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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刊编辑谈云南诗歌】中国诗歌报纸刊

时间:2019-01-2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杨志学:眼前飘来诗歌的云       近日来,我的眼前不时飘过诗歌的云。这里的“云”,不是泛指那种在天空自在而无边际地飘浮、飘移的自然物象,而是特指“云南”,是云南的“云”。按中国行政区划的简称法,云南省的简称是“滇”或者“云”。
   接到《滇池》编辑部让我谈谈云南诗歌的约请后,我便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和梳理关于云南诗歌的记忆。诗歌的云,便开始一朵一朵地从我眼前飘过。
   首先飘过来的一朵是公刘。公刘是新中国第一代诗人中的优秀代表之一。他的成名是与云南密不可分的。他于1949年10月参军来到云南。在几年的生活体验之后,他的诗歌创作出现了猛烈的爆发。1954年,他出版第一部诗集《边地短歌》;1955年,《人民文学》连续发表了他的三组诗歌:《卡佤山组诗》、《西双版纳组诗》和《西盟的早晨》。这些作品仅从题目就能看出是写云南生活的。记得1980年我在大学中文系读书时便能够背诵公刘写云南生活的一些短诗,其中有的句子至今留在脑海,如“瑞丽江上的星光,/ 它比别处明亮;/ 年轻的边防军,/ 他比谁都强壮”(《兵士醒着》),“带枪的人都站在岗位上,/ 迎接美好生活中的又一个早晨••••••”(《西盟的早晨》)。公刘离开云南以后,后来的人生道路经历了坎坷曲折,但他对生活和诗歌的信念则始终不变。在新时期的转折关头,他的诗歌创作出现了与其早期云南边地诗歌可以相提并论的又一次爆发,是他创作的第二个高潮。尽管公刘不是云南人,但他是“诗歌云”中的重要一朵。还有,公刘参加过民间叙事诗《阿诗玛》的搜集和整理,还根据大理民间传说创作了长诗《望夫云》,这些都已成为一种证明:这个诗人的生命中流淌着云南血液。
   几乎与公刘同时,向我飘过来的又一朵“诗歌云”是白桦。白桦也不是云南人,但他最初获得文学上的名声也是在云南。他是四十年代末随进军大西南的队伍走进云南的。白桦同时是小说家和剧作家,但他最初产生影响的作品是诗歌。他的早期诗歌,主要内容是表现边防部队生活,其中涉及边疆群众与军人的关系。比如他有诗写到边疆少女给巡逻兵送上一束素馨花,战士把花束捧在胸前说道:“姑娘啊!你别担心鲜花会冻坏,/ 战士们的胸膛上没有严霜。”我最佩服白桦的是他的诗歌叙事才华,他二十多岁便写出了《鹰群》(1956)、《孔雀》(1957)等长篇叙事诗。他的电影里有浓烈的抒情,而他的诗歌里有鲜活的场景和生动的细节。我至今保留着一本白桦于1956年6月在西双版纳写完后记的诗集《鹰群》的最初版本。而在近年的诗会上见到白桦先生,交谈中,我从他淡定祥和的目光中想象他当年的激情,而他也不时流露出对过去峥嵘岁月的感慨与怀念。
   紧接着飘过来的“诗歌云”是周良沛先生。从入滇的时间和背景看,他与公刘等人相同,而且他与公刘一样是江西人,后来他也像公刘那样经历了人生的磨难,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公刘等人那样于五十年代后期离开云南,而是一直留在云南工作和生活。无论是早期作品,还是新时期重返诗坛以后的创作,周良沛的成就都是显著的,对中国诗歌发展是有重要贡献的。周良沛对当代诗歌的贡献还包括他在诗歌理论方面的思考与探索,还包括他编了一些重要的诗集等。在目前健在的云南诗人中,若从1957年就出版诗集《枫叶集》这样的资历与成就看,像周良沛这样的诗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近年因工作关系与周良沛先生偶有联系和接触,我觉得,他对诗歌的永远不懈的探求,仍然值得青年人学习。
   接下来,向我飘过来的“诗歌云”是晓雪、张永权先生。若从诗歌成就和影响看,肯定是晓雪先生大一些。晓雪先生五十年代就开始诗歌创作,虽然他出版诗集是七十年代后期的事情,但他的资历在云南诗歌界也是很少有人能比的了。更重要的是,晓雪同志是白族诗人,他生在云南,长在云南,工作在云南,是少数民族诗人的重要代表。而我之所以把晓雪、张永权合在一起说,主要着眼于他二人因长期处于云南文学重要岗位而对青年诗人起到的培养作用。比如,在我接触的一些云南青年诗人中,就时常听到有人感念张永权先生在担任刊物主编期间对他们的提携和帮助。而我与张永权先生的接触,也证实了他不仅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而且是一个笔耕不辍的勤奋的诗人。
   现在飘过来的该是年轻的“诗歌云”了。为首的当是于坚吧?虽然从年龄看于坚似乎也不那么年轻了(诗歌界已经有人称他“老于”或“老于坚”了),但若与上述人物比,他应该归入年轻人的阵营,则是无疑问的。上述老诗人,已经构成当代云南诗歌的传统。而年轻,不仅仅是就年龄而言,更主要的是指活力、创造力。当下云南诗歌,是全国颇具活力和特色的省份之一,这主要通过一大批富有创造力的云南诗人的创作而得以展现。
   年轻的“诗歌云”,是一个庞大的团队,而且是一个不断扩大的群体。每一个诗人的年龄、出身、性情均不尽相同,组成了多姿多彩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诗歌云”,显示着云南诗歌的总体实力。一朵一朵的诗歌云,我不可能一一道出他们的姓名,我只能根据自己的了解说出有限的一些。在于坚身后,我看到了他们的身影:雷平阳、海男、鲁若迪基、樊忠慰、陈衍强、阿卓务林、唐果、艾傈木诺、吴佳琼、泉溪、爱松、陈江平、陈强、巫鸦、尹马、红布条儿、田应时、李贵明、把云波、刘光平、文军、张首滨、鸽子、少君、李发强、夏文成等。
   《滇池》编辑部推出云南新生代诗歌大展,是颇有意义的构想和举措,是为云南诗人做实事的表现。这次大展的着眼点是“新生代”,所以云南的老诗人便不在参展之列;而一些年富力强的诗人如于坚、雷平阳、海男、鲁若迪基等也不在参展之列,因为他们已是有成就的成熟诗人,有的还荣获鲁迅文学奖等全国性高规格大奖。这次大展主要是推新人、推新作,展示云南诗歌的最新风采。我将大展专号粗略读了一遍,感到入选作品大都可读,许多作品还写得相当鲜活、深刻、独到。
   这期大展专号分为三个板块。第一板块“六人集”,显然是为了更好地彰显一个诗人的个性和整体面貌,所以入选的作品比后面两个板块要多一些。六人中前面三位是女诗人。吴佳琼和晓龄的诗均写得比较安静,有较多智性、思辨的成分。不同处是吴佳琼的诗更显散漫舒缓,而晓龄的诗多了点整饬和紧凑。与她二人的沉静、内敛不同,唐果的诗则明显多一些率真的、率性而为的成分,如她的《天空扔下一只鸟来》中所写,“对于一只吃惯白云 / 喝惯阳光的鸟类来说 / 如果低下喙,食用具有重量的 / 不长翅膀的东西 / 它还能说出心里的话吗”,想象中包含着现实的隐喻,很能体现诗人的用笔特点。
   “六人集”的三个男诗人中,爱松的诗颇值得注意。他的诗贴近生活也贴近心灵,有明显的现实关怀基调。然而这里,我肯定、欣赏爱松诗歌的主要原因还不在此,而在于诗人的叙述口吻和姿态。在这种口吻和姿态中还伴随着一种生命的气息和热度。作品因此而实现了对生活的最大程度的还原,也可以说是做到了对生活的零距离介入。作者的语言朴素、简洁,但显然又是经过选择和提炼的,对生活的揭示显得真实而有力。比如,“的确,我们是穷了一点/因为穷了一点,我们就还可以 / 好好商量商量/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穷一点》);又如,“我要把某种越来越散淡的关系 / 认真敲打敲打/牢牢地钉在/这个时代/未来的墙旮旯旁”(《钉床》)。这样的语言读者容易进入,也容易受到感染。
   后面两个板块,尤其第三板块,由于选入作者较多,所以每人所选作品有限。但这样也有好处。因为每人入选作品少,所以有特点的作品就容易被挑出来。如巫鸦、尹马、陈衍强、阿卓务林、红布条儿、田应时、泉溪、李贵明等人的一些作品,虽然风格、情调各不相同,但都具有一定穿透力。陈衍强的诗现实感很强,看似客观叙述,实际上作者的情感和价值判断都融汇其中了。他的《打工妹返城》《小人物之死》《民间纠纷》等诗在不无幽默的叙述中呈现出一幕幕人生悲喜剧,写出了人世的悲凉与荒诞。
   下面再举一些给我留下较深刻印象的作品片段,以引起大家阅读的兴趣――最好阅读其全篇:
   ……如此小的小镇啊
   除了思念,没有什么是秘密
   隐私显得那么不道德
   一袋烟的工夫,我们便熟悉了
   彼此的嘴脸
   (阿卓务林《你肯定认不出来》)
   所以一定要在清晨早起
   清理道路,像鹭鸶一样安静地飞翔
   道路永远是新的,旧掉的只有车轮和鞋子
   (泉溪《鹭鸶》)
   ……不要问我
   这一辈子的秘密,到底被哪一朵花
   咬紧了牙关
   (巫鸦《遍地情人》)
   白白的九儿,让我眷恋和心碎
   我不忍触碰,是因为她有着
   我一生难以企及的干净
   (李贵明《我喜欢九儿的白》)
   这些句子,笔法不一,而均堪咀嚼回味,置于全文语境中则更见其效果。感谢云南的诗人朋友,让我分享了你们创造的快乐!
   从这期专号中,不难看出编辑部约稿的努力和选择的辛苦,亦可见出云南诗人的参与和配合。这确实是一期有质量、有特色的诗歌专号,值得诗友们阅读、品评,从中获取启示和借鉴。
  
  谷禾:遥远而切近的云南
  
  互联网时代,地球也不过一个丁点大的村庄而已,这里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滇池》的爱松兄让我谈谈对云南诗歌的印象――他的邀约和稿子的传递都是通过马化腾的小企鹅完成的――鼠标一点,千山万水都省了。但我的确没有去过云南――我从电视里看到滇池的水和鸟,看到神秘的石林,雨林深处的大理城,隐现香格里拉和玉龙雪山;我从老于坚和雷平阳的诗歌里聆听到澜沧江的怒吼和红土高原上的鹰的尖啸;我从鲁布革、铁夫的友谊里感受到云南的豪爽和真性情。所以,我虽至今没有踏上云南的寸土,对那里感到遥远而又切近。
   我最早读到的云南诗人是于坚和海男,读到于坚是在《诗刊》上,写罗家生和尚义街一号,当时的感觉是“这样的诗,老子也写得!”读海男在《诗歌报》上,觉得她简直是一个女巫!当然,这都是20多年前的事,那时我还在淮河岸边的一个小镇教书,那时我还没写诗,那时做一个纯粹的诗歌读者是非常幸福的事。此后,于坚渐渐成了20多年来我持续关注的少数几个诗人之一。如果仅从年龄来看,生于1954年的于坚仅比北岛小5岁、比多多小3岁,差不多属同代人,但于坚的宽阔、质朴、粗粝和百无禁忌,以及对口语化写作旗帜的高举,却表现出了与前两者截然不同的万千气象。诗人群落中的于坚总让我联想到小说家莫言,他们的作品大河滔滔,泥沙俱下,在奔涌向前的流程中,虚怀若谷的携带着沿途的城市、村庄、高原、森林,甚至疾病和死亡,虽偶有漫溢、溃破、自相矛盾,却总是无畏地消化、融合,并浩浩汤汤,奔流向前,并愈加宽阔、浩淼。他们既是中国文学的大河,也是遍览锦绣的险峰。于坚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的诗歌写作,不但唤起了我们对存在和事物的挚爱,更擦亮了事物内蕴的诗性,以及人们对自我和存在本身的拷问与自责。《尚义街6号》《对一只乌鸦的命名》等经典力作自不待言。写于20年前的《避雨之树》更堪称我最爱:“它是树 是我们在一月份叫做春天的那种东西/是我们在十一月份叫做柴禾或乌鸦之巢春天的那种东西/它是水一类的东西 地上的水从来不躲避天上的水/在夏季我们叫它伞而在城里我们叫它风景/它是那种我们永远感激信赖而无意报答的事物/我们甚至无法像报答母亲那样报答它 我们将比它先老/我们听到它在风中落叶的声音就热泪盈眶/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爱它 这情感与生俱来……”《避雨之树》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母亲与孩子、国家与公民、上帝与众生的关系。于坚坚称拒绝“隐喻”,但其诗又充满了暗示和隐喻。我以为这样的自相矛盾恰恰是诗人“诚实”品质的自然袒露,它从某种程度上成就了今天的于坚。世纪之交的两年,我有幸结识了雷平阳和鲁布革。不知道是不是多年经受高黎贡山的风吹日晒的缘故,老雷长着和我一样黧黑的苦大仇深的农民面皮,他的诗也如野草般茂盛,扎根于泥土和人心,既有着地域的神秘,又以人为根本。老雷用自己的写作给走过的红土命名,那红土上的山水也成就了老雷和他的诗。老雷豪饮,酒后方真言滔滔,我却小酌辄醉,所以多次相见,却难得掏心掏肺,让我一直引为遗憾。鲁布革为“最老”70后,小我几岁,大隐于市,热爱老婆和儿子,树雄心立大志,却不出头露面。他的诗干净,直截,口语入诗,又因早年深受昌耀影响,取象用意往往剑走偏锋,险中求新,不断给读者带来震动。贾薇多年不联系,不知她是否还在《昆明日报》编着副刊,闲来画画,偶尔为诗。贾薇的诗这几年看到的不多,但仍然保留着一直以来的尖锐,在同时代的女性诗人里,她是杰出的另类。艾泥去年拿出了沉甸甸的《旧县诗稿》,从早年给他带来声誉的《八匹马》到近期汪洋恣肆的《登马雄赋》,这本极有分量的诗集告诉我,说到云南,艾泥依然是绕不开的重要诗人。另一位客居昆明的重庆诗人铁夫和云南的诗人圈毫无瓜葛,他拼搏商场,却写下了数量罕见的长短诗作。他是背着乡土的游子,一部7000行的《金家坝》,道尽了游子对故土的爱恨情仇。对我来说,以上各位是朋友、故人,也是曾经的云南诗歌,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云南诗歌野蛮生长的传统和可能性。
   相比他们,参加本期“新生代大展”的60位诗人,大多属后辈,但匆匆读过他们的作品,我清楚地看到,在于坚以来所积淀下来的云南诗歌传统的关照下,他们每个人都正在自己的道路上策马扬鞭。但为篇幅所限,这里我只说第一展区的六位诗人。
   吴佳琼对瑞丽的书写有置身的现场感,诗所投影的吴佳琼,仿佛消失了性别,而只是同于白鹭、游鱼、稻香、月色的存在,她在和瑞丽江一起流淌和呼吸。这是一个有自己独特追求和坚持的诗人,她一次次陷于“不过是一阵风。篱上栀子尽落/话终于说完/天空高悬着蓝,俯向我体内的海/太多的蓝 太多的盐分/让我饱含热泪/越澎湃,越紧闭双唇”矛盾和纠结的时候,也是诗歌化蛹成蝶的时候。
   晓龄有着少数民族的独特性。唐果的诗一直以来都写得贴皮入骨,其诗风早已异于从前,口语话的表达节制而准确,常有惊人之发现。
   铁柔和胡正刚是两位八零后。和我们这一代人相比,他们有足够骄傲的资本。我喜欢铁柔的讲述,这源于他对生活强大的讲述能力,他的讲述充满了丰富的细节,却绝不芜蔓,而是节制得恰到好处,这让他的诗很自然地落到了实处。胡正刚的《关于雨》是一首充满了才情和想象力的诗。诗人不动声色地观察,把让俗常事物陌生化,展示事物内在的弹性和人性,他既展示了我们所看见的,也展示了我们所没有看见的(你们看/它们已经停下了 而天空还在下降)。
   爱松虽未谋面,却应算作“老”朋友了,他的书写极少涉及诸如“天空”“大地”一类大词,他写生活中的小发现、小感动、小领悟,却即小见大,充满痛感,却总能击中读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这种书写需要洞悉生活本身,需要对文字有超强的把握能力。
   没有加盟本期大展的于坚们,此次大展的中坚力量吴佳琼们,和樊忠慰、陈衍强等众多诗写者共同构成了云南诗歌蓊郁而茂盛的森林。在这座诗歌的森林里漫步,我感到了它的美不胜收,也领受了心灵深处的亲切和愉悦。我想,对一个热爱诗歌的读者来说,这已经是一次难忘的诗意旅程。
  
  熊焱:在奔跑的途中
   这些年,《滇池》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扶持本地的年轻作者,这种提携后进、繁荣本土文学的使命意识和办刊胸怀,是一桩文学的善举和壮举,就像本期推出的“云南新生代诗歌大展”专号,其意义将会随着“文学滇军”的逐步成长而慢慢地得以彰显。
   身处西南边陲的云南是一片多彩而富饶的高原,其博大丰富的文化传统、悠久深厚的历史积淀,给这里的人们以无尽的精神滋养和情性陶冶。当他们提笔写诗,云南高原上的山水、草木、粮食、民俗、生存境遇、部落风情便赋予了他们某种精神的力量和艺术的品质。因而,许多诗人的写作都深深地打上了这片土地的烙印和标签,在写作中不断地闪现着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的种种意象,向我们展示一幅幅深邃、开阔、无边无际的云南高原的精神画卷。“一座山奉养一位神 用林木 清水/花花草草 鸟兽 盐巴 孤寂和空旷/一位神保佑一座山 用血气 敬畏/爱 忏悔 信仰 痛苦和荣耀/一座山长成一群山 用数不清的时间/刀痕 死亡 哗变 新生/一位神繁衍出众神 他首先要为自己找一位雌性的神/他们在云端相爱 生活 哺育幼子/和人间的夫妻一样 他们的巢穴有一张大床/干草暖和 床脚挤满雪花和冰块的遗骸/群山耸立 众神就谷苗一样升起”(胡正刚《群山和众神》),这不仅是对彩云之南的地理景观的描摹,更是对这片土地上所沉积的生活景象和生命底蕴的展现,也就使得诗人的写作从直观性、平面性的表述中去直抵地理背后的文化意义。在这方面,李贵明的诗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千年后,祭司绘制的图案从岩石的缝隙中起飞/他们和我,在同乐潮湿的山谷中相遇/他们是跳跃的马鹿,飞行的鹰/他们是万物的首领,花朵的精神/他们是氐羌部族一直没有撤退的目光”(《去维西同乐》),在这里,诗人以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敬畏,展示了一种独特的地域文化的神秘感和魔幻力。归结到底,这是对生命的考量、世界的认知、生存方式的探问,试图要从中表达如此理念:我们是怎么来的,又该走向哪里?这也是人类精神活动的终极意义之一。
   而太多的人,一生都不曾离开故土,就像罗见开在《放生》里表达的那样:“我想起滇东北乌蒙山上/我的亲人们,他们世代/挤在山坡上;一辈子/被矿石挤压/被泥石流挤压/被红土黑土挤压/被悲苦和幸福挤压/死去的被活着的挤着/活着的被悲苦和爱挤着”。这是广大中国山区的农民的简写和缩影,具有普遍的象征意义和精神指向。那里的贫困和悲苦、温暖和幸福,让每一个离乡的游子有着挂肚的爱、牵肠的疼,有着无数次泪水模糊双眼的眷恋和回望:“篝火、星光陪伴的夜/身体里,渐渐/听见了龙马山沉吟,听见了家乡/苍老的嵌崖寺,依稀虫切切/还听见了,暗红色的民歌/肺叶间,十面埋伏”(家洛《乡愁》)。可以这样说,云南这片浑厚的沃土,是他们的家园和墓地、父亲和子嗣、血型和脐带、最终的宿命与皈依,让他们发出了混杂、激越而又和谐的多重唱音。
   在这期专号中,跟男诗人所建构的宏大的诗歌地理相比,女诗人的书写相对要狭窄一些。在今天,女性诗歌写作越发趋同,过分依赖瞬时的小感觉和小情趣,过分强调个人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私密性,过分热衷于虚无的意象堆砌和胡乱的词语实验。作为一种诗歌现象,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信号和值得警惕的陷阱。我欣喜的是,这一期的云南女诗人却表现出了个人写作的独特性,以及群体的开放性和多元性。吴佳琼的诗在语言上有着丝绸般的光滑,也有着刀锋般的冷峻,呈现出诗歌气场中一种迷幻的美、斑斓的色泽。“万里迢迢/一路经过同样沉默的菩提、合欢、橡胶、菠萝蜜/野草不置一词。沿途青山相对/飞翔的获得自由,低处的归于平静,投奔者得到曲折之美/血肉为柴薪。攥着那些灰烬/我有吉期,你有险象。白茅在崖上/鞭出我的旧痛。一脉冰火,抽刀难断/水要竭了,花要谢了。他乡走马,有形,有影,无跟随”(《过瑞丽江》)。她较好地规避了女性这一性别身份,对生命存在的意义、时光幻变的秘密进行了深切的拷问和认知,柔软中带着坚硬,温暖中带着忧伤,奔跑中带着轻灵的飞翔。温酒的丫头的诗解构了那些貌似强大、实则大而无当和凌空蹈虚的价值体系,只是以清新、朴实的语言娓娓道来,仿佛一个人在你耳边轻轻的低语,讲诉着她对生活的体察和对世界的感知。红布条儿的诗语言绚烂,有着摇滚似的强烈的音乐节奏感,带给人一种醉酒后的眩晕。“我会静静地死去。静静地/有风吹响发丝的声音/只有风。/最后抓住我的手的只有风”(《仿佛我会再醒来》),她一点点地抖开了女性独有的生命体验和内心的精神呓语,抖开了女性繁复、细微、敏感、狂乱而又恬静的心灵镜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和强烈反差的是陈衍强、爱松、易迪等人的诗歌。他们以更加亲切、直白的口语直抒胸臆,或者叙事论理,有时深情,有时平静,有时是幽默的调侃,甚至有时是尖酸刻薄的嘲讽,但都无不指向生活的本质、时代的脉搏、生命的本真和世界内部的真相。 “过去搬家/是找亲朋好友/帮忙把旧房子里的/箱箱柜柜/坛坛罐罐/搬到新房子/现在搬家/是请亲朋好友和熟人/到酒店的礼桌上/帮购房者付按揭”(陈衍强《搬家》),寥寥数语,却指出了时代变迁中的社会病象,以及个人命运在时代大背景中的无奈和渺小。爱松在《妈妈,我变了》一诗中也有着类似的表达,全诗看似深情款款,实则是以凛冽的刀锋直抵社会的精神乱象。我相信,这种直切生活肌理和葆有生命质感的诗歌,将具有长久的生命力。
   限于时间和篇幅,我就不再一一列举了。大多数的诗人都展现了较高的艺术水准、独具匠心的语言魅力和表达特色。但是水平参差不齐,某些诗歌在随着个人写作情绪的宣泄中进行语言拼凑游戏,对词语的迷恋和对意象的过分关注使得诗歌失去了飞翔后落地的重力,反倒拉远了对世界、生命、生活进行最有效、最直接的审视和触摸。这是需要写作者自我省察和反思的。
   云南自古就是一片钟灵毓秀、诗人辈出的土地,生活在那里的诗人是有福的。据我所知,除了本期推出的诗人外,云南的年轻诗人名单还可以开列长长的一串。而诗歌的写作就像是一场冒险,他们都正以冒险者的身份奔跑在诗歌的途中,并且将会走得无限宽阔和辽远。
  
  杨志学简历 笔名杨墅,曾用笔名梦阳。河南沁阳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文学博士,主要从事现代诗歌及文艺美学研究,兼及诗歌散文写作。著有诗学专著《诗歌:研究与品鉴》、诗与论合集《心有灵犀》,主编《新中国颂――中外朗诵诗精选》、《太阳要永远上升――中国红色诗歌经典读本》、《中国年度优秀诗歌》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军旅生活多年。现供职于诗刊社。
  
  谷禾简历 本名周连国,1967年端午节出生于河南农村。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写诗并发表作品,诗集《飘雪的阳光》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04年卷)”并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另著有诗集《纪事诗》《大海不这么想》和小说集《爱到尽头》等多种。诗歌、散文、小说等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和其他重要选本,部分作品被译介到国外。曾获“诗探索•华文青年诗人奖”、“诗选刊•年度诗人奖”等奖项。现供职于某大型文学期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熊焱简历 1980年10月生于贵州瓮安,2004年毕业于四川大学哲学系。曾参加第23届青春诗会。曾获第6届华文青年诗人奖。出版有诗集《爱无尽》,发表有长篇小说《白水谣》。现居成都。
  熊焱:在奔跑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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