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偶然和虚假，而世界是真实的，大辽河是真实的。 ―――题记 大大的碾盘 多么好的大白石碾盘丢弃在大堤外
是什么禁忌让我们花力气
把与我们同呼吸吃喝拉撒睡的石器
从生活里扔出去 像灯火璀璨的夜晚
我们扔出大辽河 大辽河上空十五的月亮
多少十五月亮摞在一起(也包括你 饮酒
对影成三人)
才有这个碾盘这么厚这么重?!
一个句号 我们从生活里丢弃了什么？
光洁的碾盘 多爽的月光
是哪一年我们像玉米碎裂脱壳的谷粒在歌
唱
堤坡还有一扇同样被丢弃的磨
是山高月小 望眼已穿
月亮见月亮 两眼……
我是一阵偶然路过的风
坐在这里 牙旁没有嫦娥没有桂花酒 只有
不知是谁摔碎的啤酒瓶渣和易碎的时刻 只
阳光移走正午 草地留下反复涂抹的树影
只有
赶驴车从大堤上路过的老汉 从丰乳肥臀的
辽河背后扭过
一张后金的脸 看我
在一个小本上胡乱涂抹些什
风中锄地的妇女
这是大辽河柔软的腹部
杨柳在远处大堤内缩头缩脑
车马和你像皮影戏在远处岚气中行驶
风想把大地吹得更平
把遍地玉米吹得更绿
风要把大嫂吹得像包谷一样顺从
风在她身上乱摸
风吹拂辽阔的静 空出她
风把持不同意见的大堤吹得更加遥远 把
爱酒的大哥吹得更加遥远
转弯转弯的辽河却一直不肯转变暖昧的态度
大嫂弯腰拾起一枚石子扔向风中
被击痛手忙脚乱的风 停顿一下
我暗笑这么有趣有意思的一幕可惜无人拍照
风尴尬 后来的风乘机递给前面一封信
后来者更能读懂爱？
而阳光却竖起栅栏
阻挡想倒流的一切倒流回去
辽河一夜
蛙声越枕越多 蛙声
与银河里的星星互掷骰子
比谁的点子更多
夜 给袒胸头扎小辫的男人披上黑毡
但我身边没有一匹骏马
只有向东南甩尾的辽河 黎明赢了
我没有梦见努尔哈赤
许多亡魂仍在流浪 赤脚
在对岸那面地平线升起的光线中走
而大地像翘起的舢板
痛快过了
好大的水 是1953年 在自己家的炕上
忘记恐惧 寒凉也不是问题
准备的干粮吊在筐中 刀子在鞘里
渐地看清辽河真的在涨水
把我简易账篷边的一行麦子搂进怀里
像搂住失落多年未见的子孙
一只水鸟试探地站在细沙的河边
饮水 尖嘴
触到大辽河的痒处
小羊羔经过初升的朝阳
黝黑的渡船在黝黑的岸边已搁浅多年
一只脱光羽毛的鸟
从对岸又衔来
清风吹不散行人带不走
自己喜欢自己
下多不小的黎明
绸缎的黎明 我穿着绸缎
放羊汉子穿旧公安装 旧公安装唱
“花又开出花的是野芝麻
花花花淡黄淡黄的
那一朵我不能采摘遍地开哟
哎嗨那个花呀是什么花……”
这时分开又汇流的大辽河又处女般地脸红
这时蹦蹦跳跳的小羊羔蹦进红红的大太阳
蹦出的是一个红红的小太阳
红红的小太阳领着一群红虹火火的日子
走过我面前 我身后的红帐篷是大辽公主的
帐篷
她在你那里
她的梦和我的梦一起燃烧
北方大地燃烧起来
采苋菜的母亲
北方 爱到没有一无是处弯下86岁的腰
北方皱纹纵横的脸与土地沟垄混淆
苋菜有些兴奋 苋菜
她张开小手要扑到母亲的怀里
那时七上八下的燕子
有一只掠过河面溅起浪花 但管燕子什么
事儿?
那时我割草留下的伤疤又开始疼痛 疼有 多深
疼得一小朵云忘记闪电的刀子 贴到大地
听到了幸福的心跳
那时长长的河堤不知该拥抱背后村庄还是
前面的辽河
那时汽车玻璃在远方一座桥上一闪即灭
不知去了
你的南方还是我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