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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_老屋李汉荣阅读答案

时间:2019-01-25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人们总是怀念逝去的岁月痕迹,怀念一些老的东西。老之于新,许是时间空间的差异,年久则老,年短则新。而所谓“老屋”,无非是旧屋、旧居,住的时间久的房子罢了。然一个“老”字,便也有了几分厚重与沧桑。老屋何指?年多久之屋才称为老屋?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不同人有不同的回答,或并无定论。然老屋总是让人割舍不掉的,一如岁月雕刻后的青石,在雨后发出斑驳的光,似诉说陈年往事,那些历史的荣光,或者忧伤。这不为怪,有人言:现今的国人,上溯三代,十有八九乃为农民。农民,居山野林田,行耕作之事,食五谷杂粮,即便过了数代,骨子里也脱不了乡土情结。况且,时代发展,世事变迁,众多之人脱离乡土走进城里,为钢筋水泥所禁锢,早为喧嚣生活所浸淫,麻木了季节轮换,疏远了山水田野,却也越发怀旧,念起那陈旧的老院子、老房子,潜意识里,似乎只有回到乡下的老屋才叫回家。
  而我心中的老屋,仅限于老家农村的那几所茅居。儿时,我居住的宅院颇大,是村地主所住。“土改”时打土豪分田地,这所占地一亩的四合院,便瓜分给了四户贫下中农。我家是地地道道的贫农,有幸分得南屋三间。这三间房子,屋顶漏雨,墙皮剥落,地面凹凸,已然“老”得不成样。但我和父母及兄弟妹妹一家七口,在这老屋里吵吵嚷嚷地也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这个老屋留给我最深的记忆就是“冷”――每到冬天,晚上睡觉就如一场炼狱,经受一场痛彻心骨的冰冻。那时候缺少铺盖,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床”没有床板,只能垫几根木棍,上面再铺上几把玉米秸。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冬季,蜷缩在冰冷的被窝,浑身瑟瑟发抖,腿脚一个小时不敢伸张。屋子的冷,能把盛水的大水缸冻裂,那般冷可见何等厉害。我们唯一可以御寒的方法是脚下夹个热水瓶或打“火簸箕”。所谓打“火簸箕”,就是在床边燃一堆干草,将被子掀起来,用簸箕将火苗扇入被中,将被窝烘暖和。但不是每晚都能享受到打“火簸箕”,因为那时候贫穷得连烧草都困难。
  终于有一天,我们搬出了那个老屋,住进了另一座老屋――北面的三间正房。这个老屋虽也是茅草盖顶,土坯垒墙,但感觉墙体厚实,又可正面阳光,从此,在寒冷的冬季,我们一家就享受了更多的温暖。
  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但是,有个生活在老屋里的人日子却越来越凄凉。那人就是同院里的王大娘。她原是地主婆,也就是我们这所宅院的原主人。我记事的时候,地主婆还不到五十岁,我们兄妹们就叫她大娘。她就在两小间黑乎乎的偏房里。王地主建了这所大宅院,正房七间,还有东西南厢房。正房是中间的三个大间,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偏房,这偏房自然是比正房矮一截窄一些。说来悲哀,地主也是没福气,当年被革了命,一家五口屈居西边的两间偏房,地主早早就去世了。地主的儿女大了,再有了子女便搬出偏房,去其他地方盖房居住,只留下王大娘孤零零老人一个。乡亲们说,有段时间,儿女们嫌弃老人,竟无人给送饭送水,老人一天忍饥受饿,要不是我父母接济,老人怕是……想来那是何等凄凉!我当兵十几年,每次回家探亲,总是要去看望一下她的,送些瓜果糕点,拉一拉家长里短。恍惚间,数年过去,一次回家,又来见她,老人已是双目失明,又黑又脏的被褥,数日没有洗刷的饭碗残留着饭渣,老人的日子可想而知。那一日,见一根绳子拴于她的床头,一直延伸到门外西厢房的残垣边,很为惊奇,便顺绳子走去,却见是一方蹲坑。原来,老人就是这样顺绳摸厕排解的。见此情景,令人心酸不已。那天夜里,我朦胧中又听得老人的哭声,那哭声,声声沉闷,悠悠荡荡,似在诉说生活的孤独与无助,抑或是对命运的悲愤。于是,后来我写了首诗《孤独的枣树》,发在《星星》诗刊上,也算是对老人的遭遇寄予一份同情。
  这就是老屋里一个老人的命运,就像乔叶那篇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小说《最慢的是活着》中写的:“她已经没有未来的人生,她必须得独自面对这无尽的永恒的黑暗。而目睹着她如此挣扎,时日走过,我们却连持久的伤悲和纯粹的留恋都无法做到。我们能做到的,就是等待她的最终离去和死亡的最终来临。”前几年,我从妹妹那里得知,老人终于去了,时年九十五岁。闻之,心虽惋惜,但也释然:人不分贵贱,活不分难易,老人这把年纪才走,也是造化。人生中,相互拥挤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顺风顺水的日子,一不留神就变了。这不怪谁,人人都有老的时候,任何事物都是,老是自然法则。“常将新桃换旧符”,虽然说的是新陈代谢,但谁能不承认是老的一种延续?正像老屋里的王大娘。
  或许老屋都一样,世世代代延续着人生的悲悲喜喜。
  地主婆王大娘走了,我父母也翻盖了新房,让我新结婚的四弟搬进了正房,而两位老人却自愿住进东边的偏房。几年后,父母又执意搬出了新房子,住进了老房子――1982年父亲在村西边给我盖的三间瓦房。父母说:年纪大了,跟孩子们拌扯了大半辈子,就想清静清静。那时,父母亲也就六十来岁,他们不是嫌弃孩子,是想给孩子更大的空间。
  要说,父母住的这座房子还算不上老房子。当年房子盖好以后,我就参了军,一直到娶妻结婚生子,转业定居在城市,这所房子20多年没住人,只盛些农具等物什,也就成了老屋。
  老屋有瓦房三间,一个不大的院落,约2分地。因无人居住,也就没建院墙。父母搬进去以后,就在西南角建了门廊过道,东南角建了猪圈便厕。早年新房刚完工,我就亲手在院子里栽下了许多石榴、青杨树等,现已不见踪影。现院中间是四五棵高大的梧桐,树下有五六棵大樱桃树,房子东山墙下简易的鸡舍里养着几只鸡。几近中秋,梧桐和樱桃树叶子已稀疏发黄,风一袭便悠悠飘落,倒有几分萧条。父亲用石块和篱笆圈起的小菜园,里面仅有的几棵大葱和韭菜勉强地活着,院内的件件总总,在夕阳下似也显露着疲态。老屋的门窗、木梁已旧得暗黑;窗棂外挂的蜘蛛网,随风摇摆;房顶上生出的老草,陪伴岁月不知枯荣了多少回。更为严重的是,老屋用石头垒砌的山墙已裂开了一条一厘米的缝隙――老屋已然成为危房。我们在盘算着,有钱的时候将老屋翻盖了。
  这座老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也不复存在。但是父母对于翻盖老屋的想法还是有所保留。他们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再翻建。我理解他们,他们所希求的不是房子的崭新宽大和装饰奢华,而是老屋住着的朴实、随意和踏实。但我深信,老屋早晚是要消失的,因为,父母均年过七十,他们终究会慢慢老去。
  但我们不着急什么。说最慢的是活着,正说明,一个人的老是最慢的事。人越老了,念想的事就越多,哪能随随便便就去那个地儿呢?有的人虽然也会一夜变老,但这仅仅是个例而已。人一生经历多少磨难,正是这些磨难,让一个人的老,有了那样的深度和厚度,使人产生了种种敬意。
  风雨飘摇,日月更迭,在这个工业迅速发展的时代,越来越多的老屋消失了,淡出了我们的视线,只留下伤感和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以及挥之不去的情愫。但是,不必伤心,“老屋”一词不会从我们的字典中抹去,还会有房子变成“老屋”,成为我们新的回忆。
  对于许多人来说,老屋是一种情结,人们希望它存在,或许仅仅是对一种情感的挽留,对一种生活方式的默许和怀念。但是,那些我们意识里的平房院落的老屋老院已越来越难寻见。去年夏天,我来到威海市张村镇的里口山,在一个村前,看见一农家小院,山石垒砌的院墙,几间红瓦碣石的小房,古朴淡雅,一株山杏罩住不大的院落,仿佛一幅山水画。我探身进院,抵近门窗前,见门窗破旧残缺,遂伏窗而观,屋内几件杂物横陈,落满尘土,老屋显然已被废弃。于是便走进一邻居打探,欲将其租下,想于春夏之际来此消遣休憩。谁知邻居告知,老屋主人早居市里,三两年无音信,却早有言:屋子是不租不卖的。得知此情,颇感失落,也便明白了,那些城郊乡村古朴的老屋为何一屋难求、身价倍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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