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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河的温度] 七台河温度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那个年头上山下乡,老师因为家庭历史问题,我呢正值青春年少,我们好像是奔了洪湖那条内荆河而去的。它虽归于浩荡长江,但河流中游地区却是我们的落脚之处,两岸水深积流,沙石多滩,枫叶芦花,天光云影,却也是河漂的好地方。平时,河就像一位好好先生,流在身边,轻轻抚来,阳光的照射,给岸边的树、草撒上一片金色,犹似金桔挂枝,河面就如镶嵌上了一层金箔。可是一到了那七、八月涨水的季节,好好先生便像喝醉了酒一般,敞胸露怀地时常涉过低矮的围岸,横扫着土路向田野撒开。老乡的孩子祥生就是在那个时节背着书包迈过土路回家的,他提着挽过双膝的裤腿穿过洪水,或许他紧张,小脚儿不慎踩到滑溜处,浪头袭来,一下子把孩子卷入河水,涌起的浪花挤揉得时浮时沉。路过此处的老师一声“快救那孩子!”他率先跳入河中,我尾随而入,老师把祥生救起,在土路高处伏在他单膝上吐出那所吞的水。
  有时我也拿当年这点子事来安慰自已。人们常说冲动是魔鬼,但有时候冲动也如菩萨,菩萨会促使人带动着河水把善心散发。但对于一起上山下乡的女知青芝呢,我不知道老师是不是一直怪我,她的下沉,她的离去,当初为什么不能像救祥生那样救起她呢,老师费了力,只怪我阴错阳错地贻误了救她生命的宝贵时间。
  那一年那一天,我和我的老师,漫步河边,正是午休时分,河滩上的乡邻差不多都回家吃饭了,留下空旷的河滩,而芝她正是伴着这萧条景象的。那会儿,我们以为她在晒太阳,让太阳洞穿身体,让她灵魂飞得起来,当然我们不知道她要裸身。
  老师只是预感到要出什么事儿,隐隐约约传来浇水的声音,从何而来, 探身望去,眼见一只窈窕的手儿舀起河水朝天而洒,那一刻,芝“唷、唷”地喊着:“有人吗,有人吗?”老师连忙走开,我走慢了点。芝这时脱下了上衣,又回头左右看了看,始才摘开那红红的奶兜儿,她用那带来的毛巾擦洗上身,那身子如一条美人鱼,她觉得就着满河水洗澡总比屋里的盆盆罐罐强。青春年少的我头次遇见这事儿,心直发慌,不敢去盯,但又不敢暴露。我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芝的手、脚、颈子黑油油的,但她的背部却雪白如藕,一黑一白,层次分明,这只有在太阳底下干活的人才会这样。胸前呢,我想象着她那两团乳房,是否如月亮那般圆盈。老师在那头不停地打着手势,意思是快走。我走了几步,随后就跑起来。
  “哪个?”芝被惊动了,顺手抓起那件衬衣挡住胸前。
  没办法,我只得站住,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哟,是你个小流氓,我喊了有没有人,你不答应。”芝咬着牙,圆瞪着眼还有些披头散发。
  “不,我绝对不是有意的。”我倒退着,老师站在了恰当处。
  清秀的芝涨红了脸,叫着,“走!快走吧。”
  这时老师在远处喊:“芝,把衣裳穿上,就当没发生这回事。”
  回到知青点后,我和芝都听了老师的,谁也没有提起那河边洗澡的事。芝,其实高我一届大我两岁,她的情况我知道一点,下乡的第二年,她城里的男朋友提出和她分手,为此她专门请假回城也未能得到解决。她的母亲劝她早点回乡,说你是老大要替家里挑担子,你不回去,就会影响到你的弟妹,势必也要叫他们上山下乡。这样,芝只得又回到乡下。在乡下呆着她以为是没有出路的,加上男朋友的离去,她独自守着那份凄凉的哀痛。
  老师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当时我还不太懂此话含义,直至有一天老师坐在木船上,旁边放着一袋糙米和一只老母鸡,船儿悠悠往知青点而来。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靠着老乡的这只舟,早早从荆河旁出发,看着知青们吃不饱的样子,特别看到芝背后返酸吐酸的情形,老师去镇上寻米,找了许多人家才觅到一只黄母鸡,去时他腕上还有手表,回来时却没了。
  那天下午芝没有出工,她独个挑选了那荆河的人烟稀少处。推荐工农兵上大学,芝也在其中,是谁挤掉了她的名额,她如同雪上加霜。她没发现有一老头在那树林边放牛,看到了她慢慢走入河中的情形,可能那老头不会游泳,他拼命地喊着,“救人啊,救人啊,下乡知青投河了……”
  听到喊声,我和老师都向河边奔去,老师虽然比我识水性,但跑路却没有我快,我一直自责救祥生时我应冲在前面的,这一下好了,老天给了机会,我不一马当先谁该一马当先。我跳下水,顿时感到水的阻力,它柔韧而有力,紧紧裹住我的腿、臀、腹、背。每一寸肌肤都被水挤压,越是裹得紧,身子就越有种要爆破的感觉,中午的水面表面微烫,而水下却是一片浸凉。
  芝,你快起来, 我在岸上看她时,她好像踩着那绵绵的云,越陷越深,水至胸前,水漫肩头时,她发出了哀叫,又一阵浪头打来,她落到了河底。老师边跑边蹬掉鞋,他叫着:“快点,在哪里沉下,就在哪里捞起。”
  我头一个入到水里,水珠子从额上淌过,下潜不知怎么快不起来,且有些恐慌的念头,芝会不会扯住我,她原本有些恨我。我按老师的提醒,找准她落水位置,憋上一口气,终于潜下去,下面白茫茫一片,如雪如冰,冻得磕牙。我脑子里一下子冒出那幅图景,这条河看上去如此地远离人间,极像另一个世界,虽然有草、有鱼,可更有老乡说的那淹死鬼出入。我战战兢兢来回地摸索,顺着河床,我摸到了一缕东西,软溜溜的,是水草,水草似乎又没有那般细密,根处是什么,一颗人的头颅,我好像看到了那渐渐映显出来鼻子、嘴巴,她朝我瞪着的样子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她瞪着眼睛在喊,“走!你快走!”
  惊悚的我,赶紧浮出水面。
  “摸到没有?”老师游到我身边问。
  我先是摇头,随后又像醒了样。我指了指芝落水的位置,老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这个猛子使水漫延开来,像锅中的水热波连绵,河的温度再不是冷得浸骨。我原本是头一个下水的,水里的我六神无主,老师拨浪而前,老师他又问了一次:“是这里吗?”我点点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潜在芝的脚跟部,老师在芝的肩部,他把芝架起,我帮忙把她脚抬着,将她捞起时,她的脸上、身上有着许多的泥沙儿,或许那就是我看成的雪和冰。
  老师给芝做吐水动作,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已无反映。老师似乎有些察觉,生气批评我:“你是不是耽误了时间?”
  我感到老师站在了体外的某一处观察她的躯壳,人活在世上本身就有痛苦和灾难,人人要脱,但靠自己,芝呢则轻率地脱开了它,让灵魂独自处在一个空间中,仿佛是一片无足轻重的羽毛。
  回城了,许多年过去,我羞于见老师,虽然他当年落实政策重新站在教室给中学生们授课,以至桃李满园直到退休。他先后几次电话给我要我去他家玩玩,我应了却没去。想起那起救人的事,我还真有些幼稚可笑,最后熬不住了,终还是拜访先生。老师说,那时候怪谁呢,你毕竟太年轻,而我那时带回一只鸡是不是也增加了她外界生存的压力,也有责任的。
  老师啊,您是一心一意救人的,她的不幸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随后,我们都陷入沉默之中。
  随着岁月不断地推移,带着这种沉默,我从都市再次来到内荆河边,河变窄了,那些鹅卵石变得灰白及污糟,失去了那水中滋润的颜色。正由于这样,也许只能靠“悟”了,不管是渐悟抑或顿悟,正如老师所言,不管它变化如何,河是有温度的,就像血脉一样流在我们身体里。
  
  责任编辑 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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