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妹 工厂里的流水线,高粱穗子一样 成排的机械零件,手中螺丝刀不停地 飞动,前后左右的姐妹们 说家乡口音的只有她一个
像一只格格不入的山雀子
春天来了,树木穿着一身桃花
穿着一身杏花,穿着一身梨花
谁知道?这个小姑娘洗得泛白的工作服里
藏着一封泛黄的家书
说不出命运的重量
说不出青春里包含多少信仰,诗歌,爱情
此刻,她像一根小小螺丝钉
飞快转动,灵活的手指将白昼和夜晚
拧在了同一块金属板上
打桩的人
打桩的人还在打,像用自己的骨头
敲击着大地的骨头,像要把一个春天敲出来
一下,两下,三下……像要把土地下
的亡灵都敲出来
背影宽阔,黑色的袄裹着他的腰
微微弯曲的身体里藏着无法估计的力气
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一个足有12磅的大锤
随着身影上下飞动
工地上,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像汗水在大地的脸庞上流淌,站在阳台上
我看着他,那空旷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啊,这个决绝的人
是否要把一肚子话都钉到大地里去,要把
漂泊的苦水都钉到大地里去,要把缠绵的
乡愁也钉进去。此刻,他轻轻地伸了一下腰
抹了一把额头
迷路
好像迷路了,一条街一条街地穿越
好像是把什么东西弄丢了
从乡下到城里来,一家一家地寻找
小饭馆,裁缝店,小粮店,大超市
熏肉大饼铺,欣欣理发店……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仿佛要把他
昨夜的美梦都打碎
乡下的土地被拖拉机占领了
省下了耕牛,省下了铧犁,省下了他
他越来越感觉劳动力有点贬值了
但是他不忍心这么闲着
他想把自己典当给劳动,典当给这个小城
不在乎报酬多少,300,500都行
他的背影很消瘦,搬运水泥沙子的活
干不了。他一条街一条街地走
好像迷路了,好像把自己的什么东西
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