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6日晚，西班牙巴塞罗那，一群群手捧鲜花的民众聚集在安东尼?塔皮埃斯基金会门前，默默悼念享年88岁、刚刚去世的艺术大师安东尼?塔皮埃斯。 塔皮埃斯其人
塔皮埃斯，二战后最负盛名的世界级艺术家之一、非形式主义代表人物之一。对于中国普通人来说，塔皮埃斯这个名字远没有毕加索、达利等为人熟知，但实际上他在当代艺术发展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长曾经说过：“‘我们’西班牙人，在最近几次先锋运动中总是处于先驱地位：在立体主义时代有毕加索，超现实主义时代有米罗和达利，非形式主义时代有塔皮埃斯。”
1923年12月，塔皮埃斯出生于巴塞罗那一个资产阶级家庭，从小便在绘画上显露出独特的天赋。由于父亲的反对，他并没有接受过多少美术教育，而是进入巴塞罗那大学学习法律。然而，对艺术的强烈渴望使他毅然放弃了学业，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作当中。塔皮埃斯与朋友组织艺术团体并创办了《立方七》杂志，他在创作前期继承了米罗的超现实主义，在西班牙内战和佛朗哥专制独裁时期强烈地表达出对家乡加泰罗尼亚地区政治、文化的关怀。而后，他积极探索可用到艺术创作中的新材料，开创了当代艺术的非形式主义。观众经常会发现生活日用品经过奇妙的组合出现在作品中，通过艺术家对生活的反思赋予其崭新的生命。
他的作品被索菲亚王后国家艺术中心博物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伦敦泰特博物馆等几乎世界上所有重量级的当代艺术机构收藏；在各大画廊、艺术机构举办的展览更是数不胜数，还曾三次代表西班牙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并在1993年获得了金狮奖。1984年，他在巴塞罗那成立了安东尼?塔皮埃斯基金会。由于在艺术领域中的突出贡献，他先后获得了匹兹堡卡内基学院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毕加索奖、西班牙文化部的委拉兹凯兹造型艺术奖等。2010年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更是授予他侯爵封号，以表彰其显赫的艺术成就。
也许国内熟悉塔皮埃斯的人并不多，但事实上早在1989年他就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个人画展，并在当时的中国艺术界引起反响。中国前卫艺术评论家栗宪庭认为，塔皮埃斯个展推进了中国艺术家对于当代艺术的理解：“它让我们看到原来可以在一个画布上放很多材料，而不涉及任何社会观念。这个展览很重要，它对一部分中国画家产生了影响，譬如徐冰、吕胜中和谷文达。”
结缘东方文化
塔皮埃斯十分着迷于东方文化，是西方画坛承认受到过东方哲学思想影响的少有的几位画家之一。为了感谢东方文化对他在所取得的艺术成就上的帮助，让更多西方人了解这个神秘而遥远的世界，1987年，他在巴塞罗那筹建了西班牙第一个、也是迄今惟一一个东方图书馆。
塔皮埃斯的少年时代很长时间都是在他父亲的书房中度过的，得益于父亲对东方文化，尤其是对中国和印度文化的浓厚兴趣，家里介绍东方艺术、文学、哲学的藏书颇为丰富。在这段时间里，他阅读过林语堂先生众多著作的译本，包括《吾国与吾民》、《生活的艺术》、《中国文明》等。他还研习过老子、孔子、孟子、荀子、墨子的理论，读过《史记》、古典诗词选，还有日本的《茶经》、《论日本艺术》等等。广泛的阅读使他认识到了一个不同于西方文化的新奇世界，从那时起东方文化就为这位未来的艺术家打开了一扇新的艺术创作之门。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这位在世界画坛已小有名气的艺术大师，对东方文化的兴趣愈浓。他开始探索宗教、哲学等更深层次的问题，并将东方对世界与宇宙的理解付诸于艺术实践。在他看来，东方哲学对于世界和自然的看法更加符合事物本身的属性，而中国的忧患意识更是与他的艺术理念――变革是艺术家真正的使命，不谋而合。他还练习中国气功中静思和控制呼吸节奏的技巧，帮助他获取灵感、专注地进行创作。此时，这位西班牙大师对东方文化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就连家中的陈设也融入了异国元素。在位于巴塞罗那巴尔玛街道的家中除了收藏有大量的相关书籍，他的书房布置得也颇有东方风情。一只中国漆器矮桌, 一尊高棉佛像，一幅灵感来源于东方、棕色背景下画有黑色粗线条的他自己的作品，这些颇有异国风情的装饰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出神秘而神圣的光芒，为他的创作输送了源源不断的艺术灵感。
西班牙抽象作品中的东方印记
很多中国观众评价塔皮埃斯的作品辨别度高，但晦涩难懂。看似随意的勾画点触，疑似荒诞的材料组合，凹凸不平的粗糙表面，面对塔皮埃斯的作品一些观众常常摇着头表示过于抽象不容易读懂。但正是这所谓的“抽象”之下暗含着现实主义，这信手拈来的随意之中蕴藏着画家的精心巧思。
塔皮埃斯在自传中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我心中产生的许多无意识的、神秘的动机或灵感都得到过超现实主义的评价；此外，东方艺术也常谈到现代主义。可以说，东方人从地平线的另一端给我送来文化养料，这是我爱上现代派艺术的另一个原因。”可见，东方文化对于指引塔皮埃斯创作方向的影响之大，为他成为非形式主义代表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塔皮埃斯的创作颇具东方色彩。在所谓的西方抽象主义中，观众可以找到“飞白”，寻见“泼墨”，发现“印章”，东方美学追求的“虚”在它的作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区别于西方传统绘画中对景物一丝不苟的如实描摹画写，他关心的是所画对象背后的语言符号，酣畅笔墨间的真情实意。这种看似抽象的“现实主义”追求的不是栩栩如生，而是作品是否具有现实意义。塔皮埃斯曾说过：“材料的选择并不是为了追求新奇的效果，是根据所要表达的内容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包含着一种‘哲学’思想。” 正如作品中的“一扇墙”不是“墙”，是隔阂，是隐居。这恰恰与塔皮埃斯最崇拜的中国画家石涛的“一画”理论不谋而合。
或颤抖曲折，或流畅自然的线条和字母书写也是塔皮埃斯的最爱，他甚至创作了一系列题为“书法”的作品，只不过我们一个字也识不出罢了。他曾说过：“艺术家更加发自内心的、功能更加纯粹的表现方式通过我们的手直接同绘画材料接触，通过我们的感觉融入有机的色彩波浪，或许会表达得更好。”用快速移动的笔尖表现当下的情感，在线条的韵律间感受那神秘的心灵体验，这不正是中国所谓的“心手相师”吗？这样我们也可以理解他作品中所谓的“书法”不是一个字符的形态，而是像我们书法家书写时笔触受当时心境影响的过程，通过浓淡、粗细、曲直的线条来表达他的所思所想所感。
正如塔皮埃斯所说，东方美学、宗教、哲学与他的艺术生涯之间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他用勤劳不辍的创作为东西文化架起了一座沟通桥梁。也许，这位西班牙伟大艺术家的作品依然不易一下子读懂，但只要我们用心体会就会了解塔皮埃斯对东方文化的痴迷执著之深，就能捕捉到他眼中的那个神秘东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