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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因为利刃而生出了盔甲(评论)] 利刃出击

时间:2019-02-1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1      蓝蓝,我第一次读她并留下深刻印象,是在九十年代初,民刊《现代汉诗》某期。其中一首,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就是后来收录在她诗集中的《在我的村庄》,那是一种单纯而又略带悲哀,甚至略带怯生的声音。十余年前,我曾为她的诗集《内心生活》封底写过一句推荐语:“蓝蓝的魅力在于,她的单纯来得很深刻,一种感应力的深刻。”后半句,那“感应力”,我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是“感受力”,却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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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标志性的诗集,应是2003年的《睡梦,睡梦》(有不少诗与《内心生活》重复),这是一本结实、成熟而完整的诗集,我一口气从头至尾把它读完。不是说能让人一口气读完的诗集,就是最好的诗集,因为有些诗人,尤其是大师,特别是大师跨越数十年的诗集,由于风格和题材的多样性,或其意识的多层次,我们往往只能消化其中一部分。但是,能让人一口气读完的诗集,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因为对任何诗歌读者来说,这样的经验都是不多的,我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莱奥帕尔迪的一个英译本;我收到诗集当晚就读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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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双语诗人张耳要编一本当代中国诗选。翻译的设想,是由汉语诗人或译者提供英译,再由英语诗人修改润色。由于有了英语诗人做润色这一保险,我除了译自己的诗外,还主动提出让我来译蓝蓝。跟我合作的是一位美国女诗人,她说,初读蓝蓝的诗似嫌简单,但在翻译过程中,就慢慢觉得愈来愈有味了。这个反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内。一般来说,简单有两种。一种是有深刻感受力但修辞、形式等方面都比较朴素,因此给人一种简单之感――因而也被误为浅显以至浅薄。例如布莱克的诗,泰戈尔的诗,以及很多外国古典诗人的诗。另一种简单,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简单,没味,这个就不用多说了。至于复杂,感受力、修辞、形式、技巧等方面都复杂的诗人,也可以略去不谈,因为他们基本上也都是些中外经典诗人,尤其是外国经典现代诗人;另一种是表面的复杂,没有深刻感受力,但在修辞、形式、技巧等方面做得看上去很复杂,这是很多诗人都经历过的,更多诗人仍在经历的,以及有些诗人永远在经历的。两种简单,两种复杂,各自表现出来的,并不容易分得清楚,尤其是对年轻诗人来说,尤其对正在写浅显的简单之诗或表面的复杂之诗的年轻诗人来说,前者看不懂无论是表面或深刻的复杂,后者看不懂无论是浅显或深刻的简单。看不懂的意思就是“不好”或“坏”――这在他们的负面词汇中已经是最中性的评价了。如此,具有深刻感受力的简单的诗人和复杂的诗人便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要慢慢才被认识。一方面是简单的诗人随着生活、写作和阅读经验的增加和累积,其感受力除了深刻外,亦慢慢星复杂了,或懂得欣赏复杂了(当然,他们也有一开始就懂得欣赏复杂的)i另一方面是复杂的诗人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而慢慢懂得欣赏简单了,如果不是也变得简单了(同样,他们也有一开始就懂得欣赏简单的)。这便来到一个交汇点,而他们各自原本一开始就拥有的少数知音的推广或口碑,也来到这个交汇点。这也是诗人开始受重视和受好评的时候。
  如果我们读诗时,能以一种译者的认真研究和深入其中的态度(就那位美国女诗人而言,只是对译文进行较深入的体会就已经做到了),而不只是被表面的感觉所说服,则我们就能多欣赏一些真正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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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蓝创作被接受的交汇点,我相信正是从《睡梦,睡梦》形成的。这本诗集的其中一条主线,是爱情,或更宽泛意义上的感情,并且她已是这方面的佼佼者。然而使我意外的,是她在下一本诗集《诗篇》中所达到的强度和高度。强度:她在爱情的表达上,达到前所未有的激烈、透彻、赤裸:“你知道,我爱你。你生下了我。”“但请相信,由你我爱上陌生人。/修自行车的。种菜的。”“你插进我/不断地/像干渴挖掘自身的泉水。”至于高度,我想,《祝福》一诗不仅是蓝蓝诗歌中的一颗宝石,也是当代诗歌中的一颗宝石。因为在这里,她个人的爱转化为大爱,这也正是她同期或后来视域力骤增的动力。这是一首绝望的歌,离别的歌,也是一首祝福的歌。不仅祝福情人,而且祝福情人的女人:
  你将会看到我的笑容,在另一个女人的脸上
  我的眼睛在她的眼眶里
  朝你悲哀地张望!
  
  当她微笑,发出我的嗓音
  你们双颊相触,却碰到我冰凉的嘴唇
  这刚开始就已陈旧的故事
  
  带着我给予你的快乐把她抱紧吧!在你们中间
  我熟悉你的身体,熟悉它每一个细小褶皱的激动
  在你们滚烫的四肢下,我缝补的床褥……
  
  这种从极度自私到无私的飞跃,对一个诗人而言,尤其是对蓝蓝这样一位已成熟的诗人而言,乃是一种天赐。未经历过这样或类似飞跃的才能,只是一种个人的小才能,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具备,也可以向人炫耀。但那飞跃后的诗人,能量巨大却失去任何安慰,更别说炫耀了,因为诗人必将带着这巨大能量去拥抱更大的悲而不是喜,苦而不是乐,不幸而不是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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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也正是蓝蓝在爱情诗上的强度和高度,把她也连根拔起,使得她在《诗篇》和最新诗集《从这里,到这里》(两本诗集也有很多诗重复)中,去到无论在哪方面都更勇敢和激进的程度,并且无论是技巧还是题材都更复杂多样和处处显露锋芒。就连蓝蓝这个原本轻轻的名字也逐渐变得厚重起来了,恰似张爱玲把一个平凡的名字变成非凡的名字。但她并没有因此失去她的根本。像写分手之后的《我已慢慢习惯了……》这首诗,是我三年前在杂志上读到时就被它的哀伤所吸引,后来又在她的诗集中一再重读的诗。事实上,她最好的时候,往往是她最脆弱、低沉或最猛烈、激昂的时候。更好的时候是两者结合在一起,例如:
  有时候,我想着并试图感到你
  当我的心在泥地里打滚。
  或:
  我俯身嚎啕仅仅是因为利刃
  而生出了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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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蓝在爱情诗上的穷尽,使得她获得一种圆满性,自成一个宇宙。再由此及彼,触类旁通。扩大题材,也变成一种必要性,甚至变得自然而然。她把社会关注纳入视野;甚至出现了宗教题材,我尤其对她描写寺院和僧人的诗怀着巨大好奇心,她不仅贡献了像《一个僧人教会我》这样一首特别的诗,而且创造了像“默默放生的曙光”这样特别的意象。而蓝蓝诗歌的一个魅力,即在于她永远令人好奇。她的创作是慢慢地发展的,与她最瞩目的写作手法暗合,那是一种在中断中推进的手法。这中断,与其说是技巧,不如说是她天性的一部分,她的内心音乐的一部分,至少就我作为读者而言,读蓝蓝中断的句子即是再见到蓝蓝,而她总会在每次见面时带来新的礼物,新的意想不到。而我想,从她的新诗集所包含的放射型能量看,我们还可以期待更多意想不到的,如同她在那首很容易被忽略但我相信在她作品中将具有重要意义的《1999年8月22日,她说》中所暗示的。那首诗里所说的,既是她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也是她对阿赫玛托娃立下的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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