,惯用简单的线条和红、黄、蓝、绿等绚烂夺目的块状浓彩来进行绘画创作,旨在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表现多种真切而又达到极致的情感体验,展示人生的多种反差、矛盾和冲突。回观《礼拜天早晨》一诗,不难发现史蒂文斯在其中塑造的视觉意象同样具有“冷”“暖”兼备的色调和绚丽斑斓的色彩,同样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同样具有令人心灵激荡的艺术功效――血红色、桔黄色、梨黄色、咖啡的棕色、梅子的紫色、鹦鹉的绿色、四月的绿色、阴影的灰色、地府的金色、冷漠的蓝色,等等。另外,如前所述,史蒂文斯还深受本土桑塔耶那的哲学和超验主义思想的影响,并且被东方文明(包括中国佛教美术)所吸引。由此可见,寻找信仰替代物的过程也可以是继承世界文化传统、开阔全球文化视野、兼容并蓄、重塑灵魂的创造性过程。四、发问者和发问对象之间的张力
  发问是思考的开端,或思考的过程和结果。发问是人类的天性。对自己的问题,人自己寻找答案。古希腊人运用本真的想象力,创造了希腊神话的宏伟画卷。这在后世看来,也许并不完美,并不“科学”。但是,马克思曾言,希腊神话产生于人类历史的童年时代,没有人会嘲笑自己幼年的天真,反而正是在没有太多理性和规约束缚的情况下,神话传说更加真实地展示了人类的本来面目。在传统社会,困惑既至,人们便会诉诸于神,祈求神的指引,问“天”,问“上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将会怎样发展变化?该如何趋利避害?而在现代社会,“上帝”长期缺席,似乎不愿或不能回答人们的问题。“人类历史进程一旦按自己的规律展开,它就再也不是上帝按自己的主观愿望所能控驭的客观现实力量了,上帝在失望与期许中默许了人类历史原则的合理性。”在一个“无信仰的年代”,关于精神归宿和信仰的“类宗教追寻”(quasi-religious quest)仍然存在,那么,应当向谁发问呢?
  《礼拜天早晨》一诗以对话的方式展开。女主人公不断发问,一个评述者的声音回答她的问题,试图解惑。“这个声音有可能源于她自己的灵魂,也有可能出自诗人。”全诗可以被理解成女主人公的两个自我之间的对话――那个评述者的声音是她自己内心的矛盾和张力的另一方。“其实,女主人公也是诗人自己。”由此推断,本诗记录的可能是一个人自问自答的过程。史蒂文斯本人也说过,《礼拜天早晨》“不仅仅是‘一个妇人对宗教和人生意义的思考’,也是‘任何人’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这个自问自答的过程是回顾和反思的过程,是非功利的探求的过程,是“悲欣交集”的过程,是显示神性和人性区别于动物性的过程。诗中的女主人公自身属于物质丰裕的有闲阶级,但她不满足于物质享受,转而进行精神探寻。诗人史蒂文斯本人的实际生活经历也说明了他对物质和精神的基本态度。在现实生活中,他是一个每天和枯燥的数字和法律条文打交道的商人,但却默默地执着于诗歌艺术的理想。他的诗歌园地里有明丽的色彩、美妙的声响、缤纷的梦想、敏锐的感觉、深邃的思考和空灵的感叹。张力与和谐、现实与冥思、商务思维与浪漫诗情就这样不可思议地统一于史蒂文斯的身上。他写诗歌,不是为了向读者献媚,而是为了揭示表面混乱的世界的内在秩序。他力求通过精神的“超级虚构”来给物质世界以终极价值,用诗意的语言探问自身生命意义和人类生命意义。他本人既是发问者,又是发问对象。
  《礼拜天早晨》中的问与答是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也是西方知识分子群体的文化行为的缩影。诗中的几种张力交织在一起,具象化地展示了现代人在世俗社会中追求神圣价值的复杂心态和多种途径。
  责任编辑:刘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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