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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飞过半座花园】蜜蜂飞进花园扩句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沈安一直想找个机会独自出趟门。地点最好是距离他的城市不要太远,当然,也不能太近。没有什么特别的考虑,他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合理。    机会很快就来了,在春天开始时。沈安接到了通知,让他去参加一个笔会,为期一周,在省城。结婚十年来,他似乎一直在焦急地渴望着这个消息,可当它真的来临时,沈安却又突然没有了欣喜,甚至连如释重负的感觉都丧失了。
   车是下午一点的,中午临出门前,沈安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他妻子在洗碗,水池附近的地砖由于常年磨损,中间已经脱落了好几块,露出了灰黑的本来面目,与周围暗红色的地砖一对照,那一小块儿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却又不碍事,一如他的婚姻。他一直很想找个时间把地砖重新修补上,但始终未能找到十年前的那种颜色,除非把地砖全都撬掉统一铺上新砖。可是,那还是原先的那个厨房吗?
   长途车驶离沈安的城市时,他朝车窗外看了看,熟悉的街道、树木、红绿灯、路人的表情纷纷向后退去,直退到他成为了城市的背影后,才转过头。车上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坐他左边的人在假寐,右边的人在发短信,他们都像是哑巴。沈安想抽烟却不能抽,只能坐着发呆。恍惚间他觉得车上少了一个人,一个他熟悉的女人,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她一定是与他同坐在一辆长途车上,去往同一个地方的。过去的某个时刻?二十天前还是二十年前呢?时间此刻已显得毫无意义,但她一定曾经在这辆车上出现过,她会是谁呢?她现在又在哪里?她在他的生活中重要吗?
   长途车在高速公路上开得不快不慢,三个小时到达了省城。从车站出口处出来,沈安在候车室内站了一会儿,有点举目无亲的感觉,他更想把时间消耗在路上,他并不真的想去参加笔会,他只是终于等来了参加的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去服务台问“黄山路”怎么走,可服务员说了半天他也没能搞清楚,什么从十三路转二十三路,左弯右拐的。他听得不耐烦了,朝服务员说,你直接告诉我打车过去大致多少钱!服务员愣了一下说,打车去十块钱吧。他说,你看,这多简单!
  
   报到的地方离长途车站的确不远,打车过去十三元。宾馆坐落在一所著名大学的幽静处。会务组在三楼,沈安敲了敲门,又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没有人回应。他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接着又怀疑自己是否真该来参加这个笔会,一瞬间他想返回自己的城市。
   就在犹豫间,走廊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热情地朝他招着手说,你也是来参加笔会的吧?沈安说,是。怎么没人呢?她说,会务可能出去了,要不你先到我房间等一会儿吧。
   沈安没拒绝。在她的房间,寒暄几句后她自我介绍说,我叫段丽,来自H市……
   沈安坐在沙发上,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只感觉口渴得厉害,他想去给自己倒杯水但又嫌麻烦,他站起身说,我再去看看会务组是否来人了,回头见。
   陆陆续续有人来报到,整个宾馆渐渐人声鼎沸,晚上吃饭的时间相应地推迟到了六点半,还有继续被推迟的可能,沈安并不觉得饿,这顿饭哪怕不吃他也无所谓。他在椅子上坐着不说话,只是当别人问到他时才简略介绍一下自己,无非是姓名、所在城市之类无关痛痒的说辞。
   这顿酒局很无趣。沈安想起了自己厮混的那些朋友,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与他们喝酒时放浪的场景。可眼前呢?他不是不想融进他们的气场,可他总觉得与他们之间隔着什么东西,也许就是气场不对吧。就在这时,有个声音感叹着说,写小说真的是需要才华的!他好奇地寻找着声源但未寻到,于是他淡淡地插了一句――写小说恐怕更需要一副好身体吧。说完他自己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一桌人也拘谨地笑了起来。笑声中他忽然看见段丽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不会是她说的吧?沈安想。
   由于喝了不少啤酒,沈安不得不一趟一趟地往厕所跑,第四趟回来时,五十余人居然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段丽仍然坐着,还有他的外套孤零零地挂在椅背上。他只好穿起外套笑着对她说,走吧。
   会务给每个人安排的都是单间。沈安回房间也是无事可做,洗完脸后就趴在窗前抽烟。省城的夜晚与他所在的城市没什么不同,对面是霓虹闪烁的歌厅,以及充斥耳膜的噪音,人行道上除了姿态一样的树,还有青春逼人的女孩和步履蹒跚的老头,在昏黄路灯的映射下,他们显得是那么的相安无事。他喝了口水,继续观望楼下的行人。此刻走过来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多年未遇的老朋友。男人停下来又看了一眼他,并且朝他笑了笑,他也朝他笑笑。
   他把视线移到稍远一些的地方。他看见一个妖娆的女人从一辆锃亮的小车里钻了出来,她弯腰朝车内的人挥了挥手,车很快就离开了。但那个女人还在原地,她站在路边大约十分钟,一直在打电话,接着她招来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沈安想,为什么她不让那辆车直接把她送到目的地呢?
   这时,他想到了他今天下午报到时遇见的那个女人――段丽。在他自己看来,段丽长得挺漂亮,个子不高,很清秀。重要的是,她是他这次笔会第一位认识的。沈安习惯于在人群中对先入眼帘的人印象深刻,并且怀有好感。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他至今也没能搞清楚的一个问题。
   沈安打开房间门,站在走廊上左右望了望,然后走了个来回。这些房间的门一模一样,他根本分不清下午他是走进了哪个房间。
  
   第二天晚饭后,沈安回到房间,依然是百无聊赖。他随手翻开桌上的《宾馆服务指南》,里面是客房物品价格清单,还有一句非常温馨的话:损坏物品请照价赔偿。除此之外就是一串电话号码。他看见了那个宾馆内部酒吧的号码。他锁上门,到服务台询问了具体方位后,直接朝北楼的酒吧踱去。
   酒吧里人并不是很多,光线稍显暗淡,淡淡的音乐飘拂在酒吧的每个角落,三三两两的人同坐在一起,基本上都是这次笔会的朋友。酒吧不大,沈安一个人坐着喝啤酒,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也仅仅是打招呼而已,客套之后就回到了原位。
   夜的气味真是很奇妙,酒味、烟味、香水的气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混杂在啤酒、红酒之中。他看着那些男人和女人,沈安对他们的面孔已经基本熟悉了。暗黑中不时有打火机发出的红光,还有忽明忽暗的蓝光,那是有人在发短信息。
   角落里的他不知不觉喝了三瓶啤酒,他不想说话,只想让友好的寂寞慢慢把自己吞没。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妻子。
   她说,我费了一天时间终于把厨房的地板砖全铲掉了。
   他说,为什么?
   她说,太难看了。明天我去选地砖,你说铺什么颜色的呢?
   他说,随便你。
   她说,你在干什么呢?
   他说,喝酒。
   沈安明白她的心思,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她或许也感受到了夫妻之间的平淡,他感受到的也是平淡,是平淡后面更加稀疏的平淡,从单身的寂寞到婚姻中的孤独。他没有变化,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一天天地“过”着日子。
  
   挂断电话,沈安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站着个女人,是段丽。她笑着说,原来你就是沈安呀,我第一天认识的就是你呀。沈安笑着说,是啊,你是段……丽。她说,是呀。看你写的东西我还以为你年龄很大呢,原来不是。他笑了笑。她说,这次笔会H市就来了我一个。他说,这倒很巧,我也是独自一人。
   她坐在他的对面,中间隔着个长桌。沈安给她倒了杯啤酒,她没拒绝。如果她拒绝,他就打算跟她胡说八道一番就离开。段丽还算健谈,基本上都是她说他听。沈安看得出她与他人显得不太一样,他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插一句。
   他们拼凑着说了一些话后,段丽说,我回房间了。对了,你带书了吗?沈安说,有啊,如果想看过会儿我给你送去。她说,行。
   段丽离开后,沈安继续在角落里喝啤酒。她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寂寞,反而这种寂寞更强烈。她挺漂亮,漂亮的女人总会引人注视,谁都不会对漂亮的女人反感的。他想起来了,段丽今天上午给他留过通联。他摸了摸口袋,那张便笺还在,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她的地址和电话。
   沈安回到房间,拿出那张便笺,她的字写得很漂亮,当他看见床头的那本书时,才忽然想起,她的房间号是多少呢?他想试着去敲门,但又怕敲错了门,这里的房间门实在是一模一样。他看着她的手机号码,想给她打个电话或发条短信,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沈安打开电视机,全是雪花点,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屏幕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只好躺在床上,手里抓着手机。
  
   笔会已经第五天了,沈安的活动范围以宾馆为中心,半径不超过一百米。这期间会务组织了两次采风活动,实际上就是藉文学的名义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沈安没去,他留在房间里睡觉,醒了就想一想他生活中过往的人,虽然没理清头绪,但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沈安与段丽的真正接触还是在第五天。
   那天上午会务安排了一个交流活动,其实也就是听讲座。八点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起初沈安并没有注意到段丽。
   她几乎是最后一个来到教室的,而且只剩下沈安的旁边还空着座位,段丽朝他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听着讲座。他的桌前放着一沓白纸和一支笔,却没记录一个字,兀自在角落里喝茶抽烟,什么都没想。她递给他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行字――我观察了一下,人群里就你一个人在抽烟!蔑视老师?他在下面加了一行字又还给她――目前,人群中就你一人在开小差!看着老师!
   还给段丽字条时,沈安轻轻地用腿碰了碰她,他能感觉到她让了一下。的确,她的腿稍稍躲闪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他只能看见她的侧面,却看不见她的表情。沈安觉得自己像是个正在作弊的孩子。
   她把字条又推了过来,上面写着――晚上我去你那里拿书?他写道――215房间。
   下午很无趣,沈安窝在房间里睡觉。梦刚出现一个开头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妻子。
   她说,你想好了没有?
   他说,想好什么?
   她说,地砖的颜色。
   他说,我不是说过随便你了吗?
   她说,那怎么行,你说种颜色我去找。我随便。
   他说,那就红色。
   挂断电话,沈安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多,离天黑下来还早。他一直在床上躺着,想着一些理还乱的事情,现在,沈安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去规划一些毫无意义的琐事,内心里总想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品行端正的人。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女人,在来省城的长途车上的那个女人。她应当是虚幻却又真实存在的。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出现过,或者她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只是自己毫无知觉而已。当想到“已经出现”这个词时,沈安被自己吓了一跳,难道这就是他要找机会独自出门的原因?还是他内心中有种冥冥的渴望?
   正当沈安对这些渺远的事情开始怀想时,手机再次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是笔会上的一个朋友,约他今晚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喝酒。沈安听清楚了饭店的名称,但没听清楚具体方位。
   他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然后打车直奔饭店而去。到达饭店后,他在大门口给那个笔友回了个电话问包厢号。笔友重复了一遍并强调是三分店,沈安抬头看了看,这里是四分店。他不得不再次打车往正确的地点赶去。
   等终于赶到酒桌上时,包厢里至少已坐了十个人,有男有女,重要的是沈安看见段丽也端坐其中。只剩下一个座位虚位以待,他的到来就是饭局开始之时,这显得他似乎挺重要。
   那个朋友拿出一箱白酒说,这是我家乡最好的白酒,大家都喝点,尝尝。沈安问,有啤酒吗?对面的段丽笑着说,哪有男人喝啤酒的?
   沈安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了啤酒,但现在看情形只能客随主便了。于是他挺了挺腰板,然后不情愿地说,行,今晚就喝白酒吧。
   一桌子人相互频频敬酒。沈安发现,这些朋友似乎仅仅在这几天之内,就熟悉得如同知己,但为什么邀他赴局呢?起初,沈安对他们或她们嘴上的溢美之词还保持着一丝警惕,但随着白酒不间断地落肚,他彻底放松了。眼前这些朋友的表情也逐渐模糊起来,惟一清晰的是段丽的面孔,他不自觉地看着她,嘴上的火车也“呜呜”鸣响起来。
   沈安喝酒有个恶习,几乎不动筷子吃菜,这导致他很容易醉。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在醉的边缘徘徊了,尽管这种感觉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好在朋友们及时散了伙,这暂时挽救了他。
   一群人分散开来打车回宾馆,段丽与沈安一辆车。在距宾馆尚有一大段距离时,段丽把他拉下了车说是要走回去。他问她几点了?她看了看表说,九点多。他说,那还早。
   一路上段丽像情侣一样搀着沈安的胳膊,缓慢地踉跄着走。沈安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类似花香的味道,也能闻到自己的酒味。沈安想说点什么,他看见段丽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他俩谁都没说话。
   沈安想起自己二十岁时喝白酒的情形。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记不清是什么原因,他和一群朋友喝多了,在马路上大呼小叫,他突然看见一辆大型平板拖车正行驶在路中央,鬼使神差的他居然甩开朋友与拖车赛跑起来,然后突然跳上了车,还朝朋友们边招手边狂笑。他的朋友们此刻才发现他正站在一辆没有车厢板的拖车上!慌张的他们立刻打车拦截。结果朋友们被拖车司机好一顿臭骂。他却摇摇晃晃地骂朋友说,你们追我干什么?!车总会停下来的嘛!
   接着他又看见一个瞎子在路边拉二胡乞讨。年轻的沈安立刻面朝瞎子“扑通”一声跪下去,硬要让那瞎子收他为徒。朋友们哭笑不得,最后决定还是把他拉进一个大排档继续喝,直至把他喝到躺地上为止。这样,朋友们很方便地直接把他扔进出租车送了回去。
   这些都是朋友转述给他听的。
   想到这里,沈安朝段丽傻笑了起来。段丽说,你傻笑什么呀?
  
   在宾馆小超市的门前,沈安买了四听啤酒带进了房间。
   在215房间,他俩东拉西扯地说着话。电视机开着,电视里的人物面孔全都模糊不清。他脑袋有些晕,但很清醒。沈安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不离开,他坐在椅子上,边喝啤酒边眯着眼看她。段丽的脸微红,身体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变得柔软起来,斜靠在床边。
   段丽没话找话说,你是哪天生的呀?
   沈安说,干嘛?十二月七日。
   段丽说,这真是非常巧呀。我是十一月三十日的。
   沈安说,哪里看出巧合了?
   段丽说,我们都是一个星座的呀。
   这个发现使他们的谈话从东拉西扯,突然达到了一个空前热烈的高潮。夜晚的微风拂过空荡荡的窗台,穿过窗户,轻飘飘的窗纱也随风舞动起来。这让沈安感觉很舒服。
   段丽兀自热烈地说着星座与命运的关系……沈安撑着头斜坐在椅子上,听她说并看着她,看着她变化着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沈安打断她的话说,算命的吧?
   段丽说,这怎么是算命呢?
   沈安喝了口啤酒说,这难道不是算命?
   段丽说,你看上去……很倔强。
   沈安心里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段丽的右手往回一缩,挣了三下没挣脱,然后低下头任由他握着。
   这一会儿,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她的手保养得很好,细腻、光滑、白皙且修长。她的手握成了拳头,可他固执地在他的掌心里要把她摊开。
   又过了一会儿,他放开了她。
   沉默之后,段丽忽然问他,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沈安以为她在开玩笑,就随口应了一句,你觉得呢?她看着他说,我要你说。他这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这让他感到有点儿奇怪,她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有一会儿工夫,他没有吭声,考虑着该怎么回答。
   他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沈安说,我活到这么大,只对一个人说过“我爱你”,而且还是在手机短信上。那时我有一种神圣和庄严的感觉。
   段丽说,那个女人一定不是你妻子。对吧?是谁呀?
   沈安说,你不可能认识。她可能生活在我的城市里。
   段丽说,什么叫“她可能生活在我的城市里”呀?
   沈安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点儿喜欢你。
   喜欢?
   我不喜欢说爱,我习惯说喜欢。
   你对你爱的人也只说喜欢吗?
   沈安突然无语。
   夜渐渐深了。沈安说,如果你不想回自己的房间就在这儿睡。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夹带或隐藏任何杂念,很坦然就这样说出来了。段丽说,那你呢?沈安说,我就坐沙发上。
   沈安对黑夜的侵袭显得束手无策。他关掉电视,打开了变光灯并调到最暗。失去了语言的夜很安静,走廊上偶尔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沈安坐在椅子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也渐渐淹没在沙发中。他看着她,仿佛是暗夜的一个偷窥者。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心里没有丝毫的欲望,身体也没有一丝的冲动。段丽蜷缩着,她拉过被子的一角给自己盖上,然后看着沈安。
   沈安也看着她,只是未能读懂她的眼神,她的眼神通向他无法预知的世界。渐渐地,她的眼睛闭上了,身体似乎也放松下来。她的一只胳膊伸着举过头顶,被子随着她均匀的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着,偶尔还能听见她轻轻的一声叹息。
   沈安走近窗台,点了支烟默默地吸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女人。
   他看了看手机,凌晨两点了。沈安悄悄掀起窗帘的一角,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路面湿漉漉的,能听见汽车碾过水渍发出的声音。此时段丽醒了,脸上露出疲惫而又羞怯的神情。她坐起来说,你一直没睡?我回自己房间了……
   早晨,沈安是被水声弄醒的。
   他头疼得厉害,很奇怪房间里怎么会有水声,他悄悄地从床上下来,走到盥洗间门口,是段丽。他赶紧溜回到床上躺下假寐。几分钟后,他感觉到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床前,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了一小会儿,她把他的被子掖了掖,然后退出了房间。他听见门轻轻地关上了。
   他迅速穿好衣服,洗脸刷牙,然后又躺回床上,抽烟。
   上午他已经不打算出去。他努力地回忆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段丽怎么会在早晨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昨夜存在吗?他能够记得的只是凌晨的一个梦,他现在依然能清晰地回忆出来――
   最初他是被一群没有面孔的人追赶着,他好像还没有穿衣服,就这样拼命地跑啊跑,追赶他的人手持利器,嘶吼着朝他扑过来。急乱之下,他冲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就在他进入竹林之后,身后的人忽然如潮水般退去。他裸着身子在竹林里转悠,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他趴在一口水缸前舀水喝,水中倒映出的面孔似乎不是自己。然后他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箫声,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子。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一见到她,他慌忙用手遮挡自己,可低头一看,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衣服。那个女子问他从何而来?他答曰被人追杀至此。那女子莞尔一笑,请他到屋里小坐。他从来没发现竹林里居然有这么一间屋子,而且屋子的四周没有栅栏。
   他觉得他们的对话似乎不是来自同一个时代,接下来他们又说了很多很多的话,都在抢着说,仿佛再不说对方就会从这片竹林遁去似的。后来,那女子把他引到了内室,内室一隅放着一张花梨书案,案上放着很多诗集,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书案上的笔筒里插着如竹林一般的毛笔。这时,下起了小雨,雨落在竹林中的声响,轻微细密,雨水顺着翠绿的竹叶滑落,在松软的土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让他无法分辨真实抑或虚幻。而她则羞涩地、缓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蝴蝶扣,她那白皙的肌肤令人忧伤。他忐忑地望着她,不停地搓着双手。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在平静中度过的,没有慌乱没有紧张只有荒凉。
  
   后来,沈安就被房间里的水声给弄醒了。再后来, 他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关门声。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他躺在床上,努力想分辨出梦中那个女子的面容, 他依稀记得很像是他来省城长途车上想象的那个女子,又恍惚觉得她是段丽,又觉得她就是这两个人的合体。但梦中的性是怎么回事呢?或许梦中的性才是最安全的吧。
   正在胡思乱想时,沈安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是段丽,这让他既尴尬又羞愧。她走进他的房间, 把窗户全部打开后说,头疼欲裂了吧?他不知怎样回 答,只好沉默。
   沈安像是想起了似的说,你结婚多少年了?
   段丽说,两年。你呢?
   他说,十年。
   她又坐了一会儿,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了说话的欲 望。此刻,他的手机响了,她朝他笑了笑说,我逛街去了。中午见。
   电话是他妻子打来的。
   她说,红色的地砖,我是说红色有很多种,大红暗 红朱红……你说选哪种?
   他说,暗红。
   挂断电话,他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小花园。其实这是一个处于半废弃状态的小花园,里面杂草丛生。虽然已经是春天,可它散发出来的气息一如萧瑟的冬日。沈安正准备转过身,他眼前忽然一亮,他看见了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儿,正盛开在这片杂草中!更让他惊奇的是,居然还有几只蜜蜂在花的周围起舞。扇动着翅膀的蜜蜂,像阳光的金点在空气中闪烁出不定的光芒。
   一只蜜蜂在这朵花儿上盘旋,它似乎在仔细地考量着它。那朵花儿生长在角落里,阳光很少能光顾到它,只有它孤独地盛开在角落里。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它同样盛开出了自己美丽的花朵。
  
   第七天很快就来了。
   篝火晚会上,笔友们尽情地释放着自己。而沈安,整个晚上他一直默默看着段丽,看着她站在人群里。
   黑暗中,他把她拉到一边,然后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明早我要提前出发,也许那时你还在梦中。我现在与你告别,有时间去我的城市啊。
   她说,哦,明早我也回H市。九点的车,欢迎你来做客。
   第二天早晨,在宾馆的大厅,沈安看了看前台的服务员,又看了看自己简单的行李,然后给段丽打了个电话。他说,我马上就要离开省城了,但我的那本书……好像还在你那里,送给你吧……”话还没说完,他看见电梯门开了,她正从电梯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他的书。
   他看着她。她正朝他走过来,同时把书藏在了身后。
  
   在长途汽车站,沈安在买票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他买了张去H市的车票。三个小时后,他已经站在了H市长途车站的出站口,他知道还有一个小时段丽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沈安拿出电话,给他妻子打了个电话。他说,笔会延期了。
  
  责任编辑:王方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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