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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一声妈妈刘和刚【叫你一声妈妈呀】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田青没有参加模拟考,影响了徐玉芬班上的成绩。徐玉芬拿着教务处发来的成绩单,脸上发白。田青是徐玉芬班上的尖子,如果在中考田青还缺考,徐玉芬的奖金肯定要少拿,当然还有可能,会让徐玉芬交罚金,没有达到校平均分的任课教师,是要交罚金的。还有让徐玉芬心里隐隐作痛的,那就是埋得很深的、别人看不到的、徐玉芬自己格外清楚的,今年轮到自己进高职――这是一个门槛,跨进这个门槛,教师才是教师似的,才真正到达教师的巅峰状态,工资和荣誉相互裹胁着,“滋溜”窜出去一截。
   徐玉芬骑车到了田青家。田青挑着水桶往院门外走,看到班主任徐老师时,怔愣了一下,前面的水桶晃悠悠往下坠,触着地时,田青才反应过来,叫了声徐老师,赶紧招呼徐玉芬进门。院子尽管收拾过,显然不够彻底,有的地方还是凌乱,一看就知道是田青的手脚。田青把水桶放回厨房,其实厨房和客厅就在一个屋子,田青是把水桶放在灶台边的空处。转身给徐玉芬倒开水,倒了小半杯,出来些水垢,水瓶就空了。徐玉芬说,给我来瓢凉水,骑车骑热了!田青到灶旁的水桶里舀了半瓢水,端着来到徐玉芬面前,徐玉芬看到田青在递瓢时笑了一下,但这笑是苦的,这笑在田青的嘴角边咧了一下,就消失了。徐玉芬渴得不行,咕噜噜好一气喝。
   徐玉芬是有气的。
   徐玉芬是在周五开完教研会后,才回娘家的。这是中秋节,按照规定,多休息一天。徐玉芬才算结结实实攒下了两天(初三年级周六是要补课的),有了这两天垫底,徐玉芬才打算回一趟娘家,在回娘家的中途,才有可能踅进离镇上十多公里的田青家。徐玉芬的心里一直就有气,你田青有能耐了哇。把你从进校一直带到初三,从一个闷葫芦培养成学习尖子,尽管现在也闷,但那是骄傲的闷,公主一样的闷,从学生们看不起的闷到被学生们捧着哄着的闷――闷和闷就是两回事。作为班主任的徐玉芬是有功的。特别是前两次考试,连续总分达全年级第一,连教副科的别班的老师都一张嘴就能叫出田青来,叫得徐玉芬的脸上常常放光,那光是红的、热的,跟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一样。
   这一切,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教副科的那几位老师隔三差五问:“田青没考?”“田青竟然没来?”脸上写着满满的惊诧,好像是徐玉芬自己没来。校长在一天早上进餐时碰到徐玉芬,也问起田青的事,当徐玉芬说不知道是何原因时,校长镜片下的眼睛几乎鼓得粘在了镜片上:“什么?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田青的事,那这世界上就不配再有人知道了!”徐玉芬立刻就歇斯底里回应,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我想知道就能知道啊!当然,徐玉芬的这个回答永远不可能从她的喉咙那里窜出来,还没有来到喉咙那里就被徐玉芬卡死了。从徐玉芬喉咙里出来的是另一种声音:“我对她关心不够,对她的思想动态摸得不准。”声音很诚恳,任何人也不可能听出别的什么来。
   田青说:“徐老师,已经不早了,吃过饭再说,我做饭。”
   徐玉芬没有听见,她不想听见。
   “为什么不参加模拟考?”徐玉芬没有回答田青的问话,她真没必要回答。徐玉芬不是为吃饭来的,不吃一顿饭,不会坏了肚子,不问这句话徐玉芬的肚子就受不了。徐玉芬早想来了,可每天要上四至五节课,抽不出身,徐玉芬不得不把这句话憋在肚子里,憋了整整一个星期。这句话还能憋在徐玉芬的肚子里,说明徐玉芬的肚子已经有相当容量了,这就是进步,要是在五年前,不,一年,甚至在半年前,徐玉芬的肚子早爆了。
   “为什么不参加模拟考?”徐玉芬又问了一遍,这句话就像一个石子丢进水塘里,等待对方飞溅起一朵水花,然后看到沿着水花散开的一套一套的圆环,从水央缓缓传过来。缓解一下徐玉芬的焦虑。没有,还是没有,除了听见石子触水的响声外,一切都是沉寂。
   田青又成了闷葫芦。嘴角的两条月牙样的线条,在徐玉芬一声比一声严厉的质问下,越来越短,缩成了一点,最后躲在她的酒窝里,她开始把下巴藏在了她的衣领里、藏在了刚才浮起的激动下面。她开始不知所措。
   徐玉芬没有觉得这样问过分了,她就是要这样问,不这样问她就太不是徐玉芬了,徐玉芬在校长面前不是徐玉芬,在同事面前也不太像徐玉芬,在田青面前如果还不是徐玉芬,那徐玉芬就真不该存在了。
   但是,徐玉芬还得尽量在学生面前摆正自己的位置,既不能表现出在单位里的小心翼翼,也不能表现出在家的大放噘词,这是因为学生的需要。学生迫切要求了解成人世界,迫切要成为父母老师那样的人,徐玉芬就得用不偏不倚的言行,来展现成人世界。这可以说是她存在的另一个理由。
   田青站在徐玉芬面前玩起了手指头,一个食指指尖别在另一个食指指尖里,好像老也别不进去,就改成另一个食指指尖别进前个食指指尖,好像也别不进去,两个指尖都无所适从,过了一会儿后,又开始了下一轮角逐。
   徐玉芬说:“你为什么不参加考试?还落下一个星期的课程,你是不是不想读了?”
   田青显然没有回答的打算。表情如一潭死水。换了别人早怒不可遏,徐玉芬没有,徐玉芬知道田青是个闷葫芦,田青一闷起来,可以一节课不说一句话,也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这是班上的学生在提到田青时,争相告诉徐玉芬的。同学们觉得这个全校拿第一的人,竟然有这样一个嗜好,挺好玩的。好像她不这样闷,反而没有这样有趣。
   徐玉芬说:“你的家长呢,把你的家长找来。”田青这下开了口:“他到村里转悠去了,我让他在家里闲着,他不听。他老说要去找一个人。可是他永远没有找到,他甚至不知道去找谁。”
   “他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爷爷。”
   “他去找谁都不知道?真有这回事?”徐玉芬觉得田青怪,现在冒出一个更怪的。
   “他真不知道找谁!”田青来劲了,怪人就喜欢怪人。
   “有一次,我问爷爷找什么,他说,我找你爸。我立即就说,我爸不要你找,他做正经事,在外打工挣钱,养家糊口。你找他回来,谁养家?爷爷立即改口,‘那我就不是找他了,我找错人了,你等我想想,我这是在找谁?’”
   田青又说“徐老师,我叫他回来啊?”
   徐玉芬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田青搀着一个老人进了院门,老人的背佝偻着,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半步半步走向屋子。徐玉芬起来让座,老人不让:“徐老师,你是客人,你坐。”然后坐在一个木墩上。老人听不清徐玉芬说的话,徐玉芬又对着在灶里凑柴烧水的田青说:“田青,那你妈呢?”田青边揉被烟薰了的眼睛边说:“也是在外打工,不在家里。”徐玉芬这才想到这个镇里因为偏僻,没有厂子,没有经济作物,农闲时壮劳力基本上都外出打工挣钱。
   老人接上说:“村子里的壮劳力都出去了。村子里空得剩个壳。人走在村子里只听见脚步响。”徐玉芬这才发现老人的耳朵没有聋,声音说大些,还是听得清的。徐玉芬大声说:“你到村里找人?找谁?”老人说:“找人哩。有人从外面回来,就凑上去问问儿子在外面可好,村里的老人都这样瞎逛、瞎问。都习惯了。徐老师,你还不要说,还真能撞上。有一次,我撞上我儿媳――”
   “爷爷――”在一旁烧火的田青叫了起来。
   “好!我不说,我不说,我说别的。”老人说,“有一次我撞上了小偷。这年月小偷好认,看是不是青壮年,如果是,自己又不认识,那十有八九是小偷。他背着条袋子,不慌不忙从我边上经过。我使劲清了一下喉咙,声音粗重,吓着了袋子里的东西,袋里一动一动的,我猜那里面十有八九有问题。我立时断喝一声,在别的巷子里转悠的老人听到喊声,从各条巷子里围堵上来,那人丢下口袋跑了。我打开口袋一看,是八、九只鸡。后来经人一认,是斜对门她二婶子家的。”
   徐玉芬想这样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对端着一口缸开水过来的田青说:“你下个星期一来上课!我走了!听见没?”
   田青没有回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闷葫芦又开始闷了。徐玉芬这时已起身告辞,出了堂屋门进了院子,想想不对劲,这样不明不白就走,等于白来。正犹豫着,田青说:“徐老师,你能吃过饭后再走吗?”
   徐玉芬想了想,不走了,要走这事肯定黄。再待一会儿,待一会儿是一会儿,再下来看看能不能有转机。
   饭不一会就做好了。菜简单,洋芋和瓜各一道,合起来又做了一道,共两道。甑子里还炖了碗?鱼。
   ?鱼就一条,田青夹起就往徐玉芬碗里送,徐玉芬把身子往一边歪,嘴里说:“别,别,我吃不了恁多!我真吃不了恁多!”田青夹着鱼的筷子仍然高高举着,说:“徐老师,我们家没有好菜,你不吃咋行?”
   见徐玉芬还是让着碗,田青急了,“你不吃,我就不回去!”
   徐玉芬真不想吃,上高中时落下的胃病,一直延续至今,虽然不很严重,却也是忌了嘴的。麻辣一类刺激的食物历来是浅尝辄止。所以面对一条披红戴彩的?鱼,徐玉芬心里就有种天然的畏惧。徐玉芬一听田青那样说,虽然也感到她的盛情,但其实也是很恼怒的,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这样要挟老师,你回学校难道是为了老师?
   不说绝大多数,起码有一部分学生认为,自己到学校里读书就是为老师来的。随着大学就业越来越难,高中毕业的学生部分罢考,这些还没有上高中的学生,看看前面的两道门槛,瞅瞅大哥哥大姐姐的结果,就感到心灰意冷,觉得前途不是一般的渺茫。因为读书而读书、读书是为老师读这种观点的学生越来越多。但奇怪的是,老师们还在一厢情愿,为一个学生流失或者成绩下滑而痛不欲生。
   在这种情况下教书,有时让人觉得就是一厢情愿。和学生沟通起来基本上是磕磕碰碰,无法深入下去,找不到共同语言。大概是教师的价值取向并没有因时俱进,最终有了代沟的缘故。老师们看着学生感叹,学生常常会做出一些不搭调的行为,这些行为往往让人瞠目结舌。比如现在,田青竟然以为回校读书是给老师恩赐,这是哪儿到哪儿啊!用吃不吃?鱼来做回校的砝码,?鱼是砝码,砝码可以让?鱼来做吗?
   徐玉芬同意了。把捂着碗口的手放开了,让田青将鱼放了进去。这算是一个缺口吧,一个可以让田青开口的缺口。
   徐玉芬在放开手的那一瞬,她看到校长满意地笑了一下,接着又看到老师们笑了!
   田青既然是学校的第一名,如果她在中考前突然不参加考试,你想想会有什么结果?这是不是也是在发出罢考的信号呢?如果有学生朝这个方向想――总会有学生朝这个方向想的,现在的学生没有想不到的,也没有做不到的。
   初中罢考和高中罢考不是一回事,初中是属于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在徐玉芬看来,谁没有拿到初中毕业证,谁就是不合格的公民。初中毕业,如果愿意到职校读上三年,就是一个有一技之长的合格公民。这样他就有了生存的基础,基本上坐上了通往幸福的专列。
   但是,有人就不愿意!
   如果有人拿田青做榜样,也来个中考罢考什么的,那徐玉芬所在的这所学校会不会由此一举成名?如果学校成名了,徐玉芬的名字也会闹得沸沸扬扬,徐玉芬就会不由自主被人推到刀口浪尖。徐玉芬这样想着,徐玉芬只能这样想,她承认有的是不切实际的臆想,她有时候还会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进水的脑子看哪儿都是怪怪的。
   学校年年在讲末位待岗的事,待岗后来也明确了,待岗就是下岗。还好,虽然年年讲,最终也没有排出末位来,没有排出来并不是排不出来。如果田青不参加中考,肯定影响班上的成绩,扣奖金是没有多少悬念了;这当然不是最坏的,最坏的结局是,一些正在寻找学校漏洞而苦于找不到的“双差生”,会把田青的辍学树成榜样,那徐玉芬会不会成为学校有史以来的末位,那就很难说了。末位是找不到人,可是你硬要误打误撞进去,那就是你的事了,谁也没有办法帮你。
   辣子的确很辣,辣得徐玉芬龇牙咧嘴直吸气。
   田青埋头吃饭,对徐老师的惨状视而不见,而且还心事重重。徐玉芬边嘴里呲哩着边和田青搭腔,生怕她把话噎住,可是田青竟然没搭腔,哑巴似的。徐玉芬急了,怎么又闷了呢!如果闷起来这顿饭就算白吃,这?鱼就是白辣一回!徐玉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赶紧吃饭,吃完后趁着她刚才的应答,让她回学校。
   还是晚了。徐玉芬吃完饭后,田青又开始绞她的手指了。咋问问不出一句话:“你刚才不是让我吃?鱼吗?”田青点了点头。也许没点,是徐玉芬觉得她在点。“我不吃,我有胃病。”徐玉芬又看到田青点了点头。也许田青真没点。“你说,你说我吃了?鱼,你明天去上学。”徐玉芬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田青的脑袋,准备弄清她到底是在点头还是摇头。这次她似乎看得特别清楚,田青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把头低了下去。
   徐玉芬觉得喉咙那里特别难受,好像是刚才?鱼身上的剌突然现形,卡在那里。她清了清喉咙,那剌似乎横在气管口。徐玉芬轻轻咳了两下,还是难受,眼泪“刷”一下流了出来。
   徐玉芬没有打招呼就往大门外跑,刚把车放在门口的路上,蹬了一脚踏板滑上去时,徐玉芬听到田青的声音:“徐老师,你给我当两天妈,就两天,当两天,我一定――去读!”
   徐玉芬这下才觉得喉咙那里好受了些,也许根本没有剌,她清了两下喉咙,那东西似乎不在了。徐玉芬还有点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她不知道田青怎么会这样难缠。
   好在徐玉芬前几天在电视里看过留守儿童的报导,说今年的农村留守儿童上百万,这些父母每年和这些儿童在一起的时间,全部加在一起,平均不超过二十天,有的两三年和父母见不上一面。当时徐玉芬的女儿莹莹也在看电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就投向了莹莹,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女儿七岁时还要追着喂饭,十三岁了还没有洗过一件衣服。徐玉芬说:“莹莹,你看人家十来岁的小男孩,就烧火做饭洗衣服了。”莹莹说:“他的父母太狠心了!”这时电视里的报导已经结束,但徐玉芬心里反而沉甸甸的,她暗暗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让她做一回“留守儿童”,哪怕只做两天也行。
   其实在田青说这话前,徐玉芬已经把她当成半个女儿,徐玉芬常常拿田青和女儿比,比来比去,田青自然在徐玉芬最柔软处有了一个位置。
   徐玉芬犹豫了一会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田青起了个大早,田青要和她的“妈妈”徐玉芬到山里打柴。这是田青昨晚说好的,徐老师做了她的妈妈,第一件事,就是上山打柴。田青昨晚说,一年零三个月了,她没有和母亲上山打过柴,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和妈妈一起到山里打柴。田青说,进到山里,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时,最想念的就是妈妈了。
   徐玉芬从小长在农村,她小时候也打过柴。所以她并不陌生,倒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走出村子,一条白带似的小路出没在大山的皱褶里,阳光像一层金箔铺在山山岭岭间,一阵风过后,发出阵阵呜呜声,徐玉芬怀疑那响声是亮闪在山岭上的金箔发出的。
   令徐玉芬没有想到的是,越深入山岭深处,田青的话越多,好像她的话是蓄在这山箐的寂静里的,且蓄得太多太满,像箐底水库里的水,一旦开闸,就会没完没了。
   徐玉芬对田青说:“你一直不爱说话,想不到你的话会这样多。”
   田青说:“你听听,这里多静。阳雀和树林都在说话,它们说得多好。这是个说话的地方。”
   瘠薄的地上的云南松却绿得似乎要往下滴液汁,风一吹,绿色的针叶像万千根银针向一个方向撒去,突然又向这边撒来,徐玉芬把头一让,逗得田青笑了起来。
   田青说:“这几年到山上砍柴的人不多了,大多烧煤,有几户富裕人家还用起了液化汽。所以这松树越长越密,快把路都给遮住了。”
   从一个山坡上往山梁上爬,然后又翻了两座山,来到一个叫大黑阴山的地方,田青说:“休息一下吧!”徐玉芬的确有点累,坐了下来。这时松树林里突然有东西跑蹿出来,把草和灌木搅得又摇又响,田青本来是过去砍柴的,听到这一响,又看到草丛摇得那样厉害,“妈呀”大叫一声,转身向徐玉芬奔来,紧紧挤在徐玉芬身后,脸上煞白,身子发抖。本来这山里野兔野鸟多的是,大多是它们所为,不必这么惊怪。但经田青这一渲染,好像这林子里的确有什么危机潜伏着。徐玉芬抱住发抖的田青,擅抖着声音问:“谁啊?”再没有一点响动。徐玉芬用手捏了捏田青的臂膀说:“田青没事了,是一只野兔。”
   过了一阵,田青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在这当儿,徐玉芬又仔细审视了这片林子。由于另一面的向阳坡长,这边的坡陡而短,形成天然的背阴林,这种背阴林,日照短,一天也照不了几个小时,甚至有照不到的情况。加上林木茂密,自有一种阴霾之气。
   徐玉芬拍了拍田青的脊背:“你多长时间来这里一次?”
   田青说:“一个星期,有时两个星期才来一次。”
   “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
   “不找个伴?”徐玉芬有些担心。
   “以前莫说一个,有三四个,慢慢的,有的不读书了,出去打工了;有的家里烧起了煤,要不了多少柴,一年就打那么一两挑。”
   田青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她朝刚才响动的地方望了一眼,又走了过去,边走边说:“你歇着,我过去砍。你放心,我们今天能早回去的。”
   徐玉芬不放心,她跟上了田青,手里攥着亮晃晃的镰刀。不要说一个小姑娘,在这样一个有些阴森的地方,一个成年人心里也会发毛。
   见徐玉芬跟上来,田青话又多了起来,她说:“也好,早砍好早回。这样吧,你把前面地上的那些干柴摞在一起,我去砍青柴。”徐玉芬往前走了十几步,果然在坡上铺放着一些干柴,有的柴口上冒着黄黄的松脂。
   徐玉芬把柴摞好后,又捆了起来,刚好够做两捆。徐玉芬朝不远处砍柴的田青走去,看到田青正起劲砍一根松枝,松枝粗壮而顽强,田青每砍一下,那根有着绿得欲滴的松针的边枝,就要颤抖一下,痉挛一下。
   徐玉芬赶忙向前制止,“你砍细一些的嘛!”徐玉芬还想进一步制止,但是她没有上前,徐玉芬小时候也砍过松枝,不砍没柴烧。
   田青说:“下几周课更紧了,我不一定回来得了,砍粗些的,经烧。”
   田青砍了几下说:“我妈也是让我砍细些的。有一次我砍了松树头,她用镰刀把揍我的屁股。她说这是条命哩,你敢砍?我说那我不砍了。我就真不砍了,我把镰刀丢在坡上,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妈砍了一会看我还是坐着不动,就说:‘砍柴啊,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我说:‘松树的头砍不得,松树的边枝也不能砍,那是它的手、它的脚!’我妈说:‘有头就能活,没有手脚它照样活。’果然,我砍过松枝的那棵树,第二年来它又发出新枝。要说这松树,有时跟人一样,有时却也不一样。”
   田青边说边砍,那株粗壮的松枝早撂在地上,接着又砍,她砍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地上就砍下一堆。徐玉芬也不停地砍,但是每砍一下手腕处就生疼,震得手指攥不紧镰刀把,一把镰刀几次险些掉在地上。徐玉芬小时候也砍过柴,那时她砍柴是要挣学费的,砍了之后还要挑到街上去卖,一个假期要挣好一个学期的学费。在徐玉芬的记忆里,砍柴烧并不算辛苦,砍了之后还要挑到街上卖才算辛苦。徐玉芬过去砍这样的松枝是小菜一碟,现在不同了,拿过粉笔头的手再来砍松枝,这松枝就坚硬如石,有欺负人的感觉。越是这样徐玉芬越要砍,本来柴已经砍得差不多了。徐玉芬的柴是上几个星期田青砍好的,田青总是把下一次的柴砍好,铺在地上晒,把上一次砍好的、晒得半干的挑回去。田青几次劝徐玉芬别砍了,她自己砍就行,要的也不多了。她对徐玉芬说,这次再不砍好了,砍好了反而给人留下目标。
   “目标,什么目标?”徐玉芬问。
   “没――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田青倒慌了起来,转过身,“呼呼”朝一丛密集的茅草地走去。
   这时一个灰黑的东西突然向田青的胯下钻来,从田青的两脚间穿过,还没有看清,飞一样滚进一丛密集的蕨棵中去了。田青顿时尖细地叫了起来,“妈妈呀,他又来了!”边叫边飞一般向徐玉芬扑来,极度的慌乱使她的身子失衡,她几乎是跌跌撞撞投进徐玉芬的怀抱的,田青的身子抖得筛糠一样。
   徐玉芬说:“他是谁?”
   田青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尖锐而失态地大声嚷嚷:“蒙面人!蒙面人,一个蒙面人!”徐玉芬的头“嗡”的一下胀大了,在这个阴暗的山背处,从那些阴风抖动的茅草里,还有使山坡更加寂寥和阴森的松树影里,一切都显得紧张而可疑。
   徐玉芬这才意识到,此时的大山已经不是她儿时的大山了。以前的大山,只要徐玉芬进山,一道坡上总能见几起人影。不是怕见不到人,而是怕人太多。比如找菌子,得提防其他村、其他社、其他家的人把菌子找去;扭松果、抓松毛则是怕别人把松果和松毛,先扭了去、抓了去。靠山吃山的村民在山路上来的来去的去,走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碰到一起。现在呢,现在这大山变得冷森森的,森然得令人害怕,让人不由得有些紧张和神经质。徐玉芬和田青一路进山来竟然一个人影也没见着,这样的山,变得着实有些陌生了!
   田青见周围再没有动静,从徐玉芬怀里起来,攥着镰刀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才在草地上坐下来。
   徐玉芬说:“他欺负过你?”
   田青说“没――没有。”
   “你见过他?”
   “是――他戴着面纱,他的五官全变了形。”
   “他真没有碰过你?”
   这时田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糟蹋了小玉。那天都怪我,我跑到旁边的矮松那里,那里枝条多,长得又矮,我砍得着。其实这边我也砍得到,但是鬼使神差,我还是到那边去了。那天我听到了风声,我以为是风声,风在松针上就会发出尖厉的叫声,和人的叫声是一样的。我住了手,站了一会,我好像听到了小玉在叫,细听,又不是了,是松针的声音。我这才砍起来,我又听到了叫声,反复几次后,我觉得真不对劲,紧攥镰刀跑了过去。小玉不见了,我扯起嗓子喊,在一片人样高的茅草中,我听到了一种异响。我过去时那蒙面人正在系裤子,地上躺着赤身裸体的小玉,我哇哇叫着挥舞着镰刀扑向那蒙面人。蒙面人见状,却也不忙,似乎还在面纱下笑了一下。我抡刀就砍,他躲闪了几下,让开了,可那时我真是疯了,逼了上去,他退到了几棵松树前,被松枝绊了一个趔趄,我的刀跟了上去,狠狠地插进他的腰背,只听他“哎哟”一声,待我拔出刀时,再望松树那里,哪里还有人,我揉了一把眼睛,还是没有。我大惊,他是怎么逃走了?”
   “我劝小玉报案。小玉说得给爹妈说一声,让爹妈给拿主意。可小玉的爹妈在沿海打工,一时联系不上。我们村是个小村,一个村就是一个组,一个村就小组长家有一部电话,打电话得看人家闲不闲,人家闲下来才能给你掐时间,好算钱。那头的电话是一家小卖部,小玉几次打过去,对方不是说我给你问问,就是说我已经给你问了没问到,听说你要找的人已到别的地方去做了。然后就没有下文。小玉说我有急事,老板娘,你一定得给我问问,家里出事了。老板娘才会非常不愿意地说,是不是学费不够了?不是不是,小玉急得要哭出声来,我不读书了,我不是要钱,是别的事,这事出的急,家里快要出人命了,你就帮我找找他们吧。老板娘说,你只有直说我才能帮你把话带过去,我找他们也是大海捞针一样,我只能把你的话传给所有来打电话的家乡人――你的家乡人――哦,对了,我也是和你们是一个地儿的,不是一个地儿的我才不愿管你这些事儿的。当然,你的爹妈找到了少不了我还要跟他们要几个钱,这也是规矩。小玉呜呜在话筒里哭开了,越哭越厉害,直到最后一塌糊涂。老板娘说我给你找、给你找,我一定给你找!但是这时小玉已经听不见老板娘的声音了。
   有一段时间小玉不上山打柴了,但是不行,不上山打柴就做不了饭。小玉是能不起火就不起火,把家里的玉米叶玉米芯都用来当燃料,终了还是要烧完的,烧完后还得上山打柴。
   田青和小玉就团在一起,你在这边打我也在这边,要走两人一起走,要砍就在一起砍。但是小玉还是感到有一双眼睛朝这边窥望。小玉回头望时却没有望到,田青四下扫射也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一只灰褐的动物“嗖”地从小玉的胯下穿过时,她们惊叫着,觉得危险已经来临。
   小玉觉得这灰不灰、褐不褐的动物,它身上散发出的狐臊味,和那天污辱她的蒙面人,身上的气味是一样的。
   这下提醒了田青,田青立刻就说出两件怪事:一是在她朝那蒙面人砍去时,那蒙面人“哎哟”叫了一声,镰刀已经楔进他的腰背,过后田青查验痕迹,却连一滴血也没有看见;另一件是那人被砍后明明倒在松枝堆里,眨眼的功夫,那人就失踪了。两人说完后一对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们马上就想到一个传说,说这大黑阴山里土层肥厚,哺出了阴气浊重的怪物,有时是马形、驴形,有时是狐形、麂形。至于说要现出什么形状,要看村子里的阳气和阴气。传说若干年前,村里流行过一场瘟疫,瘟疫过后,村里就只剩一户人家。那是阴气最重的年代,山里几十年见不到马啊驴啊,却见狐麂同形的怪物跑来蹿去。那物也是从人的胯下跑,眨眼之间就没有踪影。
   这时,小玉的爹妈找到了,小玉的爹妈把电话打到组长家,约好小玉晚上7点到组长家里等。他们头一句话就是问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小玉说没――没有。小玉的爹妈说咋会没有,你一贯说话不会这样吞吞吐吐的,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小玉说,真没什么事,就是想听听你们的声音。小玉的爹妈还是不松口。小玉只好说见到那种狐不狐麂不麂的东西了。小玉的爹立刻从旁边抢过她妈的话筒:小玉啊小玉,我说是什么要命的事呢!见了一个狐麂你就这么折腾,娇惯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这次的传话费、话费,要你妈在太阳下苦晒两天!说完,“叭”的一声,挂了电话。
   小玉想那事还是不告诉爹妈的好,告诉爹妈遭骂不说,如果爹在家,还免不了爹的一顿打!小玉小时候割茅草,镰刀从石头上弹起,弹在跪着的腿上,到医院里缝了三针。回来后遭到父亲一顿打,父亲边打边骂:“割茅草都不会割,割到医院里去了,羞人不羞人?你晓得一针多少钱吗?你晓得三针缝了多少钱吗?一个败家子啊!”
   小玉这次要把这事告诉爹妈,更羞人哩!爹会不会暴打一顿,这还是难说哩!
   小玉想,那蒙面人兴许是个狐麂变的,既然是个狐麂就不会出事,不会出事,这事就再不会有第三人晓得,这事就会这么着过去了哩。
   小玉的肚子却在某一天突然显现出来,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小玉是跳箐里的水库死的,她的死可以说相当的完美。发现她时她已经在水里发胀,到处都已变形,她肿胀起来的身子把她的肚子非常完美地装饰起来,这是她最成功的一次化妆。田青在讲到这里时,眼里跳动着凄美的火光,好像小玉能那样尊严地死,简直到了应该崇拜的地步。
   小玉被草草掩埋。她放在桌上的一个日记本上写着:“我要砍了这狐麂,一天我果真遇到它了,我追啊打啊砍啊,我要砍了这个灾星。这狐麂跑到水库边后,钻进水库后就不出来,它在水底还在使坏!朝我使坏脸。我知道它还会出现的,再出现我就饶不了它,决饶不了它!它进水库我进水库,它到水底我到水底,然后劈了它……”
   小玉的父母平生坐了第一回飞机,急赶了回来,看了日记本上的文字后确信是她的字迹,万念俱灰。痛哭一顿后,小玉的父亲扑上去要暴打,被人拉开了。小玉的父亲说,我养个猪可以杀,我养只鸡可以卖,我咋就这么倒霉呢,就这么白养白喂还要白伤心!
   田青说自从小玉死后,自己就怕来,一个阳人,在这大山架里,阴气更显重了,即使在白花花的阳光里心里也犯嘀咕,也让人往坏处想。可是,柴烧完了不去不行。田青说我只好每次砍好柴,铺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再不敢去了,我知道那狐麂就在那个地方等。今天你跟我来,来收的是以前砍好的。
   徐玉芬说:“那你咋还要砍?”田青说:“不砍就迷惑不了那狐麂了,迷惑那个狐麂就得砍出柴来!让他永远找不到我!今天我把柴铺在这个地方,就是让他在这地方干等。”
   在不远处,田青又拾了一挑干柴,松枝红是红、白是白,冒着松油,一看就晓得至少晒了两个月以上。这就是田青说过以前晒过的。徐玉芬问田青,你说的狐麂如果不在你新砍的柴堆旁,而在你最早砍的地方出现,你怎么办?田青说,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柴特干,挑在肩上不显重,走得也快,翻了两座山梁,肩上重了起来,脚步也慢了下来。
   在回来的山路上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进了村人也稀稀拉拉的,且基本是老人孩子,在一棵大青树下,闲玩的人算多了,也只有三四个小孩追逐,两三个老人蹲在树根下抽烟唠嗑。这茂盛健旺的大青树像是失了人气的滋润,显得有些落寞。
   回到田青家天已黄昏。田青赶忙煮饭,徐玉芬在田青煮饭时洗起了菜,爬了一天的山,徐玉芬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尽管在山上也吃了田青带的两个粑粑,也喝了几捧山泉,她在喝山泉时田青说,这山里的水寡,能解渴就行,别喝多。徐玉芬当时还不信,说吃了这两个粑粑,可以不吃晚饭了。现在却饿得话都懒得说。洗完菜徐玉芬这才拿过自己的包,打开手机。她的手机是在昨晚告诉家里不再回去后,就关了。现在打开,有好几条短信,是娃她爸的号码。女儿也在上初中,可能是她打出的电话母亲没有接,就用父亲的手机发了几条短信。诸如没有你觉睡不好,老是提心吊胆的,你到那远的地方家访还要过夜,切!有一条说这天过得特无聊,吃啥啥无味,饭也囫囵吃。徐玉芬马上又把手机关掉,咕噜了一句:“你也跟我来这地儿在上两天,你就会吃啥啥香了!”
   徐玉芬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睡得从没有过的深沉。半夜被几声咳嗽声惊醒,那是从田青爷爷房里传来的。徐玉芬就睡不着,想着田青的处境,想着大黑阴山,想到那个蒙面人,想着田青每个星期不得不到山里去砍柴,不由得后背发凉。觉得每一个都有个难处,都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徐玉芬在山里转了一天,开始是断不信狐麂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那东西?但是这一天转下来,徐玉芬自己都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徐玉芬是第二天走的,走前对田青说:“如果你愿意,你还做我的女儿,我家里的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你们会处好的。在班上你叫我老师,其他场合,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其实在这两天相处的过程中,田青就没有叫过徐玉芬妈,这个妈不是想叫就能叫出口的。但是徐玉芬也能感觉到,田青对亲情的那种渴望是压抑不住的,它总是要以不同的形式往外喷泄。
   徐玉芬只是在那灰褐的动物从田青胯下奔逃时,惊叫了一句“妈妈呀------”这是徐玉芬惟一听到田青朝自己叫喊出“妈妈”,但是,在那个时刻叫出那种话,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绝望!
   田青和爷爷一直把她送到村口的大青树下,交错盘曲的树根下,坐着一个望着村外的老人。这时太阳已经照平山坳,黄熟的麦子在对面的山梁上静默着,巨大的山坳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影,像是在不经意间把这些已经黄熟的麦子给遗忘了。
   徐玉芬问田青:“什么时候来学校?”田青说:“很快呗。一个星期后,我和爷爷把麦子收进仓就回学校。”徐玉芬又看了一眼那些黄熟的麦子,的确该收割了,可是它太宽敞了,宽敞得有些让人发晕。田青似乎看出徐玉芬的畏惧,说:“我们家只有一小块。”
   但是,徐玉芬最终还是没有等来田青。一个星期过去了,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徐玉芬着急起来,二模已经过了,再过一个星期,三模也没希望了。三模的成绩和中考成绩最能吻合,根据三模的情况还可以进行调整、查缺补漏,如果不考三模,就不能做到胸有成竹。特别是像田青这样的学生,进行调整和查缺补漏是最重要最有效果的。田青成了徐玉芬的一块心病。
   第三个星期刚过,徐玉芬又来到田青家。田青的爷爷已经不知道徐玉芬是谁,她只好做一番解释,说我是田青的老师,老人想了一阵,好像明白了,招呼徐玉芬坐下后,磕磕碰碰到他屋里悉悉索索翻了一会,然后攥着一个信封来到徐玉芬面前,把手里的一封信交给徐玉芬,说:“徐老师,田青两天前到深圳找她妈去了。她说你一定会来的,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徐玉芬打开信,念了起来。
   徐老师:您好!
   ……在发生了这件事后,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了,也不能再做你的学生了……收完地里的小麦后,我想到大黑阴山去打柴,打了这挑柴,我可以两个星期不回家,用星期天把落下的课程补上来。但是,我遇上了蒙面人,他不在新砍的柴堆边等我,也不在最早的柴堆边等我,说明他对我的行踪有所发觉――这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像对付小玉一样把我扑在地上,他的脸在黑袜下笑了一下,像狐狸又像麂,反正不是人笑。他在我身上做完了事情后,又古怪地笑着,从我身上起来的一瞬,我抓住了离我不远的镰刀,和小玉遇害那次一样,我毫不犹豫就向他挥去,他怪叫一声“哎哟……”我把楔进他背上的镰刀拔出来准备第二下时,他不见了。我就知道我遇上狐麂了。我再看地上有没有血迹,地上什么也没有,一点也没有找到……妈妈呀,不,我不能叫你妈!原来我想做你最值得骄傲的女儿,现在我不配了!还是叫你徐老师吧,尽管我也不配做你的学生――不配叫你徐老师!……你看,我撒谎了,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成,请你原谅!我不能回学校了。我只能这样做了,一个整天活在惶恐中的女孩,她还能做什么呢……
   徐玉芬出村时,遇到了田青的爷爷,田青的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出来了。他显然又认不出徐玉芬了,他从徐玉芬身边走了过去,走得很快,在焦急地往前赶。他在村口的大青树下转了一圈,然后问坐在大青树根下的一位老婆婆,你见我家田青没?他对那个比他还老的婆婆说,你看见她,请你告诉她,说我等她回去吃饭哩,我在家已经等她好久了,请你告她一定要快!再不回来,饭就凉了!
  
  (责任编辑:李亚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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