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渡船夫 守得住老船,守不住一江春水。 夕阳抹红老皱纹,如这古渡的石头。 看来来往往匆忙奔波的人,不语。 一日多少回驶过,永不停歇的流水。
锯 木
为什么路选择了无缝的严实?
锯子的歌唱,令一切声音暗淡无光。
黑色的胴体,用汗水作为语言。以寸为单位,行程遥远,就像整个人类历史,既然已选择,就得如蚁啃骨,锯子的歌声透进胸膛。
锯子,不屈的锯子,一代又一代人紧握的锯子,渐渐锃亮可鉴,照出各色人的影子。
叔娘送我野菜糍粑
叔娘从新年鞭炮的氛围中走来,花布围裙兜满面黑黑的糍粑,掺野菜的黑糍粑在叔娘怀里,如一窝刚从鸡窝中取出的蛋。
青面自背的野菜,我不知道你的学名,而你的土名我又无法用文字准确表达。
摇曳复摇曳,这大山的毫毛,扎根在深山的精气里,通过葡萄藤样的山径连着叔娘的血管。
粗砺的黑手,叔娘静脉凸现。
接过她的野菜糍粑,抑或三百六十五日,抑或大山的一张张贺年卡,异香将被带到我生活的县城。
新年刚开始就会被乡情占据。
稳稳搛住腊肉
一年的积蓄也不能迫不及待,必须有耐心,腊肉是时间的凝结。
擦盐之后,一日复一日烟熏火燎,直到发黄发黑,成为浓缩的东西。
县城也在年边模仿乡情,终因性急,弄得不伦不类,那不是我认可的腊肉。
硬火站在寒冬。母亲站在寒冬,将铁质的腊肉皮烧软,滋滋作响,油滴不断。
糯米酒,丰收之日就已酿造,筛到杯里还泛着金色的秋光。
趁着满屋的酒香,我稳稳搛住腊肉。
一年的乡情,轻易搛不起来。
一年的乡情,必定得细嚼慢咽。
我又踏上黄土路
黄土的小路悠然着,我双脚踏进泥泞,稀烂的黄泥溅满我的裤脚。
往昔沾在我裤脚上的黄泥,在进城的路上,被我狠狠拍掉。其实城里也有许多灰尘,甚至城里人眼里也有。
灰尘的城市不长庄稼。
我双脚踏进黄土小路,就像一回回的梦境,我双脚踏进泥泞,稀汤的黄泥溅满我的裤脚。
我是一棒苞谷
我静静地扬花,呼唤风,风就来了。
回忆和憧憬飘香,纵然淡得若有若无。
娘扎根苦涩的黄土,沉重地站着,肩上有我。
我在风中雨中阳光中灌浆。
鸟鸣自诗中游来,划动片片金光。
就在这一刻,娘在季节里枯黄。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掰我下来。左脚踩着娘的目光,右脚踩着生命的痛苦和欢乐,我流浪远方。
蓦然回首,娘在风中对我张望,摇曳着柔弱欲倒的身子。我的目光怎能扶住娘深沉的渴望?
――娘!
谷熟时节走过田野
哪一刻谷熟,我们这些初问农事的孩子尚不知晓。
守在田边,爷爷干咳几声,磕去烟灰,将烟斗别于腰帕,双手捧住穗子如端详一捧金子,这时稻子肯定熟了。
走过田野,我扫视整个田野,果然有了谷香,果然金光灿灿。
云很高很淡,似乎没有游动,像我放飞的一只风筝。
阳光让长大的稻子,更加亮丽更加丰满。
走过田野,我走进了谷熟时节。
播种水稻
我的老父亲,带着我的弟弟,踏着钻心刺骨的寒冷,为稻种准备一张大床一张大婚床。
在书房里。此刻我感到如冰在背,书中的句子也像一根光骨头。
走向田野。我欣赏父亲和弟弟的身姿,感觉盛典即将来临的气氛。
哦,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我的稚嫩的笔,如何像你们的农具一样种出绿油油的禾苗,除去疯长的杂草?
过了既长又短的几天,阳光送来了喜悦和温暖,你们端出温室里发芽的希望,把这些种子蘸上阳光,优美地滑入沃土。
这最诗意的情境,令我的每一句诗黯然失色,令我永生难忘。
吃着这样来的白米饭,我闲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