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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佛下载【认识佛】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正雨   本名刘醒初,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中国作协会员,现任甘肃省文史馆党组书记、馆长。作品散见于《中华散文》《青年文学》《散文选刊》《散文百家》《红豆》《滇池》《飞天》《炎黄文学》《西部文学》《人民日报》《海南日报》《甘肃日报》等报刊及选本。散文《陕北的月亮》曾在2004年3月中央电视台“子午书简”栏目播出。出版有散文集《逝去的裕河》(人民文学出版社)、《怀念那棵树》(人民文学出版社)、《正雨散文》(敦煌文艺出版社)和图文集《加美手记》(新疆人民出版社)等。作品曾获2005年、2008年中国散文排行榜提名。
  
  我对宗教的认读是由于文化的?故。
  寺院修建在一座地形十分严酷的山脊上面,滔滔的江水近在咫尺,却享受不到大江的滋润。山坡上面植物的生长依靠上天恩赐,它们在挣扎中顽强地活着,贫瘠的山梁掩饰不住裸露的身躯。然而,寺院在这山上面一天一天慢慢地增长,一年一年地发生着变化。如今,它已经展露出夺目的身姿,隔着宽阔的江岸,远远地就能看见如诗如画的佳趣。
  我与寺院的?分,是因为老任的关系。老任是一位水电企业退休职工,他从喧嚣的生活和社会里皈依佛门,纯粹是因为信仰。
  老任在位的时候,?于特殊职务的原因,他负责的小城供电所,当年电力供给十分紧张,人人求他,在社会上红极一时。那时候,我们相识了。他老婆开办的“山城火锅”店,是小城里最红火的地方,至今还被人们记得。后来,老任工作上不顺心,提前退休走进了寺院,信了佛教。我开始称他“任和尚”。虽然他“无常”两年了,我的手机里依然还储存着“任和尚”的号码,不忍删去,是对他的一份记忆。
  因为信仰的?故,我对一切宗教都心存距离,崇拜的大门紧紧地插上门杠,很多时候,是用自守探寻的眼光窥视宗教。对我来说,一切宗教符号像艺术品一样,是生活情趣的点缀和装饰。宗教当中蕴涵了博大深邃的文化思考、理念和表现,因而在我心目中,对文化的兴趣和崇拜,极大地超越了关于信仰的存在。宗教与文化之间,热爱的天平显然偏重于文化一端。充盈于宗教当中的文化含量将很多文化人、知识分子、大科学家、政治家、社会学家、经济人士、社会名流等等溶陷其中,使之痴迷徜徉于宗教的海洋而不能自拔,乃至追随终生。深山古刹、暮鼓晨钟,高大巍峨的教堂、迷人的伊斯兰寺院等等,都成了向往宗教的人们栖息依附的温床、崇拜仰俯的精神高地、追寻奋斗的天国。西方哲人说宗教是麻醉剂,我觉得还要加上文化。如果光是宗教,麻醉的分量和力度还不足以达到让人永不回头的效果。确切一点,宗教文化是迷人的温床。
  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任和尚带我走进了山脊上的那座寺院。
  这是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寺院,高大的正殿初具雏形,阔大的殿内摆放着三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像,他们慈眉善目的形态令我肃然起敬,内心不由增添了一些莫名的庄重和自律。殿内一切神圣的表现都是人们对佛的敬仰与不可侵犯。信仰的力量在这里自由地膨胀壮大,更加形象具体地张显着精神的效应。
  任和尚十分热情地给我介绍着殿内的一切,他的热心和虔诚深深打动着我。
  他还兴奋地讲着寺里的发展,以及将要进行和实现的远景。
  听着他的描述,站在空阔的大院当中,静下心来,将尘俗之中的凡心收至一个无邪无欲的窗口。在这里,?望天穹的远大和无穷无尽,凭心写出对世道的遐思、人生的思索、命运的考量;面对滔滔大江,心遥神驰,凝视一切,情揽山川,涌生出笃定不移的气度与胸怀;一览壮阔的沃野良田、村舍城市,品读金色的夕阳、欢悦的稻黍、自然和谐的大道美景。此时此刻的你,一定会被眼前烟波万迭的壮美景象幻悟出对人生的美好认读与理解,一定会被大自然大气象的感染驱走人性里的黑暗与杂尘,一定会将人生的境界平台提升于迷茫凡尘的困顿之上。
  思想理论能将人从混沌引至光明;文化科学能拨开人的蒙昧而走向文明;宗教信仰能将人带进一个美好的冥冥世界。
  在任和尚热情的讲述过程里,他对寺院主持一口一个师傅,十分瘦削的脸上充溢出对师傅的赞颂和崇敬之情。在他的心目中,师傅是至高无上的,让我觉得眼前这位老任竟然活脱脱地成了一个地道的和尚了。老任过去在职有权的时候,被人们描述成“电霸”的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在他身上荡然无存。恭敬、谦和、礼貌、虔诚、善良的举动处处表现出来,嘴里常常吐出“阿弥陀佛”的圣号。此时的我,心里暗暗诧异,宗教竟有这么大的力量?信仰能让一个为社会公议的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我不由地在老任身上寻找答案。
  老任对于佛教的虔诚,时时处处从他的言行举止里表现出来。譬如,他忌口了,荤腥的东西一概不沾,完全改掉了过去胡吃海喝的陋习。他对我说,他最喜欢不放油盐的生浆水酸菜拌汤,一顿能喝两大海碗。他说话的语气里消散了霸气十足的腔调,温文谦和得让人觉得真像那么回事。当老任信佛教之后,他的那种恭礼,让平时看惯了他曾经霸气的人不太自在,并渐渐从他身上滋生出了一些卑恭以及过分的谦和与可怜,从心里暗暗冒出些许不是滋味的同情。
  老任自尊心极强,过去,他绝对容不得伤害个人自尊和面子的事,他提前几年退休也与他的个性有关。如今,也许是由于信佛的原因,他的涵养与谦和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家里和寺里分别设立了佛堂,每天三次雷打不动地诵经是他必须的功课。记得,有几次我因事打电话,他念经拒接。事后,他又满面笑容地一再表示歉意。
  最让人感动的是,老任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正在建设中的寺院上面。他动用自己的一切社会关系为寺院化?,甚至完全放下了过去在别人面前赢得的人情、面子,哀求般地为寺院跑事,给人说好话,找项目资金,疏通关系。由此,寺院里不时来一些政要、社会名人和经济大拿,远在外地的师傅也因此结识了不少当地的社会关系。在寺院的建筑和陈设里面,能明显地感觉到由于老任参与的?故而显现出来的丝丝痕迹。
  有时候我觉得,人的信仰、思维、爱好、追求一旦倾斜于某一方面,他就会笃定地走下去,不为他事左右,不为他事动摇,义无反顾,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记得前四年,有一段时间,老任十分认真地分别给周围一些非常要好的朋友打招呼告别,他已经跟南方一座寺院联系好了,要去那里修行,而且将是一去再不回来。他和我们的告别也是永诀。看着他那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严肃认真的形态,大有和老任永别之感。为此,我还特意在城里的酒店摆了一桌素席,请了几位好友作陪为他送行。一想到竟是和老任的永别,心里不禁难受了起来。不久,我和老任在寺里的又一次真诚交谈,让他改变了初衷,最终同意留下来在当地修行。主要原因是不能不负责任地扔下家里的孤儿寡母们受罪,这也不符合佛的意愿。老任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接受了我们的真诚劝告。从此以后,老任在修行的路上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因为老任,我跟一些寺院慢慢有了往来。过去,我很少去寺院,而且去了也是蜻蜓点水,跟寺里的人极少深谈。我的心里隐隐拴系着一条防线,进了寺庙不下跪磕头,因为我的身份和信仰决定了如此。但是,我尊重别人,尊重其他一切宗教信仰和宗教文化。
  前年腊月一个十分寒冷的清晨,我还在熟睡当中,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老任那位远在天边的师傅打来电话告诉我,昨天晚上老任“无常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难过极了。当天,我从回家探亲的文县老家赶到武都吊唁送别老任。
  老任住家的单位大院里已经搭满了人们守夜的灵棚,黑暗里灯影闪烁,寒夜中人群攒动,黑压压一大片,悲痛的气氛笼罩着周围,我顿时感到,老任人活得还真是好啊!
  依旧是那座窄狭的房屋。小小的客厅里面,老任安详地睡在紧靠墙壁的一张小床上面,周围拥挤着一圈诵经的和尚、居士,他们神情贯一地为老任超度。悠扬舒缓的诵经声萦绕回荡在那间小房子里,然后,又飘出屋子,飘向无际的天国。老任面带微笑,静听着人们的祝愿。我向他深深鞠了一个躬,表示了我的怀念和送别。
  老任的妻子痛楚地给我讲述了他去世前后的一些情况。她好像觉得老任离世前几天就有所感应,并几次明确地要求家人等等在他一旦发生身体不适或有疾病的时候,绝不能将他送进医院,一定要送往寺里,不准对他施行任何形式的医疗抢救,他要自然地离世。然而,就在老任那天在外患突发性大量脑出血后人们送他去医院抢救途中,他在神智清醒的瞬间硬是从车上跳下来,极力要去寺里。最后,人们在他昏迷之后,又把他从寺里送进了医院。最终,医生未能挽救他的生命。
  老任就这样走了!他的虔诚令人动容。
  无独有偶,在我生活的周围,也有不少人信奉了佛教。特别是几个熟人的家人在皈依了佛教以后,虔诚的程度更是令人吃惊,我甚至对他们的精神世界和心理现状有些羡慕??他们完全沉浸于一个美好的佛国世界里面。跟他们交谈,三句话不离佛。我的一位熟悉的老乡,她把吃斋念佛、积德行善作为后半生的追求和目标。她非常认真地给我说,她是如何将一个重病缠身、医院都治不好的皮肤病人,通过她诵经若干天后恢复健康的。她的所有工资都用于善事的施舍,家里爱人等也十分理解和支持。我感到,她已经把自己交给了佛教。
  还有一位我的老乡,他爱人的主要精力是做佛教的传播。她的最大兴趣就是自己掏钱做佛教法物的流通,自己用电脑刻录机刻录有关佛教的光碟分送给别人,乐此不疲,这是她最大的快乐。她家里小小的佛堂十分庄重,低垂的诵经声从喇叭里面幽幽散出,电子烛光里默默闪烁着红红的亮,慈眉善目的观音凝视着世界,让人不由感受到信仰的力量。
  那天,我又一次走进了老任曾经修行过的寺院。经过多年的修建,寺院变得更加庄严、气派、富丽堂皇,和多年以前的情景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进了院子,几座高大华丽的殿堂顿时将我紧紧围拥起来,炉塔、石狮、绿树、花草渲染了寺院的高雅和宁静,庄严和肃穆抖落了我身上的尘俗,我分明感到了寺院多年来一路走来的艰辛和成功。
  南方寺院特有的“佛教黄”像是给这里穿上了皇帝的龙袍,在那依旧贫瘠的山脊上,格外夺人眼目,为当地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也赋予了大山新鲜和魅力,给当地的人文景象添得不少光彩,隔河相望,让人心生感动。我觉得,寺院终究张显的是宗教的力量。
  寺院里一片静寂,阒无一人。风轻轻地吹拂,空灵、雅然、淡舒的氛围将人的浮俗融去,让人不由得进入一种舒畅的心境。
  我在院子里转悠、转悠、转悠。
  我寻找老任的声影。他那精明消瘦的头颅,浓黑的双眉,会说话的眼睛,聪敏的笑容,热情的神态,刚劲的话语,周到的接待,机灵的身影,怎么都不见了?
  没有了老任,我觉得寺院好像少了点什么。高高的大殿正门紧紧地闭着,院子里没有了惬意的氛围,没有了热情的笑声,没有了迎前接后的脚步声,没有了我曾经对接的佛,也没有了“阿弥陀佛”!
  我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转进寺院的侧屋方向,有一人正不顾危险地勾着腰在寺院生活区陡峭的山坡上捡拾丢弃的垃圾。他十分认真,我明白,那是对佛的一种敬意,善的一次表行,灵魂的一次满足,心灵的一个慰藉。
  跟他交谈,得知他是来自一百公里以外另一个县的税务局职工,利用双休日到寺里来做点事。我又心存敬意了。信仰能驱使人的行为,净化人的心灵,重塑人的生活及生命。
  在我将要离开寺院的时候,寺里曾经最早的一位居士满堂来了,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问怎么不见他在寺里,往常,他从没有离开过寺院啊。经过交谈才知道,他已经不在寺里了,进城给一家单位看大门去了。我的心里一阵诧异,满堂是寺院旁边村子里的一位村干部,多年前,他放弃了村干部的职位,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寺院的修建当中。我每次来,都会看见他繁忙的身影,都会受到他热情的接待,都会和他谈很多话,都会从他身上有所收获。时间长了,我们也熟悉了。记得那年,他种的早洋芋熟了,特意从十里路远的村子给我往家里送来一纸箱让我尝新。嫩白饱满的早春洋芋,纯洁新鲜得像满堂的做人一样。
  昔日的满堂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多年来,他把家丢下不管,一心一意地在寺里办事操心,后来为什么离开寺院去了城里,我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好再问。
  在离开寺院的下山途中,弯曲的小路上,我回过头,看见满堂和那位捡拾垃圾的居士并排站立在寺院大门外面的空地上,凝视着我一步一步地离去。
  夕阳里,他们像一尊佛,久久地,在我心里越来越深刻。(责任编辑 王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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