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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不刻切轻文略奏]奏语

时间:2019-02-02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敬儿女为征北谘议参军谢超宗子妇,超宗谓丹杨尹李安民曰:“往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尹欲何计?”安民具启之。上素恶超宗轻慢,使兼御史中丞袁彖奏弹超宗,丁巳,收付廷尉,徙越?,于道赐死。以彖语不刻切,又使左丞王逡之奏弹彖轻文略奏,挠法容非,彖坐免官,禁锢十年。
  齐武帝永明元年(483年)夏天,南朝著名诗人谢超宗在流放越?(今四川西昌东南)途中,途经豫章(今江西南昌),豫章内史虞?通知他:“接上峰命令,要你在此地了断自己的性命,但可以保留全尸。”(《南齐书?谢超宗传》)一代才子谢超宗就此毙命他乡,与其祖父谢灵运的命运几乎一模一样。
  只要对中国历史和古代文人稍有了解的人就知道,古代大凡有几分才华的文人,多半喜欢议论朝政,讥刺权贵。这本来就使专制统治者很不舒服,而这些文人说出来的话,发表的议论,还往往一针见血、不留余地,叫人受不了,因此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多半是很不妙的。谢灵运和他的孙子谢超宗,就是这么一类人。
  谢超宗不仅在文才上可以与其祖父谢灵运比肩,而且在恃才傲物、讥刺权贵上也有点“灵运复出”的味道。他“为人仗才使酒,多所陵忽”,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他在南朝刘宋政权中任尚书左丞中郎时,“以直言忤仆射刘康”,被贬为通直常侍。到了南齐,这个脾气仍不改,不仅经常讥刺大臣,而且连皇帝也不放过。一次齐高帝萧道成召见谢超宗,谈起讨伐北魏、收复失地之事,显得踌躇满志,不料谢超宗一盆冷水当头泼来:“北魏犯边已有数十年,现在就是如来佛再世,也照样没办法!”大大驳了萧道成的面子,扫了他的兴,不久即被贬为南郡王中军司马。谢超宗不接受教训,继续怪话连篇,戏称自己是在做“司驴”。萧道成闻言大怒,彻底罢免了他的官职,让他连“司马”也做不成,并规定十年内不得起用。还好不到十年,萧道成便死了。齐武帝萧赜即位,让谢超宗主持编纂国史并兼任竟陵王征北谘议参军,领记室,也就是兼任竟陵王的私人秘书。谢超宗仍不知痛定思痛,吸取教训,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继续发表一些不三不四、极不负责的言论,其中有些话,不仅说得非常大胆、露骨、放肆,而且不分对象、时间和场合,简直到了胡说一通、乱说一气的地步。在专制体制下,像谢超宗这样的性格脾气,这样的口不择言,最后不落个悲惨结局才怪呢!
  比如齐武帝萧赜为了建立威权,大杀功臣,接二连三把吏部尚书江谧、散骑常侍荀伯玉、车骑将军张敬儿等人杀掉,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大家如履薄冰,噤若寒蝉,谢超宗却用刘邦兔死狗烹的例子,阴阳怪气地对丹杨尹李安民说:“去年杀彭越,今年杀韩信,你打算怎么办?”谢超宗讲这些话,无非是发发牢骚,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哪有什么政治目的。但当时的气候条件和环境氛围,哪能容许谢超宗如此胡说八道?而他所诉说的对象又恰恰是头脑简单的一介武夫李安民!他当即向齐武帝打了小报告,并添油加醋地说谢超宗企图鼓动他一起造反。有笔无剑的书生谢超宗能够造反?这不是白日说梦话、纯粹是一派胡言吗!然而齐武帝偏能听进这样的谗言!他对谢超宗早就生了杀心,现在李安民正好提供了杀谢超宗的有力证据,于是立即命令中书郎兼御史中丞袁彖搜集整理谢超宗的“反动言论”,并将其弹劾下狱。
  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长官,职责是监察百官、整肃风纪,袁彖既然兼任这一职务,齐武帝要他起草弹劾谢超宗的文字材料,当然不能推辞。接受任务后,袁彖按照齐武帝的要求,非常尽心地工作,很快就把材料整理好了,然后交给廷尉,作为审讯判案的依据。据说,谢超宗见到这份起诉书后,胆战心惊,一个晚上头发全白了,说明这份文字材料在罗织罪名方面,功夫确实了得。审讯结果,将谢超宗流放越?,并于途中赐死。
  李安民为什么要告谢超宗的黑状,将他置于死地?历史上没有提供具体的说法,我们不好乱猜。他也许是有意陷害谢超宗,也许仅仅是为了自保,因为在当时那种十分险恶的政治环境和人人自危的人际关系中,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而谢超宗这种喜欢口出狂言又口无遮拦的人,在常人眼里,无疑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与这样的人接近,不能不小心谨慎,多长个心眼。谢超宗却无所顾忌,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倒是图了一时痛快,可是听他胡说一气的人,却不能不考虑直接后果,为了自保,也为了与谢超宗划清界限,他们向皇帝全盘交代,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谢超宗祸从口出,归根结蒂还是要怪他自己,这从当时的人不责怪李安民卖友求荣,却说谢超宗“根性浮险,率情躁薄”,也可以明白其中的一些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李安民听谢超宗胡说一通之后,也不分析考虑他的真正动机和目的是什么,就向齐武帝打小报告,并诬陷他鼓动造反,最后将其置于死地,也是千不该万不该的。
  非常有趣的是,谢超宗的案子尚未完全了结,霉运紧跟着就缠上了袁彖。原来,齐武帝虽然最终采用了袁彖写的那份检举揭发材料,却认为此文“语不刻切”,也就是用语不够严厉深刻,于是怀疑袁彖有意避重就轻,玩弄文字,曲解国法,姑息坏人,因而下令左丞王逡之上奏弹劾袁彖“轻文略奏”,并将其官职免除,禁锢十年,不许录用。袁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怎么就成了一只捕蝉的螳螂,早被躲在身后的黄雀给盯上了!袁彖受命起草公文弹劾别人而又被别人所弹劾,便成为古代公文写作史上非常有趣的事件之一。这种现象,恐怕只有在几十年前的“文革”期间,才会出现。
  为了让读者了解袁彖的奏文是怎么“轻文略奏”的,我特将袁彖弹劾谢超宗和王逡之弹劾袁彖这两篇“奇文”抄录下来,以便“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对照读读。
  袁文是:
  风闻征北谘议参军谢超宗,根性浮险,率情躁薄,仕近声权,务先谄狎。人裁疏黜,亟便诋贱;卒然面誉,旋而背毁。疑间台贤,每穷诡舌;讪贬朝政,必声凶言;腹诽口谤,莫此之甚;不敬不讳,罕与为二。
  辄摄白从王永先到台辨问“超宗有何罪过,诣诸贵皆有不逊言语,并依事列对”。永先列称:“主人超宗恒行来诣诸贵要,每多触忤,言语怨怼。与张敬儿周旋,许结姻好,自敬儿死后,惋叹忿慨。今月初诣李安民,语论‘张敬儿不应死’。安民道:‘敬儿书疏,墨迹炳然,卿何忽作此语?’其中多有不逊之言,小人不悉尽罗缕谙忆。”如其辞列,则与风闻符同。超宗罪自已彰,宜附常准。
  超宗少无行检,长习民慝。狂狡之迹,联代所疾;迷?之衅,累朝点触。?容扫辙,久埋世表。属圣明广爱,忍祸舒慈,舍之宪外,许以改过。野心不悛,在宥方骄;才性无亲,处恩弥戾。遂遘扇非端,空生怨怼,恣嚣毒于京辅之门,扬凶悖于卿守之席。此而不翦,国章何寄?此而可贷,孰不可容?请以见事免超宗所居官,解领记室。辄勒外收付廷尉法狱治罪。超宗品第未入简奏,臣辄奉白简以闻。
  王文是:
  臣闻行父尽忠,无礼斯疾;农夫去草,见恶必耘。所以振缨称良,登朝著绩,未有尸位存私,而能保其荣名者也。
  今月九日,治书侍御史臣司马侃启弹征北谘议参军事谢超宗,称:“根性昏动,率心险放,悖议爽真,嚣辞犯实,亲朋忍闻,衣冠掩目,辄收付廷尉法狱治罪。”处劾虽重,文辞简略,事入主书,被却还外。其晚,兼御史中丞臣袁彖改奏白简,始粗详备。厥初隐卫,实彖之由。
  寻超宗植性险戾,禀行凶?,豺狼野心,久暴遐迩。张敬儿潜图反噬,罚未塞?,而称怨痛枉,形于言貌。协附奸邪,疑间勋烈,构扇异端,讥议时政,行路同忿,有心咸疾。而阿昧苟容,轻文略奏。又弹事旧体,品第不简,而衅戾殊常者,皆命议亲奏,以彰深?。况超宗罪逾四凶,过穷南竹,虽下辄收,而文止黄案,沉浮互见,轻重相乖,此而不纠,宪纲将替。
  彖才识疏浅,质干无闻,凭戚升荣,因慈荷任。不能克己厉情,少酬恩奖,挠法容非,用申私惠。何以纠正邦违,式明王度?臣等参议,请以见事免彖所居官,解兼御史中丞,辄摄曹依旧下禁止视事如故。
  治书侍御史臣司马侃虽承禀有由,而初无疑执,亦合及咎。请杖督五十,夺劳百日。令史卑微,不足申尽,启可奉行。
  侃奏弹之始,臣等并即经见加推纠,案入主书,方被却检,疏谬之?,伏追震悚。
  两文均见《南齐书?谢超宗传》。
  认真审读这两篇奏文,开始我还以为袁彖的文章很有可能是“风闻”两字写坏了,因为所谓的“风闻”,就是“道听途说”的意思,而将“道听途说”的东西拿来作为弹劾的依据,自然难以站住脚了。不过袁彖紧接着又写了谢超宗的门生王永先的证词,以此证明谢超宗确有“讪贬朝政”“腹诽口谤”的事实。既然如此,所谓“风闻”云云,无非是文章的一般写法,以此作为文章的起句而已。那么,齐武帝为什么会认为袁文“语不刻切”呢?不但我看不明白,而且连奉命弹劾袁彖的王逡之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因为从他的奏文里,也找不到袁文“轻文略奏”的依据是什么。袁文顶多就是写得比较简略而已。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孔之见,不一定正确,读者诸君不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作者单位:江西省粮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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