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一天，一个朋友对我说，他想辞职去下海。我问他：“你是不是疯了？工作干得好好的，并且还是一个中层干部，不求上进，辞职去下海！你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是不是被商海热、打工潮冲昏了头脑？摸摸你的前额是否在发烧？”
他笑了笑说：“我见如今很多人都下海了，我也想去试试。”
我说：“人家去下海，有多种因素。有的是因为工作不如意，想换换环境；有的是因浅水留不住大鱼，那些有真才实学、有工作能力的人在本单位没有得到重用，心里感到不平衡，想出去另谋高就，一显身手，去发挥自己未得到发挥的才能；有的是觉得出去‘闯世界’更适合自己；有的是依靠某些有利条件与关系作后盾。可你属于哪类？靠的是什么？凭的是什么？”
朋友安心顶撞我似的，说：“我属‘闯世界’这一类吧。我靠的是勤奋与灵活的大脑，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和坚定的信心！”
“你不觉得你这一想法幼稚可笑？”
“我早已深思熟虑！”
“你不会后悔？”
“我决心已定！”
朋友真的走了。
六年后的今天，他又回来了。
我笑着说：“你后悔了吧！给你单位的头儿求个情，认个错，还是回单位安分守己好好干，别再三心二意的了！”
朋友说：“我这次回来，是宋江请吴用――”
“要我投奔你？想把我一起拉下水？”
“淹不死你，淹死了我负责！”
“你都搞不动，回来求援了，自己的责都负不了，还能负得起我的责？”
朋友说：“先不谈这些，咱们去把饭吃了再说。走吧，我请客！”
我想，拿人东西手痒，吃人东西口软，要记住这句古训。他对我来这一套，别上他的当，吃了饭他再求我还不好推让。我忙说：“你回来，在这里我是主，你是客，要请客也理当我请，岂有客请主吃饭之理？”
“你我哥们儿，谁请都一样，何必客气！”
“我刚领了我从事写作以来最高的一笔稿酬――1200元，今天我作东，一是为我祝贺，二是为你接风洗尘，怎么样？”我得意地说。
我把朋友领到附近的小天鹅饭店。他说：“去春满园酒楼吧！”我说：“你疯了？那些地方是你我敢去的吗？”我把朋友强拉进了小天鹅饭店。说句实话，对我而言来小天鹅这样的饭店就算是高消费了。这里我仅来过两次，上次是一位朋友结婚，这次是看在与这位朋友久别重逢，硬着头皮出点“血”。一般情况下我还不敢奢望呢，更不用说去春满园酒楼那样的五星级饭店了。
服务生送来菜谱，朋友抢了过去，一个劲的指着这菜谱上最昂贵的菜点，一共点了五六道菜，要的酒也自然是名酒，就甭提了。
我悄悄捏了捏钱包，幸好刚领了这一千多元稿酬，不然会让我吃了饭掏不出钱买单而出丑的！虽然这一餐我今天还付得起，但我实在有些心疼。为了写这一篇稿子，烟都抽了十几包，老婆为了支持我写作，一切家务事全由她包了，没让我操半点儿心。她既要上班，又要干家务琐事，实在让我于心不忍。我准备给老婆买一套衣服还未来得及去买，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这一千多元稿酬被这一餐吃下来恐怕就所剩无几了。我看点了这么多菜，吃不完也是浪费，想打电话把老婆叫出来一起吃，又怕她见我如此奢侈浪费而挨骂。既失面子，又得罪朋友，我摸了摸手机的手又放下了。
面对满桌昂贵的菜肴，我的心里隐隐作痛。暗骂了一句，点这么多菜，是不是在外面流浪了几年饿惨了，想回来塞一肚子？
我这一餐没有食欲，吃得一点儿也不香，从未品尝过的甲鱼、熊掌、燕窝，吃起来竟然觉得是一种难咽的苦味儿。
餐毕，我掏钱买单，朋友一手强压住我掏钱的手，另一只手忙掏出钱来抢先付了餐费。
果然不出我所料，朋友又劝我去帮他。现在吃了人家的东西，叫我答应难，不答应也难。
朋友说他的公司不是缺人，更不是招不到人，而是人才济济，可称群英荟萃，各科室全是大学生。今日回来请我，是看在与我多年的交情上，知道我下岗后的困境，想给我一个再就业的机会。他说月薪两千五，奖金补贴另计，职务是办公室主任，问我意下如何？
固执的我还是不太相信，半开玩笑的说：“你说这话，不是刚才酒喝多了吧？”
朋友认真的说：“你认为我是在吹牛说假话？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六百多万的资产了，力争再过两年突破一千万。”
这工资与职务虽让我满意，但我的愿望是成为一名大作家，去上班就没有时间再去创作。朋友见我犹豫不决，说：“六年前，你说我疯了，我看你才疯了！想当大作家想疯了！放弃就业机会去写那些费力不讨好的狗屁文章，从古至今你见哪个作家诗人不是穷寒酸？哪个作家单靠写作发了财？写作只能作为业余爱好，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还是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我原在单位上班时，爱抽空写点诗或散文寄到报刊发表；加入了作协后，又想成为一名有一定知名度的大作家，暗地里向着这个方向奋斗。后来我的一篇讽刺小说在本市日报上发表，领导见了大为不快，说我是在讽刺他，在首批下岗名单中，我榜上有名。
下岗后，一些朋友先后给我介绍了几份工作，我都婉言谢绝了。多次放弃就业的机会，每天夜以继日地去写那些不值几个钱的文章，到底为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唉！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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