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问,或手间事 一枝桃木就在我手上,拿它去做拐杖, 执杖的尽头,会不会长出夸父的 桃林?拿它去做鼓槌,会不会易手逢蒙,
成为阴招杀羿的凶器?
拿它去做门神,神荼和郁垒
会不会为羿的老虎,捉来更多的恶鬼?――又
会不会化为后来的桃符、再后来的春联?
拿它去做剑身,悬于庭梁,会不会
祛除老孟德的顽疾、镇住
一个三龄童的老宅?拿它去做
一万张响弓,会不会射出一支棘制的哑箭?
索性拿它去当柴薪罢,会不会
打死不燃,后又突然反燃,直到千里长安?
今夜星光熹微。这枝折于东南方的桃木
就在我手上,拿它去吧――
它就在我空空如也的手上。
病桃,或危险的表达
多么危险的表达!恹恹的愁容令人怜惜
也令人生厌。通往美丽的坡度变得
陡峭、崎岖,虫爬上爬下。吸纳了
毒素、鬼鞭和硬刀――都不算狠。要命的
是,它被下了阴蛊、中了死谶。在
下树前,早早就下树,是命;在
下树后,迟迟不下树――甚至历冬不落
成为枭桃,也是命。也许吧
有些病是天生的,这就注定了它
粉碎性的反抗、报复,有时竟带着深深的自责
――风带它去哪儿它就去了哪儿:脐口
早已结疤,看不见一丝疼痛的记忆,
看不见一记小鸟的梦遗。掰开它的内核,
你就翻开了故国、春天,一朵花的病历
怪桃,或变身记
常规被打破,公式被反解,众多
的统一中,一桃揭竿起义。看,它骑着
雪马早早地来了,又吊在树上玩秋千
把接它的火车,等得脱臼、熄火、生锈。
圆滑的处世之面,挂着棱角和锋芒的面具,甜润
的嗓子,滴着酸涩和毒汁的动词。当
妲己这样的美女,开门走出,它被称为
妖桃;说到二桃杀三士的典故,
它又被称为智桃。最受青睐的时候,
是以一篮丑桃的身价面世,让市井里的小民
意外地尝到美桃的滋味。蒙难的年份,
仙桃与寿桃脸色大变,纷纷往这里匿身。
当然,傻桃、困桃、顽桃、巨桃、死桃、睡桃、
囚桃……都是它的近亲、变数和异象
――这仙界里的常客,凡界里的怪客,
我们的欲念被挑得最高,然后被趁机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