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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鸟类大全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这个鸟不是鸟,是人,是个女人。多年前还在做姑 娘时人们背地里议论起她时就唤她作鸟,现在人们背着她还叫她鸟。为什么叫她鸟呢?一是因为她的本名叫杜娟,杜娟杜鹃,谐音,在书面上两个字也差不多。杜鹃是一种可爱的鸟,初夏之时,昼夜啼啭啁啾鸣叫不停,声音优雅甜美柔和动听可人;第二是最主要的因素。我们单位,我们这个地方都把有“作风问题”的女性,或是风骚泼辣性格活泼的或是未婚先孕婚后养汉的或是……总之是不合正规女人道统规范的年轻女性都称之为鸟。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因为鸟是飞来飞去的吗?那么,狗儿还跑来跑去呢,笔者想像不出,也未曾做过考证,实在是不得而知了。
   杜娟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这么一只鸟,这是有很多事例为证的。那年,我们单位从农村招募来了一批新职工,这批人据信都是有“根”有“底”的,一说就是某某的伯伯是什么什么,某某的舅舅是什么什么,某某是某某主任、局长的未婚儿媳,某某或将成为某主任、局长的乘龙快婿什么什么的。鸟就是这个时候进入我们单位的,可鸟什么也不什么。既然什么也不什么,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凭了哪一点,就进了我们这个当时在本地很有名气,农村青年包括城里的青年都朝思暮想想着进来的单位了呢?像我吧,虽然没有什么“根”,也没什么“底”,但我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是国家分配来的,也应该算是一种“根底”了。鸟没有,什么也没有。她能进来据说就是因为和她所在的某公社的某书记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是一种“地下”的“根底”。此其一例。其二,据分析考证,鸟的儿子咪儿与我们单位郝主任长相极为(也可以说完全)相似:黑脸盘子,三角眼睛,塌鼻子,阔嘴巴……那时,还没有什么DNA亲子鉴定之类的东西,但我们即便是现在也用不着那玩意儿,对于咪儿生父的认定,我和我们单位的人一眼就能确定了。所以,也正是因了这个,我们单位的大“活宝”章力就经常逗咪儿的乐儿:咪儿,咪儿,叫我爸爸,给你吃糖啦!章力高举着手,手中攥一块水果糖(有时候手里是空的,啥也没有)。三岁的咪儿便把头高高扬起。他吃糖心切,伸出小手奋力去够,要吃要吃要吃。章力就说,叫爸爸就给你。咪儿就叫爸爸。然后章力再进一步,叫好(郝)爸爸!咪儿马上就好爸爸好爸爸地大叫,叫得大家都哈哈大笑,章力这才心满意足。但这叫声也叫得一个人心里冒火。这人就是小魏。小魏按捺不住,就找茬对鸟兴师问罪。鸟的丈夫小魏在孩子两三岁以后,经常与鸟打架,闹过无数次之后,二人终于分道扬镳。关于这一点,我要站在鸟的这边为她说句公道话,小魏虽是我的哥们儿好朋友,可鸟在婚前的事情你是清楚的,你既然是下了决心与人家鸟结合,又费了那么多周折,就不应该如此小鸡肠肚不容人,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又扔掉,后来又后悔了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鸟是一只美丽可爱的杜鹃。那时,她爱唱爱跳,爱说爱笑,在农村当姑娘的时候就唱得一嗓子好听的梆子戏,是村上冬季俱乐部的台柱子。鸟爱穿,爱打扮,爱整洁,爱美。那时候,国人不分男女无论老幼,大都一身蓝或一身黄,在农村更是如此。可鸟的穿戴多与众不同,她穿的是浅红色的有格子图案的外衣,翻领口,淡色的紧身裤子,裤腿中间的一道折线笔直笔直从不模糊。领子不像其他农村姑娘那样,刻意系得死死的,生怕里面什么东西丢了似的。鸟不是,她领口张得很自然,开合有度,有时稍微斜一下眼,能看见淡淡的乳沟。这些足能显出她在姑娘女人堆中的卓尔不群了。到了城里上班后,有条件了,这些个特点就更为鲜明了。我的哥们儿小魏曾对我说,杜娟这只鸟真他娘的不赖呀,我这辈子要是娶了她,戴绿帽子当王八也值!小魏说的是实话真心话,为此,他不计“前嫌”,不畏险阻,一往直前,把理论付诸实践。最后,终于把这只鸟逮到了手。这一方面展示了他的不凡手段,另一方面,说实在的,小魏毛病不少,但在这一点上比我强。对于杜娟,我心里也想过,不止一次地想,我想我们单位的适龄男青年都想过,不然为何对人家如此关注呢?不过,那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带刺的肉,要吃是要冒风险的。
   但是,鸟绝不是冬妮娅式的女孩。她干活踏实,作风泼辣,没有一点娇滴滴软绵绵,假模假式的样子,这在村里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到了城里我们单位,还有人提起她在村子里的许多事,例如推车换白糖的故事。那是一年的秋天,给麦田上肥的时候,各家各户猪圈里的粪肥都起上来了,拉到田边,围着田边道旁堆成了一个一个肥堆,然后,再用独轮车推上分配到地里的各个地块,再均匀地撒开肥田。一般是妇女弱劳力用铁锹装车,再由壮劳力推到田中施撒。推独轮车是一个力量加技巧的活儿,旁观者看着轻松,实际干起来很困难,我在中学时学农干过,翻了好几次车。那天,杜娟负责给队长六叔装车,六叔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看上去并不健壮,还很瘦小,牙似乎掉光了,像老太太一样“地包天”扁着个嘴。这时,六叔的额头鬓角已经冒汗了,有些气喘。杜娟说:“六叔,你来装车,让我来推一会儿吧!”六叔把车放稳,看一眼杜娟,冲她笑了一下, 说:“你推,你能行?”杜娟杏眼一瞪,说:“那有啥不行的?”六叔说你推不了,杜娟就是要推。一边的爱社就说,六叔、六叔,她要推,你就让她推嘛。最后,就打起了赌。六叔说:“你推不了咋说?”杜娟说:“推不了我给大伙儿唱一段江水英!”说完,杜娟又说:“六叔,如果我推得了,你输啥?”“我?”六叔没想到这闺女一点儿也不吃亏,想了想,说:“我输你二斤白糖!”爱社就笑起来,露着那口焦黄的板儿牙说:“别蒙人啦六叔,你昨晚上梦见娶媳妇啦?你上哪日弄那二斤白糖呀……”爱社说得没错。那时候的糖是紧俏物资,城里人都轻易吃不上,在农村,供销社里一般是见不到的。可六叔显得胸有成竹把握十分,他指着在道边抽烟查看农情的公社某书记说:“说行就行,某书记在这儿,还怕吃不上白糖?请书记给供销社打个招呼,写个条儿不就行啦?”不知什么原因,一向严肃的某书记这时特别随和。他看了一下六叔,把目光转向杜娟,看着她,对她露出了很甜的笑容。说:“推嘛,我给供销社写个条子。”
   于是,杜娟把锨递给了队长,双手握紧独轮车把儿,向麦田推去。刚砍了玉米棵子的地还留着玉秸茬子,土暄茬子硬,比在路上走可费劲多了,特别是玉秸茬,脚要踩上硌得生疼生疼,轮子碰上车要改向或侧翻。鸟就这样推着车进了麦田,只见她全神贯注地用力往前推着,人还是一歪一晃的。人们这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悄无声息地观看着。突然之间,小车猛地朝一边斜了一下,斜度很大,可能是车轮撞在茬子上了,大家都认为鸟吃不住劲车子要倒了,六叔脸上显出了得意的笑容,从身上摸出一片报纸,准备卷烟了。就见姑娘拼命用一双手架住车把手,一只手往上提,另一只手往下按,僵持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车放正往前走了。人们见她身体一摇一晃地向前,有些可笑,但是很好看,真是很好看,就像在跳芭蕾舞,鸟就是《天鹅湖》中的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她终于把肥倒在了目的地。当鸟推着空车返回时脸上挂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看上去更加迷人了。车还没到田边,爱社就龇着黄板牙迫不及待地对六叔喊:“说话算话,不能赖皮!”六叔把还没卷好的烟往地下一扔,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说:“行!行!”
   后来,杜娟来到我们单位,并没有因环境的改变,工作的轻松而改变性格和作风,工作劳动仍然踏实卖力。那次单位搬家,我见她竟然一个人搬了一个桌子吃力地下楼,可能已经搬了多趟了,汗水从额头流到了脸上。那是两个女人搬动都很吃力的,我上前讨好着对她说:“杜娟,让我来吧!”上去就把手伸过去,想抓住桌沿,不想却碰到了她美丽的青春,柔软的兔子一样。那 时候我还是个处男,我脸一下子就红了,缩回了手。鸟 冲我嫣然一笑,露出了整齐洁白的小牙齿,说道:“那 还多呢, 自己搬去吧!”很自然的样子,像是在打消我 的不安。我当时懵懵懂懂的,表情可能尴尬极了,躲开 她的目光,立马走开了。后来,我回忆因由,原来是杜娟在搬桌子时,把胸部抵在了桌沿上的结果。
   实际上,我同鸟在一个单位并没有多少年,几年之 后,因为我爱写个诗歌、散文什么的,就调到了本地的 一个文化单位工作,从此,就很少见到她了。我走了以 后,没几年,我们这个行政性质的事业单位被变成了企 业单位,这样,就不能再得到财政的拨款了。单位要运 转下去,必须依靠自己生产创造利润了。可我们这些养尊处优吃惯了“大锅饭”的人,怎么能敌过由我们亲手培养扶植起来的民营企业呢?不多年后,山穷水尽,单位终于垮了,破产了。于是,树倒猢狲散,爹死娘嫁人,原单位的人都先后各奔东西了。
   鸟同小魏离婚后,带着咪儿又同一个转业军人结了婚,据说婚后夫妻感情很好,后来还生了一个像她一样十分漂亮的女儿。早听说鸟自己在办实业,起步是由她在台湾的一个舅舅资助的,先是一个几个人的小企业,十多年后,企业规模就相当大了,在本地也算是一个排得上号的纳税大户了。听说鸟现在的资产已经过亿,对我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天文数字。前不久,有她的消息说,她在本地的铁西区地价便宜的地方搞了一个工业园,她工业园的占地比那里便宜的地价还要便宜两成。据说这是因为她上面有人有根底,那是本地一个主管领导批的。风传这位主管领导同鸟的关系暧昧,走得很近。为此,我还打电话给小魏求证此事。小魏说,都是传闻,没有什么可靠的实据。
   鸟现在除了做实业外,还有很多社会活动,她现在是本地的政协委员,还是什么会的副主席呀等等。鸟进我们本地的政协还费了一些周折。据说,政协的委员提案委把名单报上常委会讨论时,身为政协副主席的小魏魏副主席就提出了异议,小魏说杜娟这个人有争议,应该先放一下。正主席老申就说,有争议也不一定是坏事嘛,是吧?当然?,循规蹈矩的人固然好,绵羊类型的人更好,不会有争议,可这样的人有几个纳税大户为我们财政做大贡献的呀?还是那句话,白猫黑猫抓耗子就是好猫!申主席用力抽了一口烟,慢慢把烟气吐出来,看着小魏说,你说对吧魏主席?没等小魏说话,申主席又说,我看杜娟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吧。既然申主席拍了板,小魏作为一个副手,也就没啥话可讲了,也表示了赞同。我不理解,小魏魏副主席在提出异议的时候是什么心态,实际上他是很佩服鸟的,在同我喝酒的时候多次表示了他与鸟离婚的悔意。可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呢?
   如今,鸟已然成了我们本地的名人,有关她的消息 多了起来,可我总也没有机会亲眼目睹她的芳容见她一面。一天,我心里烦躁,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突然间,一辆大型轿车在我身边几乎擦着我的身体戛然而停。我正要动怒,就见一个富态的老妇人从车窗喊我:“小川儿!”我脑子发蒙,一时竟认不出是谁,便道:“你哪位呀?”富态老妇笑起来,“哈哈!小川儿,真是你呀!”我仔细辨认,惊唤道:“(鸟)……杜娟!”这时,鸟已下车,她用戴着大戒指的胖手握着我,说,“大作家,你不显老,就是瘦了点儿!”我看着她臃肿而带有两条刀痕似的深皱纹的脸说:“老弟这穷作家咋能和你这大老板比呢?”我又偏头去看她的车,是一辆大“宝马”,就问:“这车真漂亮,多少钱呀?”“不贵,一百万吧。”她答。咦――呀呼嗨!一百万还不贵?我算了一下,我这一辈子革命干了几十年了也挣不了这个数呀,你一辆代步车就抵我一辈子了!真他娘不能比,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小伙子,冲着鸟不耐烦地说:“妈,快走吧,还有事呢!”“等等!急啥?!”鸟似乎有些生气对儿子大声吼道。然后,鸟不容拒绝地对儿子说:“过来,认一下你小川舅舅。你不认识他,小时候他尽抱着你玩儿呢。你小川舅舅现在是大作家,报上、书上的好多文章都是他写的哩。”小伙子走过来,极不情愿地叫了我一声舅舅。他就是咪儿,那个仰着小脑袋够着章力的手要糖吃的可爱小男孩儿。我看着这个小伙子,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几年前过世的郝主任,真是奇了怪了。可眼前这个小伙子,确实是一个活脱脱的年轻伟岸的郝主任啊!我们的郝主任,你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好色不好。不过用当今的观念来看,英雄爱美人嘛,也算不上什么大错了。脑子乱七八糟的时候,就听鸟说,小川儿,你们单位的文化馆有一个金凤凰中老年文艺队是吧?是呀,我说,有什么事吗?鸟说,我要去你们文化馆参加活动,以后我们就经常见面啦!好啊,我说,你年轻时就是文艺骨干,爱唱爱跳,这下又能发挥你的特长啦!不过……你不办厂啦?不当大老板啦?鸟看着我,又回过头看一眼儿子,“交给他啦!”鸟对我说,儿子从澳洲留学回来以后,找不到称心的工作,就跟着自己干了,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们又说了很久,直到咪儿再次催促,鸟才再次紧握着我的手说:我们以后再说吧,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办。便钻入了车中。
   宝马车开走了。我看着这个富态的老妇臃肿的身子笨拙地进入车门的刹那,忽然想起那只舞动的白天鹅,还有鸟送给我的那嫣然一笑。现在,我怎么也不能把二者联在一起了。
  
  责任编辑:李 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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