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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绝笔诗] 翟秋白之死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1935年7月5日上海《申报》刊登了一篇瞿秋白被杀害经过的“长汀通讯”《瞿秋白伏法记》,文中写道:   十七日,奉中央电令,着将瞿就地枪决。翌日(十八日)晨八时,特务连连长廖祥光,即亲至狱中促瞿至中山公园照相,瞿欣然随之。照相毕,廖连长示以命令,瞿颔头作豪语:“死是人生最大的休息。”廖连长询以有无遗语留下,瞿答:“余尚有诗一首尚未录出。”当即复返囚室,取笔书诗一首,并序如下:
  “一九三五年六月十七日晚,梦行山径中,夕阳明灭,寒流幽咽,如置身仙境。翌日,读唐人诗,忽见‘夕阳明灭乱山中’句,因集句得《偶成》一首:‘夕阳明灭乱山中,落叶寒泉听不同;已忍伶俜十年事,心持半偈万缘空。’方要录出,而毕命之令己下,甚可念也。秋白曾有句:‘眼底烟云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此非词谶,乃狱中言志耳。”
  末署秋白绝笔……
  这篇通讯有着明显的演绎色调或疑点,应是辗转传抄的消息而非来自记者亲临现场的报道,如该文说特务连长接到命令将瞿秋白押赴刑场,照相之后,向他示以枪决命令,但后来又将瞿秋白解回囚室,瞿取笔书诗一首后却写道,“方要录出,而毕命之令已下,甚可念也。”这似乎表明瞿秋白作诗时尚不知行刑时间已到,当他正要将诗录出时才向他宣布枪决令的,这就与前面所说“照相毕,廖连长示以命令”相抵触;并且,特务连长不过是一个下级军官,在押送死囚去刑场途中他是不可能擅自将犯人再带回牢房的。此篇通讯所述瞿秋白临刑时情形与其他史料记载多有不符之处。特别是该文还将瞿秋白绝笔诗与原通讯记者所写的文字搅混在一起了,即文中所谓“方欲录出,而毕命之令已下,甚可念也。……此非词谶,乃狱中言志耳”这一段话,当作了翟秋白绝笔诗的跋语了,其实这只是记者对瞿秋白集句所发的感叹,并非诗人自己的表白,根本谈不到什么“狱中言志”。现在我们若核实一下瞿秋白的这首七绝《偶成》并不难,在《申报》刊登这篇通讯的同一天,天津《大公报》上也刊发了一篇“汀州通信”,题作《瞿秋白毕命纪》,关于瞿秋白狱中绝笔诗是这样记述的:
  今晨忽闻,瞿之末日已临,登时可信可疑,终于不知是否确实,记者为好奇心所驱使,趋前叩询,至其卧室,见瞿正大挥毫笔,书写绝句。其文日:
  一九三五年六月十七日晚梦行小径中,夕阳明灭[,]寒流出咽,如置身仙境。翌日读唐人诗。忽见“夕阳明灭乱山中”句,因集句得《偶成》一首:
  夕阳明灭乱流[山]中,(韦应物)
  落叶寒泉听不穷;(郎士元)
  已忍伶俜十年事,(杜甫)
  心持半偈万缘空。(郎士元)
  方欲提笔录出,而毕命之令已下,甚可念也。秋白半[曾]有句“眼底烟云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此非“词谶”,乃狱中言志耳。
  《大公报》上所载瞿秋白遗诗之后的文字,即“方欲提笔录出。而毕命之令已下……”这一段,是另起一行写的,瞿秋白遗文与记者文字并不混淆,不过行文上确实也不够清楚,看来天津《大公报》所载也不是第一手资料,瞿秋白遭杀害的消息应该还有更近真实的报道。1937年《逸经》杂志第34期上刊载了一篇题为《关于瞿秋白之种种》的文章,此文本身并没有提供什么资料,但文后的附录却很有史料价值,其中一篇《毕命前之一刹那》正是瞿秋白就义当时的现场报道,因文字很简明,兹录全文如下:
  民国二十四年六月十八日晨,闻瞿之末日已临,笔者随往狱中视之,及至其卧室,见瞿正在挥毫,书写绝句:“一九三五年六月十七晚,梦行小径中,夕阳明灭,寒流流咽,如置身仙境,翌日读唐人诗,忽见‘夕阳明灭乱山中’句,因集句得偶成一首:
  夕阳明灭乱山中,(韦应物)落叶寒泉听不穷;(郎士元)
  已忍伶俜十年事,(杜甫)心持半偈万缘空。(郎士元)”
  书毕而毕命之令已下,遂解至中山公园。瞿信步行至亭前,见珍馔一席,美酒一瓮,列于亭之中央,乃独坐其上,自斟自饮,谈笑自若,神色无异,酒半乃言日:“人公馀稍憩,为小快乐;夜间安睡,为大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继而高唱国际歌,酒毕徐步赴刑场,前后军士押送,空间极为严肃。经过街衢之口,见一瞎眼乞丐,犹回顾视,似有所感。既至刑场,自请仰卧受刑,态度仍极从容,枪声一鸣,瞿遂长辞人世。忆其在狱时,常以文墨自遣,所作“眼底烟云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此非词谶,乃狱中言志耳。
  这篇报道说“民国二十四年六月十八日晨,闻瞿之末日已临,笔者随往狱中视之……”可知这位记者当时亲临现场,是他本人目睹了瞿秋白从容就义的情形之后写下了这篇《毕命前之一刹那》通讯稿的。这应该是最原始的“汀州通信”、“长汀通讯”了。
  这篇通讯稿行文层次非常清楚,并且所录瞿秋白挥毫书写的绝句及诗序是用引号标出,读者绝不至于将引文之外的“书毕而毕命之令已下,遂解至中山公园。瞿信步行至亭前……”这一段记者所描写的话误读为瞿秋白诗的“题跋”的,更不会将文末记者的感慨:“忆其在狱时,常以文墨自遣,所作‘眼底烟云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此非词谶,乃狱中言志耳。”误为瞿秋白绝笔的。
  可是后来上海《申报》转述这个消息时,显然是想把它当作自己的独家新闻,结果画蛇添足出了大差错,而且以讹传讹,延误至今。九十年代出版的两本很具代表性的《瞿秋自传》,就是依据《申报》将记者所发的一番议论误作诗的“题跋”了。《博览群书》2011年第7期上登有一篇《瞿秋白绝命诗新解》,该文特别指出:“今见的该诗前有‘缘起’。后有‘题跋’。”“这首诗以及其‘缘起’、‘题跋’,完成于秋白遇难的当天早晨。”此文所依据的也是《申报》。
  目前的《瞿秋白文集》(文学编)尚未收录这篇遗诗。如果今后收入这篇遗作很有必要认真核定;就是个别词句也得作一番校订,如“夕阳明灭,寒流流咽”,一作“夕阳明灭,寒流出咽”,又作“夕阳明灭,寒流幽咽”;“落叶寒泉听不穷”,《申报》作“落叶寒泉听不同”。这些异文都是应该斟酌校订的。
  《毕命前之一刹那》结尾说:“忆其在狱时,常以文墨自遣……”说明这位记者在瞿秋白被关押期间曾经去牢房探访过他,还见到他在狱中“常以文墨自遣”。文中所引两句自我消遣之作,是出自他狱中所作《卜算子》,全句是:
  寂寞此人间,且喜身无主,眼底云烟过尽时,正我逍遥处。
  花落知春残,一任风和雨,信是明年春再来,应有香如故。
  这首词以及另外两首狱中之作,瞿秋白录出后特赠给为他看病的国民党第三十六师军医陈炎冰。陈在大革命时期本来是中共党员,对这位中共领袖他自然抱有十分敬仰之心。
  通讯记者在报道中描述了瞿秋白赴刑场前在汀州中山公园的亭子里用刑餐时情形:他自斟自饮,谈笑自若,神色无异,酒半乃言曰:“人公馀稍憩,为小快乐;夜间安睡,为大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这应是记者记下的烈士最后的遗言。翟此时的心境我们在《多余的话》中能得到印证:“我早已感觉到万分的厌倦。……我当时觉着,不管全宇宙的毁灭不毁灭,不管革命还是反革命等等,我只要休息,休息!!好了,现在已经有了‘永久休息’的机会。”“我时常说:感觉到十年二十年没有睡觉似的疲劳,现在可以得到永久的‘伟大的’可爱的睡眠了。”瞿秋白舍生取义赴刑场时所留遗言,正如《申报》文中所说是“颔头作豪语”,丝毫没有流露《多余的话》里的消沉情绪。他曾自问:“如果人有灵魂的话,何必要这个躯壳!但是,如果没有的话。这个躯壳又有什么用处?”应该说他以牺牲证明了他更愿留住自己的灵魂。
  (选自2012年第1期《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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